程越抱着自己脑袋痛苦地蹲下,又放下手,手指刮抓着地面,抓出了血痕,十指连心,疼痛感也异常深层。
然而这不够……这一切都不够,膝盖与地面的猛烈撞击让皮肤被磨去了一大块,他颤抖着调整着自己腿的位置,跪了下来。
爸……
爸……
程越张了张嘴,然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切都如此干涩无力,一切哑在了喉咙间。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泪水模糊了视线,程越彻底看不清任何东西了,心中的痛苦、懊悔几乎快把他吞没了。
有人在拉他起来,不是来阻止他的人,似乎是熟悉的人,但是他一拳打了过去,然后逃出了医院。
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在夜晚渐渐降临的过程中,独自一人在屋子中感觉并不是那么好受,程茗趴在床上,没有开灯,他已经一天没吃饭了,没有人送饭过来。
这几天他又没做出什么刺激自己哥哥的事,连碰面都没有,怎么程越的情绪会突然恶化,连饭都不给他送了。
程茗苦笑了一下,估计是想折腾一下自己吧,他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闭上眼睛冥神。整栋屋子,除了负责打扫和做饭的阿姨,也就他和程越还有父亲住了,父亲忙于工作,回来的时间说不准,有时候谈生意,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也时有发生。
这几天程越好像也没有回来了,送饭也是父亲公司的人负责送进来的,之前程越把他关进门里时,前一个钟点工阿姨劝了几句,程越就把人给解雇了,现在整栋屋子就他一个人。
突然间,他产生了一个恐怖的想法:要是程越不在了,如果他一直被关在这个屋子里,会不会就这样一直没人发现,直到饿死……
父亲一直以来忙于工作不怎么在意他,或者说只是不在意他而已,他对他虽是有求必应,但是总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小时候,他考了好成绩拿到父亲面前想让对方开心,或者小小称赞下自己,父亲虽然会摸着自己的头夸奖一声,但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头。
好像……就像是敷衍,虽然摸着自己的头,但是注意力却不在上面。而和程越说话时却不是这样,不管做什么,都是认真专注的,程茗有时候很羡慕程越,哪怕是父亲对程越发火时,程茗也觉得比漫不经心的夸奖好。
或者说,自己的父亲似乎从来就没对自己发过火,程茗苦笑。
钟点工阿姨总是在换,二叔虽然关系好但也不经常过来拜访,远水解不了近渴,只有程越还会每天注意他的情况。
程茗摇了摇头,暗自嘲笑自己想太多了。就算逃不出出去,别墅区虽然人少隔得也远,但不是完全没有人,而且时常会有保安巡视,大声喊也会有人来救他。
饿了三天只有自来水喝,程茗感到情况实在有些不对头,他走到窗前,等到保安巡视时,猛地拍窗引来了对方的注意力。
“发生什么事了?需要帮助么?”保安认出来了程茗,别墅区的住户本来就少,不坐车会经常步行的也就只有部分学生了,因为他对程茗印象还是挺深的。
“我出不去,可以去找锁匠来开门么?”程茗想了想,还是瞒下了程越关了他的事。
“啊,是你父母把你关起来了?”保安皱眉。
听了这话,程茗有些担心对方不肯开门,只得补了句:“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饿得实在不行。”事实上,他光站着就觉得有些腿软。
保安一听,立刻就想到儿童虐待上面了,立马通知了其它同事,让他们赶紧找一个开锁的人来。
门一开,就有人递了面包和水过来,程茗感激的接了过来,靠在沙发上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你有被虐待吗?要不要报警?”保安皱眉看着少年,身上可见部分没有伤痕,但不排除在背上、腰上、腿上看不见的部位。
“没有,只是我和我哥吵架了,他把我关了起来,但是他没有恶意,只是最近几天他饭都没有给我送,我饿得受不了。”
保安显然不觉得事情有这么简单,追问个不停,程茗无奈只好打电话通知了自己二叔,二叔似乎很忙,但是听到了事情经过后立马就说要过来。
最终,二叔劝走了保安,望着程茗欲言又止,程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问道:“我哥呢?这几天都不见他回来?”
“你还不知道了……”
程茗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心猛地一紧,他问道:“二叔,发生什么事了。”
“你父亲死了,你哥哥听到消息后,在医院打了人就跑了。有人看到他在酒吧里出现打伤了几个人,现在不知道在那。”二叔倒是一个十分冷静有自控力的人,陈述事情时十分简单明了。
程茗脑袋一片空白,呆愣在原地,腿立马有些发软,二叔看到自己侄子的反应,立刻把人扶到的椅子上坐着。
虽然难过,但是像程越那样悲痛欲绝却算不上,因为他和自己的父亲并不亲,程越曾偷偷告诉他,是因为他们的妈妈生程茗时难产,因此才过世的。而父亲心结未解,才不怎么爱跟他说话的,并不与他特别亲近。
每次看着父亲跟程越交谈,尽管算不上有说有笑,但是却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在两人之间,无论如何程茗也做不到彻底的淡定和不在乎,嫉妒、甚至是幻想有一天也能被这么对待。
给自己送饭的人是父亲公司的,和程越关系比较亲近,如今自己老板死了,将来的继承人失踪了,想必那人一定是忙得焦头烂额,结果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
第七章
程茗趴在地板上,双手被手铐铐在身后,他本来想爬起来的,但是听到程越说的内容就呆愣住了,接下来的整整五分钟他都趴在冰冷地大理石地板上,思绪混乱,心里的感觉完全说不出来,这一切一定是假的……假的……
“都听到了?”陈启打开了门。
程茗从眼角的余光看到对方手中有拧着一个箱子,陈启在程茗面前蹲下,打开了箱子,里面是看不出用途的各种铁制器具,他微笑:“我想暂时还轮不到这些上场,我想你先听听这些。”陈启晃了晃手中的MP3。
陈启放的录音是关于程越这十几天跟他的交谈,有部分关于程越父亲的内容以及程越的悔恨之情,但是更多的却是关于程茗,他对他弟弟不该有的妄想及施虐的冲动。
……
“那么在你的想象中,他那边是什么颜色?”陈启问。
“这个问题重要吗?”
“我想也许会有帮助,能让我了解你到底到了何种程度。”
“我们一起洗澡过,但是我不知道他那里是什么颜色,你明白的,那里比较隐蔽,我不可能掰开他的腿来看,但是在我的想象中,应该和他的乳头一样的颜色。”
“粉色?”
……
“你想过咬他吗?”
“咬?当然想过,我甚至希望能咬出血来,他的皮肤很白也很嫩,身上有伤痕时,尤其是在某些较为隐蔽的部位,比如上臂、胳膊、小腿或者大腿上……总能让我产生一些……”
“你想过更深程度的接触吗?”
“更深程度?”
“我是指做爱。”
“做爱?”程越轻笑了一声,听上去颇有嘲讽的意味,“自从我知道如何做爱后,我每次的性幻想对象都是他,他的大腿紧紧贴着我,而我抓着他的腿不让他逃避,狠狠占有着他,他都快哭了出来,他的睫毛很长,睫毛上有清晰的泪珠……”
录音的内容还在放,但程茗却什么也听不到了,他恶心得浑身发冷,一种像是被冰冷而滑腻的毒蛇爬过皮肤的感觉袭遍了全身,他从来没想过程越对自己抱有这种想法……
自己的亲哥哥……这种想法太过恶心……也有违人伦……他几乎想要吐出来,以至于陈启用脚踩着他的头时,他几乎都感谢起了疼痛,因为疼痛可以让他不再去思考这些恶心至极的事。
“对了,Evan好像还在X国,在我下手前,我有个问题要问?如果我要杀了你是否需要征得他的同意?”陈启用手拍了拍程茗的脸。
程茗心中绝望、厌倦的情绪占了绝大部分,他回答:“你是想让我声明我放弃他救我?”
“这么说,他的确还打算救你第二次了,录音的话我想不可行,”陈启口吻和蔼亲切,但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Evan可以说是我逼着你说的,我直接打电话给他。”
陈启打了电话,然后将手机贴到程茗的嘴边。
“你怎么会到了他的手上?”良久,程茗才听到尹业轩的声音。
程茗没有回答,这一切鬼知道该怎么解释。
过了片刻,尹业轩才说:“他喜欢虐杀。”
“你还是要我跟你上床?”
“我不可能平白无故帮你。”尹业轩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陈诉一个事实。
程茗觉得十分可笑,这个世界都可笑透了,一贯关心照顾自己的亲哥哥居然想着乱伦之事,眼前这个人更是冰冷理智到毫无感情。
也许是冲动,但是那时的程茗的想法真的就是不如死了算了,他轻笑:“那么我不需要你救我。”
陈启笑了笑,然后对尹业轩说道:“你都听到了,到时别来怪我。”
“陈启,这种类型的你从来都没下杀手过,”尹业轩平静地说,“他和他很像吧。”
“事实上,也不是那么像,像到让我完全下不了手的地步,他没有上次那个我弄废了一只胳膊和两条腿的那么像,Evan你可以赌一把我会不会杀他,但是这个……”陈启用脚踢了踢程茗,“弄残他我想问题不大。”
“好的,那么再见。”尹业轩挂了电话。
陈启一边从箱子里找着工具,一边漫不经心地对程茗说:“你知道开始他们是怎么对他的吗?”
程茗没有回答,陈启也不在意,因为他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工具了,那熟悉的轮廓狠狠刺激着他的神经,仿佛再次看到了那个血肉模糊的尸体,他身上的肌肉疯狂叫嚣着,扯动这他的每一处血管。
这时他的手机却又响了,上面显示的人名让他清醒了下来——是尹业轩。
“放了他,再过一个小时我来接人。”尹业轩的回答很简单,接近于命令。
陈启看了程茗一眼,突然诡异地笑了,就算是出于恍惚状态中的程茗完全没有注意到,陈启锁上了门,留下程茗独自一人在房间里。
第八章
如今现在程茗最担心的却是程越,他能去了哪……?
现在的他一定很难受吧,他没有来找自己是否是证明他再也不想见到他了吗……就算是在如此脆弱的时候都不想见面……
他现在能在哪?到底在想些什么……做什么事……以自己哥哥的个性来说,肯定是在糟蹋自己了……程茗不愿意再想下去,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很疼很疼,不管如何都压制不住。
然后才毫无头绪混乱了一会,程茗就突然想到了自己哥哥可能去的一个地方,他立马站了起来,朝外面跑去,丝毫都没注意到在他身后叫他的人,等坐上了出租车才想到应该给二叔留个口信。
程茗借了出租车司机的手机给二叔发了条短信,其实他也不太确定程越是否会在那,完全凭着自己的直觉和推测。
酒吧那里父亲公司的人已经找过了,程越平时会去的地方,他们也一定了解,那么现在只有可能在他不常去的地方了,但是又不是完全没有回忆的地方。
小时候程越拉着他告诉他,五点之后玩厌了的话打个电话然后去那里等他——某座现在已经没什么人光顾了的公园喷泉旁。
那里曾经是市里最好最大的公园,家也曾经在公园附近,那时的程越十岁左右,他才六七岁,被程越拉着来公园玩,那个公园搬家后再也没怎么去过,但是却是有着许多回忆的地方。
程越厌倦地把公园的石椅上的酒瓶扫开,他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揍了几个人,之前在酒吧里听到的声音还回响在耳边。
似乎是什么违规施工、易燃物体存放、什么安全措施不得当,好像还有什么有关部门督促全市各场所进行安全检查加强安全措施,杜绝类似事件再次发生,最后还是前面还有什么来着……哈……据悉死亡一人?
再跳到下一条新闻时,他拿起了酒瓶朝电视机砸去,但是那不够……远远不够……自己心中压抑住的痛苦几乎快让他喘不过气,他经常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疯了。但是酒醉后产生的幻觉又将拖入另一个梦境,他有些分不清现实了。
“哥……哥……醒醒……”他隐约听到程茗在叫他,程越突然觉得一切都好了……等了这么久,他终于还是见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幻觉。
弄清程茗是真的来了,没有花程越太多时间,程越手一挥,一把将程茗掼到了地上。
“哥,够了,你看你现在到底是副什么样子……”
“滚。”程越语气冰冷。
“哥……”程茗拖长了语气,他甚少用这种带着撒娇意味的语气说话,“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呆在这。”
“程茗……说真的……走开……”程越感觉自己已经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想发泄极度想发泄,否则他真的会疯的,他知道自己快要疯了会做出何种行为。
“哥……”
“够了,滚开!”程越大声吼道,一拳砸到石椅上,手上顿时血迹斑驳,程茗害怕的就是程越做出如此行为,他干脆冲上去一把抱住了程越。
“哥,我爱你,我真的不想看到你这样。”程茗试图抚平对方的情绪,他一遍一遍重复,努力像小时候那样将头埋在自己哥哥怀里。
爱我?程越在心里冷笑,他知道自己这样愤怒是毫无道理的,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狠狠把程茗手腕一扳,在程茗无法抱住自己之际,将对方推开。
程茗捂住自己的手腕跌倒在地上,他疼得冷汗都下来了,不止手腕,肘部那也磨破了皮。
暴力一旦开了闸也难以止住,程越一把抓起程茗的头,看着他痛苦的表情,程越莫名感到一股快意,他恨他,恨他给自己带来的一切烦恼和痛苦,他想让他更痛苦、疼得很厉害,唯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哥……”程茗睁大眼睛,因为疼痛眼睛蒙上了一次水雾,因此他看不清程越那种残忍冷漠的表情,然而听到程茗叫他“哥”时,程越却又从魔障中挣脱出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自己,不再去看程茗。
自己不能伤害他,不能,一直以来他都在努力试着保护他,不让别人伤害他,更不让自己伤害他。
但是他需要发泄,程越抓起酒瓶狠狠砸到椅子上,但没有想到程茗的惨叫声突然响起。
回过头去,他看到程茗捂住自己的眼睛,而他周围则是酒瓶的碎片,他立刻意识到玻璃瓶的碎片弹到自己弟弟眼睛里面去了。
恐惧感袭遍了程越的全身,他冲上前去一把抱起程茗往公园外跑去,幸亏马上就拦到了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