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卫士将两人团团围在中央,火把照亮了庭院,司徒乾阴沉着脸从卫士身后走了出来。
“你下的圈套?”萧士璟看向南宫彻。
“是!”深吸一口气,南宫彻坚定的回答,头撇向一边去。
“不是!”萧士璟低笑了起来。真是该死,怎么会去怀疑彻,他眼里闪过的错愕分明表示他也不知道。
他居然相信自己,南宫彻的眼睛火辣辣的痛着,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相信自己。
“小心!”一声低呼唤醒了沉思着的萧士璟,身形一动,剑还是划开了手臂。
南宫彻看到他手臂上的血瞬间染红了衣袖,混着雨水晕了开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声提醒,为了自己无法放下的感情也
好,为了他的刚刚的信任也好,他背叛了司徒乾,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南宫彻抱歉的看向司徒乾,他手上的剑还在滴的萧士
璟的血。
在他们两人怔愣的瞬间,萧士璟已大步退后,制住了南宫彻。南宫彻的一丝惊慌在一声低低的“配合我”中消失殆尽,放柔了
身体靠在他怀里,暗暗嘲讽自己的不知廉耻,竟然如此贪恋着这个怀抱里的温度。
“不要过来。”萧士璟把南宫彻揽在怀里,像大门退去。痛恨自己的无能,竟然要靠挟持自己心爱的人来逃生。但是他不想死
,他想要活着,想要留在有彻的世界。他赌司徒乾不会再这时候失去自己的风度。
那样的眼神,没有惊恐,只有深深地信任,他那样自然地躺在萧士璟的怀里,好像他就是从那里分割出来似的。司徒乾很想杀
了那两个人,但他不甘心,绝不甘心就这样败给萧士璟。所以,他放他走,他赌南宫彻不会跟萧士璟回去。
第十章
萧士璟顺利的抱着南宫彻退出众人的包围,带着南宫彻跃上一匹马,飞驰出池州城。
风在耳边呼啸而活,风声中传来强有力的撞击声,是彼此渐渐一致的心跳在鼓动着耳膜。在他的怀里,自己从来不觉得冷,好
像这样一直飞驰下去,就这样随他到天涯海角。但是不行,他不能一走了之。
“停下来!”
萧士璟勒住缰绳,“你不打算跟我回去?”
“你已经安全了。”南宫彻跳下马背,往回走去。
又恢复了这样的冷漠,可刚刚他明明在关心着自己。“为什么?”萧士璟下马紧紧跟在他身后。“彻~,跟我回去。”
无视他话中浓浓的哀求,南宫彻问出了早就想问的问题,“如果司徒乾不放我们,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杀了自己。”平静的述说着残忍的话。萧士璟绕到他身前,浅笑着看他,伸手抚他的发。“对我来说,死在你怀里时除
却我们共生之外最幸福的归宿。”
南宫彻呆愣地看着他,有这句话就够了,哪怕只是骗他的,这句话也足够在他孤单的余生温暖他的心。
唇上一热,只见萧士璟放大的脸。缓缓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就这一次,就让自己奢侈这一次。熟悉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呼吸渐渐沉重。突然清醒的南宫彻使力推开他,未做防备的萧士璟猛的后退一步,稳住身形。
“走吧!”南宫彻努力不让自己看他。
“彻~,跟我走。”
“不可能。”我欠司徒干的还没有还清,“还想活着就快走!”
终究还是独自上了马,克制住回头的冲动,不能看他,会忍不住冲过去把他掳走。必须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可能让彻回到身边
,彻,等我。
南宫彻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身在这个乱世,若是在太平盛世,我们一
定会幸福地在一起。
前方伏在地上的人影刺痛了他的心,不敢上前,不想看到他为别的男人悲伤。该死的萧士璟,居然就这样轻易地毁了自己那么
久的努力。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一无所有,让天下来见证谁才是真正的王者。
萧士璟由于受伤,又淋了雨,回到萧营便昏倒在地。萧军群情激奋,扬言要为将军报仇。两万大军在池州城下叫阵,从懦夫骂
到龟孙子,差点没问候司徒干的祖宗十八代。
“老夫一定要去教训教训那些个不知好歹的!”长孙副将瞪圆了眼,怒气冲天。
“先坐下。”司徒乾抵着下巴,沉声道。
目下的形式已非常不利,被萧军围困在池州城内,而城中屯粮支撑不过十天。昨日为了南宫彻放弃了解决萧士璟的大好机会,
将士们都暗怪自己纵虎归山。对南宫彻更是有了芥蒂,出使墨国的计划不得不取消,会议也回避了他。两军兵力相当,除了被
活活饿死在城中,就是硬干了。与其等萧军攻城,不如由己方出击,还能占得主动。
司徒乾叹了口气,“传令下去,集合全城兵力,出城迎敌!”这一战的成败,决定了他是否还有机会翻身,此战一输,大势已
去,就物理再与萧士璟争夺天下了。司徒乾暗暗为昨日的一时冲动而后悔,早知如此,就该一剑杀了他。
奋力杀敌的司徒乾暗自吃惊,他没有料到萧军的攻击力这么强,想不怕死一样团团往他枪上冲,明明是相近的兵力,己方却明
显招架不住,萧士璟的威望竟高到让这么多人拼死为他报仇。
挥枪一圈,又是一批人倒地,司徒乾抽空看向周围,自己的几位副将已多少受伤,被逼的乱了阵脚,士兵更是伤亡惨重,但如
此情况下,他们也没有后退。萧军的士兵越来越兴奋,司徒乾知道胜负已分,无谓的挣扎只是牺牲更多人的性命,只能命令撤
军。
堪堪和上的车门挡住了城外萧军的叫阵声,城内的几个将领束手无策。
“将军,接下来该如何,等到萧军攻城,偶啊是挡不了几时啊!”几位副将担心的看着城门,生怕城外的人把它撞开。
“退守宿州吧,将军!”长孙将军提议。
宿州城内也无充足的粮草,萧军若攻破池州,稍作休整,能会再攻宿州,没有任何改变。
司徒乾稍作沉思,抬起头扫视众人,“大家出来有些年头了吧,是该回家看看了。”
众人惊愕的看着司徒乾,回家,将军想要放弃这一切么,这几年拼死搏杀得来的一切就这么拱手让人?
司徒乾怎会不知他们在想些什么,他又何尝不想衣锦还乡,但现下的形势已无寰转的余地,只能回去以待良机。如果老天注定
不给他机会,那他只能选择老死在那,但只要有一丝丝希望,他一定会卷土重来的。
“你们难道不想回家么,先回家去看看吧!”司徒乾苦笑。
“先回家”,就知道将军不会这么放弃的,他是个有志向有担当的男人,一定是要干一番成就的。也是,如果是那里的话,萧
军一定进不来,就算进来了,在自己土生土长的地方,也一定能找到方法对付他。
第十一章
萧军攻入城池时,城楼已空无一人。确定司徒乾不在池州,萧军调整兵力,在池州休整了三天,向宿州进发。到了才发现,司
徒乾竟没有退守宿州。宿州的南部就是连绵成片的森林了,没有其他可能,司徒乾一定是匿入森林中了。
萧士璟命令部队在林外一百里处扎营。翌日清晨,屠副将带着几百士兵前去探路,回来时却互相搀扶着,面部发黑。几百号人
上吐下泻,军医诊断,是中了瘴气。
萧士璟坐在屠副将的床边,听他表述如林的经过。林子里雾气浓重,到处都是艳丽的花,却没有看到一个动物。如林不久,人
就感到头昏脑胀,四肢发软,越是深入,雾气越浓,渐渐看不清楚路。他们走了半个时辰,也没能看到林子的尽头。渐渐有士
兵不支倒地,只得先回来报告。萧士璟嘱咐屠副将好好休养。便步出了营房。
从营帐这边,还能看到那浓翠的林子,倒地是有多深,倒地该如何走进去。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彻被带入里面,而我只能一
辈子待在外面思念他?不,不能容忍彻待在自己到不了的地方,一定有办法进去。萧士璟深深看了一眼那片林子,松开攥疼了
的手,回到营房思考对策。
一批一批的探子去了又回来,没有一个人能挡住林子里的瘴气侵扰,就在萧士璟快要绝望的时候,探子带回一个人来。
打量着站在面前穿着粗布衣的青年,萧士璟问他,“你是从林子里出来的?”
“是。”青年惊恐的看着这些莫名其妙把他抓来的人,诺诺的回答。
“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萧士璟的温和让青年松了口气。
“你能带我们入林子么,我们会给你报酬。”萧士璟按捺住激动,尽量柔和的问。
明明是这样柔和的语气,青年却感到了一股无法抗拒的压力,只好点头。
见入林有望,将士都喜形于色,终于可以结束这混乱的一切。
站在林子的入口,萧士璟心里翻涌着。
无羽林么,因为林子里瘴气浓重,动物无法生存,偌大的林子,却没有一只鸟可以在此栖息,甚至连一根羽毛都没有,因此名
为“无羽”。
林子那边过着原始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彻应该很喜欢那里吧。他一直是个淡泊的人,想找片世外桃源,过与世无争
的生活。为了自己,他放弃了这个梦想,辅助自己争夺天下。他知道彻其实不喜欢这种日子,却还是卑鄙地牵扯着他在这污浊
的俗世浮沉,说到底,自己也只是个无耻小人。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放开彻,这辈子,甚至是生生世世,他都想和他互相羁绊。
明天,明天就能穿过这一片林子,结束这混乱的一切。他似乎都能看到,一身白衣的车,温柔的笑望着自己,等着他的拥抱。
南宫彻随着司徒乾往南退军,因为司徒军的芥蒂,他并不知道他们的对策,司徒乾什么也没说,拖着他上马,把他带到了这里
。不足百人的队伍站在无羽林的入口,南宫彻不禁感慨这世上竟有这么一片自己所不知道的天地。苍翠的参天古木,成片的艳
丽花丛,吸引着南宫彻情不自禁地去摸索。手就要触到娇嫩的花瓣,却被生生挡住,“小心!”司徒乾捉着他的手,带离那朵
花。感受到他询问的目光,解释道:“会咬人的。”
手指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转头看向那朵花,这样美丽的生物却有着这样残忍的天性。
疑惑的看着司徒乾和部分士兵用匕首小心的割下艳红的花朵,南宫彻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做,避开它们不就好了,何必赶尽
杀绝。司徒乾却将一支花递到他手上,“进了林子后,就把它放在鼻子下。”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放心,现在它已经没有了
生命,不会咬掉你的鼻子的。”那欠扁的笑容让南宫彻有点恨恨,却又不得不听从他的指令。这片林子看上去很是诡异,还是
小心为妙。
走了大半个时辰,才从迷雾中看到光亮,隐约看到前方的屋舍,看来已经到了。
走出林子,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稀疏的茅草房,连片的农田中残留着收获后的一茬一茬的稻根,稻草一垛一垛地垒在田中
央。正值中午,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着炊烟,真有一种小国寡民的味道。要是没有这群对着他们狂吠的狗就更好了。
“到了!”司徒乾冲南宫彻安然一笑,抽走他手里的花扔在地上。成堆的艳红让南宫彻觉得很是可惜。似是明白他的想法,司
徒乾解释道,“这叫解忧花,解除人们无法离开这片林子的忧愁。花期很短,晨间开花,到晚间就会败落,被割断的植株,明
天依旧会长出新芽,继续开花。”南宫彻游历七夜国,也没有见过这么神奇的生物,张大了眼睛听司徒干的解说,“所以,你
不用可惜,这是它们的使命,它会感谢你,不然它就只能等着凋谢了。”
只顾着解忧花的南宫彻现在才发现,他们已团团被围住了,各家母亲抱着自家儿子痛哭流涕,诉说着离别以来的事情。撩起围
裙擦擦脸,拉着自家儿子回家吃饭去,顺便带上几个外来的小伙子,村里可是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忽然之间,村口就只剩下司徒乾和南宫彻主仆三人,望了一眼司徒乾,面无表情,却怎么也掩不住落寞的气息。南宫彻默默地
跟在司徒干的身后,这种时候,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在一间茅屋前停下,推开门,一股尘味扑鼻而来,似乎很久没有人住了
。
简单的家具,倒显得那一大柜子书很是惹眼。“看来得好好打扫一下了。”司徒乾无奈的笑笑。
“我帮你吧。”南宫彻卷起袖子,准备干活,总觉得现在的他很需要有人陪。
第十二章
小棋忙着收拾客房去了,南宫彻和司徒乾在前厅打扫。擦着桌子的南宫彻听到身后的司徒乾沉声说着自己的身世。虽然早就有
预感,南宫彻无意于窥探他的秘密,但是现在他不想阻止他的叙说,他需要说出来。
“我父亲是一个书生,误入无羽林迷了路,差点没了性命,是我母亲救了他,还爱上了他,对于母亲这样在与世隔绝的环境里
长大的女子,爱上父亲是那样理所当然,为了报答我母亲的救命之恩,他就留在这里娶了我母亲。但他有怎么会是一个甘于过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的人,他为我取名就表明了他的抱负。他还是走了,在我两岁的时候不告而别。我母亲是个很温柔
的女人,她从来没有怪过父亲,从来没有,但我知道她想她,她总是一个人对着这些书叹气,她身体越来越差,在我十岁的时
候,终于走了。”
他竟是跟自己一样的孤苦无依,不,他比自己更可怜。起码在这之前,自己一直还有萧士璟,他却什么都没有。那样淡然的诉
说,更让南宫彻不知如何安慰,正思索着,门外一声中气十足的“小乾子喂”吓得他布巾都掉了。只见一个人风风火火的冲了
进来,拖着司徒乾就往外走,“你看屠婶老的,都忘了小乾子也回来了,快跟屠婶回家吃饭去,吃饭去。”司徒乾一手被拽着
往外拖,回过头来无奈的看着南宫彻。屠婶这才看到屋里还有外人,这年轻人长的真好看,白白净净的。二话不说也拖了去。
南宫彻很喜欢这里,这里有淳朴的乡民,美丽的风景,只是,有点无聊。
看一眼蹲在躺椅前陪着晒太阳的老太太谈天的司徒乾,南宫彻很是佩服,他总有办法逗人开心,而自己,实在是没有跟人相处
的天分。
在叹了第六十三口气后,司徒乾终于回来了,还揣了五个梨。南宫彻终于知道他十岁以后是怎么过日子的了。
塞了一个到南宫彻手里,“很甜的,尝尝!”自己拿起一个,用袖子一擦,嘎嘣一口,汁水四溅,“走,带你去个地方。”司
徒乾鼓着嘴含混的说。
南宫彻跟着他穿梭在田地之间,前方的人突然转身,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纸包扔到他怀里。“我们这里的茶,不必外面的茶差,
给你解解馋。”其实他并没有想喝茶,没有了分享的人,再好的茶也失去了滋味。把茶包揣入袖中,冲背着他的人道谢,“谢
谢!”但是,对不起。
到了之后才发现,司徒乾带他来的竟是个私塾,只有积了尘的桌椅,好像废弃了很久。“老先生去年去世了,村里再也没人能
教书,反正你闲着也是没事,不如教村里的孩子识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