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遁了,下一次就没那么好运气了。而且楼长有钥匙,随时可以找借口进来。赵秦山思来想去,只有一个法子。
“九命,你会不会变人形?”
九命昂着脑袋:“当然会!”
看我变身!九命得意洋洋扭了一圈,看我的手,看我的腿,看我的腰,九命扭扭屁股,这次后面没有垂着条尾巴呀。怎么样?
赵秦山不自然地把头别向一边,“怎么不……嗯……不穿衣服?”
九命可以变出衣服来。
但他刚刚当上妖怪不久,变身于他,还是一件有难度的事,常常丢三落四地留条尾巴。更重要的是,九命很不习惯以人形活动
,他总是情不自禁自然而然地做出猫的动作。还好变身之后身体也很柔韧,不然要他硬邦邦地直立行走什么的……
“我不喜欢衣服喵,”九命说,“穿在手上束手束脚累赘死了,像被绑住一样。还老是被树枝栏杆勾住。”
“不穿的话,被人看到……不好……嗯……”
被谁看到?这屋子里只有我跟你啊!九命奇怪。
人真的是很奇怪。
赵秦山后来也没能想出理由说服九命穿衣服,虽然他为此在书桌前苦苦思索了一天。
与此同时,九命这几天过得很开心。
赵秦山真的是人吗?九命想,他怎么这么好?
赵秦山的床软软的,躺着趴着蜷着团着都很舒服。九命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窝。
饭来张口的日子对九命来说也很新鲜。
赵秦山还买了鸡肝给他吃。但是因为宇文那个变态臭道士说什么猫吃多了不好,所以不肯多给。
哼!九命伸手从床头的碗里抓过两粒猫粮丢进嘴里嘎嘣嘎嘣嚼,那个臭道士,总是和我作对!等我变成大大大猫妖,一定要…
…要……
有了!要切他的蛋蛋!九命开心地想,眼睛都高兴地眯了起来。
喵~~~九命打个哈欠。在床上欢乐地打个滚。结果滚过了头,差点掉下去,九命一惊,脚一蹬,跐溜一声窜上床。
唉,人形果然还是不习惯啊。
因为赵秦山反复叮嘱加上鸡肝许诺,九命这几天都维持着人形。就算只有他一只猫的时候。
但他很不习惯,老是忘记,常常磕磕碰碰,这里蹭那里蹭。
脚又脏脏了,九命弯下腰去舔。
结果越舔越开心,一路舔到大腿根。柔韧的腰几乎弯成U字,脑袋埋在两腿中间。
够不着了,人形真麻烦!九命把一条腿举高绕过脖子。
这时门一下被推开了,一个九命不认识的人一边走进来一边说:“小赵我就是检查卫生,你知道按规定我们是要一周一查的…
…”
赵秦山拦也拦不住他:“唉,楼长我真没养猫……”
两个人看到他,都愣住了。那个不认识的人嘴巴还张得老大。
都看着我干吗?九命觉得怪怪的,脑袋从腿下钻出来,警戒地四肢着地,随时准备窜开。
赵秦山弱弱地伸手在石化的楼长面前晃晃,有气无力地道:“楼长,楼长……我跟您说我没养猫吧……这个是……是我表弟…
…他……他在练瑜伽……表弟,跟你说了多少次练瑜伽时要穿衣服……你看把楼长吓的……楼长,楼长?”
第6章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漆黑的小巷子里,灰狸狸和黄狸狸正在低头地吃着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半条鱼。
吃着吃着,灰狸狸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抬头往后望去。
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
忽然远方雷声轰隆,一道闪电划亮夜空,照出来人脸庞。
灰狸狸和黄狸狸匍匐在地上,发抖如筛糠。
终于暴雨大作。
下雨了。九命趴在窗前。
赵秦山还没回来。他也不知道赵秦山去哪里了。
好无聊啊,九命打个哈欠。心里闷闷地。
赵秦山每天都坐在旁边的书桌上看书。橘黄色的灯光照着他专注的侧脸,温和的脸无论什么时候总像是带着笑意。
九命常常盯着他看,这是他第一次和一个人相处这么长时间。
外面传来歌声:“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啊!嗷嗷嗷嗷嗷嗷~~~~~~哥们几个喊啊!!西边黄河流!
!”
过了一会儿,门刷拉一下被推开了。小师弟架着赵秦山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唔,他们两个人好臭!九命奇怪地盯着他们看。
房间里没有开灯,小师弟没有看到他。他把赵秦山往床上一放,转身摇摇晃晃地走了。
赵秦山躺在床上,好像已经睡着了。
九命磨磨蹭蹭地靠过去,轻轻地用手掌推推赵秦山的脸。
喂!老子的窝被你占了呀。九命有点不爽。他蹲在旁边,用手掌把赵秦山的头推来推去。
赵秦山脸红红的,浑身又湿漉漉,没什么反应,看样子是不会醒了。
九命转身看了看地上的席子,算了,凑合吧。
冰凉凉的瓷砖地,睡着又硬又凉,咯得浑身骨头痛。人身睡在地上,原来这么不舒服吗?
九命索性侧过身,看着赵秦山的脸。
赵秦山对他真的很好。
因为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九命忽然有点委屈。
头好晕。
赵秦山抬手揉揉自己的额头,身上仍然有点湿。不过他浑身无力,实在不想起来。
要死了那帮混蛋灌了我多少啊……不过喝酒有一点好处啊,赵秦山想,就是会让你觉得躺在地上也跟躺在床上一样舒服。
诶,慢着,自己好像,真的是躺在床上?他一个转身,看到躺在地上的少年,一双猫眼有点嗔怒地瞪着他。
赵秦山笑了,“九命,上来吧。我睡下面。”
九命移开视线,低下头讷讷地说:“你睡上面吧。”
赵秦山支着起身,“地上很冷吧,上来吧,乖。我睡下面,是为了练功。”
九命扭过头不看他,“我不要喵,上面都是你身上的味道,臭死了。”
赵秦山脸上笑意更深,去洗手间洗了一番之后出来坐在床沿上,道:“九命,九命,你睡着了吗?”
九命眨眨眼睛。黑夜里星辰一样闪亮的眸子。
“上面都弄湿了,我睡着好冷。”赵秦山的声音透着点可怜。
“……”
“我可以拿着被子下来吗?”赵秦山说,“我不会碰你的。”
九命往旁边滚了一点。
赵秦山躺到地上,两个人之间隔了一臂左右的距离。
“九命,你为什么叫九命?”赵秦山问。
“我出生在那条巷子里,以前有八个兄弟姐妹,后来只剩下我一个了,”九命认认真真地说,“那个时候日子可没有现在好过
,都没有别的猫呢。又有很长一段时间什么吃的都没有,人的眼睛都和我们一样发绿光。有一天我找了好久什么吃的也没有找
到,连苍蝇都抄不到。我趴在地上想就是今天了。这个时候,我师父来了。我师父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大妖怪呢。他给我起名叫
九咪……命。大概是说我命大吧。”
“那你师父呢?”
“有一天起来师父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九命吸吸鼻子,“师父没有和我待多久,不过他有教我怎么变尾巴出
来。”
怪不得他什么都不懂呢,赵秦山想,猫妖当成这样的真是没见过,“那你后来都一个人过?”
“一个人最好呢,”九命慢慢闭上眼睛,“自由自在的很快活呢喵。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担心。”
“那你也不想你师父?”
“想啊,”九命轻轻地说,“等我变成大妖怪了,总能江湖再见的吧。”
小家伙,那你为什么还一直留在那条巷子里呢?是为了等你师父回来吗?赵秦山心里变得软软的,从来只有一个人,从来不懂
怎么撒娇,从来不懂怎么亲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被宠爱,“九命,我可以摸摸你的头吗?”
九命瞪他一眼。
“就碰一下,”赵秦山说。
“我不喜欢人碰我,”九命说,“我……我还是猫的时候,有人招呼我过去,结果,浇了我一头的热水……人,人都很讨厌。
那段什么吃的都没有的时候,老是有人靠近我,我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他们想要吃我。后来,猫多了起来,可又总是有人要切
我蛋蛋,赵秦山你别笑……不过,”九命转过头来,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他,“赵秦山你真的很好,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了。我
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好的人。”
“那我可以摸一下你的头吗?”赵秦山说,“我不会拿热水浇你的,不会吃你,不会切……咔嚓你。”
“就摸一下。”赵秦山伸出手来。
长久的沉默。
还是不行吗?赵秦山有点失望。这时九命忽然凑过来用头轻轻蹭了一下他的手心。柔软的少年的发丝拂过,痒痒的。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细碎而温暖,一如赵秦山现在的心情。
谢谢你,九命。
赵秦山望着少年青涩的脸庞,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始缓慢地眨起眼睛。
赵秦山你干嘛?九命奇怪地看着他。
赵秦山兀自眨了一下又一下。
好蠢。不知为什么好想揍他。九命努力摁住自己的手。
赵秦山还在眨。
九命终于按捺不住,一个巴掌拍了上去。
第7章
酒壮熊人胆啊。赵秦山坐在课堂里摸着自己脸,让你调戏人家,报应了吧。
昨天喝酒的时候,宇文趴在桌子上,醉醺醺地告诉他,眨眼对猫来说是亲亲的意思。赵秦山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回去试了一
把。
结果挨了一巴掌。
宇文难得一见地上课迟到了。虽然是无聊的政治课。
他三步两步坐到赵秦山身旁,难掩脸上奸笑。
“秦山,你猜猜我今天碰到什么了?”宇文罕见地激动地声调都抖了。
“……什么?”
宇文一脸虔诚:“我今天,见到了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一只猫。”
“……”赵秦山默。
“惊鸿一瞥,没能靠近啊。不过看那眉眼,应该是只公猫。啧。真是美,”宇文转着手中的笔,“待到山花烂漫时,他在丛中
笑。那身段,那爪子,那尾巴,绝非凡猫。真是美。我爱死他了。”
“……所以呢?”
“所以,”宇文坐正,恢复一本正经的脸色,“所以我要抓住他,切他蛋蛋。”
宇文会长一贯雷厉风行,下课后嗖一下就不见了。
赵秦山回到宿舍,看到九命正坐在床上舔着自己的手,一见他来了,委屈地看他一眼。
“怎么了?”赵秦山坐到他旁边。
九命把手伸出来给他看,光洁的皮肤上肿了一条红痕:“我被一只死喜鹊打了!”
“……喜鹊?”
“我正在窗口趴着,有只喜鹊跳进阳台,我就想……想……摸摸它!它就打我!”九命悲愤控诉。
赵秦山噗嗤笑了,九命愤怒地瞪他。
“你真的只是想摸摸它?”赵秦山问。
九命哼地甩头,拿过床头放着的猫粮碗嚼得咯嘣咯嘣响,“喜鹊凶死了,讨厌的要命!以前我在外面的时候,有什么吃的他们
都要抢!不过,我经常上树去掏他们的蛋,要是有小鸟……”
九命讲得眉飞色舞,完全沉浸在掏蛋的乐趣中了。
赵秦山微笑着看着他。他知道九命很怀念过去自由自在的生活,一天到晚都趴在窗口往外看。
那你为什么不走呢?赵秦山想,不愿意离开会是因为……舍不得我吗?
很欣慰。赵秦山看着眉开眼笑的小家伙,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头。九命愣了一下,没有拒绝,眯着眼睛轻轻抬起头。
下午的阳光照在身上也很暖和,可以一直暖到人心里去。
宇文会长最喜欢这种天气。
每一次下大雨,流浪猫就只能躲在屋檐壁脚瑟瑟发抖。对于已经没有家了的它们来说,还有什么比得上温暖的阳光。
宇文拎着一麻袋吃食兴冲冲地往花园区去,粑粑来和你们野餐啦!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花园区的猫咪们都慵懒地躺在草丛里和灌木下,舒舒服服地孵太阳。看见宇文来,它们会冲过来热烈地欢
迎他,围着他喵喵地唱讨饭歌。
但今天一只猫都没有。一派安静。
有什么东西不对。宇文感觉到了。
明明是温暖的下午,阳光普照大地,花园区却像被什么透明罩子罩住了一样。
很阴冷。
宇文环视四周,忽然看见墙头上蹲着三只白猫,正急切地走来走去。
“包子,馒头,窝窝头,”宇文唤道,“下来呀。”
馒头喵喵叫着,发出那种像是被欺负了似的婴儿般的叫声,耳朵耷拉下来,在墙头上来回走着。
“下来呀,”宇文唤道,真奇怪,为什么不下来呢?
忽然馒头噤声,三只猫蹿下墙的另一边消失了。
前方的草丛中传来悉悉索索地声音。
难道说……有狗!宇文警惕地攥着口袋里的毛球,要是有狗就把球扔出去。
却只见一只猫分花拂柳而来。正是宇文念念不忘的那只。一身纯黑油亮没有一根杂毛,一张俊俏的小黑脸更显出镶嵌其上一双
通透晶莹的眼睛,它深深地看了宇文一眼,又往草丛深处去了。
宇文犹豫了一下,提上麻袋,跟了过去。
“宇文明皓!……诶?宇文明皓!没到吗?”英文老师拿著名单站在讲台上,“赵秦山,宇文怎么了?生病了吗?”
赵秦山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宇文从来不翘课。生病了?昨天政治课上好像没什么问题啊。
直到这堂课结束宇文也没有出现。
赵秦山也没多想,打了饭回寝室。
打开门,九命已经变成了猫形,正高兴地上蹿下跳,赵秦山把饭盒放下,笑着道:“你怎么又不乖?小心被人看见。”
九命一下窜到他面前,嗖一下变成人形,道:“我才不怕呐!那个变态臭道士已经被捉走了!”
变态臭道士?P大里没几个道士啊赵秦山想,“你说的是谁啊九命?”
九命道:“还有哪个?就是要切本大爷蛋蛋的那个混蛋喵!”
“宇文?宇文哪里是道士,”赵秦山失笑,“他就是个普通人。”
“不对!他是道士,”九命认真道,“是那个小师弟告诉我的!他说那个臭道士可厉害了,在外面布下天罗地网,让我千万不
要出去呢!”
赵秦山面色一紧。
“不过!”九命得意洋洋地扬起小脸,“我师父回来啦!他说他捉到个坏人,我一问,就是那个臭道士!我师父倒也没看出来
他是个臭道士,立刻就回去了……”
“胡闹!”赵秦山急斥道,“你师父把宇文捉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