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寒苍柏(FZ)上——三不足

作者:三不足  录入:07-26

儿子给您气走,您就不会再管儿子了!

纵使您武艺绝伦、能为无双,终究也是单枪匹马!

只有您狠心弃儿子而去,您才能不因儿子陷入险境!

“您为何会认识那个殿主?”单柏遽然抬首,眼中满是怀疑。

单相权看见单柏质疑的目光,眼底闪过一丝震惊。

“是不是真的像师叔说的那样,您和阴阳教有什么瓜葛?”单柏口气平淡,却是冷冷质问。

单相权心底惊悲相杂,没想到儿子真的会怀疑自己!

见单相权不回答,单柏自顾自的说道:“您最好别让儿子失望!”

“混账!”单相权一脚压在单柏受伤的肩上,肩胛骨再次咔嚓一声,单柏身子一歪,震颤不已。

单相权见儿子痛得眼神迷离,不禁心疼,却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下此刻的悲愤!

单柏感到单相权压着自己肩膀的脚在颤抖,用尽一切气力撑住身子,“父亲,儿子不想对您失望!但儿子深受师父授业之恩,今日师父有难,只要儿子还有一口气在,就要去救人!如果您非要坚持,不让儿子去,那,就请杀了儿子,儿子绝无半句怨言!”

“你居然敢威胁我了?”单相权一声沉喝,只见微芒一闪,软剑登时抵在单柏脖颈处,“你以为我不能杀你么?”

单柏任由冰凉的剑锋贴着自己被汗水洗过一般的脖颈,一动不动,“父亲,儿子不孝!儿子不敢威胁您,儿子的生死,一直都是您说了算!”

“你?”单相权看着固执的单柏,脸色由白变青,手臂抖了抖,剑锋划开单柏白皙的肌肤,鲜血顺着剑身一滴滴滑下。

只见单柏轻轻闭上了眼,睫毛微颤,似乎等着单相权的裁决。

二人就这么僵持着。

另一边的艳妇倒是很耐心,饶有兴致的看着那边的两个人,等着他们谈妥。

而少年则早已按耐不住,想冲过去护住被打的单柏,却几次被艳妇喝止住。

“颜儿也想挨打么?为娘可没有那个王爷那么温柔!你要是不想死一次再活过来,就老实点!”口气阴森狰狞,好像少年并不是自己的儿子一般。

少年闻声,将紧握的双拳隐在袖中,恭敬地低下头,“不敢!只是,我真的喜欢他,所以,看不下去了!”

艳妇回眸看了一眼少年,在少年笃定急切的脸上未发现一丝破绽,不冷不热的说道:“等他师父招了,为娘就让你二人成亲!”

少年心神一震,却装作欣喜万分,妖媚的脸泛起红晕,敛下羞怯的神色。

艳妇见状,发出一声得意的阴笑,不再说话。

鲜血顺着剑锋滑落,越流越多,剑身渐渐血红。

见单柏面色愈加惨白,单相权面色由青变灰,“你别逼我!”

“儿子,不敢!”单柏仍是一动不动,“儿子死后,请父亲命他们放了师父!这是儿子最后的恳求!请父亲念在儿子喊了您十几年‘父亲’的份上,别让儿子死不瞑目!”

在爹爹面前谈死,你想气死我么?

“混账!”单相权闻声,眼前一黑,强行稳了稳心神,反脚将单柏踹翻在地,整个人都开始颤抖,“你——认为是我干的?”

“希望,是儿子多虑了!”单柏倒在地上,仍然忍着抽搐,闭着眼,等着单相权裁决。

“想死?简单得很!”剑尖直抵单柏心口,单相权气血翻涌,眼前模糊。

谁料,单柏抬起能动的手紧紧抓住单相权的软剑,鲜血顺着手掌滑落,“能死在您手里,儿子无所憾!”说着,将软剑逼向自己心口,鲜血透了衣衫。

“够了!”单相权一声悲喝,狠命抽出软剑。单柏手掌的肉登时被掀翻,血流如注。

单相权悲怒淋漓,缓缓开口:“你不是要做选择么?好!姓单和救人,你——选一个!”

父亲和师父,你选谁?

单柏惨白的嘴唇颤了颤,“救人!”

于情于义,儿子都要去救师父!

为了师父,为了保您安全!儿子别无选择!

您狠下心,就千万别再管儿子了!儿子不许您有任何危险!

等师父平安救出,若是儿子还有命回去,再向您请罪,求您原谅!

父亲,儿子爱您,比任何人都爱您!

单相权失神的退后一步,猝然爆发出一声苦笑,抖着灰白的嘴唇,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恕儿子不孝!王爷保重!”单柏努力了好几次才爬起来,走了几步,又跌倒,再起身,背对着身如磐石一般愣住的单相权,踉跄摇摆的走着,愈行愈远。

一阵悲风狂卷,紫衣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单柏猛然顿住脚步,偏头去看,身后只余凄凄月光。

单柏勾起嘴角,悲喜相交,再无力强撑,骤然倒地。

这时,少年已奔至单柏身前,冷峻的眼神里隐含关切。

少年一把抓起单柏软绵绵的胳膊,猛然用力,咔嚓一声,单柏错位的胳膊复位!

一阵山呼海啸般的痛冲入四肢百骸,上身被掌气刮开的伤裂开更甚,单柏已是虚弱昏沉。

少年抱起神志不清的单柏,随着一脸得意的艳妇往阴阳教奔去。

第四十章:入教救人

红,满世界的红!

血,满眼所见的血!

烈烈火焰冲天咆哮!

艳艳鲜血洒地奔流!

赤红的火焰漫天革动!

殷红的鲜血挥洒如雨!

夜幕高涨,伸手不见五指!

牛头鬼面、黑白将军,执牌舞动。

地狱恶鬼,眼开唇裂、发丝洒红雨。

斑斑鲜血腾腾蒸蒸。

地狱朱门血洗瓢泼。

漫天血光、乾坤昏暗中,一人紫衣染遍鲜血,惨白着威仪的俊容,阎王神鬼一般飘向可怖的地狱大门。

单柏猛地睁开双眼,被衾锦单,被汗水淋了个湿透。

肌肉痉挛,浑身颤抖不已。

一句‘父亲’卡在喉间,阻滞呼吸。

猛然坐起,挥汗如雨,单柏这才发现惊悚骇人、寓意恐怖的场景只是南柯一梦。

单柏手按胸口,喘息不止,暗自庆幸没有让父亲跟来!

片刻后,单柏终于平静下来。

这才顾得上打量自己所在何处。

房间不大,却辉煌富丽,只是房间内的一切,彻头彻尾只有一种色彩。

似血的红。

这里就是阴阳教?

单柏悚然打了一个寒噤!

这才发觉自己的上身已被包扎好,密密实实,缠满了血色绑带。

红得刺目。

单柏一个激灵,从血红的床榻上弹起身,强压内心惊骇。

腰肋一阵捶心刺痛!原是肋骨刚刚又被踢折一根。

单柏捂腰,冷汗如线。

肩胛欲裂,疼痛难耐!

就在单柏弯腰忍痛之时,朱红色的房门被一双白雪玉手推开。

像是血盆大口中伸出一只只有森森白骨的手!

一阵令人头昏脑胀的香气妖孽般的刺入单柏的鼻腔。

血红色的长裙迤逦拖地,梅白色的华服纤尘不染。

“你醒了?”艳妇冷笑着问道。

单柏咬牙站起,直起身板,一脸不屑。

“脾气还挺倔!”艳妇冷哼一声,“这里可没人再护着你,你那点功夫,都不值得本殿动一动指头!你最好老老实实按着本殿的吩咐去做!否则——”血红色的长绫乍现,直直冲单柏奔去。

单柏一偏头,一垫步,身轻如燕,从容避开。

怒目而视艳妇,一脸无畏。

“咦!体力倒是恢复得挺快!”艳妇语含讥讽,却是红绫一转,直接缠上梅白色少年的脖颈,红绫一抖,少年一个翻身,被摔在地上!

红绫缭乱,如鞭起舞,每一鞭都抽得少年皮开肉绽。

横流的鲜血为这血红色的房间染上一抹艳丽。

“颜儿!你真是为娘的好孩子!帮他上药,让他恢复,好让他避开为娘的红绫么?”艳妇清冷妖媚的声音,刺得单柏耳膜大震。

单柏一个垫步,冲过去,一把拽住飞舞的红绫,以气相阻。

“你是他娘?”单柏凛然问道。

艳妇见单柏赶过来挡住自己的抽打,一脸狞笑,“是又如何?”,手上暗传阴气。

单柏手臂一阵阴凉,却是紧紧握住红绫不肯撒手,“蛇蝎毒妇!他既是你儿子,你为何要这般打他?”

“怎么?你是真的爱上我家颜儿了?”艳妇一声冷笑,红绫轻软,悄然从单柏手心抽出,瞬间硬如利剑,直冲单柏劈来!“若是你不舍得,可以替他挨打!”

单柏鼻尖一哼,使出全力游走在飞舞的红绫间,没有被伤到分毫。

“咦,躲得还挺快!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呢!”

“你算什么东西?打我你还不配!”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有资格打我骂我!

单柏一声沉喝,甩开暗自从单相权那里学来的步法,疾速周转。

梅白华服的少年见艳妇脸上腾起怒火,赶紧纵身阻拦!

一下子替单柏挡住疾如流矢的攻击,人瞬间被打飞。

艳妇见状,收了红绫,狠烈的瞪了单柏一眼,“看在你愿意去劝你师父的份上,我还不想和你一般见识!难得颜儿真的看上了你,我就留着你的命,让他好好玩玩你!”

异香消散,血红长裙顷刻不见。

见人真的走了,单柏沉了口气,稳了稳心神,伸手想要拉起倒在地上的少年。

谁料少年一脸不屑,敛去妖媚之色,抹了抹脸上的血水,径自站起身。

单柏微微一笑,冷颜道:“你的演技倒是不错!”

“少废话!老实点,找个机会救完人就赶紧走!”少年亦是冷峻相对。

“你帮我上药包扎的?”单柏似笑非笑的问道。

“听你这口气,不像是要感谢我!”少年抬手封了自己的穴道,止住了血。

见少年能将冷漠刚毅与妖娆多情两种极端的形象收放自如,单柏不禁好奇心骤起。

“你?是男是女,还是,非男非女?”

少年恶狠狠的逼视着单柏,冷冷说道:“你一直很喜欢得罪人么?”

单柏闻言一笑,“你为何要帮我?”

少年掸了掸碎裂又染血华服,“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到了这,你也只有信我靠我,别无选择!”

单柏有意试探少年,借以揣测少年性格。此刻已知少年性格刚烈、软硬不吃,便不再多问。

心下念道:既然来了,索性就将计就计、见缝插针、用人不疑!

“你的武功很差劲啊!”少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语气刻薄。

单柏平素温文有礼,实则为人圆滑,并不会轻易被人激怒。挂着三分笑意,轻描淡写道:“若是一对一,你未必就是我的对手!”

“果然是王爷的儿子,尊贵惯了,口气也是狂妄!”少年一声嗤笑,“你爹武功不差,他说这话,我信,你就别不自量力了!可笑!”

单柏心中盛怒,却是不动声色,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能去见我师父?”单柏转了话锋,切入正题!

“那个女人可是多疑的很!你就老老实实的听她的吩咐,平时就和我在一起!我尽量去爱你!然后时机一到,我会暗中帮你!救了人就赶紧走,让你师父逃出去后就把东西毁了!”少年压低了声音道。

那个女人?那个艳妇不是她娘亲么?为何谈起她,他会用这种恨她不死的口气?

单柏心中一阵狐疑,但也不想多管闲事,只是静静听着少年的话,什么也不问。

“喂,你叫什么名字?”少年在单柏耳边絮絮叨叨说完后,猝然问道,“喜欢你半天,总不能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

“单柏!”单柏一笑,淡然承道。

“真老气!”少年勾唇一笑,“我随母姓,全名花颜!”

“真女气!”单柏反唇相讥。

突然,花颜双手勾上单柏的脖颈,嘴巴贴在单柏耳边,“有人来了!”

单柏俊美一拧,很想推开少年,但还是克制住了。

朱红色的房门被推开,血衣男子走入,厉色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男子见单柏很不情愿的样子,面色稍稍软化,“副殿主,他不愿意,你不介意?”

“你来干什么?”少年语气一反刚刚,换做娇嗔,“以后你少来!”

“怎么,副殿主还怕我会夺你所爱?”血衣男子面庞森然,皮笑肉不笑。

“谅你也没那个能耐!”少年的手臂紧紧环住单柏硬朗的身体,薄唇就要贴上单柏泛青的俊脸。

“滚开!”单柏一把推开少年,怒目瞪着男子,“什么时候我能去见我师父?我师叔在哪里?”

单柏知道若是自己茫然顺从少年的亲昵,必然会引起他们的疑心!所以总是恰到好处的拒绝少年,并不一味配合。

“跟我走!我这就带你去见你师父!只要你能劝你师父交出东西,我们就放人!”

“哼,你们最好言而有信!”单柏一甩衣袖,就要随男子离开这个鲜红骇人的房间。

“不敢劳烦副殿主大驾!副殿主还是去换洗上药吧!”血衣男子阴笑道。

花颜眼底闪过一丝杀气,顿了脚步,不再跟着二人。

地牢阴冷潮湿,浓烈的血腥气混着尸臭,令人作呕。

单柏浑身震颤!

仙风道骨、峨冠博带的师父,居然被人关在这种地方,玷污那份飘逸神气!

单柏心里陡然升起一个念头,有朝一日,自己必要一手毁掉这个鬼气阴森、妖人辈出的邪恶教派!

烛火幽怨,莹莹晃动。

单柏走到一处牢房前,还没看清牢中之人,就被男子一掌重重推了进去。

牢门顿锁!

只见一身着水色长衫的男子闭目盘膝,端坐牢中,面色祥和、平静似水,似乎不为任何声响所动。

“师父!”单柏一声颤呼,“徒儿,拜见师父!”说着,行礼要跪!

却是无论如何也跪不下去,双膝似乎被真气托住。

“男儿不可随意屈膝!”说话间男子睁开双目,温柔如水的眼波,投注到单柏激动的脸上。

单柏微微偏头,见血衣男子带笑看着自己和师父,冷然道:“出去!我劝人时不喜欢被人盯着,这牢房被重重把守,石墙牢门都是特制,你在这盯着,难道是担心我们跑了不成?”

“毛病倒不少!我不担心你们跑,我就不信你们能弃那个人不顾,更何况,六大掌门也在我们手里!你们跑?”血衣男子说完话,面色一沉,阔步走出。

单柏这才回过头仔细打量起自己的师父。

仙风道骨,一身正气的师父,一如往日祥和慈爱!

单柏急急想要查看南逸有没有受伤,却被南逸按下手臂。

“柏儿,你不该掺与进来!”口气温和平静,却带着沉沉叹息。

“师父,您没有受伤就好!没有受伤就好!”单柏见南逸似乎没有外伤,很是欣慰。

南逸看着单柏身上缠着的血红绷带,面色一沉,“柏儿,这是?”

“师父,一言难尽!您听徒儿告诉您事情的来龙去脉!”单柏以最快的速度小声的对南逸说着。

南逸听罢,抬手顺了顺单柏凌乱的发梢,“没想到我这无用之身,竟牵扯了这么多人进来!惭愧!”说着,解开自己的衣带,将水色外套径自披在单柏身上,“柏儿,受了伤,一定不能再受寒!”

南逸慈爱的抚了抚单柏单薄的肩,“都怪师父,当时忙着派中事务,没有多教你些好武艺!害你受了这么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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