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愣,随即自嘲一笑:“怕什么?那日本宫不过是说启用曹容轩不妥,圣上就当着那么多宫人斥责本宫干涉朝政,如今他见也不见本宫,想要斥责本宫也不能了。”
“娘娘……”康嬷嬷轻叹一口气,半晌道,“圣上如今精神不好,脾气爆了些,哪是只对着娘娘呢?娘娘请细想,不说咱们朝,往上看看前朝……哪一位皇帝能只有嫡子?咱们皇上就做到了,这都是疼惜娘娘的缘故啊,就是民间也都说皇上与皇后和睦非常呢。”
皇后轻轻摇头:“若说和睦……以前本宫也这么以为,可惜现在……罢了,本宫要就寝了。”
康嬷嬷也是一脸的担心,轻叹一声伺候皇后梳洗。
夜过三更,承乾宫正殿外面一个伺候的小太监打盹不慎撞在了柱子上,“咚”的一声在夜里分外清晰,皇上手一抖,猛地站起来急道:“谁?!”
案前伺候的太监来喜连忙扶着皇上坐下,几步走到外面来,照着那不谨慎的小太监狠狠抽了几巴掌,骂道:“作死的东西!惊了驾你有几个脑袋赔?!”
转身进来躬身道:“皇上不用担心,有个不省事的小太监打瞌睡撞着柱子了,奴才刚教训过他了。”
皇上皱眉,揉了揉眉心,道:“去让外面的人散了吧,侍卫也离远一些,别再弄出这些动静来烦朕,来喜你留下来陪朕就好。”
众人依言听命,来喜走到皇上身后,劝道:“皇上,差不多就寝吧,马上就四更了啊。”
皇上摇摇头,轻皱眉:“睡下了总是梦见……还是再批会儿折子的好。”
来喜听了也不再劝,又给皇上换了盏茶,慢慢走到殿中央,轻手轻脚的将香炉打开轻轻拨弄里面的香灰,袖口不经意的擦过香炉,洒出不少白粉来,来喜像没看见一样将香炉盖好,转身退回皇上身后。
香炉中缓缓的升起一股白烟,半晌皇上垂下头,揉了揉太阳穴,皱眉道:“来喜……给朕拿薄荷脑来揉揉头……”
来喜躬身答应着,进了里间取了薄荷脑来,顺手熄灭了几盏大灯,皇上头疼难忍并未察觉,来喜取了薄荷沾了些在手上给皇上按揉太阳穴,不多时一阵风吹来,皇上睁开眼,正要问殿中何为如此昏暗,来喜轻轻垂下了头,脸几乎贴在了皇上耳畔,轻声道:“二哥……”
皇上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浸透骨子里,赫然转头望向来喜,只见来喜直直的盯着他桀桀怪笑,随着面皮的抽动,脸上的一层皮竟慢慢的脱落了下来,慢慢的露出了里面熟悉的一张脸……
“二哥……你不记得我了?”来喜将脸上脱落的一层皮扯掉,轻笑,“我是老四啊……”
“老四!”皇上猛地往后跌去,一个不稳倒在地上,眼中的血丝几乎要破裂,望着来喜的脸几乎晕过去,灰败的脸上惊恐莫名,“真……真的是你……”
来喜慢慢的向皇上走过去,轻笑:“父皇也死了,我问他,为何当年要杀了我和王妃,为何不让我和王妃的尸骨入皇陵,我和王妃的魂魄日夜漂泊,很是孤苦呢……”
皇上看着来喜呼吸急促,喉咙里发出风箱似的呼呼的声音,来喜咧嘴一笑:“父皇这才知道都是你在背后害我,所以让我来带你去见他,说清楚……讲明白……为何!要将我一家三口屠尽?!”
皇上眼睛越睁越大,只是说不出话来,金砖上的寒意自后背浸透到身体里,他使劲的往后退,来喜步步逼近,桀桀怪笑:“二哥……父皇在等你,母后也在等你,我母妃魏太妃也在等你……”
“哬……哬……”皇上努力的喘着气,来喜俯下身来靠近他,轻声道:“二哥……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你可知道?来……跟我走吧……”
来喜始终不碰皇上一下,只是怪笑着靠近他,皇上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呼吸越来越急促,喉咙里发出金属摩擦似的声音,低声嘶哑道:“老……老四……”只说了这几个字,皇上的喉咙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掐住了似的,目眦尽裂,嘴张大了抽了一口气,渗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祝余站起来,直直的看着地上躺着的皇帝久久没有动作,大殿中一时间寂静无比,祝余慢慢的将人皮面具戴回脸上,淡淡道:“有什么话,你去和父王和母妃说吧……”
不多时来喜慢慢的从承乾宫走出来,外面值夜的太监们过来道:“来喜公公,皇上可歇下了?”
来喜点点头轻声道:“好不容易睡着了,可别靠近了打搅了皇上,不然皮也揭了你们的!”皇上这几个月精神不好,被杖毙处罚的太监不是一个两个了,闻言都点点头,来喜点点头,转身去了……
翌日清晨,伺候皇上起身的太监犹豫了许久,直到卯时三刻时才壮着胆子进了承乾宫寝殿,几个小太监挂好层层纱帐,一个小太监推推身边的人小声道:“师傅……要我说……还是等来喜公公来了再叫醒圣上吧……”
“被打怕了?”那太监也是害怕,小声道,“小兔崽子,你以为我愿意进来?来喜公公今日休沐,早起开宫门的时候就出宫了,不然等我来拔老虎须?快点……”
“啊?啊啊啊!!!”
康佑一年六月初七,大行皇帝薨于承乾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