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没了好感,现在逮到个机会,他还能不说上几句?
王坤脸色也不大好,他原本打算萧进既然没指望了,那么就把陈之远培养起来,结果后来他才发现陈之远这个人野心和脾气不
是一般的大,就这么短短两三个月,帮里帮外都给他闹得鸡飞狗跳。
陈之远始终还是比不上萧进,王坤突然转头问了句:「对了,萧进怎么样了?」
「完全废了。」
龙呤边说边抬眼看了看王坤,他不想再过多去描述萧进怎么被陈之远逼得寻死,只用了四个字,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了。
「萧进当初说,陈之远以后会内疚,可看样子,他猜错了嘛。」
王坤想起萧进那时在自己书房说的话,心里觉得挺别扭的。他不懂萧进和陈之远之间到底有什么感情,也不想去懂,不过只是
那天看着萧进明明自己都是快死的人了,还一个劲替陈之远着想,而到现在又被陈之远逼成这样,他也不得不一声感叹。
「要是陈之远能懂萧进的良苦用心就好了。」
王坤和龙呤正聊着,外面的手下接了个电话就立即进来。
「坤爷,龙哥,远哥他出事了!」
全身多处被严重捅伤,大量失血的陈之远被人发现后立即送进了附近医院的抢救室。
外面守着他的不少小弟,连阿浩这样的小角色闻讯也赶来了。
因为救治不及时,陈之远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
据知情人说,当时离陈之远倒下的地方没多远就有几户人家摊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逆着有人的方向走了一大段,直至体
力不支晕倒在地。
王坤是随后赶来的,他听医生介绍了陈之远的伤情,一张老脸显得更加沧桑了。
过了一会儿,陈之远终于被推出了抢救室,却又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夜之后,陈之远才醒了过来。
「远哥,您醒了!」负责照顾他的阿浩看见他睁开眼,顿时惊喜交加。
陈之远大概是没想到自己能活下来,他乏力地看着阿浩,勉强笑了一下,忽然他一口气提不上来,喉咙也不知道为什么涩得厉
害,居然猛地咳出了一口血。
原以为陈之远病情好转的阿浩顿时被吓了一跳,急忙冲出去叫了医生。
而痛苦不堪的陈之远恍恍惚惚地望着病室雪白的屋顶,心里不知怎么地升腾起了孤独与恐惧,他咳着血,眼眶也红了起来,他
还亏欠一个人那么多,他真是不想现在就死。
那一夜,陈之远是在抢救室里度过的,被推出来之后,本该陷入昏迷的他并不安稳,翕动的嘴角仍在呓语。
阿浩愁闷地看着他,总算读懂了那微弱的唇语,陈之远一直叫一个人的名字,萧进。
就在自己住的附近发生了血案,萧进就算不用看电视,也从张婷夸张的言语里听出了什么。
「好像是黑社会之间的仇杀!双方都重伤呢,哎呀,对了,那天那个谁不是从咱们店里出去的吗?难道就是他?!」张婷说完
话,这才想起那个白衣帅哥和萧进是认识的。
「萧大哥……会不会是你朋友?」
神色木然的萧进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他就摇了摇头。
他自己都是个目不能视,一身伤残的废人,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况且,他和陈之远之间的一切早已成了过去,恨已经变淡了,而爱也在冷却,曾经的他,不是不爱陈之远,而现在的他,却感
到自己爱不起陈之远了。
他如今想要的,不过是平平静静的生活,没有恨,没有爱,就那么一个人寂寞到老。
第十章
只是平静总是容易打破的。两天后,老张家一开门,就有个年轻人闯了进来,指明要见萧进。
「进哥,请你去看看远哥吧,他受伤住院了。」
眼睛瞎了,听力反倒灵敏异常,萧进听出了这是阿浩的声音,同时心里也确信陈之远真的是出事了。
他摸着墙站起来,面向着阿浩,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一声苦笑,「阿浩,我和之远之间已经……断了。再说,你看我现在这样
,一个瞎子,我去看他,我也看不见的。」
亲眼看着陈之远与萧进决裂的阿浩很能理解他的心情,曾经的伤害毕竟已是难以抹去。
可是他想到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的陈之远。说不定,见一见萧进就是陈之远最后的愿望了,阿浩知道他们曾经那么深爱过,若
是真的连最后一面也不能相见,那对活着的人,或是死去的人而言都是何等残忍痛苦。
萧进摸着手杖,久久没有听到阿浩再说话,他的脑海里又出现了许许多多关于陈之远的画面。
那些温馨的,痛楚的,悲伤的,又或是让他愤怒的画面,纷纷扰扰地交迭在一起,沈淀了他十多年来的记忆,可是,终究是物
是人非啊。
「远哥的情况不太好,他现在在XX医院住院部的四楼,要是你有时间的话,就去看看他吧,他大概很想见见你。我先走了,进
哥。」
阿浩看出萧进此刻内心纠结,也不便多说,他留下一句话,悄然离开了老张这家小铺。
看见陌生人走了,张婷这时才靠了上来,她刚想扶萧进坐下,却发现对方的身体不知为何轻轻地颤抖,再一看,那张沉默的脸
上已是一片黯然。
陈之远的伤情一直反反复复的,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阿浩正守在他身边,削着一个苹果。
「阿浩……我渴,给我点水喝。」陈之远张了张嘴,声音低哑得吓人,阿浩听见他醒了,赶紧起来倒水。
费力地吞了些水,陈之远的脸色总算好了些,他看着这么晚了还照顾自己的阿浩,抱歉地笑了笑。
「你也休息吧。」
「没事,我不困。」
阿浩扶陈之远躺好,他看着神情郁郁的陈之远,忽然说道,「远哥,要不要我去请进哥过来看看你?」
「不!」陈之远立即斩钉截铁地回答。他的脸色一刹那又变得难看起来,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其实他并不知道阿浩已经去找
过一次萧进了。
「不要再去打扰他了,我也不奢望进哥会原谅我……」
他喃喃地说着话,神色却是越来越哀伤,最后只是闭了眼摇头。
第二天,听说陈之远病情暂时稳定了下来,王坤也难得地来了趟医院。他看着病床上那个毫无生气的年轻人,叹息着坐了下来
。
「之远,你是怎么了?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想不开?」
「我没什么的,坤爷。」陈之远无精打采地笑了一下,眼神里仍沈淀着一片死灰。
「心结不解,这样怎么行呢?」
王坤喝了口阿浩递过来的水,他看着根本无法重新振作的陈之远,叹了口气,或许,他一心想培养陈之远接班的希望是要落空
了。这小子虽然狠起来的时候有些没章法,可终究还是个用情过深的人,不然也不会和萧进搞得两败俱伤,无路可退。
「之远啊,有些话,坤爷觉得是时候告诉你了。」王坤转过头,看着仍是根本无心听自己说什么的陈之远,缓缓说道,「其实
,上次我叫你杀萧进之前,他和我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
自从阿浩来过之后,萧进的心就一直再没有平静下来。到现在了,他发现自己居然还在欺骗,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就好像
他当初欺骗陈之远,说自己不爱他,可是也只有他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爱他。
萧进站在门口,冷风刮得他的脸很痛,失明的眼前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他不知道,那一天陈之远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那
一天陈之远是从哪里离去。
到这个时候了,自己居然还是放不下他……
萧进苦笑了一下,刚要回屋,巷道里响起了一串匆忙的脚步声。
「进哥,进哥!」又是阿浩的声音,萧进听得一愣,他清楚如果没出什么大事,阿浩是不会来找他的。
「怎么了?」
阿浩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一把抓住萧进的手臂,定了定伸,这才低声说道,「远哥他……他自杀了。」
医院里的味道很难闻,消毒水的味道,还有那沉闷的气氛难免让萧进想起了不快的往事,他很清楚躺在医院里,一个人独自忍
受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折磨是什么感觉。
「进哥,这边。」
阿浩小心地扶着萧进,带他转进了一间单独的病房,房门口有坤帮派来看护陈之远的手下,他们都是见过甚至是跟过萧进的人
,可现在谁也没想到会看到当年那个威风凛凛的萧老大变成眼前这般颓丧落拓。
病房里细微的仪器声把房间衬得更加寂静,萧进茫然地站在一边,想象着躺在床上的陈之远是什么模样。
他伤得这么重,脸色肯定很不好吧,不知道他是不是瘦了呢?
阿浩让萧进坐到椅子上,递了杯水给他,看了眼昏迷不醒的陈之远,心酸地说道,「坤爷来看远哥之前,他还好好的,坤爷走
了之后,远哥就情绪激动起来了。呵……我们这些做小弟的,哪见过老大哭得那么厉害过……他一定是太难过了。」
阿浩的嗓音里带了点哭腔,萧进也听得很难受,他的记忆里,陈之远并不经常流泪,但是每一次流泪,对方都是哭得那么伤心
,他似乎能够看到陈之远那张痛苦的哭脸,要是换了以前,他是绝对不会让对方一个人独自痛哭的。
「后来他慢慢平静了下来,我们都以为他没事了,可没想到……他居然,他居然割腕了。」
割腕……萧进听到这个词时,心中一痛,他摸着自己手腕上的伤痕,只能苦笑,若不是被逼到绝境,自己又何至于要寻死觅活
。现在,难道陈之远也被逼到了什么绝境吗?
阿浩看见萧进神色黯然,小声地说道,「进哥,远哥他真地知错了,你可不可以原谅他?」
正在萧进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病床上的陈之远轻声地呻吟了起来,失血过多的他终于醒了。
一睁眼,眼前就是两条人影,陈之远苦笑了一下,慢慢看清楚了坐在床边的萧进,他不敢置信地睁着眼,苍白的嘴唇也不停地
翕动着,好半天才沙哑地低唤了一声,「进……哥。」
「远哥,你别激动,进哥不是来看你了吗。」阿浩看见刚醒过来很快就满目泪光的陈之远,立即扶住了他。
陈之远看着默然憔悴的萧进,两行泪水泫然而下,他实在没有勇气再见到萧进,王坤已经告诉了他萧进当初说的那些话,死到
临头,萧进都还在为自己着想,可自己却是那么残忍地一步步把他逼上死路。
除了死之外,陈之远找不到第二个弥补自己罪过的方法。
萧进听见陈之远越来越痛苦的哭声,轻叹了一声,摸索着向他伸过了手,这一刹那,他没有再去想对方曾是怎么伤害自己,毕
竟,人终究不能守着伤痛过一辈子的,如果有机会,他其实也不愿意孤单终老。
陈之远泪眼朦胧地看着萧进探过来的手,他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似的闷声哭泣,自己的手迟迟不敢伸过去。
湿润的眼前,萧进沧桑的脸看上去很平淡,那双失明的眼睛更是格外的温和。
「还哭什么,我不是来了吗。」
萧进笑了一下,终于摸到了陈之远湿漉漉的脸,他小心地抚摸着对方熟悉的五官,却听见了更为撕心裂肺的哭声。
陈之远猛地抓紧萧进的手,从抽泣终于变成了放声嚎啕,他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他刚出道,没有任
何人可以依靠,那时,是萧进笑着伸过了手。
不是不爱你,只怕伤了你的心。可你知道我爱你,却也还是这么伤心,真是个傻小子。
「再这么哭下去,我可不想和你小子一起过日子了,真丢人。」
萧进无可奈何擦着陈之远汹涌留下的眼泪,淡然一笑。他忽然想起了在车厢里和陈之远度过的那一夜,对方当时也是这么伤心
地痛哭,那时,电台里还播放着一首应景的歌,是童安格的《忘不了》:
「为何一转眼,时光飞驶如电
看不清的岁月,抹不去的从前
就象一阵风,吹落恩恩怨怨
也许你和我,没有谁对谁错
忘不了你的泪,忘不了你的好
忘不了醉人的缠绵,也不忘不掉你的誓言
何不让这场梦,没有醒来的时候
只有你和我,直到永远……」
陈之远出院那天,坤帮将他正式除名。
据说也积累了不少家产的他什么也没带,只背了一个包就和另一个残疾的男人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一年之后,南方的一座小镇新开了一家牛杂!馆,开店的是两个男人,像是兄弟又似乎比兄弟更亲。
「之远,二号桌的牛杂!好了吗?」
做了眼角膜移植手术的萧进现在已经能够看见东西了,不过他的腿仍是不太方便,陈之远怕累着他,死活不肯让他做事,只准
他高坐柜台之上。
「好了,好了。」
一头是汗的陈之远程着托盘急急忙忙从厨房跑了出来,他麻利地把面条送到了客人面前,这才擦着汗走到了萧进身边。
「今天生意不错,进哥。」陈之远高兴地看着满座的小店。
萧进笑着点了点头,忽然感到手心一暖,不用看就知道是陈之远悄悄握紧了自己的手。
听着店里热闹的喧杂声,萧进眼前浮现了许许多多的往事,那些纷纷扰扰的片段,来了又回,虚幻得像一场梦,但是这一次,
总算有一个人实实在在留在了自己身边。
店门外,斜阳半沈,夕光温暖。
全文完
后记
正在读这本书的朋友,你好,感谢你们购买或者租借此书,希望这本书能给您带去一些消遣。
《不是不爱你》一文完稿于2007年,距今已是年过去,3年中物是人非,我的作品不论从文风还是题材上都改变了许多,身为作
者的我,心境也是变了许多。
回头再看当年一口气写就的《不是不爱你》,想起让我自己都觉得心痛的萧进和陈之远,仍是只有一声叹息。世间事本不易,
相爱却难相知,实是人生一大无奈。
《不是不爱你》本来就是这样一个无奈的故事。
有许多人大概会恨陈之远,恨他对萧进那么狠毒那么无情,其实,陈之远又何尝不是一个可怜人。他一心深爱萧进,到头来却
被告知只是骗局,一夜之间,萧进将他推入了只剩黑暗的地狱,尽管萧进这么做是为了不更多地伤害他,但是谁又能说这不正
是在最深的伤害一个深爱自己的人。所以请大家不要过于仇恨陈之远,换了你,或许也会面临痛苦纠结,无法自拔。
这本书的结局部分与网络上的部分刚好相反,实际上,这个结局才是我最初最初的构想,只不过当初在网络上连载上为了渲染
萧进的苦,把后面的苦情部分一并给了他。
在我心中,不管是萧进也好,陈之远也好,他们都没有错,错的只是他们不同的背景。
好在这毕竟是小说,有很多现实里几乎难以实现的故事,我们可以靠自己的手写下完满的结局,生活中充满了那么多的无奈与
痛苦,有时候我们也要学会幻想美好的生活,并为之而努力。
最后,希望大家以后能继续支持冷笑对刀锋这个笔名下的商业志和个人志,我相信,大家会从我不同的作品中看到各种截然不
同的故事,或是张狂,或是淫荡,或是诡异,或是悲怆,或是爆笑,愿我的故事能给您悠闲的日子中带去一些消遣,一些感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