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米亚喜欢大祭司,这在族内不是个秘密。提米亚想方设法地追求,天天能变出十几种花样,可愣是追了一年多没把人给追上。
提米亚又一头栽回石床上,“你既然不是来跟我好的,那就回去吧,我要睡觉。”他把被大祭司扔飞的兽皮坦捡回盖好,“我刚正梦到和你成亲了要洞房花烛,刚把你的裙子撩上去……”
大祭司踹了一脚提米亚的后腰,成功让人噤声。
大祭司说:“国王陛下,这个人你非见不可,否则,我们就都坐着等死吧。”
大祭司说话时,音调总是平平淡淡的,好像他的情绪永远都在一个调上,不会有波动。但提米亚一门心思地爱恋着大祭司,自是对这个男人了若指掌。
大祭司虽仍是用往常那没起伏的调子在说话,可事实上,他生气了,每一个字都咬得重而清晰。
提米亚就受不了大祭司不高兴,那会让他自己也不高兴。
提米亚认命地下床,从背后抱住了要走的大祭司,说道:“好吧好吧,你要我见什么我都见,是你情夫我也见。”
大祭司踩了提米亚的脚背,把虎背熊腰的兽人痛得缩成了一只虾米,嘴角却是往上扬起了一格。
10
山风猛烈地刮着,塞缪每走一步都是重重踩下,在泥土里留下几厘米深的脚印子,不然,他会被这狂风给吹飞。
塞缪行走在狮族和虎族之间的大山上,这山比外界传言的更加险峻。
塞缪费尽千辛万苦爬到了山腰,仍未与狮族人相遇,他望向山顶,那皑皑的白雪和成漩涡状的云朵使得他不想再向上攀登了。
狮族人真的能通过这两座山吗?塞缪很怀疑。
塞缪是很强悍的兽人,他的综合素质怕是许多兽人们拍马也赶不上的,就连他都对这大雪山望而生畏了,他不信狮族的人能平安度过。可转念一想,狮族图谋虎族已久,定是终日都在思考要如何攻克这两道天险,而且他们人多,就算在路上死了几个,也是死不完的。
塞缪停在了山腰,他决定在这儿布置陷阱。
爬到山顶,塞缪不是做不到,但超乎想象的严寒会使他迟钝,这对拖慢狮族人的步伐毫无益处。但在山腰上,风是强了点,仍在可承受范围内,而狮族人从山顶下来,才经历了寒冬,又是遭遇狂风,一时半刻铁定适应不了。
适应不了,就会乱,他们一乱,就是塞缪的机会。
塞缪在小路上挖了密密麻麻的坑,连树叶都不用填,这风太大,树叶填也填不上,漫天的风沙也让人睁不开眼,就这大大方方地把坑给亮着,也不怕有人不上钩。他还在树与树之间栓上了绳子,一旦被绳绊住,重心一失,被风吹飞是小,牵动了机关从树冠上砸下的巨大石块才是要命的暗器。
大大小小的陷阱,林林总总,逃过这一个,也会掉进那一个。
塞缪隐藏在一个树洞里,这里的树根系发达,嵌入地底极深,不会受到大风影响,而树洞干燥,没有蚊虫,又能挡风,是个休憩的好地方。
塞缪小睡了一会儿,再出洞时,遥遥的有一队模糊的影子向山腰而来。他笑得志得意满,对战斗的渴望让他血液沸腾。
小王子,我会做到我能为你做的,虎族那边,可就交给你了!
白琉蒂亚和提米亚大眼瞪小眼瞪了老半天,两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谁也不说,谁也不动。
大祭司轻咳一声,提米亚才夸张地拍案而起,“你说狮族和蛇族的怂货攻来了?!”
白琉蒂亚说:“是的。”
提米亚大笑,“不可能不可能,我连点风声都没收到。不说蛇族吧,就那狮族,就那群软蛋能跨越大雪山?天神显灵了我都不信!”
白琉蒂亚说:“可他们就是能做到!”
白琉蒂亚幼年时曾和他的父王去过雪山边上,那时他惊叹于雪山的壮观和可怖,都被吓哭了。
他的父王说过:“这两座雪山,是我们虎族最忠诚的护卫,同时,也是我们最大的绊脚石。他阻隔了狮族和虎族,让我们各自相安无事,却又无法征服对方,但这平衡,终会被打破。在利西亚的时代,虎族就因过于依赖雪山的威力而疏于防范,让狮族抢占了先机,又让蛇族捡去了便宜。我儿,你要记住,永远不要太依靠外力,你才是我族最大的保障。”
白琉蒂亚说:“国王陛下,雪山是死的,狮族人是活的,活的总能胜过死的。”
提米亚对这论调颇感新奇,他说:“若雪山真能被征服,狮族早就是我的囊中物了。嘿,小子,你倒是说说,要怎么过雪山。”
白琉蒂亚被问住了。
提米亚说:“瞧,我们都没行之有效的办法,狮族人更别提了。”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哎,小子,让蒙奇洛给你找个住处,你既也是一只翼虎,我也不会让你流浪在外的。散了吧散了吧,都回去睡觉去。”
提米亚要走,白琉蒂亚急了,他吼道,“等狮族人来了,你不妨绑上两个问问他们怎么做到的!”
提米亚蓦地哈哈大笑,他生得豪迈粗旷,笑着声震雷霆,他大力拍了拍白琉蒂亚的后背,“这才对嘛!作为我虎族的雄性,就该有话说话,有脾气就发,吞吞吐吐算个什么事。”
白琉蒂亚:“……”
提米亚笑完,严肃道,“小子,我不信你,但我信蒙奇洛,他是有史以来最好的大祭司,我信他的眼光,他说你说的是真话,我就会听你的。”
白琉蒂亚说:“我以天神的名义起誓,我所说的句句属实。蛇族人绕远路去进攻归属于我族的小部落,减少我们的助力,狮族人则从雪山直攻我们的大本营,让我们措手不及。他们两相夹击,我们将会成为瓮中之鳖。”
提米亚说:“在他们让我们成为瓮中之鳖前,我们先把他们变成瓮中之鳖吧。”
豹猫族的部落里,雌性们被雄性勒令呆在屋里,不得外出,雄性则全副武装,分布在村子的角角落落巡视。
杨笑像个大佬,在族长的木屋中吃好的喝好的,还有人服侍,服侍他的正是被他绑架过的雌性,叫约泽微。
约泽微是很典型的雌性代表,温婉可人,嗓音柔柔的,凶人都像在撒娇。
杨笑把一个厚皮的果子从篮子里挑出,说:“给我剥了。”
约泽微不乐意,但也不拒绝,任劳任怨地给杨笑剥果皮,这是他剥的第四个果子了。
这果子大,吃两个都能吃饱了,约泽微默默诅咒着,吃死你!
杨笑洞察了约泽微的小心思,笑得挑逗勾人,轻按了下约泽微的鼻尖,“不开心了?”
约泽微避开,说:“你这人真怪,无缘无故地闯进我们的部落,用我威胁族长,把我们全村弄得鸡飞狗跳的,你自己却闲着了,还……”
“还调戏你。”杨笑接了约泽微的话,把人给逗了个面红耳赤。
杨笑无谓地耸肩,“我也不想闲着,但你们族长非说我是雌性,不让我帮他们打仗啊。”
约泽微说:“你可不像雌性。”
哪有这么暴力的雌性呢?!雌性是柔弱的,温柔的,是要依靠雄性才能活着的。
杨笑说:“哦,当然,我不是雌性,我是男人。”
“男人?”
杨笑指了指自己肚脐三寸以下,“有这一坨肉的都是男人。”
约泽微:“……”
杨笑和约泽微插科打诨,凯雷尔来了。
凯雷尔说:“我已查实了你说的信息,都是真的,挨着的几个部落也派人去通知好了。”他的神色复杂而忧郁,“就如你说的,我要感激你,但我很忧心我的部落会抵挡不住。”
杨笑哥俩好地揽住凯雷尔的肩,“嘿,你该乐观点,我的伴侣去了翼虎族了,你会有一支强悍的援军的。”
凯雷尔并没因这句劝解而轻松,他说:“但愿吧。”
三天后,战火爆发了。
蛇族采取了一贯的战术,潜伏,突袭,他们一路从北方杀到南方,此招屡战屡胜,对付这些没警惕心的小村落那是手到擒来。但这一次,他们失算了。
杨笑早已和凯雷尔分析了蛇族的行为模式,并针对他们的弱点制定了几套应对之策。
蛇族人不会飞行,他们的特长是潜在暗处,低地,水沟,草丛,枝叶茂盛的大树都是他们所钟爱的隐藏点。于是,在这些地方,杨笑埋下了削得尖锐的小木桩,或是淋上写黏腻如胶水的有害液体。
这些小伎俩不会对他们造成致命的伤害,但多多少少能让他们受伤并方便于追踪他们的行踪。
杨笑的方法凑效了。
打先锋的蛇族门前赴后继地英勇负伤,被守株待兔的豹猫族逮个正着,人人都以痛打落水狗之势把蛇族人抽筋剥皮,仅俘虏了两个用作问话。
蛇族白白折了一批战士,也不敢再冒进,退守村外。
第一场交锋,豹猫族因奇谋制胜。
初战告捷,族内的雄性们欢欣鼓舞,斗志上了一层楼,杨笑则成了座上宾,受到了全豹猫族的尊敬崇拜。
凯雷尔说:“你救了我的族人。”
杨笑说:“不,凯雷尔,这才是起始。让你的勇士们不要过早的庆贺,蛇族人一日不退,你们就一日不得安宁。”
约泽微说:“蛇族人也不是很厉害啊,不如我们主动进攻,打走他们。”
凯雷尔喝道:“胡闹,约泽微,你是雌性,你的责任是安安分分地替我们招待贵宾。”
约泽微声若蚊蚁地应道:“哦。”
杨笑说:“约泽微的想法很大胆,但很可惜,这不可行。蛇族人在经过了之前的那一战,他们定是会加倍慎重了,同样的手段,他们不会上第二次当。”他不着痕迹地把话题中心引到他真正的目的上,“蛇族的统领是利西亚,这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
“利西亚?”凯雷尔说,“没听说过。”
杨笑说:“擒贼擒王,要彻底击败蛇族人,就要杀死利西亚,下一战的目标,是引出利西亚。”
两人商议着下一次开战的打法,但在他们商议出结果前,蛇族人比预想中更快地发起了第二次进攻。
11
摒弃了阴谋诡计后,纯粹的硬碰硬的战法,豹猫族根本没有和蛇族拼的资本。
蛇族野心勃勃,日日操练,兽人勇士各个都是骁勇善战。反观豹猫族,他们秉持着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宗旨,贪恋安逸,不事生产。
两厢一对比,豹猫族完败。虽说他们因着杨笑的计谋有了个好的开端,但这优势在面对强大的敌人时根本无法保持。
豹猫族节节败退,村庄已被蛇族毁坏了大半。
“我们要死了。”
豹猫族内有人哭号,他这一哭,瞬间就让悲伤绝望的气氛笼罩了全族。
凯雷尔大骂:“都闭嘴!”
大哭止了,但止不住大多数雌性的抽抽噎噎。
凯雷尔从无作战经验,对目前的情势是一筹莫展,他问杨笑:“我们该怎么做?”
杨笑说:“撤退,撤到下一个部落去,请求他们的支援。”
凯雷尔说:“不能退!退了,我们的部落就真没了。”
“你认为现在还有吗?!”杨笑暴戾地喊道,“你好好看看,蛇族人在放火,不消片刻,这个村庄就会烧为灰烬,你是要守着一堆灰还是救你仅剩的族人!”
杨笑曾是职业军人,是在和平年代少有的上过战场的兵种。他有战术,会谋略,但前提是,他得有一群懂得他的战术和谋略的兵!
豹猫族的人,杨笑和他们没有半点默契,而他下达的命令这些人要不是听不懂,要不是不去听,即使杨笑是个仙儿,也做不到用这么一只破烂的“军队”去抗衡敌方的精英。
唯今之计,只有撤!
凯雷尔也明白杨笑是正确的,但他舍不得他的部落,和为了部落而牺牲的族人们。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了上百年,这里就是他们的家,凭什么侵略者一来,他们就要让出自己的地盘?!
凯雷尔说:“杨笑,我的族人和你走。”
杨笑蹙眉:“你呢?”
凯雷尔说:“我会留下。”
“留下找死?!”
“我的部落在这,我的族人在这儿,这儿是我的根。”
有种人,他像是一颗树,从出生起,就把根系扎进孕育他的土地里,再也离不得,凯雷尔就是这种人。
杨笑二话不说,一个手刀把凯雷尔劈晕。
凯雷尔虽不成器,但他是豹猫族的支柱,他若不走,豹猫族的人都不会走,这意味着他们都会白白送死。
在杨笑看来,土地很重要,人更重要。
活着,你能收复失土,死了,你的家乡就永远成别人的了。
豹猫虽不如翼虎大,但驮个人飞行也是能行的。雄性们纷纷背起雌性,在杨笑的催促下悲愤地落荒而逃。
一旦豹猫族飞上了天空,蛇族就追不上了。
利西亚显然是深谙穷寇莫追的道理,豹猫族撤退后,他亦没派人追击。他组织族里的人把战死的同伴和敌人的尸首都堆积在一处,淋上某种助燃的植物油,一把火全烧了。
豹猫们从从高空俯瞰,只见昔日安宁祥和的庄子已成一片火海,别说是雌性,就连不少雄性都在低低抽泣。
家园的毁灭,是让一个人,一个种族,成长最快的途径。
“国王陛下,你不能去!”大祭司蒙奇洛坚决地说道。
翼虎族的一族国王提米亚点头哈腰,笑得又憨又傻,“小洛,你别担心,区区的蛇族罢了,我几下就解决他们。”
蒙奇洛说:“你是国王,不能以身犯险。”
提米亚说:“正因为我是国王,我才要去前线!小洛,你想想,附庸于我们的小部落每年供奉给我们多少礼品,他们会心甘情愿地臣服我们,那是他们坚信着我们会是他们强大的后盾,帮他们挡下灾难。但是,按白琉蒂亚的说法,周边已有部族被毁灭,我若再不出面,那岂不是会给人留下翼虎族的国王是贪生怕死之辈的印象吗?”
蒙奇洛对提米亚的长篇大论无动于衷,只说道:“不行。”
提米亚对蒙奇洛向来是千依百顺的,但在出征的事上,他们有了分歧。
提米亚是个热血的行动派,他信奉的宗旨是,一个国王,要以身作则,当有人威胁到自己的族民的安全时,他要冲在最前面去把所有隐患都拔除掉。
蒙奇洛则不然,在他认为,提米亚这是莽撞多过于勇猛。
蒙奇洛说:“你有没有想过,你上了战场,若出了点意外,或者被困住不能及时返还,那翼虎族便会群龙无首。你别忘了,蛇族在蚕食我们的领土,狮族却在翻越雪山要在我们的心脏上插上一刀!”
提米亚说:“但狮族来的不会太快,白琉蒂亚不是有个朋友在拦截狮族人吗?”
屏息凝神想把自己透明化的白琉蒂亚弱弱地说道:“我的朋友是一个人。”
提米亚:“……”
蒙奇洛说:“你派出默宁西,让他领导战士们,白琉蒂亚可从旁协助。”
提米亚为难地说:“白琉蒂亚虽也和我们同族,但他……”到底是个外人。
白琉蒂亚也明白自己身份尴尬,忙道:“我不会指手画脚,我负责把你们带去蛇族那里就好了。”
提米亚还待要说,蒙奇洛却提高音量说道:“提米亚,你必须呆在部落里以防翼狮族趁虚而入!”
蒙奇洛没喊过提米亚的名字,他对这个爱慕他的男人的称呼从来都是“国王陛下”,毕恭毕敬得不符合他大祭司的崇高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