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立 下——先爱先疯

明靖的心跳慢了一拍……赖小海的身影又在穿梭的车辆空隙里出现了……脸色苍白，头发完全遮住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又黑又大，衬在怎么也晒不黑，苍白得近于透明的脸上，象个SD娃娃似地有种近乎绝望的美丽……这一次，他一直盯着明靖看……他们中间隔着很多人，还有很多辆的自行车、摩托车、汽车……他们就这么凝视着……

然后，明靖的车轻飘飘地从赖小海身边略过……明靖看着倒后镜里的赖小海……那充满留恋、伤感的眼神，是赖小海的，好象也是他自己的！

从这天起，每天下班，明靖都在同样的位置看到赖小海同样的眼神……他一次也没有停下来过，总是在接近的时候减速，然后加速通过，再减速，反复地盯着倒后镜……他眼睁睁地看着赖小海越来越瘦，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睛越来越大……却不知该做什么……现在，隔在他们之间的，不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也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明靖无法跨过那一步……有些事，明靖以为他可以做到，他完全可以象当年对程为一样，容忍他在外面拈花惹草。可每次当他几乎要停车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做不到……他可以容忍程为……因为那种痛他还受得了，可赖小海不行……那天看到他和沈孟华在一起时的感觉，让他第一次体会到那种剧烈的心痛……他知道，他受不了，如果再有一次，他怕他会忍不住杀了和赖小海在一起的那个人！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熬着，几天之后，明靖终于在赖小海等着的那条路前面，拐进了岔道……他不能再看见赖小海了……看到他的每一天，他都彻夜难眠，一个人挣扎在对赖小海的欲望中，无论自慰还是吃安眠药都无法解脱……就这样，他几乎有一个月都是这么绕着走的，他稍微能睡得安稳点，但心里却更加空得厉害……

72.

这中间，沈孟华打过好几次电话，明靖全部拒接了……他想彻底地从那个人身边逃开……

经过一个酷热的周末，明靖又回到开着冷气的办公室。新的工作环境、新的同事都在慢慢适应，当然也不是什么都顺利……但明靖都能比较从容地应付下来，他已经不再是一年前那个冲动易怒的明靖了……他能够容忍，对每件事都与有自己的估量，他逐渐能够把握，什么时候该发脾气，能够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什么时候要按奈住，谋定而后动……无论对人对事，他开始有了自己的一套应对策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成熟了，……可这种成熟，明靖自己并不喜欢……

早晨10：00不到，明靖听到外面一阵嘈杂，仔细听听，好像是他手下的几个人正在胡闹，有尖叫声还有尖利的口哨……明靖皱了皱眉，是不是自己扮开通、新派的部门经理过了头，怎么这些人就不知道收敛呢？

明靖打开门，吵闹非但没停，反而闹得更厉害了，有几个实习生还在鼓掌……大伙儿全都兴奋地盯着他看……明靖下意识地摸摸脸，应该没东西啊，早晨吃过早点，他仔细察过嘴了……而且也没吃那种容易沾在牙上的绿叶蔬菜！

然后他就看见一大捧巨大的会移动的百合花向他跌跌撞撞地冲过来……一张脸从花后面费力地探出来，“先生，请签收！”

“不是我的！”

“是明靖先生么？”

“是！”

“那没错，签字吧！”

明靖拿着他递过来的单子，上面确实有他的名字，“不是……你是不是搞错了……兴许有别人叫这名呢？”

那人吃力地指了指花中间插的一张小卡……明靖拿过来一看，……操的……还真是给他的，上面只写着沈孟华三个字，还有他的电话号码！

明靖觉得有点出汗，虽然冷气开得挺大，一点也不热……

“是你的么？”

“是！……我能不收么？”

“那也请您先签字，签完扔了都行！”

明靖看着那人艰难地捧着那束花……有点不落忍，在单子上签了字，“那麻烦你帮我扔了吧！”

“那可不行，没这规矩！”

一大捧花就这么递在明靖的手上……明靖才发现，这花不知有多少支，他两只手根本就抱不过来……怪不得刚才那人那么费劲呢！

他把花拍在一个实习的小姑娘桌上，“拆开你们分了吧！”

“哇！”办公室里传出一阵尖叫，“明经理你也太没心没肺了吧……人家姑娘对你这么痴心……！”

明靖除了望天，还能干什么！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电话正响个不停，是沈孟华的。

“你钱多烧的吧！多做点慈善事业不比什么强！”

“不浪漫么？”

“……”

“那花是我自己挑的，都是快开的花苞……泡一天，明天就开！”

“你觉得你是高中生么？……”

“呵呵……早知道是这种反应，不管你高兴不高兴，那花儿是挺香的吧！就算送了办公室的女孩子，香味你也闻得到！”

“还行吧，比廉价香水略好点！”

“中午一起吃个工作餐！”

“不了，太热！”

“吃日本寿司，都是凉的，绝对不腻……”

“吃不惯！”

“你怎么这么倔呢？我不叫你，你不也得吃么？”

“公司有午饭，我不想浪费！”

“那能吃么？”

“我没你口味那么刁，觉得挺好！”

说完，明靖就把电话挂了！

整个一早上，办公室里都充斥着百合的香味，明靖穿梭在办公桌和会议室间分派着工作，……他发誓他没有花粉过敏的毛病，可一整个早上，他都在不停地打喷嚏……他早就知道，沈孟华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收的……

沈孟华执着地打电话，每半小时一次，一直打到明靖忍无可忍，12：00的时候，他终于爆发了，“你能不能让我清净会儿！……自己一人不会吃饭啊！”

说出来，他就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算了，我去，我去！”

沈孟华约定的地点就在他们公司隔壁，是一家价格不菲的高级日本料理店。

明靖进去的时候，沈孟华已经盘腿坐在地上喝茶，屋里很凉快、惬意，……明靖不得不承认，就餐环境和公司的小饭厅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

沈孟华端着茶杯看着他笑，“……你刚才跟我发脾气那句，特中听！……就跟媳妇跟老公发脾气似的！”

“你自作多情了吧，自恋这毛病真不好，容易自寻其辱……”明靖就知道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有点问题，果然，有人就是很喜欢从别人的只言片语里寻找他想要的意思！

“没，我还有点自得其乐！”

“……”

“吃吧！多吃点，你看着有点憔悴！”

明靖知道自己憔悴，很长时间没有完完整整睡过一个好觉，能不憔悴么！可他不需要沈孟华提醒他这事……

沈孟华递过一只盘子给他，上面是两只支支楞楞，奇形怪状的牡蛎，“吃了，大补！”

明靖不接，他对那种东西一点都不感冒……沈孟华固执地掰开牡蛎，把里面的东西放在勺子里送到他脸前……明靖不接他就一直举着……

明靖叹口气，把勺子拿过来，看着那堆黏糊糊的东西，直恶心，“不吃行么？”

“试试吧，习惯就好了，好吃的！”

“有些事儿就是习惯不了，比如说，你这么个大人物放着生意不做，整天缠着我……”

“我觉得还好！”

“可我不习惯！”明靖有点火了，把勺子当啷一声丢在盘子里。

沈孟华微微一笑，“很久没见你发脾气，还以为转性了呢？结果没说两句话狐狸尾巴就出来了！”

明靖沉默了一会，“那孩子怎么样？”

“什么孩子？”沈孟华有点诧异。

“就是前阵子跟着你的！”

“奇怪，你怎么老是问那个男孩，……嫉妒？……”沈孟华试探地看看明靖，明靖的脸色不太好看，“当然不可能，怎么会呢？……难道你认识？”

“没，不认识，就是觉得那么瘦个孩子被你蹂躏，挺可怜的！”

“你对我的印象就不能改改，我从来不蹂躏人！”

“我管不着，就是想提醒你句，下鞭子的时候别太狠了，那孩子看着有点弱，太狠了容易出问题！”

“你什么意思？”沈孟华盯着明靖，明靖也冷冷地回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你有虐人的嗜好，人家未必喜欢被虐！”

沈孟华严肃起来了，“明靖，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流言……流言之于我，从来就没断过，我也不在乎！……可我告诉你……我唯一异常的嗜好，就是喜欢男人……除此而外，没有其它！”

明靖突然觉得脑子有点乱，他相信沈孟华，这个男人心机深沉，做事出人意表，……可这种事他没必要撒谎……他大可以大大方方承认，自己不能把他怎么样！……而且他这个人相当霸气……他不会因为想追你，就象一些小男人一样，刻意遮遮掩掩……他会把自己摊开给你看，……我不好是吧，有很多坏毛病，可你照样得喜欢我！

那么是谁？到底是谁？……明靖心不在焉地吃着沈孟华用公筷夹在他盘子里的寿司，……脑子里转的，全是赖小海腰臀上那一道道青紫的伤痕！

吃完饭的时候，突然下雨了，明靖从店里借了一把伞回到办公室……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很不安，好象有什么事悄无声息地发生了，他却摸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他坐在办公桌前，看着雨点由小变大，慢慢连成一条条线，噼里啪啦地浇在窗玻璃上……窗外的城市在雨中显得阴冷迷蒙……

下午部门有一个会议，讨论新广告方案，明靖看着PPT，总觉得有什么事牵挂着，怎么也看不进去……他凝视着会议室的外墙玻璃，其实玻璃挺厚的，而且双层，隔音……可那急促的雨点听在明靖耳朵里却格外的响亮……他好像还能听见雨点透过树叶打在树下的人身上……没公德心的司机飞快地驶过路边，溅得行人满身雨水……

明靖突然站了起来……会议室里的人同时吃了一惊，都盯着他，以为他对方案有什么不满意！

“对不起，我有急事，要先走，明早接着讨论！”

明靖说完，就匆忙出了会议室……心里火烧火燎的……他终于知道挂着什么事儿了！

明靖不停地加速……他想开快点，再开快点……可老是遇到红灯，几乎每到路口都是红灯刚开始……到了那条几乎一个月没有经过的路上，明靖的心提了起来……不会那么傻吧，他每天这么等着……下雨也等？

远远地看到那个单薄的身影时，明靖的视线一下模糊了……他踩了刹车，停在路边，看着赖小海僦着肩膀缩成一团，被雨淋得透湿，头发、衣服都在吧嗒吧嗒滴水……他的心疼得要命！

明靖狠狠地吸了下鼻子，用手擦了擦眼睛，让车缓缓滑过赖小海身边……

赖小海看着他……眼圈红红的，全身都打着哆嗦。

明靖把车停下的时候，他好像不能相信似地瞪大了眼睛！

“上来！”明靖强压着鼻子里的酸痛感觉！

赖小海傻了似地瞪大眼看着他，明靖吼了一句，“给我上来！”

赖小海还是没动，明靖伸过手去，没费什么劲就把他揪进车里！

明靖开了车里的空调，让暖风吹着，摸出一条毛巾擦他的头发，“你傻呀你！这么大的雨站街上当雕塑呢！”明靖想好好说，可一开口就变成了吼！

赖小海抵着头，肩膀微微地抽动，明靖就知道……他又哭了……“赖子，……乖……不哭……”他伸手把那个湿淋淋的水人儿抱在怀里……“让我拿你怎么办啊！”

他温柔地抬起赖小海的下巴……泪水混合着雨水挂在脸上，睫毛上挂着小水珠覆在那双大大的有些茫然的黑眼珠上……明靖忍不住就吻上去了！

“别……衣服弄湿了！”赖小海低着头推开他……

明靖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他不明白赖小海怎么想的……也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

“把衣服脱了！”

“大街上呢？”赖小海勾着的下巴颏连着后脖颈都泛起了潮红！

“快脱！”

“不！”

明靖拽住他T-SHIRT下摆往上呼噜……

赖小海扭着，还在争霸，明靖拉起他胳膊就把T-SHIRT拽了下来……

“行了，裤子还要我帮你么？”

“那你开个僻静点的地方！”

明靖把车开进了一家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关上车门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几个购物袋塞在赖小海手里，“赶快换上，你是想发高烧吧！”

赖小海的眼泪又开始成串地往下掉，“我……你干吗还对我这么好……你傻的吧！”

明靖没说话，看着赖小海换衣服……赖小海一直遮遮掩掩的……不让他看见自己的下半身，可脱掉湿裤子的时候，明靖还是逮到了那一抹青痕！

他不顾赖小海挣扎，一把抱过他，面朝下按在怀里……赖小海踢打着，大声哭起来，“别看……求你了……别看……”

看到那一片青紫的时候，明靖倒抽了一口气……这回肿胀的痕迹不是很明显，应该是好几天前的事了，可赖小海腰间新添了几处疤痕，明显是烟头烫的！

“说！哪个王八蛋干的！”明靖的声音低沉得厉害……听得赖小海心里一阵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