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相处,他对项崇恩的喜欢愈来愈深。
然而,夏杰能明显感觉到项崇恩近日来的情绪突然变得不好。不管他怎么做,项崇恩和他私下约会的时候,老是会发起呆甚至严重失神。虽然问了,他只说是学校的园游会迫近,所以精神上有些不济,夏杰还是觉得不对劲。
并非他多疑,只是那是不一样的感觉。
直到园游会结束之后,学生会的成员竟然撞见了——
走在最前头的夏杰,理所当然地打开学生会大门,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让走在他后头的朱炎撞了个满怀。顺着他的眼光,所有人都呆愣于眼前所见的画面。
学生会里只有项崇恩和邡圣攸两个人。
而他们正在——接吻!?
深爱邡圣攸的黎*抓狂了,发了狠地将所有的人吼离学生会。
除了朱炎之外,没有人发现夏杰几乎傻眼,所受到的打击亦不小。
麻木地退出学生会,受了刺激的夏杰再也无法留下来,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有事要回高中部便走了。也不知是妒忌还是其他情绪,他只觉得整颗心揪紧。对手是漂亮到男女都爱,甚至在平大男女族群里拥有后援会的邡圣攸……
他比得上吗?自己真是不自量力,事实都已摆在眼前。
刚才,眼神扫过他的项崇恩,不到一秒就撇开了眼神。
是心虚吗?还是有些内疚?
他们在接吻,那他在项崇恩的心中到底算是什么?这一个月以来,项崇恩对他的好和温柔,以及那些说过的甜言蜜语,都不代表任何意义吗?黎*将他们赶出来,可是他也好想问问,项崇恩到底为什么要吻别人呀!
学长喜欢的人……不是只有他吗?
***
平成高中的校门口,停了一辆引人注目的轿车。车子很普通,引人注目的是戴了副墨镜、双手环胸斜倚在车边的朱炎。
放学后,准备回家的学生都忍不住偷瞄着那道出众的身影。平常,他们几乎不可能见到大学部的朱炎,好运的人也不过凑巧见过一两次。
车子里仿佛还有人,可是没有人敢走近去打量。
有些迷恋崇拜他的女学生流连不去,朱炎墨镜底下无情无绪的眼神,只盯着平成高中的校门口,从头到尾看也没看旁人一眼。
朱炎在高中部之所以出名,是因为许多年少轻狂的传闻,和他那股与众不同的冷漠气质:绝不是出自他的亲切温柔。自然,没人在意他漠视人的神态。反正除了熟人,他会正眼去看的人不多。朱炎的身体微微一动,立即牵引了许多驻足不去的心。
须臾,他摘下了脸上的墨镜,冷冽的眸光定格在某个方向,锁住了正前方走出校门的学生。许多学生都随着他的视线寻找目标。
身为学生会长,夏杰早习惯了学生们会多看他一眼。
所以直到跨出门口,他才发现异常的注目。疑惑地往某个方向望去,对上朱炎的眼神,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迟疑了会儿,他还是走上前。
“上车。”没给他选择的余地,朱炎直接打开前车门。
瞥见后座的人,夏杰的身形僵住,并没有听话的上车。深吸一口气,他只是摇着头道:“学长,对不起,我今天有事。”他还没准备好怎么去面对项崇恩。
朱炎拧了眉,直截了当地说:“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什么意思?”
夏杰苦涩一笑,明知道朱炎所指何意却还是如此问。
“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你就上车。”朱炎只给他一个选择。
周围的声音好杂,夏杰的思绪也愈来愈乱。
“炎……走了……嗝……快点……我要去看海……”
车里突然传出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让夏杰的神经猛然紧绷。他不确定地往车里望去,也在此时嗅到车里飘出来的酒味。
催喊着朱炎上车,项崇恩的身体却颓然倒在后座。
“他喝酒了?”夏杰皱起了眉,不太确定地问。
“你何不自己确定?”撇了唇角,朱炎的神态还是不在意。
和朱炎交换一眼,夏杰终于坐进车子前座。无论如何,他还是没办法不管项崇恩。
留下好奇不已的学生们,他们迅速驱车离去。
***
不论前座或后座,满车都是凌乱的酒瓶,车里更充斥着浓厚的酒味。身为车主兼司机的朱炎毫不在意,专注的神态只管开车,视线一直落在正前方的马路。
项崇恩是喝酒了,喝的量还不少。
此时,夏杰不免有点佩服朱炎,在这么怪异的状态下,还能如此镇静。他不断从后照镜瞥着脸色通红,还断断续续开啤酒喝着的项崇恩。从他上车以后,项崇恩就没有开口说过话,神智是不是清醒都不知道,完全烂醉于他自己的世界。
“不管他……行吗?”夏杰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
“嗯。”草率地回答后,朱炎仿佛感觉到夏杰他对一个字的答案并不满意,才不冷不热地补说道:“他要醉,就让他醉个彻底。”
往后座看了一眼,夏杰叹道:“既然他都醉了,为什么还找我来?”
“这种时候你不应该陪他吗?”
耳边传来朱炎冷冷的话语,突然让夏杰感到心虚。姑且不论受了什么打击,在项崇恩如此低潮的时候,他这个情人好像是该陪在他的身边。
至少,项崇恩还没有跟他说要分手。
行驶了一段路,朱炎将车子开到了海边,停在他们很熟悉的堤防边熄火,转头对后头的项崇恩道:“崇恩,海边到了。”
听到朱炎的话,项崇恩整个人趴在窗上往外看。
眯了眯眼,摇摇晃晃的他拿着一罐啤酒,还是开了车门下车。下车以后,他在他们两人各有所思的眼中,吃力地往海边走,就和酒鬼走路没两样。
跟着项崇恩下车,朱炎面无表情地留在堤防上,没有继续跟着项崇恩往海边走。
犹豫了一会,夏杰不放心地跟上去,却突然听见项崇恩对着大海呐喊。
“开什么玩笑!我不是圣人,干嘛那么伟大?嗝,没有神,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神!付出再多都是假的,没有人你他XX的懂,没有人会感动!哈哈——谁都不会在乎!自作多情的人注定活该痛苦!活该、活该……”
喊出心中的痛苦,仿佛亦用尽项崇恩所有精神,教他整个人泄了气。
好傻……好傻……他真的觉得自己好傻、好傻,傻得几乎无药可救。“我是笨蛋……哈哈……我终究是个笨蛋。”
“学长……”被他的话震撼住,夏杰只能喃喃地喊着。
“明知道……我明知道他爱的是圣攸……”摇摇晃晃的身影走在海边,仰头猛灌着手中的酒,已有七分醉意的项崇恩自言自语着:“多少年了……为什么我仍看不透……为什么?为什么我永远如此执迷不悟?”
听见他的话,夏杰心底的谜团浮上脑海,一个个有了答案。
夏杰恐慌得不知所措。
真相,出乎他意料之外,却教人更无法接受。
在他以为好不容易和项崇恩的感情走向稳定时,老天爷才突然开了他这么一个可悲的玩笑,教他情何以堪?老天……老天哪……他的竞争对手不是邡圣攸……复杂的情况,已让他无法理出头绪。
“我好蠢……好蠢……”
一步一拐、步步踉跄的项崇恩,还是一直沿着海岸线往前走。
失神地哭哭笑笑,项崇恩仰天自嘲着:“为何呀……为何非要等到绝望的地步……才能不再欺骗自己!项……崇……恩……你真是个无药可救、彻底彻底的……天字第一号的大蠢蛋……哈哈……大蠢蛋……没人比得上的大蠢蛋……”
跟在他身后,夏杰不免随着他的情绪痛彻心扉。
那话里自嘲的悲哀,让他连和项崇恩说话的勇气都失去。
表现出成全别人的气度,他却来到海边喝个烂醉如泥。直到今天,夏杰才明白,那个一直摆在崇恩心底的人,不是朱炎、不是圣攸、不是他——而是黎*。
心就像被撕裂般,他亦不知该如何疗治那颗受伤害的心。
彻底绝望的难过,让项崇恩喝了酒在海边大哭大叫,夏杰却只能看着他,默默走在他身后,无言地陪着他掉眼泪。看见这样的项崇恩,他为他感到难过、心疼、心底更不好受。正因他知道项崇恩是个专情的好人。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自己受伤就好,也要老天爷成全项崇恩的苦恋。
本不让别人看见一滴泪,他却在他们面前崩溃了。
最后,项崇恩跌坐在海滩上,任凭海水不断拍打着他的身体。
突然之间,他吃吃笑起来,整个人朝下往海水中扑去。
夏杰快吓坏了,急忙上前将他的身体拉回来,猛力将他往沙滩上拖,害怕地叫着:“学长,回去吧……求求你,我们回去好不好?”
他好怕他想不开,会出事的。
冰冷的海水让项崇恩的酒意退了几分,神智也清醒了些。
头疼欲裂的抬起头,项崇恩看见夏杰眼底的担忧害怕,知道自己吓坏了他,不由得哑着嗓音低喃:“小杰,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连自己的感情都处理不了……我差劲……差劲透了!”
可以的话,他多希望自己爱的人是夏杰。
不单是喜欢,而是像对黎一般,能付出很多很多的爱。
偏偏,爱不由人作主,他控制不了诚实的心情。
“不是这样的,你一点都不差劲。在我心中,你是最好的!”发现他涣散的眼神集中了些,夏杰急忙擦干眼泪,忧心请求着:“别说对不起了,我们回去好不好?”冷冽的海风,让浑身打颤的他益发不安。
“求你……别管我好吗?给我一点时间……”摇摇头,项崇恩摊开醉软的四肢,背朝沙滩上倒了下去,闭上双眸再也不看他一眼。此刻,他多希望自己是无心、无泪、完全没有感觉的木偶人。如此一来,他不会痛得如此刻骨铭心,几乎要窒息。
他知道,他伤害了夏杰。
可是,此刻的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顾忌这些。
“可是……”
“不会跳海、不会想不开……我只是想静一静。”几乎酒醒了,项崇恩不用张眼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我不会有事的,我保证。”他真的需要静一静——
一天,只要一天就好,让他放纵自己痛到底吧!***
眼见无能为力,夏杰只好走回堤防,让疲惫的身影停在朱炎面前。
他掉着眼泪,拉着朱炎的手臂,顺着他的身体跪了下来,痛苦嘶哑地求救:“学长,我该怎么办?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不难过?求你……告诉我……”他真的感到好无助,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你什么也不用做。”揪紧了心,朱炎只是冷静地回答。
领悟到当项崇恩心痛的时候,谁也不能为他做什么。他们唯一能做的事,只有像现在这样陪着他,防备他在最痛苦的时候出意外。
“连你都不愿意帮我……”夏杰露出绝望的神色。他都可以不顾自己的感觉了,为什么朱炎还是不肯帮帮他。
叹了口气,朱炎拉起他。
“你看不出来吗?不是不帮,是帮不了。”
“既然我帮不上忙,你还找我来做什么!?”夏杰突然甩开朱炎的手,满脸泪痕地朝他怒吼。如果什么都没看见,他只管恨项崇恩的花心就好,何必承受现在因为看见项崇恩自暴自弃,继而产生心痛悲哀的感觉。
所以,这一切都是朱炎的错!
是朱炎根本不该让他看见这一切!
“你想逃避所看见的事实吗?”朱炎冷言道。
“是,难道想逃避不行吗?”猛冲上前,夏杰扯住朱炎的衣服,瞪着红眼咆哮:“帮不上任何忙,让自己少些难过是罪过吗?你说,我哪里得罪过你,犯了什么该死的罪,你要这么讨厌我、这么害我!非让我痛苦不可!?”
任他发泄着情绪,朱炎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
也许,看见了夏杰无助的眼泪,他是感到有些后悔。
那后悔——深深揪紧了他冷漠的心。
不是没有顾虑到夏杰的感受,朱炎只是自私想着,有他陪在崇恩身旁,或许能减轻崇恩的痛苦。或许他是真的太自私……更做错了选择。
他很肯定并不想看到夏杰心碎无助的模样。
“说啊,我和你有仇吗?”夏杰激动地摇晃着他的身体。
“不是。”朱炎顿了口气,给不了其他答案。
“那么——你是真的讨厌我*?”他不死心地问。
“不是。”相处了一年多,不知何时起,朱炎早就接纳了夏杰存在他的生活中。无法接纳的人,他根本不会在乎对方是死是活。
“你骗人、你骗人!你明明是讨厌我,才会这么对我。”夏杰捶着他的胸膛哭喊,不知不觉力气小了,声音也渐渐减弱。
仿佛已疲惫也哭累了,他趴在朱炎的胸口,改为闷哭起来。
瞥向还躺在海边的项崇恩,朱炎忍不住叹了口气,轻轻抱住夏杰颤抖的身体,安抚地将他搂紧在怀中。
倏地,他难得温柔的动作,让夏杰的泪水再度泛滥。
“我最讨厌你了。”他哭道。
静静眺望着海平线,朱炎只是回答:“我知道。”
无心的话能造成伤害,何况是有心的直言不讳?那声讨厌,猛然让朱炎的心抽痛,他却没有表现出来,一如以往。
顿住一秒,夏杰便埋在朱炎的怀里,彻底解放而痛哭。
这个灰色的夏天,一点都不灿烂……
08
人心中纵有再大的痛,也阻止不了时间的流逝。
差别在于痛过之后的人,是否能够重拾一个方向。
隔天,双眼微微青肿的项崇恩照常上学,完全像个没事人。
对于青肿的双眼,他只笑说是为了赶报告熬夜的关系。
在学生会里,他有事没事还会揶揄黎*和邡圣攸,几乎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让人完全看不出异样。嘻皮笑脸的他,整天下来精神状况还算不错。
除了朱炎以外,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私底下交往过一个多月。
所以,当项崇恩在放学时突然从背后搭上夏杰的肩,要他陪他留下来谈情说爱一会儿的时候,还引来其他人报以嘘声的调侃。
直到没有其他人在,项崇恩脸上挂了整天的笑容才褪去。
夏杰知道他整天都在强颜欢笑,只是技巧得没让人发现。
“对不起。”这是项崇恩劈头的第一句话。
苦涩一笑,夏杰摇头。“你又没做对不起我的事,何必说对不起呢?”
深深望着夏杰好一会儿,项崇恩由衷地道:“谢谢你。”
“谢我?我好像也没做什么值得你感谢的事嘛。”为了掩饰心底的酸涩,夏杰刻意表现出开朗的样子,挤出一副莫名所以的笑脸。
“谢谢。”轻轻扬起嘴角,项崇恩还是由衷地重复心中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