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也不是没住过人,也许是多年前的脚印子。”
“那脚印旁有一滴新鲜血迹,”严如华跺脚道,“我决不会看错。”
他们绕到石殿后方,果然那石门中间微微的裂着一道缝隙,内中还微微透着点烛光。
严如华想要推门,却又防备其中有机关,正要想法子探看,却见大和尚已然用力向大门推过去,那门倒是不厚,此刻被他一推
,吱吱呀呀的开启了来。内中并无暗器机关,空气中也无异味,应该无毒。
严如华被何在和尚的莽撞惊出一身冷汗,却听和尚说:“既然有人进去了,又没横尸在这,便是没有什么,若有机关,也该破
解了。”一边说,一边向里大步走去。
他苦笑一下,跟着和尚向里走去,只见这石殿内灯火通明,殿内只沿着四周立着一张张石案,中间是一张更大的石案。这些案
几上除了长明灯外并无别物,都落了厚厚一层灰尘,显见得已多时未加打扫,灰尘中却有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的长方形印记。
“糟了!”严如华嘴唇都在哆嗦,“果然被人捷足先登,这里应该是放灵位的地方,显见的是被人拿了去……你们说……会不
会是那个姜子杉?”
“不会吧,”和尚挠挠大光头,“他拿这玩意有什么用?他看着也不像和我们为仇作对的。再说他一个人也拿不了这许多灵牌
。”
严如华惨白着脸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大师你和他才认识了多久?咱们快找找,没准这人还没走远。”
风非笑摇摇头道:“此刻方圆五里之内,并无旁人。”
“别急,大花,也许是偃师谷人走时带走了这些灵位,或者是他们后来又回来取过一次,也未可知。”云狄上去一手搭在严如
华肩膀上,“等咱们逮到那个姜子杉,好好问问他便是。此刻你且稍安勿躁,你再看看那帕子,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重要的,咱
们赶紧去看看。别中了旁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们一厢说话间,大和尚一厢左翻右看,也不知被他摸到了什么,忽然轰隆隆一声响,中央那大
石案缓缓向旁边移开来,倒吓得他向后一跳。
云狄抬眼一望,兴奋的招手喊道:“大花你快来看,这里通往地下,下面肯定有什么东西。说不定和你身世有关的秘密就在下
面!咱们速速下去寻找一番!”
第九章:琥珀奇观
何在和尚碰巧打开了地道,严如华一见也来了精神,拿了案上一盏灯烛,四人加倍小心,一步步向下走去——石案底下是一道
长长的狭窄的旋转型通道,四周皆是石壁,以石梯做底,下面漆黑一片,与其说是通道,不如说像个地洞。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探得实地,下面原来是一间不小的石室,方方正正,四周空无一物,只中央放着一口硕大的石棺椁,奇
的是上面并没有盖盖子,一眼就可看见里面放着一只青铜棺材。
严如华吸了口气道:“这种地方并非陵墓,一般只放灵位供人祭奠,这里放个棺椁也太过罕见。且棺材多以木制成,以铜制的
极少。一般是凶煞之尸,恐其尸变,才会以铜铁制棺,浇筑成一体,防其破棺而出。但这青铜棺材比一般的大了几乎有一倍,
又未浇筑,确是古怪的紧。”
“那有没可能里面是什么贵人,存了值钱的陪葬冥器在里头,怕人偷盗移动,所以用了青铜呢?”和尚摸着下巴,两眼放光。
严如华摇头道:“这倒不知。这棺材四角虽有留有孔洞,却都未曾钉上,甚不可能。”他捧着长明灯围了棺椁转了两三圈,细
细看了个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倒是也没发现有什么防盗的机关。却又在棺椁上发现了一滴血迹,那血迹尚未干透,十分
新鲜。他紧皱眉头道:“看来拿走灵牌那人也来过此处了!说不定这棺材原本是钉上的,被那人起了去……”
云狄道:“你倒是怎么想的,事已至此,要不要打开棺材看看?”
严如华点头道:“大家随我犯险,几乎丢了性命,都已到此处,这里面有蹊跷,我怎肯就此回去?”
云狄正想上去推开棺盖,却见严如华将灯烛放在一边,向着棺材一揖到地,口中念念有词道:“弟子严如华,事有无奈,携众
友来此,惊扰了先人,望请恕罪……”
若不是有何在和尚和风非笑在场,云狄早就一口啐了上去,此刻他碍着面子,也只好耐着性子,等严如华念完,道:“就算被
惊扰,也早被旁人惊扰过了,现在可以了吧?”
严如华看了一眼长明灯,道:“灯烛未灭,应是可以,但还要小心行事。”说着他从包裹内掏出一个小布包,向里一掏,抓了
一把驱邪的糯米,围着棺材细细的撒了一圈,才道:“咱们且推开棺盖一角看看。”脸上仍是一副戒备神情,仿佛怕里面随时
跳出一个僵尸、怪物的表情。
和尚未等旁人说话,接声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僧有镇妖驱邪的紫檀菩提珠,还是让小僧来吧。”他晃晃腕子上的佛
珠,口中一厢诵持:“南无萨怛他.苏伽多耶……”一厢伸出双手,搬住棺材盖一角。他身高力壮,用力之下,只听嘎吱吱吱
吱声响,棺材盖已然被他生生撬开一角。
众人合力,将棺盖轻轻搬开放在一旁,向内观瞧——最上面盖着一张长长的墨黑绢布,绢布下面鼓鼓的,并非空棺,。
严如华举过长明灯,光线下只见那绢布上似乎是九锭细纱精纺的质料,却更轻软厚密,织造精巧。隐隐约约的现着些金色丝线
。
云狄奇道:“这不正是你怀中那块帕子么?只是大了一点。”
“……是……”严如华此刻嘴唇都在颤抖,发出的声音也几不可闻。
云狄见他如此,伸手握住他一只手,用力攥了攥,道:“没事,大花,没事……咱们看看下面是何等样人物,这种帕子也未必
只有你家人有,也许只是和你家有关……”
何在和尚听说,伸双手恭恭敬敬揭开绢布,四人凝神一看,不由具具惊的呆住。
只见绢布下并非是普通人的尸体,而是一块普通棺材大小的椭圆形琥珀,明黄色的琥珀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流光溢彩,晶莹通
透,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里面裹着一具人身鱼尾的尸体。
那鱼尾人似是一个女子,穿着和墨黑绢布一般质料的衣衫,上面隐约现着金线的花纹,身段十分婀娜,脖颈之处露着的皮肤极
为白皙光滑。她身上环佩琳琅,长裙下一段红鳞鱼尾若隐若现。
这人鱼并非像常人尸体一般面上而躺,而是背上面下,呈现俯卧的姿势。
和尚瞪的双眼溜圆,嘴里念叨:“传说海人鱼,东海有之,状如人。皮肉白如玉,阴形与丈夫女子无异,临海鳏寡多取得,养
之于池沼。交合之际,与人无异,亦不伤人。没想到真有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这是严施主你的娘亲么……”
他话未说完,云狄便踢了他一脚,又狠狠瞪他一眼道:“《博物志》有云——海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
这或是鲛人,再说不定是龙女!”
严如华摇摇头,道:“劳烦诸位帮我将这尸茧翻过来,瞧瞧正面罢。”
何在和尚知道刚才失言,此刻听了连连点头,像是要弥补一般道:“对对,看看面容长的和你像也不像,若是不像,便毫无关
系。像也无妨,就算是鲛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世上人心险恶,比人好的可多了去了。”
一时大家合力,小心翼翼的将琥珀抬起,翻转过来,再轻轻放于青铜棺内,仔细观瞧她的面容长相,却毫无所获——这女人鱼
的脸上竟戴着一个青铜面具,和风非笑脸上一模一样的青铜面具。
一时间其他三人都看向风非笑,盯着他的脸。严如华凄声问道:“风……风兄,你脸上的面具……可否借我一观?”
大概是他这时的样子,任谁也不忍拒绝。风非笑缓缓摘下脸上的青铜面具,比到琥珀里那女鱼人脸旁,只见那并排在一起的两
个面具尖角纵鼻,周围雕镂着十四只臂腿也似的花纹,工艺不甚精巧,却正正好好的一样。
只是风非笑这一摘面具,连严如华都一时忘了方才喊他何事,众人皆愣愣的看着他。
原来这张青铜面具下的容貌竟然惊人的清峻无双,令人见而忘俗,除了神色太过冷厉了一些,简直是增一分嫌多减一分嫌少的
精致俊美。
云狄本以为他戴个面具,必然是奇丑无比,此时突然看到他的容颜,心内波涛翻滚,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他自小对皮囊着相,
此刻更是一双星目炯炯,目光钉住也似粘在风非笑脸上。
风非笑却似毫无察觉,观看了一会儿面具,便递到严如华面前。严如华方才想起借面具一事,如梦方醒般接过来,俯身细细对
比观察起来。
云狄还在盯着风非笑,心说长白承影派竟然还有这等可比天人的人物,长白、天人……他想到此处,忽然心内轰然作响,想起
十年前长白山上那个穿着破衣烂衫却仍如同金童降世一般的孩子。
他越看越觉得像,加上那简直如出一辙的寒霜一般的神情,冷冽的目光,挺拔的身姿,云狄不由叫出声来:“原来是你!”
他这一声,不光大和尚,风非笑和专心研究女人鱼的严如华都看过来。云狄却毫不犹豫的走到风非笑面前,离着不到一寸才停
住,细细从头到脚的打量,一边看一边说:“像,真是太像了,一定就是!”
这般被人鉴赏,连风非笑这般八风不动的人物都受不了,脸上淡淡的泛起一丝羞恶的红晕,向后退了一步,皱了两道修长的眉
道:“你说什么?”
云狄方觉自己失态,掩饰的干咳了两声,道:“风假脸,我见过你,你是不是从小,十年前就在长白山了?”
风非笑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并非如此!”
“咦,难道我认错人了?”云狄上前一步,“不会的,风假脸,你好好看看我,想一想,十年前是不是见过我,在长白山,打
猎……”
风非笑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道:“未曾见过。”
“靠!”云狄急了,“你用一只小雪狐换了我一袋吃的,记得了没?”
风非笑又似乎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道:“不记得。”
“你……难道我还能记错?我是出了名的耳聪目敏,记性也好……”
两人一个目光如炬,一个面沉似水,相持不下,严如华此时已调整好情绪,站起身,极力镇定着,半是解围的问道:“风兄,
可否告知在下,你这面具是何时得来?”
风非笑摇摇头道:“……不记得了。”
“那,是从何处得来?”
“我……”他脸上现出一丝淡淡的怅惘,“我也正在追查此事。”
大和尚奇道:“怎么风施主你会不知道自己的东西怎么来的?我和尚提醒你下,左不过是谁送你的,要么是在哪儿买的,再不
就是捡的,八成不是抢的吧?就算是睡着睡着觉突然出现的,也总有个时间地点。”
风非笑沉默了半晌,道:“并非有意相瞒……我只知,这面具一直在我身边……”
他这样说,众人各怀心思,具具沉默。云狄心想看风非笑的长相、神情,明明就是十年前在长白山遇见的那孩子,他偏不肯承
认。就算当年的事忘记了,大花问他面具一事,他也推托不知道,一个人怎会不知道自己东西的来历?明明是留有余地,不肯
如实相告。可他的表情又不像是骗人,这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看严如华面色不愉,安慰道:“大花你先别发愁,咱们再仔细看看,说不定还有什么线索。”说着,也低下身去,仔细观察
那女人鱼尸体,不料他这一看之下,“啊”了一声,指着那女人鱼身上佩戴的饰物,喊道:“这个,这个……”
其他三人见他面色惊异不定,低头细看,云狄指的地方是女人鱼腰间的环佩,共有五个,其中四个或珠或玉,并无奇特之处,
只有中间一个,是一支小白玉箭,一般女子所佩之物,形状不过花朵凤鸟之类,这种形状的东西当做饰物挂在女子身上,甚是
奇异。
何在挠挠头说:“这个,虽然女人带着个有点奇怪,但是今天怪事够多了,这算不得什么。”
云狄面色甚是奇怪,指着那箭道:“你仔细瞧这箭质地,并非白玉,乃是骨箭。”
何在倾身细看了一番,道:“被这松脂挡着,还真没注意到,别说,小王爷你眼神就是好!不过也没什么特别稀奇的。或许女
……女鲛人就喜欢这种东西呢。”
云狄却紧皱两道剑眉,摇头道:“你不知道,这东西于我,有极特殊的意义!”
第一十章:白骨利箭
云狄瞧着那琥珀中女人鱼腰上带的箭型饰物,面对大家疑惑的目光,面色变了几变,道:“如今弓箭,多以竹木制成,以铜铁
为箭头。骨箭极其稀少。且这骨箭箭尾处有一个鼓形骨环!”
三人依言看去,果然不假,和尚仍是不解道:“这样子是罕见,那又如何?”
云狄咬牙道:“我自幼从军,见过兵器无数,自十年前来道京都,更是遍寻天下弓箭收集,这次
还是继十年前,第二次见到这种尾端带个鼓环的骨箭!”
严如华也暂时将自己的事放在一旁,问道:“看来这种箭与你颇有渊源。上次你是在何处看到?”
“是……”云狄紧握双拳,星目圆睁,显然极为痛心,“是在我爹爹的尸首上!”
他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他又接着说道:“想我爹爹多年征战,所到之处所向披靡,区区高句丽来犯,怎伤得了他性命?我爹
爹是在破高句丽当日晚间,与众将士庆功,大醉后被人抬回帐篷。第二日我与兄长前去见他,却发现他早已殒命。胸口就插着
这样一支骨箭,尾带鼓环,分毫不差!”
他闭了闭眼,深吸口气,道:“那帐篷四周一夜皆有军士守卫,却并无人发觉。高句丽也并不用这种骨箭。骨箭乃是上古之物
,那支骨箭上涂有剧毒……此事来的蹊跷,为免乱我军心,我兄长便只说爹爹是大醉之后旧伤复发,驾鹤西去了。之后我被父
皇召到京畿,但我和兄长十年来无时无刻不记着这杀父之仇!我为此箭遍寻天下十年,人人都道我爱收藏弓箭,却不知我是为
寻杀父仇人!”
云狄一气说的这些话,让其他三人惊骇不已,严如华和风非笑都默然不语,只有何在和尚肃容道:“这倒是奇了,本来咱们是
凑在一起,为严施主找寻身世来历,但这一尾鲛人,一下子又和你们三个都扯上了干系!说不得哥几个还要同心同德,通力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