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反映,开始随着他律动。
第二天,按照他们的计划,桐原起的很早,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来到有田的房间叫他起床,可能是昨晚的事,有
田有些低烧。
母亲挽留他们再住一晚,但架不住桐原的劝说,也只好随他们走。
从等车一直到乘上新干线,有田都因为发烧而昏昏欲睡。如果是以前,他绝对不会在公共场合和桐原有任何亲密的举动,而如
今也只能因为生病,将头靠在了桐原的肩上。
为什么他不责怪自己呢?
他明明是那么的不情愿啊,还生了病,他为什么不发怒抱怨。
是什么让他可以这么忍耐?
桐原看着男人,然而此刻他反倒没有产生过多的怜爱,而是有一种恐惧悄悄的在他的内心滋生出来。
十四
这一天,桐原也没能回来吃晚饭,虽然之前有打过电话说是会诊的关系,叫有田不要担心,还有早点休息。但即使是这样也不
能安抚有田内心越扩越大的伤痕,这已经是这个星期的第几次了呢?自从新年从桐原的家里回来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变得
有些奇怪。自然,有田不愿意把事情想到最坏的地方去,但本身就十分敏感的他不可能察觉不到桐原最近以来的细微变化。
就像现在,即使他牢牢握住话筒,却说不出挽留的话语。
桐原早就说过他是一个不坦率的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管是天生的性格如此还是后天拘谨的环境里造就出来的内向,对
于已经生活了30几年也无法改变的自己,怎么可能那么顺利的说出内心的话。他当然也想对桐原表现出可爱的一面,像女人一
样撒娇,有时候他甚至因为这种别扭的性格而憎恨他自己,如果他能更多一点的表现他对桐原的爱以及依恋,那么桐原是不是
就会多爱他一些呢?
不知道,这样的问题怎样也找不到解答。想到以前的生活只是为了物质上的丰盈而绞尽脑汁,现在却要在感情的问题上费尽心
力,有田突然有了一种深深的乏力感,或许在这个时候放弃会更好一些吧,从这个男人的生活中消失,这样自己就可以重新开
始自己的生活了吧,可是他,真的就可以在离开男人后好好生活了吗?长久以来他所需要的那种依赖,一旦失去的话他真的就
能感到解脱了吗?
事实上,在他的内心深处他还是对这个男人心存期待吧……
少了桐原的饭桌,看起来十分的冷清。义一不说话,只是像在应付般的往嘴里添饭。有田就在一边唠叨着「多吃一些」,然后
不断的往孩子的碗里夹菜。
「哪?!」
义一直呼着有田的名字,这一点也是在跟桐原一起生活以后才改变的。可能义一对桐原太过崇拜也说不定,什么都想变得和桐
原一样,在经过了几次争执之后,也没能改回义一叫自己爸爸,有田终于在桐原的劝说下接受了这个现实。
「恩?」有田看着儿子仍然纯真的脸,虽然右眼因为失明已经变成了灰色,但义一仍然不失为可爱的孩子。
「都不吃啊?」
一时之间,有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怎么能对孩子说,我是因为太过想念那个人,而导致没什么胃口?
「爸爸不饿,义一乖,多吃点」
饭后,有田帮义一看了看功课,然后又带着他洗了澡,就把孩子哄到卧室去睡觉了。
这之后,他一个人坐在他和桐原的卧室的地板上发呆,直到深夜不知道是什么时间桐原打开房门为止。
显然,独自坐在黑暗里的有田吓到了桐原,在深夜这种时间,桐原会认为有田已经睡了是情理中的事。
他看着有田咋了一下舌后问到,你坐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先睡呢?
像是做了梦般,有田动作迟缓的从地板上站了起来。
「睡不着就想先等你回来,结果一坐就坐到了现在」一边揉搓着发麻腿,有田一边装出了十分轻松的口气。
桐原没有说话,他在黑暗中不知道用什么表情盯着极力隐藏自己内心情绪的有田。就这样僵持了大概几分钟,桐原把有田用力
拖到了床前,按着他的双肩让他坐了下去。
「说吧,为什么要等我?」
「也不是特别在等……」有田闪躲的别开脸去。
「你就是这个举动才让人火大啊!」桐原突然提高了声音,有田则顾及着已经进入到熟睡中的孩子会不会被桐原的吼声吵醒。
看着有田想要站起来的动作,桐原多少恢复了些理性。
「你为什么就不能再坦率些呢?像是对我有什么要求的话,只要你开口,我就会尽力满足,你总是这样隐藏自己,我总有一种
被你耍的团团转的感觉。」
有田做梦也没想到桐原会这样看他,他总以为将自己的要求减到最低,不是必要的事就不向对方开口,这样做是在为对方考虑
,可是这样的真心并不被对方接受。
「拜托你不要在这样高尚下去了,为什么我会总有一种被你斥责的感觉呢?」
桐原无力的说到。
就是这样才可怕啊,这样的感觉即使用语言也无法表达。
他们极力想表达的都不是对方所想的那样,为什么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将真正的内心传达出去呢?
像是受了当事人的感染,整个房间的气氛也变得极其压抑,像是有着什么在迫使着有田无法顺利的呼吸,他的心脏如同直接被
人用手握住一样的疼痛,几次他在黑暗中向桐原伸出手去,想说不对,不是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然而却总是
在决心已下的瞬间将自己否定,他说不出口,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很有可能已经被对方厌恶的情况下,他怎么还能去表达自己
的真心,这样做,只能给对方增加困扰而已。
他是如此的在意着桐原,正因为这样,他才更加不能顺利的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
「我对你说过」这一次,他抓住了桐原近在不远处的双手。
「我说过,只要你觉得我麻烦了,就告诉我……现在也是一样,我不想被你讨厌,如果被你讨厌的话,我宁愿……死……」
没人说要讨厌你啊。可桐原最终也没有说出这句话,他只是安静的抱过有田那颗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的头。
十五
和有田这种毫无结果的争吵使桐原极度的疲惫,清晨他先于有田起床,在临出门前,他向卧室看了一眼,有田还保持着和昨夜
一样的睡姿,昨晚他们第一次没有在睡觉的时候将彼此的身体贴近,而是各占了床的一边。
他知道有田其实没有睡着,只是他想的和自己一样,在这种时候,面对面只会让彼此更尴尬,想到这里,桐原有点目眩般的微
闭起双眼。永远那种事,他想都没想过,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之间的矛盾竟然会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暴露出来,不知道
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预感,桐原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能维系多久了,因为他从来没有像跟有田在一起这样疲惫过。
或许有田并没有错,大家都是成年人,早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处世方法,有田的善良,单纯起初曾是那么地吸引着桐原,但现
在,只要被他那欲言又止的双眼注视,桐原就觉得自己是在被苛责。
想着不如早点离开家,到医院借着工作转换下心情也好的桐原,这时还没有想到,更麻烦的事又要接踵而来。
桐原没想到浩司会来找他 。
这个与他年纪相差很多,个性又有些木讷的弟弟有着自己的生活圈子。除非节日和一些重要日子的家庭聚会,否则俩人根本不
可能有见面的机会,更不用说单独到对方的工作地或学校来看望彼此。
像浩司这样第一次主动来医院找自己,桐原除了感觉到不可思议以外,还有一种可能要遭遇麻烦的预感。
浩司和上次新年聚会比起来,没什么变化,他那格外正经严肃的表情上看上去比身为哥哥的桐原还要老成。
简单的打过招呼之后,浩司坐到了桐原的对面,而桐原更是主动的将红茶递到了浩司的面前。
「有什么事?」桐原首先发问。
按照桐原的想法,他觉得很有可能是浩司在学校里遇到了麻烦,需要他帮助解决,所以这种预先打算先教育弟弟一番的态度似
乎毫无保留的显露在了脸上,但他的绝对自信很快就招来了弟弟的白眼。这种生硬的态度使桐原在诧异之后立即产生了一种厌
烦的情绪。
「你对妈妈要你成亲和继承家业的事怎么想」
「什么?」
「想必哥哥你还以为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所以觉得这种事根本没有我来提出的资格对不对。」
在没弄清楚浩司到底要说什么之前,桐原决定不说话,他不想在不知道事态发展的前提下和弟弟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因为哥哥上次擅自带了外人回家,所以妈妈没有把事态的严重性和你说清楚。真搞不明白,哥哥你明明年纪一大把,却还是
这么任性」
「这件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桐原对于这种话题本来就是极端的厌恶,而这次小他那么多的弟弟竟然用这种批评和质问的态度来对待他,叫他怎么能不火大
?
「少看不起人了,哥哥你一定觉得这种事其实怎么样都无所谓吧?你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要继续到什么时候?知道为什么新年
的时候爸爸都没有出来见你吗?因为他对你感到极度的失望。你一直不在家中,所以根本不了解事态的发展,妈妈之所以那么
想让你去相亲,是因为爸爸经营的企业到了无法继续的地步了,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才可以维持。」
浩司的说法令桐原吃惊不已。
「哥哥一直就是这样,明明身为长子却十分的自私任性,父亲那么希望你能继承家业,结果你却和家人赌气学医。我从初中开
始就梦想能进入到文学院啊,结果为了弥补哥哥的过失,我要放弃自己的梦想,跑去修自己根本不感兴趣的经济。当然对于你
这种什么都无所谓的人来说,根本体会不到我的痛苦,那简直就像是把鸟用来飞翔的翅膀折断一样啊。」浩司的表情在瞬间转
成了悲戚。
「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父亲期待的人还是你啊。他对妈妈说,要是晃在就好了,浩司完全不行。你一定不能体会到我当时的
心情吧,明明已经做了那么大的牺牲,却还要被人否定。所以,这次绝对不行,因为你完全不和家里沟通,妈妈突然决定要我
和恋人分手,然后和你相亲的女人结婚,不用说年纪的差距,那种女人只要我活着就不会娶。」
「哥哥你负起责任来吧,为了父亲也好,为了我也好,请你一定要承担起你的责任。」
浩司的口气十分坚决,桐原皱起平日尽显锐气的眉毛,陷入了深思之中,继和有田疲惫且毫无结果的争吵之后,又出现了这样
的事,令桐原觉得自己好象置身于乱麻之中抽身不得。
桐原没有送浩司出门,他那个此次态度十分强硬的弟弟在临走前再次对桐原说只要他做下了决定就尽快和家里联系。桐原没有
说话,只是眼看着弟弟从他的办公室里离开而已。
十六
此后的一整天,他都无法静下心来工作。好在,这一天里他没有什么手术,否则不知道会出什么问题。如果真的不能把精力都
投放到工作上去的话,不如,桐原自暴自弃的想,不如好好考虑下浩司说的话,眼下看来,尽快的思考未来的出路才是明智的
选择,可是这样棘手的问题,即使是思考,也很快就被别的思路打断,因为令桐原苦恼的问题实在太多了,哪一个都是他不想
放弃的,哪一个又都是他不放弃都不行的。在这进与退,取和舍之间,桐原禁不住自嘲的想到,恐怕他一生之中也没有经历过
如此艰难的选择,而以后也不会再有了吧。
如果说把问题想的简单一些,那就去尽他该尽的责任,结束眼下放荡的生活,和那个女人结婚,挽救父亲的事业和家族的名誉
,问题是他为什么一定要放弃自己的人生不可呢,抛开工作不谈,本来医院就是一个在外界看来正义友善实质上内部却肮脏黑
暗不已的地方,一切都有幕后的黑手操控,人与人之间又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对桐原来说虽然算不上厌恶,但绝对说不上是
留恋。问题的关键在于,他看不出和自己不相干的女性,因为某种利益的关系结合起来的婚姻会明智到哪里去。桐原自己当然
也不是忠贞不虞的高尚分子,但他却又极度鄙视沾有政治利图或金钱关系的所谓「强强联合」。
还有那个男人……主动接近他的是自己,最先表白的人是自己,最先占有他的也是自己,如今真的要抛下他不管了吗?他曾预
想到的分手方式,其实是不带任何遗憾与眷恋的和平分手,就像和他历任的情人一样。他明明还对他们的关系心存着一点期待
,因为他知道至少有田是想要努力挽回他们的关系,这一点从他们昨晚的谈话就能看出来。
那个说着不要讨厌我的男人事实上是想说不要丢下他不管吧……那么他自己呢……恐怕也是在留恋着那个男人。在有田的恋爱
观念里,似乎有那么一种崇拜悲剧的成分,只想要别人爱他,或者他只是想要单方面的爱着别人,却拒绝别人的理解,他以为
爱就是那个样子才是理所当然的。但同时他又极其的矛盾,本来他觉得爱是无条件的,却又在无意识间的把对方想象成自己理
想状态下的恋人,他以为他所做的对方会明白会接受。一旦对方违背了他的意志,他就会认为那是一种背叛,这样的恋爱观看
似伟大,事实上已经带有了一种严重的强加于人的成分在里面。
难怪,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会总觉得自己在受他的苛责,一方面,也是真的由于自己贞操方面的观念太差,但换个角度来看,这
种做法反而在桐原眼里却是极为正常的,成人的世界里干吗要那么多悲剧色彩的东西在里面,同是男人,婚姻之类的束缚根本
就谈不上,为什么还要如此强烈的要求着忠诚度呢?在他和有田之间到底是谁错谁对呢?
不仔细深究的话,谁又会明白在有田的内心里会有这样的纠结呢?
想到这里,桐原才发现其实他对爱情根本依然是一无所知。不对,也可能是,有田的出现,搅乱了他30几年来一直认为是正确
的人生观。
啊啊,好矛盾,在这之前,桐原从来没有意识到人是这么矛盾且又自私的动物。
「负起责任来吧!」
而浩司的声音则好象警钟一样在桐原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30几年中一直一帆风顺的桐原,似乎在顷刻间,人生就被毁了大半。
十七
傍晚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空中开始飘起了绵绸的细雨,因为还是2月,天气并没实质上转暖,不时吹来的冷风,使人有了种仍
停留在寒冷冬季的错觉。
桐原裹紧大衣,仰头看着头顶那片被黑云遮的密不透风的天空。
「好象二流的肥皂剧一样」
电影或是每晚8点档准时播出的泡沫剧里总是会出现这样的情节吧,当主人公心情灰暗的时候,就会下雨,然后主人公冒雨走路
的姿态就会引人同情。
荒谬,如果这样真能派遣人的不快,那就下个够好了,直到雨过天晴之后,人的心情也就会随着晴朗起来。
已经在心中做好打算的桐原,并没有直接回家,他把车停在原宿车站附近,一个人朝代代木公园走去,那里是他和有田有着最
初美好记忆的地方。
在那个阳光暧昧的秋日午后……
细雨已将桐原的肩头打湿,想着在这个时候就为那个男人做点牺牲吧,桐原从口袋里掏出了行动电话。
铃声响过几声之后,有田那一贯谨慎迟缓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而这个声音在此时却给他带来了酸涩的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