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宣和的臆测并未成真,贺崇岳笑着道:「我是来探病的。」他停了一下,又补充道:「刚才我打电话到蒋宁昭公司,本来想问他晚上有没有空,结果听说他病了,刚好我今天休假,就直接过来看看他。」
「早上医生来过了,他只是感冒发烧而已。」宣和说道,「你要去看看他吗?」
「当然。」
贺崇岳跟在宣和身后,两人上楼,蒋宁昭这时欲睡未睡,见到贺崇岳,只简短地打了招呼,便不再说话。贺崇岳也不以为意,拉了椅子在床边坐下;看这两人或许有话要说,宣和连忙下楼,让女佣准备茶水。
过了一会,茶水准备好了,宣和自己端着托盘上楼,门并未掩上,他才刚要走进去,无意间惊鸿一瞥,注意到贺崇岳望着熟睡的蒋宁昭,神情中居然隐隐藏着一丝柔情,宣和一时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用力眨了眨眼。
对方听见了他的步伐声,忽然抬起脸,露出了宣和所熟悉的笑容,说道:「谢谢你,我刚好有些渴了。」贺崇岳说着接过红茶,喝了两口,表面上完全没有任何异样。
……是错觉吧。宣和这样想着,也露出微笑。
贺崇岳没待多久就离开了,宣和送客以后,回到房间里,替蒋宁昭换了冰袋,在床的另一头坐下。
蒋宁昭睡得极熟,脸颊上浮着一层红晕,身上厚厚盖着两层棉被,额角都微微有些汗意,似乎是热得受不了。
宣和抽了纸巾,替男人擦了擦汗。
先前与钱秘书交谈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希望蒋宁昭解释的;即便知道对方对他的欺瞒,也依旧如此期盼。然而蒋宁昭什么都没说,宁可与他这样相敬如宾地冷战,甚至不曾为说过的谎言辩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蒋宁昭睁开眼,复而闭上,或许是睡迷糊了,居然伸手过来抱他,宣和猝不及防被紧紧抱住,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他试图挣脱,但却没料到对方力道太大,宣和挣扎许久,仍是动弹不得,索性放松了心神,靠在对方怀中。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没什么好矜持的。他这样自我安慰地想着,微微抬脸,瞧着男人的睡脸。
蒋宁昭的面容极为平静,彷佛什么也不曾发生似的,宣和这样瞧着对方,又被紧搂着,恍惚之间都要以为两人之间的冷战只是梦中的情景,然而这个念头一出现,他立刻就清醒过来,不自觉抿紧了唇。
「……别动。」蒋宁昭的声音低沉沙哑地道。
宣和意识到对方醒来,平平道:「松手,我要下床。」
「不。」对方拒绝得干脆俐落,唯恐他听不懂似的,又补充道:「不准你走。」
「你凭什么不准。」宣和反问。
蒋宁昭沉默下来,竟然有些词穷,很快地又道:「原因不重要,反正我不准。」
宣和有些生气;他没想到,对方连生病了都还是一副这么霸道的模样,不仅强词夺理,甚至完全无视先前两人的争执,好像他们的冷战完全没有必要,宣和脸色略沉,语气也冷淡下来。
「你既然对沈先生念念不忘,现在这样又算什么。」他问道。
蒋宁昭皱眉,说道:「谁说我对他念念不忘。」
宣和有些讶异,继续道:「你谎称加班的时候,难道不是去见他?」
蒋宁昭这次没有反问,亦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垂下眼,彷佛不打算做出任何回应。宣和有些气急,想问对方到底怎么打算,又问不出口。他对蒋宁昭也有些了解,分辨得出对方那句话不是假的,但却因此更加迷惑。
要是蒋宁昭对沈卓云无意,为什么要私底下偷偷与对方见面,又对他隐瞒一切。宣和想了又想,只觉得思绪杂乱无章,矛盾重重。
他终于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解释?或者比起解释,你宁愿跟我冷战?」
蒋宁昭没有出声,却是默认了。
宣和有些恼怒,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得可笑,心中对提出这种问题感到万分懊悔。他安静半晌,终于说道:「既然你什么都不说,那也没关系。我不管了。」
蒋宁昭闻言,声色俱厉道:「你这句『不管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宣和淡淡道,「如果哪天你决定要离婚了,我会完全配合的。」
蒋宁昭沉默良久,宣和挣开对方的怀抱,正要起身下床时,却被一把拉了回去。他正想开口问对方要做什么的同时,唇已经被完全堵住。
……似乎也没有问的必要了。
宣和试图推开对方,却完全没有成效,男人的力气大得惊人,宣和被压在床上,只能感觉到对方烫热的唇舌不住在自己脸颊颈侧用力吸吮亲吻,被吻过的地方一片热辣辣的疼痛,多半留下了清楚的痕迹。
他推了几次,都毫无效果,最后怒上心头,抬腿就往对方踹过去,但蒋宁昭却分毫不动,迅速地扣住他的脚踝,往旁边一拉,又继续来吻他,亲遍了裸露在衣服外的地方,独独漏掉他的唇。
没过多久,宣和感觉自己被翻过身,下意识又开始挣扎,但男人的手已经拉下他的长裤,甚至没有脱下来,他意识到对方把舌尖伸入他的臀间时,挣扎得更加剧烈,但男人死死压住他,舌尖灵活而渴求地不断舔舐,宣和一时气苦,无奈的是,身体却完全跟着感觉行动。
后来蒋宁昭总算收回舌头,宣和尚未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便从后方被熟悉的硬物贯穿;蒋宁昭进得很深,宣和无声地喘息,眼前一片模糊,他分不清那是自己的泪水抑或冷汗,但货真价实的疼痛从被侵犯的地方扩散到全身。
他趴在床上,整张脸埋在枕头里。
即便是这样的疼痛,但因为伏在他身上的这个人、以及那些迟来的粗鲁抚慰,仍然让他的身体隐约亢奋起来。
宣和只觉羞耻难堪,然而对方的侵入没有停下,骤然变得更快更重,宣和有了感觉,身体开始放松,居然在没有润滑的情况下,令男人得以毫无滞碍地顺利抽插。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宣和就射精了。那些体液沾染在衣物上,潮湿灼热,蒋宁昭隔着衣物握着他、捏着他,最后安抚地揉了几下,终于松手,继而抽出那尚未宣泄的勃起,在一旁靠着床头坐着,彷佛力尽,面容上满溢着情欲的潮红与生病的疲惫。
宣和喘息着,好不容易才从高潮的馀韵中回神。
他不顾自己衣衫不整,望向蒋宁昭,对方衣着整齐,只有下半身一部分露在外头,性器挺立且胀红着,显然还处于兴奋的状态。宣和靠过去,话也不说,便低头开始舔对方;蒋宁昭粗喘着半合上眼,理所当然地享受起来。
过没多久,那东西越来越硬,彷佛叫嚣着要宣泄,宣和舔着敏感的顶端,抓紧了对方射精前一瞬间,只稍微斟酌力道便咬了下去,霎时听见了对方惊愕的闷哼,尖锐的犬齿在脆弱的性器前端留下了明显的伤口。
宣和舔了舔唇,无视嘴里那股精液混合着血液的腥味,冷笑着道:「舒不舒服?」
那是男人身上最强硬也最柔弱的地方,没有男人可以对这样的伤口无动于衷。蒋宁昭仍然喘息着,却已经完全说不出话,胸膛也剧烈地起伏着;宣和注意到对方勃起的性器已经完全消退下去,那里正软绵绵地偎在耻毛中,居然显得有些可怜。
他犹豫了一下,考量着刚才那场强迫的性爱中,彼此对对方造成的伤害,终究还是没有低头道歉……他并不是介意主动道歉,而是不想做那个永远道歉的人。况且,这个后果还是蒋宁昭自找的。
但过了一会,蒋宁昭始终都没抬起脸,宣和这才发觉不对。
男人的脸低垂着,似乎没什么表情,但眼眶发红湿润却不是假的。对方的喘息渐渐平复,依旧一动也不动,好像真的用尽力气了。
宣和犹豫一下,问道:「真的这么痛?」
蒋宁昭彷佛怨恨地望了过来,泪水顿时顺着脸颊滑下。对方就那样红着眼眶,恼怒地瞧着他,然后说道:「你……你还在生气?」他几乎有些委屈地问。
他一时间没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因此迷惑地瞪大了眼。
「我没有离婚的打算。」蒋宁昭小声道。
宣和没有说话,摆明要对方继续说下去。蒋宁昭只停顿了一会,又继续道:「我不是故意隐瞒你……对不起。」
宣和霎时一怔。他没料到,蒋宁昭居然在这个时候,为那些谎言道歉。
「……那几天,我去见了沈卓云。」男人轻轻道,「不是因为留恋,也不是还喜欢他,只是纯粹见面而已,我们至少曾经是高中同学……」
「那你为什么要说谎。」宣和道,「既然见面的理由这么光明正大,又为什么要隐瞒。」
蒋宁昭慢慢道:「……我不想让你们碰面,也不想让你们接触。」他说完以后便低下头,不再说话。
宣和有些难以理解地蹙眉,却没把疑问说出来;他能感觉到,蒋宁昭没有对他完全坦白,甚至还隐瞒了一些别的事情,但他为什么要接受这种半吊子的诚实?宣和沉默地望着对方,良久,终于道:「你想说的,只有这个?」
「什么……」蒋宁昭似乎无法理解他的意思,脸上也显现出一丝迷茫。
「如果你想说的只有这些,那我懂了。还有,我接受你的道歉。」宣和平静道,接着起身,往浴室里走去。
他很快冲了澡,把身体擦乾,到更衣室找了干净的衣服换上,对蒋宁昭说道:「你最好去洗个澡,伤口自己处理一下,我出去一趟,晚上会回来吃饭。」
蒋宁昭这时才回过神来,脸上神色似乎是感觉到事情发展不如他的预想,少见地结结巴巴道:「那……我们……我们之间……」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尊重彼此也是理所当然的。」宣和平平道,「以后我不会再过问你的隐私。」他把话说完,不顾蒋宁昭愕然的神色,转身便推开房门,下楼去了。
宣和离开家门,没有预定目标,便漫无目的地在附近闲晃。他倒不是真的要做什么事,只是想暂时躲开蒋宁昭,让自己冷静一下。
刚才情绪冲动,他甚至做出了伤害对方的举止,事后回想起来,几乎有些难以置信。倒不是对蒋宁昭感到抱歉,他仅仅是对自己的失控有些无法理解。即便蒋宁昭强迫了他,那又如何?他们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况且他刚才也一样高潮了。
但实际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那既然是对方自作自受,宣和登时稍微释怀。
在附近走了一段路,宣和在某个街角的公园停下,有几个孩子正在玩游戏,跑来跑去,又笑又闹;宣和在长椅上坐下,望着几个年幼的孩子,心中忽然觉得茫然。
他忽然开始想,自己为什么要结婚。
他想了许多原因,比如家人的需要、社会的观感,但那些每一个都不是决定性的因素,他身不由己地与对方见面,随波逐流地结婚,一厢情愿地对自己的婚姻对象抱持好感,接着立刻因为自作多情而失望。
无论原因是什么,最初答应结婚,总不可能是因为爱上那个脾气坏嘴巴毒个性又别扭的人。蒋宁昭对他,也不像是有什么爱慕一类的情感,最多的,不过就是占有欲了。那样的男人,对自己的东西或者伴侣没有占有欲,反而说不过去。
宣和想着,自嘲地笑了一下,接着便释怀了。现在,他们之间的冷战终于算是结束了,他也该早些回去,蒋宁昭还在生病,他多少要尽一些身为伴侣的责任。
回到家的时候,晚餐已经差不多准备好了,蒋宁昭还待在房间里,宣和上楼,问对方要不要下楼吃饭,或者要待在房间里用餐;蒋宁昭没有回答,却起身下床,宣和见状,倒是知道对方的意思了。
两人一起下楼,各自用了晚餐,之后,蒋宁昭说:「我有话想跟你说。」
「嗯。」宣和应声,跟在对方身后,回到房间内。
蒋宁昭靠在床头坐着,自顾自用温水服药,接着安静了半晌,终于道:「我没有把事实全部说出来,这点是不是让你不高兴。」
宣和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又有些讶异对方的直接,只好道:「我之前说了,往后我会尊重你的隐私。」
「所以,你曾经想知道。」蒋宁昭笃定地道。
「我已经知道错了。」宣和有些无力,「我不会多管闲事。」
「我选择隐瞒的原因,跟我不想让你知道的是同一件事情。」蒋宁昭道,脸上面无表情。
宣和连忙道:「我已经说了,我……」
「闭嘴,听我说。」蒋宁昭突然烦躁起来,「我跟沈卓云交往过,当时我很爱他……不,是我自以为爱他,所以对他百依百顺……也因此,做了一些后来追悔莫及的事……」
「……」
「那些事情现在说出来,除了耻辱难堪没有别的字眼可以形容,但是当时我完全乐在其中,我听从他的要求,做了很多荒唐的事情……」蒋宁昭边说边冷笑起来,「陪他翘课嗑药酗酒都只是例行公事,用身体取悦他也是稀松平常……」
「……」
「我十七岁生日那天,他带我到某个地方庆祝,两个人喝醉以后嗑了一些药,他要我蒙上眼睛,说要给我特别的惊喜……」蒋宁昭冷冷道,「我想你也猜得到,那天晚上,我跟人上床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沈卓云,反正对象肯定不只一个人。」
宣和没有说话。
「事实上,我的身体完全没有受伤,当下也有高潮,只是第二天,我清醒以后,才终于明白……沈卓云根本没有爱过我,我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蒋宁昭干涩地道,「我不想让你跟他接触,是不愿意你知道这些事情;因为喜欢他而盲目地听任驱使,甚至完全没发现他的欺骗……这是我感情史上唯一的耻辱。」
宣和怔愣地望着对方。
蒋宁昭冷哼了一声,说道:「现在你知道了,满意吗?」
第十二章
宣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下来。蒋宁昭说的这些,让他心生无措,他现在能够理解对方为何要隐瞒沈卓云的事情,却仍然不懂蒋宁昭为什么与沈卓云见面;宣和犹豫了一下,终究问了出口。
蒋宁昭微微蹙眉,不耐道:「不管他为什么突然回国,既然找我,就一定是有所图谋……我去见他的时候,跟他约定过,不准找上你。」他说了冷笑一声,「没想到他居然敢毁约。」
「那……那天晚上……」宣和迟疑地望向蒋宁昭。
「那天?」蒋宁昭有些迷惑,但在下一瞬间立刻领会到宣和的意思,脸上溢满不悦道:「那天晚上我在公司里过夜。要是你怀疑,可以去查我在公司系统留下的通行纪录。」
宣和这下真不知该说什么,他安静许久,斟酌了半天,小声道:「你为什么……突然肯说了……」他怕对方没弄清楚,又道:「你明明宁可说谎、跟我冷战,也不愿意让我知道……」
蒋宁昭狠瞪他一眼,忽然挪开视线,恶声道:「我高兴,你有意见?」
……这怎么样也不像高兴的样子……宣和暗忖,又道:「其实,要是你说你隐瞒的事情,可能让你受过的伤再一次被揭开,我就不会多问。」
「我有选择吗!」蒋宁昭冷哼,「你这些日子、还有刚才,都完全是要跟我撇清关系的样子,你到底把我当成那种傻子!」
宣和不管对方,道:「那件事,跟你十七岁生的大病是不是有关……」
蒋宁昭一脸别扭,彷佛不愿承认,最后只道:「我的身体没有受伤,病因你可以想像。那时候我还住在学校宿舍,是贺崇岳发现我不对劲把我送到医院的。」
「……贺崇岳?」
「那时候我们不太熟,他送我到医院前,应该也看到我身上的痕迹了。」蒋宁昭垂下眼,「不过,他一直没有告诉别人。那天你问他的事情,我后来知道了,他说他没把这件事情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