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雁三在他身后冷冷道:“诚邀阁下稍后一试高低。”这话意思其实是要和蒋成青比比馆中弟子更厉害。
蒋成青回头,怨毒看着她。和时花楼比起来,脂皮画曲馆底子还是太薄了呢。
金桥宵也扬声道:“贵馆人多,三小姐只带了三个人,等会儿敝馆会支人一同比试。”
石雁三也道:“再加个金七也尚少了一人,不过……算我让你一让好了。”
蒋成青气得直喘粗气,好半天才狠狠道:“好!就让我见识见识时花楼高招!”
轻悬也回过头,对韩雁起笑了笑。
那温柔和煦笑容,却让韩雁起一个激灵,就像被猛兽盯着一样。
上文曾表,折艳会中为了令馆内妓子很快获得名声,会让他们做些表演,或是与其他妓馆人比试。其实这比试也不止是妓子们
,那些床技师傅也会比试,或是交流技巧,或是两方不和。床技师傅们之间比试更有水平,而妓子们之间比试更多是为了确定
未来几年风向。
石雁三方才对蒋成青那样说,金桥宵又和她一唱一和,显然是两人早已商量好,要当众挑战蒋成青,让他丢丢脸。依照石雁三
性格,先是让飞言他们和蒋成青弟子们比,接着肯定就是和蒋成青比,他们脸不丢完,石雁三是不会舒服。
本来这件事是十拿九稳,不过现下半路跳出个轻悬,可能就没那么简单了。
在和一些交好妓馆人联络完后,石雁三便带着几人去了折艳厅。
风月比试,自然不可能在外面,而是有专门一个大厅,这个折艳厅十分之大,里面置放着各种比试可能用到东西,上到床,下
到纸笔。
此时时间也差不多,外面人少了起来,大厅人则多了起来。章老爷子就坐在大厅内,因为他观看,众人无论是表演还是比试,
也就更加卖力了。
而不管表演还是比试,那都是极尽香艳之能事,反正也不是在青天白日下,这些人可都是很放得开。脱衣服那都不算什么了,
当场做起来也是寻常。整个大厅都充斥着婉转动人叫床声。
这里恐怕只有明盛兰一个外行人了,他尴尬得不知把眼神往哪处放,相比石雁三、韩雁起他们这些人还在从容不迫欣赏,就差
得远了。
韩雁起注意到他窘迫,笑着拍拍他,道:“不用这样,你就当做在看春宫图好了。”
明盛兰道:“这……难道你们比试都是这样?难道他们都不会尴尬吗?”真是……做人不尴尬,反而是他这个看人尴尬得很。
他无奈道:“我总算知道你们为什么要练习忍耐力了,要是没点自制力,到了这场面,还不……”
“哈哈……”韩雁起笑起来,道:“难道你有反应了?”
明盛兰脸上浮现一抹红晕,不好意思道:“这有什么奇怪……”
韩雁起忍笑递给他一颗药丸,道:“吃了吧,怪我没考虑到你,其实他们现在都不是单纯交欢,你就当做是一群没穿衣服妖精
在打架不就好了,别在意那么多,放轻松一点。”
明盛兰服下药丸,果然心神宁静很多,无奈看着韩雁起,道:“我尽量吧。”
韩雁起眨眨眼,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行人,白日宣淫,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多人行苟合之事,十分不要脸呀?”
明盛兰一愣,道:“这……确实有点。”
他说是实话,不会因为韩雁起也是这一行他就违心说不是了。
韩雁起点头道:“我理解,其实我以前在无颜轩,也不知道这些,还是后来出来之后,我才知道世人会很鄙夷这样行为。其实
我觉得这没什么羞耻,每个人都有自己欲望,我们所做,是让人把自己欲望以最享受方式发泄出来。所以我看他们交手,就像
在看剑客比剑就好了。”
明盛兰半晌才道:“乍一听简直就是强词夺理,可仔细想我竟然不能反驳,真不知是歪理还是真理。”
孔子也说过,食色性也。还有句话,叫做饱暖思淫欲。往往风月业在太平盛世最是兴旺,大家都吃饱睡好,就有了多余心思去
思考淫欲。
风月行这些人,便专门琢磨这方面技巧,其实也可以算是惠人利己了。
他们不卖身,只研究床技,教授床技,这也是一种技术性很大职业,和屠夫、商人也没什么本质上区别。只是由于世人多拘于
道德礼法,纵然他们都享受着这些人带来乐趣,这项行当,也无法公然存在。
床技师傅们存在,只有少部分人才知道,当然不是因为他们在装神秘,不过是这个世界规则而已。但凡不纯,都不能放到明面
上来。
其实无论是白日宣淫还是多人苟合,绝不止在风月行出现,古来达官贵人,很难说谁没经历过这种阵仗。私底下养着许多妓子
小倌,满足自己淫欲,但到了外面,却是道貌岸然样子,更口口声声警训世人,不可沉迷情欲,不可无视道德。
与其自欺欺人,不如似他们这般,大胆摆出来。
而且,与大多数人相比,风月中人更懂得真爱可贵。就是因为他们历遍风月,惯见风月,才更知道身体满足与心灵满足无法相
比。几乎所有风月中人,有机会把握真爱,就一定不会放过。
不要以为他们像话本里妓子一样,爱上了人,妓馆绝不会放人,还要棒打鸳鸯。在风月行内,若是你遇见真心爱人,师门不但
不会苛责,还会大方祝福,为你准备聘金或是嫁妆。无论你爱上是同行,还是外行人,都会真心祝福,而是否继续做这行,也
全凭选择。
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是心。交付上心情事,才是最快乐。在找到自己伴侣后,多数风月中人,是不会再和其他人有染了。
但真爱何其难寻,历遍风月,不少人都是孤独终老,比如章老爷子。这实在不知是幸,或不幸。
话不多说,书接前文。
石雁三看见蒋成青一行人后,便朗声道:“诸位,石三乘着折艳会佳期,想向金陵脂皮画曲馆蒋先生挑战,还请诸位做个见证
,是输是赢,皆无怨言。”
众人哗然,纷纷窃窃私语。这个蒋成青惹谁不好,竟然惹时花楼石三小姐?真不知是谁给胆子,要知道,时花楼在风月场地位
可非同一般。
时花楼这个地方,你会床技他们都会,你不会,他们也会,是以当年纵横欢场章老爷子,在见到韩宴舟时也从不敢托大。与时
花楼人比试?笑话,还没有人赢过呢。
这次虽然是石雁三在喊要挑战,但众人心中却认定是蒋成青在不自量力挑战,要不是他惹恼石雁三,怎么可能招来这事。恐怕
今次要狠狠丢一回人了。
蒋成青心中也颇为忐忑,但总不能未比先认输,比输了是一回事,还没比就认输又是一回事了。他看向了轻悬,轻悬沉默半晌
,道:“有机会,我当助你。”
说实话,宿松寺就算是暗娼中执牛耳,一撄时花楼锋芒事他们是从未做过。现下有人做出头鸟,站在后面看看形势,有机会,
宿松寺还是很想一振威风。
蒋成青头皮直发炸,当初他怎么就和石雁三结下梁子了呢,又碍于面子,弄得关系一日比一日恶劣,其实他也不想和时花楼作
对啊!
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有人敢挑战时花楼呢,虽然知道结果会是怎样,众人还是忍不住兴奋围观。
蒋成青一拍手,跟着他来一个少年便站了出来,虽说是少年,但身形高大,比蒋成青还高上一个头,生得不说英俊,倒是十分
粗犷,膀大腰圆。
石雁三微笑道:“飞璇,你去会会他。”
飞璇柔声应是,款款走上前去,她不但身怀艳壶,且容貌娇美,水蛇腰扭得好比风中杨柳,既柔且韧,对方看得直咽口水。
韩雁起低声对明盛兰道:“你看好了,好戏第一场。”
明盛兰不甚热情道:“他们这是要……做?”
韩雁起道:“当然不可能啦,飞璇可还是清倌哎,怎么可能为了和他比试就破身呢。”
明盛兰不解道:“可她不是你们调教……”
韩雁起道:“她未来可是时花楼花魁,处子之身,定是会由达官贵人来替她梳拢。这三个,都是处子,你看我不就知道了,精
通床技,不一定就不是处。飞言还用过玉势,这两个女孩子,为了保持天然紧致,是绝对没有调教过下面。要知道,处子破身
时,自是天生青涩反应才最迷人。”
时花楼虽有秘法保持下面紧致,但天生和后天,总有区别。这些女孩子最后一步调教,都会是在梳拢后才开始,在那之前,她
们了解只是理论知识,现在,她们都是完璧之身。
飞言身为小倌,才早早就用玉势调教后庭,毕竟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
想到韩雁起,明盛兰这才释然,不过随之而来又是新问题,“那这样他们要怎样比试啊?”
韩雁起笑道:“看谁先使对方出精咯。”
明盛兰道:“那飞璇岂不是很吃亏?”对方是个牛高马大男人,她只是个少女,怎么可能占得了上风呢。
韩雁起道:“你可别小看飞璇啊,她可是也学过如何在上方。”
明盛兰不解道:“如何……在上方?”
韩雁起瞟他一眼,道:“你不会以为,我们时花楼只做男女和男男生意吧?”
明盛兰目瞪口呆道:“你是说……”
韩雁起笑眯眯道:“真正合格花魁,是要男女通杀哦。你别这样看着我,时花楼也是有一些富家小姐做客人,只不过这生意是
不摆在明面上,磨镜,时花楼女人都会。”
明盛兰深深为时花楼多样性震惊,心服口服道:“不愧是天下第一妓馆!”
韩雁起笑了笑,他还没说呢,不止是那些喜欢磨镜女人生意他们做,就是深闺寂寞、春情难耐妇人生意,他们也是做。是要艳
宠,还是要壮汉,随便挑!
飞璇和金陵脂皮画曲馆那人比试只持续了一盏茶功夫,凭借出色手上功夫,和灵巧身形,飞璇在一盏茶后就让对方躺在了地上
,紧锁双腿。
她扭着腰向蒋成青行礼,笑盈盈道:“蒋先生,贵馆这位,其实是小倌吧?”
蒋成青脸色铁青。
这个男人就是做妇人生意,若是小倌,才不会生得这么壮实呢,可是他在飞璇手下竟然走不了一盏茶,实在是丢人。
这种比试并非都是要身体接触,比如叫床之类,都不会碰触到对方。
而第二个要比,不是交合,但也不用接触到对方。
比这个,只需要纸和笔。
……不错,就是绘制春宫。
据说一副好春宫图,能够让人三月不思合欢。上好春宫图,要绘栩栩如生,灵动自然。有一种叫做临阵春宫,正是在行房之前
用来助兴,这种春宫特点是绘制速度快,线条简单却传神,并且要能在任何地方绘制。
比如在床上,那可以沾着阳精绘,在郊外,可以用石头绘在树干上,十分灵活。
飞言在这方面,就是一个好手。
脂皮画曲馆人显然不如时花楼人精通技艺多,遇到这个,就很苦恼了。蒋成青派上一个少女,她苦着脸上场。
飞言冲着厅内众人羞涩一笑,提笔在绢布上绘制起来,笔走龙蛇,只见那绢布上慢慢便出现一颗古木,生在清潭旁,枝叶繁茂
,下有巨石。石上卧一峨冠男子,另一身无寸缕男子下身相就,以骑跨式与石上男子交合。
又有另一高大男子,在其后,入其穴。由是呈二龙戏凤之势,二男一立一卧,同时干中间那个身无寸缕男子,使其身体如浪中
扁舟,颠簸荡漾。
最后,飞言才勾出中间那受方男子容颜,长眉细目,直鼻阔口,神情淫荡入骨,看见他就想起饥渴二字。这话中男人生得倒是
不丑,只是一画完,众人这么一看,一眼便认出来:哎呀,这不是蒋成青么!
第七十二章
话表飞言与脂皮画曲馆人比试绘春宫,他笔下人物栩栩如生,但众人细看,那为下者容貌竟是蒋成青。他是少年心性,知道石
雁三讨厌蒋成青,就借机羞辱蒋成青。虽然未见过蒋成青行房时神情,却勾勒极生动。
蒋成青在众人带着笑意目光下,脸色渐渐变得青白,好不精彩。
石雁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无甚表情,厉声道:“小兔崽子,还不滚回来,谁给你胆子,敢编排前辈。”
飞言偷偷吐了吐舌头,搁下笔退了回来。
蒋成青深深呼吸几下,道:“好,好画功,这场就算你们赢。”
石雁三含笑道:“这可怎么是好,我只带了三个人,却已然胜了两场,还要继续比下去吗?”
蒋成青铁青着脸道:“比,怎么不比。”石雁三问出这话,分明是在说,你比不过我们,还是罢了吧,蒋成青怎么可能答应。
第三项.比却是床调。
这场该是轮到飞雪上了,她在床调上虽不是十分擅长,但对付脂皮画曲馆那几位当是够了。
可就在这时,章老爷子咳嗽一声,插道:“石三啊……”
石雁三心中“咯噔”一下,不知这位老先生又有什么要吩咐,不动声色答道:“在呢,章老爷子有什么训示?”
章老爷子悠悠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啊,我看这最后一场,还是你们做师父上好了,速战速决。”这话中意思是好,既然不能
中止比试,那就提前一局揭晓胜负,让蒋成青也别丢那么多脸了。
石雁三眼中闪过一丝不快,还是笑道:“那就不知蒋先生怎么想呢?”
蒋成青僵着脸道:“一切都凭章老爷子做主。”反正对他来说,多一场少一场,也无所谓了。
石雁三扫了一眼他们,缓声道:“那好,这最后一场,就由……”
“等等。”轻悬忽然出声制止。
石雁三皱了皱眉,道:“轻悬大师又有何高见?”
轻悬合什道:“章老爷子,石檀越,你们难道不觉得这场比试十分不公平吗?”
石雁三脸上隐隐带着冷笑,道:“哦?轻悬大师何出此言呢。”
轻悬道:“时花楼乃是天下第一妓馆,高手如云,人才济济,脂皮画曲馆纵然也十分出色,但不可否认,是远远比不上时花楼
。难道这比试,不是很不公平?”
也亏轻悬能强词夺理到这个地步,弱肉强食,本就是各界法则。时花楼强,那它就算欺负脂皮画曲馆,也没什么好说吧?
但石雁三也不屑和轻悬争,看了一眼笑眯眯不开口说话,就像什么也没听到章老爷子一眼,道:“那轻悬大师,到底想怎样呢
?”
轻悬宣声佛号,敛目道:“贫僧对时花楼精妙床技仰慕已久,早就想领教领教了,只是苦无机会。现下呢,贫僧想代替蒋檀越
与贵馆一试高低,既能一了贫僧夙愿,也能使这场比试稍微公平一些,石檀越意下如何?”
石雁三冷笑着道:“轻悬大师果然打好主意,好主意啊。”她面上仍是不动,但心底却波涛汹涌,第三项比是床调,天下谁不
知道轻悬这个死秃驴床调乃是一绝,论到这个,石雁三绝没把握胜过他!
也不能不答应,否则人家还以为时花楼怕了轻悬呢,白白让轻悬捡了便宜,石雁三现下可是代表着时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