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无遗——蝴蝶悟空

作者:蝴蝶悟空  录入:07-19

“……”

戚言海跳下战马,站定在对方身前。

两人之间只有十步远的距离。

风吹竹叶声,叶作沙沙响,掠过在场人的心头。

戚言海盯着梁无遗的双眼,道出残酷的实情:“依你目前的状况,不可能赢过我。”

“我们是敌人。”

对敌人,不需要多余的关心和同情。

戚言海曾是梁无遗唯一承认的,在战场上最强劲的对手。即使有国仇横隔在他们中间,也抵消不了梁无遗对戚言海的钦佩。

然而,在作为俘虏的那段日子里,梁无遗所遭遇的来自于戚言海的那些伤害,以及戚言海对厉王所作的那些逼迫,令这点钦佩之情烟消云散,从此只余敌对的关系。

戚言海不想和梁无遗动武,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梁无遗为保厉王,必定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戚言海有必胜的把握,但他不敢肯定,在曾经实力相当,如今又以性命相拼的人面前,能否在不大动干戈的局面下制住对方。

更何况,他不想再伤到梁无遗——这个让他不顾一切想得到的人。

第二十四章:苍天有泪亦彷徨

梁无遗并不清楚戚言海内心的纠结矛盾,他的心中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拼尽所有,让厉王安全回到嘉峪关,与厉国将士汇合后再图霸业。

所以当戚言海欺身上来时,他毫不犹豫的挥剑迎敌,直取戚言海的心口。

戚言海侧身躲过攻势之际,亦拔出随身佩剑,接住梁无遗的回身一剑。

他二人皆最擅长使枪,在剑术上造诣一般。

梁无遗的长枪在被俘之时便被天朝人拿走,而戚言海得到消息后立即上马追人,只随身带了柄挂在房里墙上的长剑。

因此,在兵器上两人的优劣均等。

但在体力上,梁无遗却处下风。对峙的时间一长,梁无遗的额角鼻尖已有汗水沁出,凝聚成珠,蜿蜒流淌下来。

但就在两人交手之时,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支冷箭,对准梁无遗的背心要穴疾速而去。

只听见“噗”的一声闷响,锐利的箭头眨眼已深深没入梁无遗的后背中。而那强劲的后力,令露在外面的长长箭身颤抖不已。

梁无遗突遭重创,登感胸口的气血翻腾,大口的血水夺口而出,洒落在地上绽出朵朵血花,让人触目惊心。

戚言海的心猛地漏跳几下,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只下意识得上前抱住倒下去的梁无遗。

当温热的血流过他的手掌时,戚言海的眼皮子开始突突直跳……

“无遗……”

鲜红的血仿佛潺潺的溪水,泊泊流出。那一箭,虽然没能立即要了梁无遗的命,但伤势过于沉重,若不及时救治,终究也难逃一死。

昏昏沉沉中,梁无遗恍惚感到自己被抱在某人的怀里,他勉力睁开眼,想让那人放手,但甫一张嘴,出口的只有大量的热血。

“无遗,别说话!我马上带你回去!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

戚言海抱着已经昏过去的梁无遗飞快上马,快马加鞭赶回戚府,府里有千金难求的续命丹,只要喂梁无遗吃下,就算半条腿已经踏进鬼门关,也能把人拉回来!

竹林离戚府的距离不算近,戚言海硬是只用了半刻的工夫就进了府。

当他拿出续命丹喂进梁无遗的嘴里时,这个见过无数生死的战将,竟害怕得双手不由自主得发抖。

梁无遗已经昏迷,不能自主吞咽,第一次喂的时候续命丹随着血水冲了出来,戚言海便把丹药放在自己口中,俯身贴上梁无遗的双唇,和着腥味浓重的血水,把丹药喂了进去。

喂好续命丹,戚言海努力稳定下情绪,把梁无遗翻了个身,撕开他背上的衣衫,露出骇人的伤口。

“无遗,你忍着点,很快就会结束。”

明知梁无遗听不见他的说话,戚言海还是出声安慰道。

一掌按在伤口处,另一手稳稳握住箭身,戚言海定气凝神,在心底暗喝一声后,旋即手上发劲,整个血淋淋的箭头被拔了出来。

拔箭的锥心之痛,令昏迷中的梁无遗被活生生得痛醒,但体力的透支马上让他又昏了过去,倒是少受了些罪。

戚言海把事先准备好的上等金疮药毫无吝啬得洒在伤口及其周围,再用干净的布条层层包裹住。

须臾,戚言海伸手搭上梁无遗的脉搏,几乎是提心吊胆得等着那被期待的跳动。

一下,两下,三下……是逐渐趋向平稳的生命的跳动,虽然仍然微弱,弱到令人怀疑它可能随时会停止。

稍许平静下来的戚言海这才感到丝丝寒意,竟然已是汗透重衣。

又在床边守了片刻,确定梁无遗的情况已经稳定的戚言海起身走出门外。这时,在外头守候已久的通传兵立刻上前禀报。

“大帅,只安乐侯逃走,其余赶来救援的余孽已被拿下,关在水牢里。”

“厉国气数已近,就算让他逃回去,又能掀起多大的浪。”戚言海冷了双眸,吩咐道:“把在竹林里放箭的将士找来,我有话要问。”

“属下领命。”通传兵应声而出。

戚言海在前厅站了会儿,转身又回到房里,专心陪在梁无遗身边。

第二十五章:幽冥黄泉路漫漫

暂且不提厉王回到嘉峪关做如何的布局,且说自竹林后的第三天,天朝上下整个朝野都被震动,就连当朝天子也是暴跳如雷,火冒千丈。

只因他们最信赖敬仰的大统帅,居然为了敌国的一员将领,不但让敌国之主逃走,更甚者,戚言海将放箭射伤梁无遗的将士凌迟处死。

这一举动显然已撼动天朝将士的士气,怎能不让天子龙颜震怒。

因此,当戚言海被传唤进宫里被质问此事时,天子派出大内高手赶去统帅府,硬是把是非人抓了回去。

仍处在半昏半醒状态的梁无遗被吊在了城头,以示天朝军威。而戚言海则被软禁在皇宫内,兵符被强硬收回,没有天子的手谕,戚言海不得出皇宫半步。

续命丹虽是灵丹妙药,但伤势沉重如梁无遗者,需卧床静养个数月,方能恢复。如今却被吊在城墙之上,风吹日晒不过两日,梁无遗已呈弥留状态,奄奄一息。

到得第三日,整日昏沉不知人事的梁无遗突有所感,挣扎着从黄泉路上爬回来。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那一骑人马渐行渐近,渐行渐近——刀削的脸庞,飞扬的俊眉,是那样的熟悉,仿若隔世。

“……少戎……”破败嘶哑的声音,如杜鹃的哀鸣,字字啼血。

城墙上似乎守卫们在大声喊叫,在梁无遗听来,却是如此的遥远,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

他的眼底,他的耳边,他的心中,全部只有那抹刻到深处,任山崩地裂也无法消去的身影。

厉少戎。

厉少戎一身戎装,单枪匹马朝天朝的城门飞驰而来。他这种不要命的做法,把城楼上的守卫们给震慑住,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时,厉少戎已近在城门之下。但见他脚踏马背之上,纵身跃上城墙,反手抽出所负青龙剑,两个起落来到梁无遗被吊的地方,挥剑斩断绳索。将人抱入怀中后,瞅准降落的方位,再度提气,借助青龙剑插入城墙内的阻势,稳稳落到地上。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令所有人看傻了眼。

梁无遗怔怔得看着厉少戎英挺的面容,眼睛一眨不眨。直到落地后,梁无遗才低声道:“很久……没看见你的……身手了……”

厉少戎听他说话的声音暗沉沙哑,便摘下随身的水囊袋,喂梁无遗喝了几口。喂水的动作非常小心,任谁见了梁无遗此时的模样,都会以为他在下一刻便会断气。

但在厉少戎的面上看不出一点难过,反倒有隐隐的欢喜之意。

厉少戎轻声应道:“很久没练,都生疏了。”

梁无遗抬起的手,只到中途便无力落下。厉少戎飞快得抓住那只手,握住后放到自己的脸上,轻轻摩挲。

“无遗,你想说什么?”

梁无遗缓缓摆了下头,“你还是回来了。”

厉少戎低低“嗯”了声,静了片刻后,说道:“对不起。”

“……已经不重要了。”

一声“对不起”,包含了多少过往。

因为“天煞孤星”命运的作弄,厉少戎和梁无遗之间又错过了多少。

伤害背后的真相,满溢的是无奈与不舍。到了今日,也终究化作烟云,消散于天地之间。

箭如雨下,纷纷。

远处传来的,是被留下来的人的悲鸣。

而城下紧紧相拥的两人,在经历了这些年的坎坷波折之后,曾经疏离的两颗心终于重合在一起。

上穷碧落下黄泉,唯愿君心似我心,永世不分离。

天朝历二十三年,厉国亡。

留在厉国的子民并未受到太大的波及,依然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只因在天朝军攻占之前,厉国的最后一位大王厉少戎已将厉国的军队带着自愿跟随的百姓撤退到五百里外的落草岭。

落草岭,那里虽是广袤的蛮荒之地,但靠着众人的双手,几年后必能开辟出另一番天地。

又是一年的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秋惜叶撑着纸伞,在细雨中沿着上山的小路一步一步走到山顶。

在长满青草的坟前,已经有个男人拿了香纸在祭拜。

“你这样做也是枉然,不点上火是到不了他那儿的。”

秋惜叶走上前,弯腰从香纸里捡了些还算干燥的,拿出火石几下点燃香纸,再叠加到其余的上面。

男人不说话,沉默地一口一口喝着酒。

看着慢慢燃烧起来的小簇火堆,秋惜叶拨弄了两下,道:“我年年这样提醒你,好像也有七年了吧……你还是不能原谅自己吗?”

男人低垂了眼睫,只是喝酒。

秋惜叶叹了口气,突然上前劈手抢过男人的酒。动作虽粗鲁,说出的话却平静似水,死水。

“我等了你十多年,是人都会累。在看到厉王和梁无遗的结局后,再见你而今的模样,我不想再这样痴傻下去。”

秋惜叶停顿了下,见男人没什么反应,于是自嘲地笑了笑,接着道:“我要走了,天子命我出使列国,可能一年半载都不能回来……你多保重。”

男人终于抬起头,看向秋惜叶——手中的酒。

“还给我。”

“……”

秋惜叶的双目中突然流下泪,手劲一松,酒壶便笔直得跌落到地上,发出碎裂的清响。

他终于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人只是个行尸走肉。

天朝的统帅,戚言海,同样死在了七年前的那场箭雨下。

手中的油纸伞缓缓垂下,秋惜叶默默流着泪,仰面迎着越来越大的雨,仿佛要流尽这一生一世的情感。

总觉痴,舞夕狂,弱冠不知愁模样,原是风流少年郎。

酒醉卧高岗,笑帝王。本乃逍遥人,海角天涯自流浪。

红颜知己在眼前,却不识,傻儿郎!

滂沱大雨中,秋惜叶狂笑着离去,留下怔神中的男人孤立在坟前。

别了,别了,愿君一路多珍重!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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