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外篇——猫瞳

那么我呢？

虽然我没有傻到把那一夜风流当做许诺，也习惯了就这样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但长此以往的等待之后，我还是忍不住有一点小小的奢望。

陌少一，如果这一世我们注定依旧不属于彼此，那可不可以，许给我一个来世？

我不愿相信佛所说的，三生三世之后，缘分就会散尽。

只要我的魂魄不灭，我都要追随你，在这天地之间轮回。

我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那对珠联璧合的佳人如诗如画，竟被竹林中的清风吹下一滴泪水。

祈琅卿低头将它吻掉，既温柔，又残酷。

“我才是这世上最适合你的人。”

“皇上何出此言？一国之君，洛玉岂能高攀？”我唇边笑意淡的不着痕迹，眼睛却还是死死盯着凉亭中的身影，倔强地不肯移开视线。

“洛玉，你太不识好歹，我已经放下身份对你，为何你始终拒我于千里？”他终于失去耐性，面有怒色。

我只是觉得可笑，勾唇道：“你费尽心思讨好我，只是不甘心自己输给了陌少一。你会生气，只是因为你想用他们的恩爱逼我知难而退，却没有收到臆想中的效果。更何况陌少一会娶青鸾郡主，只是为了助你，他们之间未必会有什么好结果。”

他的脸色越来越差，双手也越握越紧。

半晌，他咬紧的牙关里才冷冷挤出一句话，“说得好。”

我叹了口气，道，“皇上，下次可不可以不要再做这么幼稚的事？”

尊如人间帝王，不应该用这种方法来赢得一个人的心。

方欲转身，却听他冷哼一声，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他？”

怔了怔，一笑，“他死了，我随他去便是。”

第十七章

他盯着我，那对黑曜石般的眼睛深不见底，紧抿的嘴唇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刚回到别院，就有宫人报信，说皇太子差点在水池里淹死，至今昏迷不醒。

祈琅卿总算是没有借口在这里过夜，只能匆匆回去了。

我又逃过一劫。

凝眉看在眼里，那对水灵灵的眼睛里充满不解。“公子为何拒绝皇上？这种事迟早躲不过的，何况皇上从没受过这等委屈，若是哪天真的生气了，怕是……”

“到了那天再说吧。”我安慰道。

谁知道到了晚上，他又出现了。

“你不留在宫中，可以吗？”我狐疑问。

“朝廷后宫，没一个安生的地方，只有你这里能让我松口气。”他在我对面坐下，面色果然有些疲惫。

“凝眉，快去拿点茶水点心，”我回过头，道，“凝霜做了很漂亮的糕点，味道也很好，皇上要不要尝尝？”

他看着我的脸，道：“你过来。”

我一下子警觉起来：“做什么？”

“让你过来就过来，这是圣旨。”

“皇上不是答应过洛玉，两个人的时候不以身份相逼吗？”我挑眉。

他只好无奈地说，“那好，不过来就不过来吧，唉，你何时才能听话点。”

“你可知道皇太子祈宁？”

我点点头，“知道。”

“今日落水之事，我怀疑是有人故意推他下水。”

“谋杀皇太子，这罪名可不轻，谁的胆子这么大？”我淡淡道。

祈琅卿瞅着我事不关己的样子，一扬下巴，道：“告诉我，你心里有什么想法？”

“国家大事，洛玉不敢妄言。”

“恕你无罪，尽管说来听听。”

见他一脸认真的表情，才觉出他正是为此事所扰，便缓缓道：“外人看来，此事最大的凶手，不正是皇上吗？当初皇太后同意让皇上继位登基，条件就是要立先帝唯一的儿子祈宁为皇太子，以保证皇室正统，如此一来，皇上自己的亲骨肉就再无继位的可能了，照这么看，最希望皇太子早夭的应该是皇上。”

他苦笑：“说不定那群臣子现在心中正是这么想的。”

“不仅是大臣，皇太后也会这么怀疑，此事的后果必定导致皇上与太后不和，与群臣有隙，这凶手真是阴险。”

从来没有光明正大的政治，也没有无风无浪的仕途。

野心和欲望像一个巨大的旋涡，以无法抗拒的力量将所有无辜的人席卷入内。

“依你看来，这是何人所为？”

我托腮，不假思索道：“刘峥。”

他又问：“从何而知？”

“皇上用陌少一和青鸾的婚约摆了他一道，让他做不成皇帝，连造反的机会都没有，他这把年纪了还只能做个小藩王，盘踞在方寸之地，心里定是愤愤难平，皇太子早夭，皇上与太后内阁反目，岂不是益处多多？”

祈琅卿眸色中一抹笑意：“不错，你竟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皇上可有赏赐？”

“恩，朕赏你今晚侍寝。”

“……”我无言以对。

他轻咳一声：“赵峥在宫中必有爪牙，祈宁这次虽幸免，却未必能一直有这样的运气，恐怕命不久矣。”

“皇上难道忘记太后了吗？太后疼爱孙儿，定不会让他轻易遭人所害，若将太子送去太后那里，必定安全许多，如若哪天真的出事，也是太后自己看护不力，无话可说，群臣更是不会诘难皇上，赵峥挑拨之计也难成。”

他点头：“恩，此法甚好，就这么办。”

须臾，呼出一口气，笑道：“玉儿不仅绝色，更是多智，让人越来越喜欢。”

听他这句话，我顿时觉得自己很危险。

果然，他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去歇息吧。”

第十八章

我原地不动，脸色有些僵硬。

他轻笑：“不必紧张，我不会迫你的。”

说罢，便让凝眉带路，去了另一个房间休息。

果然一夜相安无事，次日一早起来，一问凝霜，才知道他去上早朝了。

“皇上吩咐，公子可以自由外出，但是一定要带上护卫，且不可对外人露出真容。”凝霜喜道。她也知道我在这地方憋久了，心里痒痒得很，忙不迭把好消息说给我听。

我高兴得就差没扑上去捧住她可爱的脸蛋亲一口。

“好极了，我们现在就出门。”

“公子莫急，先用早膳吧。”凝眉笑着从里面出来，手上端了热腾腾的早点。

匆匆吃了几口，我就领着两个姑娘大摇大摆出门了。三个护卫打扮成平常百姓模样，远远地在后面跟着。

出来逛逛，心情明朗不少。

到了京城最热闹的繁华地段，我心中无限感慨。

当初就是在这里，我遇上了一身裘皮，雍容华贵的云岫。

那时的京城落雪纷纷，那时的云岫，脸上有两行泪痕。她撞进我怀里，就那么晕了过去。

我将她带回客栈，冒雪去替她抓药，回来的时候，她正倚在窗口看雪景，脸上一派平静，不施脂粉的容貌非常清秀，看到我进来，淡淡一笑，说，公子，你回来了。

她对我直言不讳，告诉我她是个卖笑为生的青楼女子。

我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自古侠女出风尘。

她但笑不语，以手承雪，呵气成霜。

后来我就跟她去了凤眠。

我始终没有告诉她，那次看似偶然的相遇，是我意料之中的邂逅。

我也没有告诉她，其实我知道她那两行泪痕的哀伤从何而来。

她爱的男子叫做苏容之。

只是，小楼明月曾有约，却为功名负红颜。

情爱这个东西，有时候竟是如此短暂，甚至短到写不完等待二字，便已不能回头。

有些人，可以共贫苦，却不能共富贵。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所以苏容之金榜题名衣锦还乡的荣耀中，并没有云岫的存在。

可是他被下令斩首的时候，她还是奔赴千里，来见他最后一面。

虽然被负，可也曾经被爱。所以她来了，来这里亲眼目睹他的死亡，只是不想他离开这人世的时候，看见的最后的一个人，不是她。

原来，她还是肯为他落泪的。

可云岫不知，死亡更像是一场盛宴，每个人都要赴约，他不过先行一步，所以挽留不住。

我是个贪杯的人，每到一处，必是寻找当地最出名的美酒。

听说京城美酒极多，是个酒香四溢的都城，凝眉她们将我带到此处最有名的望云酒庄，谁知一打听，店家竟说所有的酒都已经有人买了。

我愕然，“谁买的？”

“就是明日大婚的少相。本庄这两日所有的酒都要送去少相府，以筹备婚宴，所以公子来得真是不巧，还是改日吧。”

从酒庄出来，凝眉道：“不妨的，还有别处也能买酒。”

我摆摆手：“我已经没那个兴致了，我们到处走走吧。”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一辆马车与我擦身而过。

不经意间一瞥，马车上人的竟是半夏。

我的心差点从喉咙口跳出来。

他也看到了我，虽然我脸上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对眼睛。可是他只看了我一眼，就放下了帘子，任由马车缓缓驰远。

相逢一笑是路人。我们却连一笑都没有。

心中酸楚，无处言说。

他果然没有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第十九章

回到住所，心情莫名低沉，随便扒了几口饭就放下了筷子。

凝眉拿出一壶酒，尚未斟满便已经芬芳袭人，我双眼一亮，笑问：“好香的酒，你从哪儿弄来的？”

“这是望云酒庄最出名的状元酒。”凝眉喜滋滋道。

“他们的酒不是被少相府的人买光了吗？”我皱眉。

“这是奴婢特意去少相府要来的，”凝眉忙说，“奴婢见公子一整天都闷闷不乐，想来是心里惦记着喝不到好酒，所以才去跟少相府的管家要了一坛子。管家知道是公子要喝酒，还特意多给了好几坛，都在后院放着呢，公子想喝的时候可以随意取用。”

凝眉又呀了一声，道：“瞧我这记性，少相府的管家还有一封信要给公子的，奴婢光顾着倒酒，把信给忘了。”

一听有信，我的心里突然开始打鼓。

凝眉取来信笺，我捏在手里，薄薄的一封，刚要拆开，就听到门外传来祈琅卿的声音。

“玉儿上次给我出了个好计策，其效甚佳，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来。”

我忙不迭把信藏进袖子里，说道：“赏赐就不用了，只要皇上别动不动就把我关起来。”

“我倒是有个挺好的礼物给你。”

“礼物？”

他俯下身在我耳边邪邪笑道：“明日少相府的大婚之宴，我会带你去。”

我的脸色瞬间僵硬。

“我要你亲眼看着他成亲，然后让你心甘情愿入宫做我的妃子。”

“洛玉一个男人，做皇帝的妃子，这不是很可笑吗？”冰冷的嘴唇漠然地吐出这几句话，苍白的脸色却出卖了我。

“自古以来，君主不乏龙阳之好者，都蓄有男妃宠伶，有什么可笑的。”他冷哼一声，“我看只是你不愿意罢了。”

“洛玉若是抗命，皇上是不是会杀了我？”

“不，我会杀了所有你在乎的人，云岫，半夏，还有陌少一，但是会留你性命，不让你轻生。”他的眼中倏然闪过一丝阴霾，“我会让你痛不欲生地活下去，求死不能。”

我悄悄捏了捏袖子里的这封信，抿紧了双唇。

第二天，等他去了早朝以后，我假装睡懒觉没有出房门，从后院翻墙上了大街。

到了信中所述的地方，已经有个人等在那里。

在这之前，我想过很多遍我们再次面对面的场景，他用何种眼神看着我，我对他说什么话，我们会如何。

可是现在，四目相对，原先的设想竟然一个也不能实现。

我摘掉脸上的面纱，让他看清我的模样。

“陌少一，我来了。”

他的表情很平静，也很温润，淡淡的感觉，就像一块沉在水底的暖玉。

“你瘦了，”他说，“他把你照顾得不好吗？”

“他对我很好，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唇齿露笑道，“可我太想你了，茶不思，饭不想。”

他眼中一震，却似早就明白一般不动声色，静静看我。

“你何以对我如此执着？”他垂眼道，“我从来没有好好对你。”

“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天意，你会不会相信？”我倒是很想告诉他所有的一切，可是我怕，在他知道了我不过是个依附着桃花肉身苟延残喘的半缕魂魄之后，会不会再也不肯让我接近半步。

这个时空，世人都敬畏鬼神，憎恶死灵。

已死之人，本该投生三界，自寻转世，不该留恋人间，为非作歹。

就连当初那老头子，也劝我修道成仙，早登极乐。

可我不舍。

“洛玉，你过来。”陌少一轻轻道。

我木手木脚走至他眼前，却没想到他会对我伸出双手。

“让我好好抱一抱你。”他低语道。

这一刹那，我的眼泪几乎就要落下。

陌少一，你不知道我等这句话等了多久，在我所剩不多的岁月里，再多人的甜言蜜语，再多人的体贴关心，也抵不过你这句话对我的意义。

我双肩微微颤抖着，仍由他将我搂入怀里，就像拥抱一个情人，一个心爱的人。

就算此刻灰飞烟灭，我也死而无憾。

试探地伸手反抱住他，见他并无反应，就更大胆地环住他的腰，让自己与他贴在一起，分享彼此间最温暖的气息，以及各自特有的味道。

“你身上好香，像是花的味道。”他埋首在我颈间，轻嗅道。

“是桃花。”

“恩，很好闻。”他低语一声，将我抱得更紧。

我爱极他如此深切的拥抱，像是要把我嵌入自己的胸膛一般用力，却又带着不忍心伤害的温柔。

时光如水，流逝无音。

你若安好，我便安心。

你知道，我对你许下的誓言，就像山谷里那棵桃树，不管日月星辰如何交替，都不曾枯萎。

静静相拥片刻，我微微退开一步，仰起脸去寻他的唇。

欣喜的是，他没有拒绝我，甚至对我的唇齿有了回应。

唇瓣相触，一种麻痹的甜美感觉顿时流遍全身。

从蜻蜓点水的浅尝，直到天雷勾动地火般的激烈，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第一次身体接触时不曾体会到的，没有想到这种感觉比单纯的交媾要舒服得多。

虽然置身酒馆，却是单独的雅间，而且此时天色尚早，酒馆里来往之人稀少，尽管如此，还是要压低自己的喘息声，以免被人听到。

男女之事尚要忌讳，更何况是两个男人。

衣带滑落的时候，我问他：“陌少一，你确定你想要的是我吗？”

他没有回答，一把捞过我的腰身，让两人的下半身紧密贴合，我才感觉到他已经蓄势待发，顿时面红耳赤。

刚才的问题真是蠢呆了。

他用手指将我的后庭弄得柔软，在此期间，我趴在他肩头，抬高自己的臀部，脸红的一塌糊涂。想起第一次没有前戏的进入，的确是弄伤了我，在那之后很多天都只能吃些清淡的食物，调理许久才缓过劲来。如今他懂得温柔待我，可见我在他心目中，已经不再是半夏的替身。

想到这里，心里就甜蜜得发紧，就算手指搅动之时仍有微微刺痛的感觉，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