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云只微微一笑,等他说下面的话。
“过些日子小城的身子好些了,让他出来透透气吧。”皇上这句几乎是命令。
西门吹云紧锁眉头,有点扛不住。
“等天气再回暖一些,大家一起去狩猎,爱卿和小城,还有凌青都去,可好?”皇上这话虽是在问他,但语气里有不容反驳的
强硬。
“皇上,以墨少爷的身体情况,恐怕……”西门吹云想找借口搪塞,能不让墨连城直接面对皇上就应该尽量避免,就算墨连城
要见凌青。
“他就是关在屋里太久了,以前就一直不爱出去走动,多跑跑才能强身健体。”皇上此话一出,西门吹云再想回绝都难。
再说墨连城的身子才不是自愿关起来导致的,是皇上一直不断绝的下药鞭笞。
“怎么,爱卿不乐意?”皇上斜睨了他一眼。
西门吹云无可奈何,只能抖抖衣服,就地跪下:“微臣遵旨。”
“那就好,你退下吧。”皇上不耐烦的挥退他。
西门吹云出了御书房,想再去找凌青,被许公公拦住。
许公公看了看天色,叹道:“西门大人,知道什么是晚了吗?不止今天,什么事情都晚了,看在您父亲为了然朝兢兢业业的份
上,皇上要奴才告诉您一句,别救不了他人回头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早已搭进去了,在年少第一次见到墨连城的时候,既然心都搭进去了,性命又何妨。
有礼的告别许公公,西门吹云最后叹了一口气,悠悠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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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青被小公公告知他五天之后参加狩猎大会,说是皇上的旨意。
旨意?凌青从来就没得见过圣旨,其实他很想问一句,那皇上有玉玺的么,不然为什么总不见圣旨。
凌青不是很想去,就怕这是一场巨大的阴谋,而他这颗棋子,要死在乱箭之下。
“都是些什么人去?”凌青就随口问问,“皇子?公主?”
在这个诡异的宫里,他根本就没见过妃嫔和皇上的子嗣。
“几位年轻的大臣。”小公公熟练的回答他,“按照惯例,每年新上任的大臣都要与皇上一起狩猎。”闭口不谈皇子或公主的
问题。
“可我不是大臣呀?”凌青记得自己什么都不是,进宫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是皇上恩典。”小公公好像是被打多了,说话终于也一套一套的了。
恩典二字让凌青鸡皮疙瘩四起,他搓着手臂问:“墨连城去吗?”应该不会有这样好的事情,除非天下红雨。
“名单里有墨少爷。”小公公还算耐心,被问这么多也不烦。
凌青愣住,他没想到小黑也有份,这算什么?一箭把两人都串了,然后直接篝火?
看来真的要下红雨了,一场血雨腥风估计在劫难逃,而且小黑的伤势八成没好,皇上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第三十五章
这夜,凌青刚沐浴完毕,正要上床睡觉,听到窗外一阵轻啄,知道是暗暗来了,于是披了外衣,推开窗子,待到暗暗飞了进来
,再小心的把窗户关上。
这次暗暗又带了一张薄木片过来,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了一句话:别去狩猎。
凌青知道,这应该是小黑强忍了疼痛写下的字,怕他太担心,再三思索,写下一个字:好。
被骗这么多次,骗他一次也不过分,凌青笑了笑,把木片重新夹回暗暗的羽翼之下。
凌青终于一夜好眠,他知道自己要养精蓄锐,既然躲不过也躲不起,那就全盘接受,他倒要看看皇上要把他们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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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盼来一次好天气,凌青这天换上了一套精美的衣服,据说是皇上亲自挑选的花色,复杂的花纹他看不懂,但是颜色素
白得他一头黑线,公公们都夸他风度翩翩,他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像是去奔丧,要么就是活祭品。
而且衣料有点单薄,正要添一件外衣,许公公拿来了一件貂毛披风,也是纯白的颜色。
再搭上三尺白绫,就绝配了。
凌青系好披风,正要往正殿去,被许公公拦下,不由分说扯下他头上已经绑好的发带,语气恭敬的说:“这条不适合。“
一头青丝瞬间披散下来,凌青很想把他给剁了,这是他来到这个朝代第一次被人说他的打扮不适合,他可是化妆师助理出身,
要怎么打扮还轮不到别人来教。
许公公见他眼神微怒,从身后小公公的手上拿过一根已经准备好的,又是白色的发带,绕到凌青身后,为他梳妆。
“奴才以前服侍过皇后娘娘,梳理头发还是小事一件。”许公公两手压在他肩膀上,巧劲一使,愣是把凌青压得动弹不得。
“皇后娘娘?不是没有皇后娘娘吗?”凌青悄悄看了小公公一眼,发现小公公哆嗦了一下。
“不知是谁对凌公子乱嚼舌根,但皇后娘娘是有的,应该说,有过。”许公公拿起梳子,动作轻缓的给他梳头,“怎么,凌公
子想听?”
“能说来听听?”凌青好奇,这不是秘密么。
“也不是不能,京城的人大抵都知道,皇上没有禁止讨论。”许公公回忆起往事,唏嘘不已,“皇后娘娘嫁入宫中时,因为面
容姣好为人温柔而被大家喜爱,是奴才此生遇过的,除了皇上以外最好的主子,却因为一件事触犯龙颜,被赐死。”
“什么事?”凌青完全被他勾起了满腹的求知欲。
“墨少爷十岁以前,是居住在宫里的,可能因为皇上对他要求有些苛刻,几次受不了都要逃,有次他就逃到了皇后娘娘的寝宫
里,皇后娘娘唯恐他还被打,便偷偷藏了他数日,皇上最后发现时,皇后娘娘说什么也不肯放开墨少爷,还对皇上说,要是日
后墨少爷还被打,她要带墨少爷逃离宫中。”许公公现在想起,还是觉得无奈,“关于墨少爷,凌公子可能觉得您与他再熟不
过,但是墨少爷一直就是不祥之人,这是金山寺主持说的。墨少爷父亲早逝,他两岁时主持来看过,说墨少爷有蛊惑他人心智
的本事,生来如此,防都防不住,要是一般人,会落得家破人亡,倘若皇上执意收养,将山河破碎硝烟四起民不聊生。”
见凌青不语,默默听着,许公公继续说:“当时皇上不信,只因墨少爷的父亲与皇上是结拜兄弟,因此一直收养,视如己出,
但没出三年,国内多处洪涝干旱,边疆总是告急,墨少爷更是中了邪一样,每回见了皇上都要冲上去打,说什么杀父仇人,皇
上心可能急了点,偶尔会打他。可怜皇后娘娘不知情,也不知听墨少爷胡言乱语了什么,一心要为墨少爷抱不平,纯良贤淑的
皇后娘娘没多久就走火入魔了,总觉得皇上要杀害墨少爷,最后竟然拔出匕首要护住墨少爷,一不留神划伤了皇上,这种事情
,实乃天理不容,朝廷律例也不容许,皇上忍了她半年,最终赐了她一杯毒酒,后来在她的寝宫里发现她藏了很多生火的工具
,她是有心要将皇宫烧了。”
“所以皇上就把寝宫都毁了?”凌青揣测,皇上估计是害怕落人口实,不止杀人灭口,还做绝了,把一切都化为乌有。
“不,皇上要永远为死去的皇后娘娘空着寝宫,但也许是天意,在一天夜里,寝宫突然遭雷击中,墙崩瓦碎了。”许公公拢了
拢凌青的头发,高高束起,再用白色的镶满宝石的发带小心系上。
一般说来,皇宫里有这种事情,被张扬出去是要杀头的,皇上居然任由别人说,大概是觉得他问心无愧。
可惜凌青先认识了小黑,他知道小黑不是许公公口中蛊惑人心的人,不然他也要为皇上的气度折服,那他就真的是瞎了眼。
凌青晓得许公公是皇上跟前的人,早被洗脑,多说无益,只等他梳好。
“皇上不忍心凌公子也被墨少爷蛊惑,才要一直把您关在宫里,今天皇上正是要给凌公子看看,墨少爷的妖法。”许公公弄好
,退到一旁,“素闻墨少爷喜养鸟,其实是妖法控制,皇上要揭穿他的把戏,还望凌公子多留心,远离墨少爷。”
一派胡言,凌青感觉这伙人几乎可以去做传销了,小黑那点逗弄鸟儿的本事他再清楚不过,没事顺顺毛,要不就喂点杂食,鸟
儿爱靠近他,这又不是小黑可以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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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殿里,皇上正坐在龙椅上,底下跪了两排年轻的臣子,小黑在最后面,吃力的攀附在一位公公身上,跪也跪不了,身上的伤
口基本上是结痂了,但是结痂未落,这一跪,恐怕会导致伤口裂开。
许公公带了凌青过来,在门外高呼凌青的姓名,臣子们都纷纷回头,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阵仗,不提前等候,要皇上坐等。
只有小黑听了这名字之后,双膝不稳,差点滑落在地,幸好跪在地上的西门吹云撑住他。
凌青一踏进门槛,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如此打扮,大概说明了他的地位,皇上最喜欢的碧玉碎云就镶嵌在他披风上,绕着
左臂的位置错落有致的点缀,再看凌青的眼神,毫无畏惧,凛然得像是他胸中另有一个无法颠覆的世界,一切的评判和审视都
将与他无关。
朝小黑淡淡一笑,凌青不顾许公公在前方带路,站在小黑身边不走了,接过小黑,稳稳扶住。
皇上只是轻拢眉毛,并没有什么异议。
人已到齐,皇上起身,许公公立刻高呼:“起驾!”
皇上走过凌青身边,看着凌青:“和朕同辇而行,可好?”竟要问他。
旁边几位听得丝毫不差的臣子都诧异万分的盯着凌青看,凌青扶着小黑往后退了半步,恭谦的说:“不劳皇上费心,凌青和墨
连城一同便可。”
皇上意味深长的一笑,笑得众人不解。
凌青回以微微一笑,笑得众人疑惑。
皇上终究放过他,看都不看小黑一眼,步出正殿。
“凌青……”小黑最怕的事情,就是凌青顶撞皇上或不买皇上的账,被处以极刑。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天听了你的话,和你分开,我没有一天不后悔。”凌青像是起誓,“再不能放下你,随着他走。”
“就算死?”西门吹云站了起来,语气有些酸涩。
“就算死。”凌青坚定的回答,世人已将小黑鄙夷到万劫不复的地步,他在现世也不是什么好鸟,既然摊上了小黑这个家伙,
要死一起死。
西门吹云不再质疑,走到小黑的专属马车旁,趁别人不注意,一掌击碎了车厢,黑红色的尖刺在太阳底下折射出触目惊心的光
线。
“年久失修,被虫子蛀了呢。”西门吹云回身对两人作手势,“鄙人刚好有辆比较宽的马车,不介意的话,请。”
小黑轻叹一声,被凌青和西门吹云扶上了早已铺了软垫的马车。
许公公听到后方传来好大的声音,跑去一看,发现墨连城的马车被毁得支离破碎,急匆匆跑去报告皇上。
皇上不怒反笑:“无妨。”一辆马车而已,要是想再造,铜墙铁壁的他都能让人造几十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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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青担心路上的磕磕碰碰会让小黑旧伤复发,一遍遍抚摸他的伤口,心疼得眼眶都红了:“怎么就不好,怎么就不好……”
“会好的。”小黑躺在他怀里,只恨自己窝囊。
旁边的西门吹云抵不住眼前的浓情蜜意,故意咳嗽几声:“要卿卿我我就给我滚下去,看了碍眼。”
说是这么说,话里没有半点后悔帮助了他们的意味。
凌青轻声对小黑说:“狩猎完了,带我去看看你的府邸,我要放炸弹炸了那个地方。”
小黑更是操心:“叫你不要去狩猎,他摆了陷阱。”
“我知道,我不跳下去不就成了。”凌青才想起,“你别让你的鸟飞来,他要想法子证明你是妖怪。”
“我哪里还养鸟,就只有……”小黑愣了,下面的话说不出来,只能傻傻看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就挤进来的暗暗。
暗暗转了转小脑袋看看他们,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第三十六章
待得上了骏马,凌青才知道后怕,他根本没怎么接触过骑术,不过是这两天去皇宫的马厩看了一下。
皇上赏赐了一匹雪白的马儿给他,性情似乎很温和,凌青与它沟通过两次,就是轻轻抚摸它而已,但是没有想到,骑上去是这
么恐怖的事情。
勉强能摇晃的坐上去,凌青小心翼翼的调整了一下坐姿。
小黑的马毛色很好,黑得发亮,虽然人是无精打采,但整体看起来还是很像样。
西门吹云骑着他的马慢悠悠的过来,凌青看了差点没从马上栽下来,西门吹云胯下的马是一匹有着黑斑的白马,像极了荷兰奶
牛,马儿的眼睫毛随着眨眼一扫一扫,扫得凌青的小心肝乱颤。
“噗哈哈哈哈!”凌青实在忍不住,毫不给面子的趴在马背上大笑。
小黑竟然还补充了一句:“西门的马是全国最漂亮的。”
凌青擦着眼角,害得他想笑出泪花来,那匹马是很与众不同,但是论漂亮,他就不敢恭维了。
狩猎大会即将开始,三人只好去到皇上跟前,小黑和西门骑马走在凌青的两边,生怕他不懂骑马。
“你没事吧?”凌青担心的问小黑,因为小黑明显气色不佳,刚刚还卧倒在他怀里的。
“给他吃过续命丹,撑几个时辰还是无妨的。”西门吹云替小黑回答。
“续命丹?”小黑没想到这么严重了,这丹的名字听起来过于吓人。
“可救命可养生的一种丹,原是极寒之地的老人才有,我爹年轻的时候路过,老人送了药方。”西门吹云说得轻松,“皇上也
在服用续命丹。”
凌青无语了,原来还存在这么邪门的药物,搞不好这里人就把续命丹当做维生素在吃。
皇上并不参与狩猎,只是坐在士兵们一早布置好的会场上,就连龙椅都搬来了,据说是从前几年开始,皇上就无法进行激烈运
动了。
那他就是纯看客,凌青心里揣测。
许公公开始讲解今天的规则,在猎场内,圈养了百十种动物,既有温顺的松鼠之类,也有凶猛的老虎,不论何种手段,最先捉
到目标就算赢,目标就是一只纯白的狐狸,狐狸的耳上有记号。
需在今天之内捉到狐狸,不论死活,赢的人可向皇上任意提出一个要求。
最后那句话让凌青眼前一亮,如果他能捉到狐狸,就要皇上放小黑远走高飞。
但是他不忍杀生,再看看已经准备好的臣子们,个个拉弓拔弩,凌青感觉没什么希望。
“在西南方向,离这里不远。”小黑突然凑过来对他耳语。
凌青一脸诧异,他是怎么知道的。
“暗暗往那个方向飞去了。”小黑有点得意。
“不是让你把暗暗赶走吗?”凌青眉头紧锁,他就怕出事。
小黑无奈的说:“我在这里,它不会走。”
话语间,皇上已经宣布狩猎开始,他惬意的喝茶观赏,探子分布在猎场各个角落,他完全不需要动手。
三人往西南方向去,凌青的马走得极慢,他急也没用。
“这马是上了年纪,老马了。”西门吹云淡淡的说了一句,似乎是知道什么,却不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