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强大。
我故意视而不见他们的讶然,我回答不了他们的任何一个问题。走上前,我看到了清扬沉睡的容颜,我也已有好几年不曾见过
他了,这个多年在外为人间奔波的少年,眉间的坚毅因我的碰触而变得柔和,清扬,你感觉到了,是不是?我来了,清扬。
屋外响起一阵喧哗,破门而入的是惊魂未定的越君夜真,这个年纪轻轻便在这个大陆站稳了跟的人,一脸的戒备和凝重,看到
我们后掩去瞬间的惊异,“你能救他!”这不是个问句,也不是个请求,这是个命令。我抬头对上他的执意,这个年轻的君王
还未完全褪去少年情怀,我点头,“我为他而来。”虽然还不清楚他的情况,虽然还不知道能或不能,但是他会没事,因为我
在。
齐君孤城随后而来,一脸饶有兴味地倚门观望,“原来是魔君最宠爱的殿下光临鄙国啊!”一句话,一个宠爱已击碎了我匆忙
建起的心防,孤城,这个永远都是笑着残忍的人,我闻到了一丝深不可测的危险。
我们被安排在隔壁院落,受到了十分礼遇的对待。清扬的身体看不出什么问题,安详而宁和。傍晚时分见到夜真,他就这样站
在清扬的屋外,看残阳西下,“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爱了,深爱了,他便做不回自己了。遇上他,我就注定无法是越君,只
能是夜真。”他平静叙述,是在对身后的我说,亦或只是沉浸在遥远的回忆里,“第一眼见到他时,他还很小,我作为越国的
继位者,来到魔天国,无意闯入了那个清清冷冷的天戒院,便看见他一脸寂寞地望着门口,那个小小的人,看到我后满心满怀
的失望,我不是那个他在期望在等待着的人,这个认知让我第一次尝到了失落,就算是拥有了全世界也无法填满的失落……”
回忆总会有美好的一面,我看到了夜真眼里溢出的温柔和思念,他们是有共同曾经的人。“作为他国的皇太子,我是不允许去
那种地方见那里的人的。我继位后的第一年便是四年一次的三国大会,我和他作了交易,只要他成为我的,我便让他远离那场
游戏。我让他隐藏在我身后,看了前两场,他便咬着唇颤抖地对我说,好。”跟我想象得差不多,却在证实之后更加心伤,清
扬,那个孩子,其实很坚强,坚强得让人心疼,我看见夜真转身后眼里的决绝,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祈-清-珏,他-是-
我-的。”一阵发寒,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一如我的名字被他咬碎散落。
我轻笑,发自内心的快乐,我好像看见了清扬满满的幸福,却忍不住挑衅,“他是谁的,我做不了主,”看着他毫不犹豫得泄
出杀意,这个男人不是越君,他只是夜真,“能做主的只有他自己。”我看着他颓废,抿嘴无奈,“我要带他走。”
我点头,“只要越君告诉他,越天国从此会和人间和平相处,越君及你的臣民也不会再伤害任何一个凡人,他自然就会跟你走
了。”
我对这个男人的好感在他意味深长地说出下一句话后,骤然失去。“他中得是锁魂,只有给他下咒的人才能解锁,也就是……
只有齐君才能办到。”锁魂,锁魂,顾名思义,锁住魂魄,只留一具空壳,而中咒越久,醒来后对身体的伤害便会越大,怪不
得,眼前这个君王要做出如此大的举动引我即刻现身,把什么都算计在内了,我转身愤然离去,心里默念,这个不是夜真,这
个是三国君王之一的越君,一群狐狸中的一只!
面对齐君孤城,我一直都无法坦它天生的克星一样,不用怀疑,他便是我的克星。想起那场三国大会上孤城笑谈着操纵生命的
寒意,想起那个天戒院的午后,那猎人的光芒折射出我所有的惧意,想起那个送行宴上耳边还留有他话的冰冷,那酒杯破碎成
一片一片,一片片势在必得的凌厉……我的身体随着胃一起绞痛,寒意在血管里肆无忌惮地流窜着,齐君孤城,想起今日他倚
门而笑,眼里得意的猖狂,他已准备好了一切,只等着我,自投罗网。
三十一.麒麟石
为了即将而来的对峙,我需要全副武装,齐君孤城,我的命运由不得你!推门而入,看见低头静坐着的冥华和祈墨,还有一旁
站着的清冷。对于那些个法术,我即使看的再多记的再多,也只是听闻,也只是纸上谈兵,而他们,应该是早就知道了的,锁
魂,他们不说,自有他们的担忧,在他们眼里,清扬自是比不得我重要,可是于我,他不同,那一年,我对他说,在我生命结
束之前,由我护着他,我的生命还在,我的誓言不变。
“有事?”我边问边对镜整装,不能让自己太柔和,亦不能让自己太强硬,谈判,就要有谈判的架势,用厚厚的粉底遮去这一
脸的倦怠慌乱,前世有过太多的示弱了,对父母,对实验室的那些人,于是我失去了小唐,失去了生命,这一世也没有强悍过
,有小白不需要,有了父皇后更不需要,可是此刻,他们都不在,小唐不在,小白不在,父皇……
“你……齐君不容易对付,况且还是在他的地盘,我们可以想想其他办法,不用急于一时……” 我听着祈墨连他自己都觉得说
不下去的蹩脚话语,心一沉,中锁魂者,中者越久,伤害越大。
“一起。”冥华眼里盛满太多的坚决,我拒绝不了的坚决了。清冷自无须言语,我在,他在。
不可否认的,身后的三个人给了我最大的支持,至少在我见到悠然惬意看着我们到来的齐君孤城时,我还能挺着身板,含笑面
对。那个人一如既往,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他是个地地道道把人生当游戏的人,而看着他,我居然有种他天生就该如此的
想法。
齐君把玩着手里的一个檀木盒子,修长的手指有种诱惑的味道,看到我们进来,也只是淡淡一笑,“来了。”
我选了一处离齐君较远的位置坐下,酝酿着如何开口……求人,没想到冥华先出了声,“我国四殿下无故在贵国皇宫昏迷不醒
,希望陛下能给予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果然是不懂政治的,清扬怎么说也是一国皇子,在他国皇宫发生这样的事,怎么说都
是无法光明正大的,该解释的人应该是齐君才对。
却没想到换来孤城的一阵嗤笑,“国师大人真会开玩笑,怎能说是无故呢?不是明明中了锁魂吗?而且……是只有孤才能解的
锁魂。”
我看到了对面冥华和祈墨同时皱起了眉,也有些惊讶于孤城的有恃无恐,他没把清扬放在眼里,没把一国皇子放在眼里,难道
他也一点都没把魔天国放在眼里吗?
像是觉察到了我的疑惑,“难道魔天国会因为一个凡人皇子而挑起战争?再者孤也没说不救他不是吗?”
“哦~说起来,陛下救我国皇子,也算是我魔天国欠陛下的一个人情,以后若是有需要,魔天国定当竭力相助。”祈墨早已换上
了一副洒脱不羁的谈笑风生样了。
“呵呵,”孤城掩嘴轻笑,狐狸似的眼挑眉看着祈墨,“可是,孤救与不救,却都是与魔天国无关啊。”
“哦~看来陛下是不介意两国交战的了。”
“是啊。”
这个男人,这般轻快的回答,还有那软硬不吃的态度,真是让人抓狂,我看着他转头,幽深的目光,眉眼带着挑衅的妖艳,“
清珏以为孤该如何呢?救人可真是要费很多精力的。”
镇定,镇定,他不能把我怎么样的,“救人自然不是简单的事,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让清珏分担的?”
“呵呵,分担不敢,就是最近得了件稀罕物,想来这世上也只有清珏能配得上了,刚又听闻了临风镇的事,便更加坚定了孤的
想法了。”纯净的笑一如耍宝的孩子,一脸高兴地将手中的檀木盒送了过来。
不祥的预感随着盒子的打开肆意蔓延,蔓延成我脸上瞬间的惨白,麒麟石!居然是麒麟石!绝无仅有,世间仅此一枚,居然在
齐君的手里!
麒麟石,传说由上古神兽麒麟化身而来,麒与麟本是兄弟,是上神的坐骑,有着强大的力量,傲视众界,却因互生爱意,违背
天地法则也要在一起,最终相拥而亡,成了一块玉石,谁也不能再将他们分开。而如今手中的这麒麟石竟然被炼成了一个手镯
,麒麟石啊,这是世间最坚固的玉石,他们是宁死也不愿分开的,为何如今却……
“是……炼血池!”冥华的惊呼唤回了我的惊魂未定。炼血池,原来如此,用最纯净的人,染上最血腥的灵魂,然后用最肮脏
的血洗去麒麟间的牵连,血液要新鲜,要不能间断,要整整三年,怪不得有不断失踪的美色少年,怪不得任由他们受尽屈辱,
怪不得这里的煞气愈见沉重。三年冶炼,之前还有准备无数,之后还要将它精雕细琢,真真煞费苦心了。
不顾冥华,祈墨,清冷的脸色,我伸手触及它一手冰寒,不禁苦笑,只是这一碰,便已冻住了半身血脉了,果然不愧是上古神
兽,果然不愧是被污黑了的麒麟石,这染上的恶念,不仅能抑制任何一种法术,而且能让人渐渐忘却心中所爱。还有一点,不
再有情的麒麟石冰冷得彻骨寒心……
“清珏不喜欢孤送的礼物吗?”
“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冥华僵硬地将我带走,断绝了所有即将可能的对话,而齐君也不甚在意,他已经准备了那么多年
,不在乎多等这么一两天,有些东西,他从不考虑喜欢还是不喜欢,值得还是不值得,他从来都是随性的,引起了他的兴趣,
那便只能做好当猎物的觉悟,不毁灭也不会放弃,只能得到,用尽一生的时间也无所谓,只要……得到。
而祈清珏,就是这么个存在,三国大会,他泰然自若,位于不败之地,他引起了他的关注;三国大会,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于
无形,他挑战了他的权威;天戒院,丛花中精灵现身,他迷惑了他的双眼;送行宴,一场轻旋妖娆,他惊艳了他的灵魂,一个
迷魂魔咒,他燃起了他的热血,祈清珏,所以真要算起来,也只能怪他自己,是他闯入了他的世界,是他入了他的眼,是他沸
腾了他所有不可知的欲念,所以注定了这一场追猎,至死也未必能休。
三十二.鱼死网破上
我捧着那装有麒麟石的檀木盒静静地来到清扬床边,我看着他安静得透着乖巧的睡颜,久久的……
不知过了多久,等我抬头时看见了夜真深沉的目光,见到我时转瞬移开。麒麟石,即便隔着檀香木,依然冷到了骨髓,我不去
理会夜真那有些仓惶的无力,径直向着门外走去,路过他的身边,感受到空气的微颤,那人的唇轻启又合上,我不知道现在的
我是该为清扬欣喜还是该为自己悲哀,为何走到哪里都是两难?
绝望的气息压得每个人都踹不过气,冥华三人一直紧紧跟随着,时刻注意着我的举动,他们欲言又止的表情,他们草木皆兵的
神态,我很受用,朋友,大抵就是这样的吧,即便只是为了天人而不是为了我清珏,我亦此生无憾。
我打开盒子,再一次触及它的寒意,切肤,彻骨,食髓。
“你带上,我便死,你带上试试,要一个清扬还是我。”平静的语气透不出任何波澜,但我知道他会这么做,没想到那个云清
风淡的男子竟有如此决绝的一面,冥华,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
“还有我,一换二,殿下自己决定。”清冷,你不是最懂我的吗?
“那就凑个三吧。”祈墨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
我的心里涌起一股淡淡的暖流,笑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况且,麒麟石并不是无破解之法。”我看着他们微微发怔不可
置信的表情,“相信我,我知道我的责任,我不会有事的。”
将麒麟石炼化的镯子带入手腕,竟比在寒冬腊月,置身裸体在冰水中浸泡了几天几夜的感觉更甚,忍不住倒下却倒进了一个火
炉般温暖的怀抱,刹那春暖大地,我享受着这样的温暖,回头对上齐君孤城似笑非笑的眼,心瞬间下沉,我闭上眼,依然看得
见那在心里盘旋的东西,它的名字叫绝望。我以为齐君只是想折磨我,想让我承受这种痛苦,想看我被寒冷打败,想听我的求
饶……没想到他竟将自己的一魂一魄摄入了这镯子中,如只是为了让我低头,何须如此那自己冒险?有了他魂魄的麒麟石,也
只有他才能震慑住那种锥心之冻了吧。
刚挣脱他的怀抱,盛夏与严冬的交替,让我一下子跌倒在地,碰上急忙来相扶的清冷。“不要碰他!”祈墨的阻止太迟了,清
冷扶上我手臂的刹那,我冰冷的身体感受到了被火针穿刺过的痛楚,可是我已发不出任何声音了,麒麟石拒绝别人的碰触拒绝
别人的气息。冷,真冷,我已用尽了全身精力,这种冰冷已超出了我所有的认知所有的准备,连自嘲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实在
是太自不量力太自以为是了。
我咬紧着牙拥抱自己,寒气侵入了我的意识,我似乎看到了冥华的隐忍,他握紧的拳头,和他撇过脸时甩落的晶莹,我看到了
祈墨换上了一副严肃,还有眼角隐现的嗜血,我看到了清冷不可置信地倒退,未收回去的手随着身子瑟瑟发抖,无限忧伤,我
看到了齐君居高临下的冷眼旁观,眼里莫名的欲望闪烁。我拒绝去想我现在的样子,我拒绝去想我现在倒在地上的样子,我拒
绝去想我现在倒在地上缩成一团的样子,我拒绝去想在他们面前这么卑微得无力的我,我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
感觉身体慢慢得回暖,我任由那个人将我横抱在怀,直到身体有知觉可以动了,我才发现我的脸已一片湿润,如果说麒麟石的
寒冷冰冻了我的身体,那么我脸上的湿润已冰冻了我的心冰冻了我所有的骄傲和尊严,我推不开这个不是我爱的人的怀抱。
我身不由己地靠近这个怀抱,我的头贴着他的胸口,我数着他的心跳,数到我的心停止了跳,只要稍微远离一些,那些刺骨的
寒意就在我的脑中肆虐横行,我受不了的,我受不了的,那种置身于寒冰谭的冰冷,连想起都能成为我身体的痛苦。
齐君孤城抱着我一路来到清扬的住处,放下我的时候,我不可遏制地战栗着,不够,不够,只是牵着手,虽然身体温度应该是
正常的,可是这样正常的温度不能抑制我记忆中对寒意的恐惧,冷,痛彻心扉。不够,不够,只有那个怀抱,只有那个怀抱才
可以让我安稳。
齐君孤城一手握着我的手,一手执起一段青光,顺入了清扬的额中,然后念念有词着。
“三天后他就会没事了。”他的语气漫不经心,看向我的目光已然淡漠得没有任何情绪了,是失望了?厌倦了?是没想到我也
会和别人一样,会卑微,会向他低头,会向他求助?所以没有了挑战欲了吧。
我低头静默,我已无法失去再多。
孤城的表情变得深沉严肃,我也没有遭到想象中的对待,没再让我经历那种地域般的挣扎无奈,也没有对我有任何为难,一如
两个相识了很久的朋友,和谐地相处着。他大多时候都会从身后圈我入怀,静静的,有时候这个动作会维持几个时辰,他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