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调烦躁地站立在赛场上,周身弥漫着阴森暴虐的气息。他莫名地感觉到一丝不安,情绪也愈加的难以控制了,直觉告诉他,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
不过,那些都与他无关,他现在迫切地想要杀了眼前的那个人,他需要用鲜血来镇压体内那股突然涌现的嗜血的欲望。
蓝调半睁着那双碧绿色的眼睛用一种仿佛在看死物一般的目光盯着对面的对手,只见对方快速地低声念了一句咒文,然后逐渐变得透明,直至再也看不到半点影子。
“隐形么?这魔法倒是有点意思,不过……”蓝调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太天真了!”
扬手在身边布下一层防御结界,淡蓝色的光晕将蓝调笼罩在其中,他迅速地吟唱出一段冗长的咒文,双手举在胸前时不时地变换着手势结印。伴随着最后一个带有魔力的词汇响起,地面开始剧烈的震动,只一瞬间,以蓝调为中心的占了约半个赛场的圆圈内的密密实实地布满了黑色的荆棘,几乎将地面全部覆盖了,还有些在半空中错落有致地交织着。香甜的鲜血的芬芳开始弥漫,蓝调觉得自己甚至能够听到一滴滴血珠砸在地面发出的声音,一个人影逐渐显现出来,竟被一根长长的尖刺穿胸而过,死死地钉在地面上。
第一百六十二章:逆转,覆灭
“死了吗?”蓝调走过去,交错缠绕的荆棘迅速地退到两边分出了一条小道,蓝调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那个被荆棘刺穿胸膛的人,冷眼看着他挣扎着伸出手拔掉尖刺,颤巍巍地躺在地上喘息。没有了荆棘的阻挠,鲜血以更快的速度从胸腔的大洞处泊泊地流出,不消片刻便染红了身下的土地,从蓝调的角度看,仿佛是有谁睡在一朵绽放着的艳丽而巨大的玫瑰花上般,伴随着生命一点点地流逝,这朵花便开得愈加妖娆美艳。
蓝调伸出右手,一把剑凭空出现在掌心,他准备就此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斗争。
忽然,身边升腾起一阵淡淡的烟雾,并逐渐加深加重,蓝调停下了动作,收敛了四溢的杀气,谨慎地环视四周。然后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周围已经再也看不清东西了,甚至连距离自己如此的那个躺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对手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发生什么事了?是对方的计谋,还是第三方的干扰?在搞不清状况的情况下,蓝调没有轻易移动,只是戒备地站在原地,控制着召唤出的荆棘小心地将自己环绕其间,并扬手给自己再加了一个防御结界,淡蓝色的光晕变得更加幽深瑰丽,隐约可见深浅不一的光芒流转,仿佛一层薄薄的水幕。
食指戴着的戒指忽然发烫收紧,维持在一种足以让人察觉却并不会感觉到疼痛的状态。周围还隐藏着别人,看来是第二种情况。蓝调下意识地将左手拢入衣袖中,遮挡住纯墨色的戒指散发出的华丽的幽光,握着长剑的手却更紧了几分。
在眼睛无法发挥其作用的情况下,听觉与嗅觉便凸显地愈加灵敏。凄厉的惨叫声与叫骂声似乎就萦绕在耳边,空气中的血腥味亦变得更加浓郁香甜。杀气,四处都弥漫着杀气,一股股强大的魔压突兀地出现在训练场上,蓝调瞬间了悟,这是一场阴谋,有人在附近进行着杀戮,不过,很显然并不是针对他的,所以蓝调果断地收起正包裹着自己的荆棘。
蓝调毫不意外地发现周围的浓雾已经渐渐散去了,对于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而言,哪怕只有一瞬间的失神与无措已经足以令人丧命了。
他的视线停留在魔王所处的看台那边,听说今天大半元老会的人都会来观看比赛,应该是坐在魔王陛下的旁边,然而现在,洛易的周围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尚且站立,他们中间没有一名是年迈的老者,而他们的脚边或多或少地倒着几具还在流血的尸体。
蓝调移开视线,环视着四周,看台上其他的观看者与参赛者们全都仿佛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维持着烟雾升腾那一刹那的动作,而他的脚边躺着一具尚且温热的尸体,他的对手似乎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死去了,看来这场比赛是自己赢了,虽然目前看来已经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赛场周围的空地上,还有一群人正在于保护元老会的侍卫们缠斗,尽管元老会已经在前一刻全部覆灭了。蓝调在那群人中间发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许久不见的索菲,还有墓……甚至还有几个蓝调只见过一面的红界的参赛者。
蓝调收起紧握在手中的长剑,缓缓地向洛易所在的方向走去,如果这样都还猜不到事情的原委,那他就不是精于算计的蓝调了。
很显然,魔王陛下联合了红界与修德力量覆灭了元老会,昨天修的突然离开大概也是为了商讨细节,虽然蓝调不知道洛易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并不强大的元老会而如此打动干戈。
回想起第一场单荆与风飒的比赛,蓝调这才反应过来为何会觉得不对劲,现在看来那个画在地上的巨大繁复的阵法多半就是今天突然起雾以及将所有观众定住的原因,而单荆在比赛时将风飒定住的阵法恐怕是提前便刻画在法杖上的另一个小型阵法。而她当时之所以那么快便体力不支应该是因为将魔力凝成了透明的细线以此来刻画阵法,这样便解释了为何阵法在裁判用沙尘毁坏后依然可以运行。
呵,真是精妙的计算,并且整个过程都没有让元老会的人察觉到半点的异常,堪称完美的计划。
随着距离的靠近,蓝调渐渐发现了一个简直可以称之为诡异恶心的景象,周围那些尚且站立的胜利者们纷纷俯下身吸食身边那些尸体的血液,更有甚者甚至一块一块地撕下死者的皮肉放在嘴里咀嚼吞咽,蓝调目不斜视地穿过他们往前走,仿佛完全没有看到一半,碧绿色的眼底目空一切的冷漠。血液是魔族人力量的载体,以前便听修说过在魔界吃人的现象很是常见,然而这种增长修为的方式很危险,过于混杂的魔力很可能使人爆体而亡,没想到居然连皇室也存在着这种目光短浅的行为。
蓝调不知道的是元老会的人魔力虽然不高,但都很精纯,因而格外诱人,事实上,在魔界但凡还有些理智的人都不会选择这种副作用巨大的方式来增长魔力。
看着蓝调与洛易交谈,墓与索菲对视一眼后瞬间移动到蓝调身边,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蓝。”看到蓝调走过来,洛易下意识地唤了一声。
“尊贵的魔王陛下,请问我的父亲大人在哪儿?”蓝调似乎一点儿也不想与洛易多做交谈,语气听起来僵硬而生疏。
“……修殿下去了神殿,解决元老会剩下的人。”洛易耸耸肩,毫不意外蓝调的冷淡疏离,他扬起一丝浅淡的笑意,那双无时不刻都透露出冷峻与锐利的眼睛也因此而柔和了几分。
“感谢您的帮助,那么,请容许我先告辞。”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蓝调小幅度地倾身行礼,毫不犹豫地转身准备离开,索菲亦顺从地跟在蓝调身后。
“等等,你……不想知道真相么?”
听到洛易这句另有深意的话,索菲微微皱着眉,面色不悦地挡在蓝调与洛易之间。
“真相?”蓝调可爱歪着头,挥手示意索菲退下,“如果您是说今天这件事的话,我想我大概都猜到了,就不了劳烦您了。”
“不是今天这件事。”洛易顿了顿,毫不在意索菲警告似的目光,勾出一丝意义不明的笑意,他一步步靠近蓝调,微微低头靠在蓝调耳边低语:“逝去的记忆,你不想……找回来吗?”
蓝调猛然想起自己记忆不完整的事情,他第一次见到修的那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对此绝口不提,这也是他一直想要探究的问题,不过……不是以这样的方式从他人口中知晓。蓝调自认为这是他与修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其他人没有干涉的资格与权力。
“不,既然父亲大人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没有知道的必要。”
听到蓝调毫不犹豫地开口拒绝,索菲在一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真是好险。那晚的事情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以蓝调的骄傲,索菲太清楚他在知道了真相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所以她宁可假装自己毫不知情。
“这样吗,你就这样……在乎他吗?”
洛易垂着头喃喃自语,他的声音很轻,却有着一种近乎于偏执的疯狂,蓝调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对,蹙着眉小心翼翼地退后一步,与洛易拉开距离。然而洛易却猛然上前一步紧紧抓住蓝调的手臂,两人的身上忽然迸发出一圈紫色的光,索菲立刻想要上前却被这圈淡淡的光晕狠狠反弹开来,捂着胸口跌坐在地上。
“墓,快去救下少爷!”索菲一边挣扎着站起来,一边冲着冷然伫立在一旁的墓大喊。
“哈哈,真是可笑!”洛易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大笑出声,“美丽的小姐,你觉得我的大将军为什么要听从你的命令呢?还是说,你以为你的魅力已经大到足以令你在这么几天的合作时间内便蛊惑我的属下?”
蓝调愕然,意思是说洛易根本不知道墓是修德下属?那么墓应该不会出手了。蓝调转过头,果然,墓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没有听到般,静静地站在一旁指挥着人收拾残局,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
“你,想要做什么?或者我该问,你不怕惹恼父亲大人吗?”很快恢复了冷静,蓝调仿佛忽略了被抓得生疼的手臂,带着几分讥讽冷然开口。
“小调儿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害怕修殿下呢?”洛易轻笑着说,他好像从没有这样说过吧,他承认修殿下很强,不过那并不代表他就无法与之匹敌。他微微侧首想要亲吻蓝调的红唇,却被蓝调躲了过去,只是轻轻地印在脸颊上,蓝调依然觉得恶心,毫不掩饰满脸的厌恶,伸出尚且自由的左手用衣袖使劲擦拭着脸颊。
满不在意蓝调的态度,洛易轻轻念了一句什么,两人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空气中。
第一百六十三章:复苏,记忆
紫色的光晕渐渐淡去,待足下再次传来踏在实地上的触觉,蓝调右臂微抬使用巧劲挣脱了洛易的束缚,并顺势退了几步,直到背后传来坚硬冰冷的感觉,他回头一看原来已经抵在了墙边上。
蓝调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这是一座完全不同于以前所见过的任何一种风格的宫殿,简单得近乎于简陋,没有华丽的水晶吊灯,也没有走不完的螺旋状阶梯,没有奢侈厚重的层层帘幔,亦没有柔软艳丽的地毯,若非那把伫立在尽头高高在上的王座,蓝调真不愿意承认这是一座宫殿。
“想不到魔王陛下的审美观如此奇特……”蓝调冷哼一声,恶意地够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接着说:“或者说事实上魔宫的财政入不敷出?”
“蓝可知道这是何处?”洛易没有因为蓝调的讥讽而产生丝毫的不悦,他指着那扇紧闭着的大门示意蓝调看过去。
“这不是魔界!”蓝调敏感地察觉到了气流的凝滞,没有丝毫风的痕迹,这里不是魔界,也不是任何一个生存着活物的空间。
“是记忆,洛易的记忆。”没有继续再故作神秘,洛易爽快地给出了答案,如果忽视掉他眼中的那丝算计的冷光,看上去还算颇为真诚。
“……”谈不上惊讶,蓝调沉默着看着那扇门,企图想要从中看出些许让人另眼相待的端倪,然而事实上什么也没发生。
“你究竟想给我看什么,魔王陛下!”几分钟后,蓝调的耐心告罄,皱着眉一字一顿地说,他的声音放得出乎意料的轻,却满含着压抑的怒火。
“耐心点,蓝。”洛易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想要抚摸蓝调的发丝,却被少年灵巧地躲过了。
不动声色地收回僵硬在半空中的手,这样的场面似曾相识,蓝调不自禁地想到了几个月以前,他就这样坐在沙发上与洛易对话,然后躲过了这双手的轻抚。明明还是不久以前发生的事情,却遥远得仿若隔世,连记忆也变得模糊扭曲了。也许不久以后,他将再也不会记得在那个午后的艳阳下,曾经有一个人柔声低语那句“也许你该出去走走”;再也不会记得那个明丽的早晨,曾经有一个人用歉疚与不安的眼神望着他,坚定地说出“我会带你离开的”;再不会记得,在那片阳光初照的树林里,曾经有一个人用一种绝望得甚至透不出半点悲伤的眼睛看着他,苍白着脸轻声问“你……喜欢他”。
蓝调恍惚地看着洛易轻声念了一句什么,紧闭的大门“啪”的一声打开了,久违的温暖明亮的日光从门口射入,照射在他身上,明明是在他人的记忆里,却仿佛依旧感觉到了那种浓郁的生命的气息。他伸出手缓缓地收紧五指,想象着将阳光抓在手心里,却终究……什么也不曾留下。
蓝调从不向往着纯净圣洁的光明,他只是想到了修那头仿若瀑布般的银发,似乎也是这般的华贵耀眼;还有那双灿金色的眼眸,仿佛收纳了世间芳华,日月星辰都在其间流转。
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清晰地认识到,蓝尔斯已经死去了,站在这里的是蓝调,只是蓝调。就如同魔王陛下不止一次地强调过他只是接收了洛易得记忆而不是洛易一般,他也只是接收了蓝尔斯的记忆与微薄的情感,而现在,连这记忆也将要逐渐地消散。蓝调开始怀疑,自己究竟为什么还要执着于去寻找那些早晚会被自己丢弃的记忆?尽管聪慧如他早已猜到了那段记忆可能会出现的内容。
思念,在这一刻泛滥成灾;爱恋,在这一瞬深入骨髓。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幕幕朦胧而陌生的画面,那些缀满流苏的深绿色床幔,那张硬毛线织就的暗色的地毯,那些渗入地毯中的鲜血,那场近乎于暴虐的欢爱,还有那人邪魅而阴寒的笑容,以及那双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美丽金眸……
“蓝?”
看见蓝调愣愣地征在原地,仿佛陷入到了深沉的思绪中,洛易几不可查地皱眉。在他人的记忆中是很容易出现这种危险情况的,受他人残留在记忆中的执念所影响,进而迷失本性,只是没想到心性向来坚定的蓝调也会落入其中。洛易划破手指试图以血液为引唤醒蓝调的神智,却在触碰到少年的红唇之前被一只修长却小巧的手挡住了。
“不用了,我没事。”
蓝调越过洛易率先朝门口走去,面色沉静得看不出任何破绽,碧绿色的眼眸仿若沉淀了千万年的湖水,深沉得透不出一丝感情。明媚的阳刚将他笼罩,仿佛即将就这么消融在那一束暖日的余温中。
“这是……”蓝调震惊地看着门外的景象,所有的人与物都仿佛被放大了一般,如果是这的确是洛易的记忆,那么以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来看应该是洛易得眼睛,意思是说,他将站在这扇门口以洛易的视角来参与他的记忆。
“你好像很惊讶。”魔王陛下走到蓝调身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门外的场景,事实上,以这样的方式来重温一次记忆的机会的确很难得,并且十分有趣,至少能看到身旁少年脸上那张平静无波的面具一寸寸龟裂。
没有理会魔王陛下,蓝调将视线集中到坐在洛易对面的男人身上,那是……玫?
在蓝调眼中男人也一样被放大了无数倍,蓝调从来没有以这么悬殊的距离观察过玫,不得不说,除了那一头银发,这个人一点儿也不像修。银灰色的眼睛带着一种低调的华丽,温润而悲悯,不像修那般张扬且满载着戏谑;那张脸看起来很平凡,似乎无论如何也不会被他人所记得,却偏偏给观者留下了美丽高贵的印象。
画面下移,看来是洛易低下了头,一只骨架匀称的玉手落入视线中,那手中握着一只小巧透明的琉璃瓶子,瓶子里装着淡青色的液体,那种诡异的色泽让蓝调莫名地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