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戏外（FZ）下——澜依·滟

凌霄并没有接话，而是死死地盯住凌云，眼神里竟有些怒气，那样的神情，凌云看不懂，可是凌霄自己明白，听着他的道歉和道谢，自己心里的那股子无名火已经烧了起来，他甚至有一把把那孩子搂过来狠狠拍两巴掌然后警告他“再敢这么生分地和我说话看我不收拾你”的冲动……

手机铃声适时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一刻颇为尴尬的气氛，凌霄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却没有马上接起来，而是转向了凌云，“你回去吧，我也累了，先休息一下。”看着凌云顺从地走了出去，又轻轻地带上了门之后才接起了电话，“爸？”

电话那边凌天皓的语气如常，并没有太多异样，“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凌霄踱步到桌前开了电脑，顺口扯了一句谎，“没什么，刚刚调的震动，没听见。”

凌天皓“哦”了一句，继续问道，“今天《云锦》的发布会，你也去了？”

没什么好瞒的，凌霄很快回答，“嗯，主要还是为了那个绯闻，卫临说我们都在也比较好说清楚，而且说是顺便给戚导捧个场，就一起过去了。”说话间电脑已经打开，凌霄迅速地随意打开了一个网站，果然，“凌霄肆意辱骂记者”的新闻已经炒得沸沸扬扬了。

凌天皓的声音依旧不急不躁，“发布会怎么样？”

凌霄突然就笑出了声，“爸应该也看到新闻了吧，这次确实是我冲动了，

等爸新戏杀青回来，要打要罚凌霄都认。”

没想到凌天皓那边也是笑了笑，“你这话的意思是，嫌我拐弯抹角了？”

凌霄一愣，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不敢。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了一句，“凌霄，这次的事我不怪你，那些记者是过分了，而且，爸知道，你是为了帮凌云。”

轻轻地咬了咬嘴唇，然后张了张嘴，终究是连一句敷衍的话都说不出来，一时间只得沉默。

凌天皓笑得有些无奈，“行了，我给你打电话不是为了兴师问罪，也不是为了说凌云的事。”

这句话好答多了，凌霄追问了一句，“爸还有什么吩咐？”

然后，他只听得凌天皓的声音里陡然增添了几分严厉，“我给你电话就一定是要有事吩咐吗，凌霄，你就没想过，这件事发生了之后，我也会担心你的心情你的状态吗？！”

七十九、水柔声

正如同肖雯所说的，现在已经不是媒体一手遮天的年代了，面对着记者们的唇枪舌剑，凌霄在网络上迅速回复，言辞恳切态度真挚，说自己当时的反应的确有些过激，希望大家能够体谅。加上当晚记者会的视频就开始在网络上流传开来，大家看了视频之后也只觉得记者实在是过分了，于是舆论几乎是一边倒地倾向了凌霄这边。

凌霄本来就对这件事没太上心，连之前在网上的解释和回应也是一来应了经纪公司的要求，二来更是因为他深知，如果这件事真的对他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的话，凌云那孩子一定是会极其内疚的，而且这种愧疚估计要如影随形很久……

然而，事情进行得并没有想象中顺利，虽然网上触目可及的言论大多都是倾向于支持凌霄的。

第二天一早，凌霄就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说是他代言的某个品牌出于诸多方面的原因考虑，决定在下个月合约到期之后不再续约。

凌霄略有些意外，却很快地笑了笑，只告诉经纪人不用再为这桩代言争取什么，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话，暂时先不要让这个消息外传。

对于凌霄这样的明星而言，失掉一两个代言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赶上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难免不让人产生一些联想。凌霄可以不在意不当回事，但是他不能不去想凌云的心情……

电话那边，经纪人却是叹了口气，“凌霄，这消息不可能瞒得住的，你应该知道，现在正是全天下都等着抓你新闻的时候。”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略略责备了一句，“你这次实在是太莽撞了，怎么那样的话也说得出口。”

凌霄也不想再说什么，又是眼见得马上就到时间要下去片场了，因此敷衍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简单地收拾了东西就下了楼。

卫临在影视基地门口增加了人手，因此今天倒是难得的清净，居然没有一个记者进来。

上好妆换好戏服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肖雯已经坐在场边了，看着凌云还没出来戏份暂时还无法开始，索性走到她旁边坐下，“今天怎么下来这么早，你的戏份不是在第二场吗？”

肖雯的脸色有些担忧，“凌霄，我听说……”

凌霄微微一蹙眉，没想到这消息传得倒是快，“你知道了？代言的事？”见肖雯点头，第一反应居然是，“别告诉凌云。”

肖雯点点头，然后却是叹了口气，“恐怕瞒也瞒不了多久，只要上网，哪里都是铺天盖地的消息。”

事实上，他们不知道的是，凌云早就看到了这个消息。

昨天回到房间之后只觉得心绪纷乱丝毫都理不出头绪，无知无觉地就打开了电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打开了某个网站的娱乐版，理智告诉他不要再去看，眼睛却已经不受大脑的控制，凌云看了很久很久，包括新闻评论区网友们几乎不到10秒钟就能刷新一整页的评论，每当看到一次职责甚至谩骂的时候，明知道网上的舆论就是这样，却还是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心里不仅仅是内疚，还有一次自己都难以分辨的疼痛。

那个晚上，凌云一夜未眠。

他知道自己应该去睡了，明天还有一天的拍摄等着他，但是，他的视线几乎一刻都没有从电脑屏幕上离开过，直到电脑右下方的时间跳到早上六点，这才想起来应该去洗漱，收拾好一切准备下楼之前鬼使神差地又刷新了一次网页，看到的就是“凌霄因谩骂记者形象受损遭广告商弃用”的消息……

真的到了拍摄的时候，凌云却意外地表现得不错，倒让凌霄稍稍地放下心来，以为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第一场戏没多久就过了，肖雯也已经换好了戏服，一身黑衣显得分外飒爽，卫临忍不住称赞了一句，然后转头问了凌霄和凌云能不能继续拍，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就喊了继续拍上午争取把第二场结束。

这是一场打斗的戏，楚镜辞在宫内某一处荒僻的院落里遭到偷袭，寡不敌众，对方派来的人又皆是高手，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却见镜涵和另外一个黑衣人及时前来，三人并肩而战，解决了一场危机。想也知道是三皇子派来的人，又因为那些人看到了本来应该是“楚镜辞的弃子”的镜涵，镜辞唯恐他们走漏了风声对镜涵不利，因此并未留半个活口。处理好了一切才想起询问和镜涵同来的人，眼见得那人扯下脸上的黑色面纱，才知道她居然是看起来娇娇弱弱的秦浅歌……

凌霄和肖雯都是之前拍过好几个武打戏的，因此对于这种算不上大的场面可以说是得心应手，倒是凌云这是第一次，虽然之前也有武行的师傅着意地带了几天，真的开始拍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得其法，连续拍了几条始终没有找到感觉。

因为知道他是第一次拍武打戏，卫临也没有苛求，凌霄和肖雯也是，就这么耐心地一遍一遍地陪着。

又是几遍之后，凌霄却是叫了停，他看出了凌云心里的急躁和焦虑。

提着自己手里的道具佩剑，凌霄走到了凌云的身边，用剑鞘轻轻挑了一下凌云手里的剑，“你别这么紧张，这样吧，我先陪你练几招。”

凌云抬头看向眼前的人，只觉得他的眉目间，似乎真的有种让人安定的力量，动了动嘴唇，刚想说什么，却突然间眼前发黑一阵晕眩，身体控制不住地直直往前倒下去……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凌云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慌忙地起身，又和已经跑到他们身边的肖雯一起扶了刚刚充当了人肉垫子的凌霄起来，似乎是想问你有没有伤到甚至是检查一下他身上有没有伤，却最终只是低着头没有任何动作，轻声说了句，对不起，前辈。

凌霄拍了拍肖雯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然后很快转向凌云，伸手扶住他，语气却很严厉，“你怎么回事？”

凌云把头埋得更低，刚想再次道歉，就听见凌霄的声音继续道，“你这是低血糖的症状吧，早上是不是没吃早饭？是不是头晕？还有什么不舒服的没有？”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扬声，“卫临，麻烦请医生过来。”

卫临远远地应了一声，倒是凌云有些不好意思，一边想要挣脱开凌霄扶着自己的手，一边低声说了句“不用麻烦了，我没事的。”

话音未落，却又是一阵头晕，还有些恶心，好在这次凌霄已经有了准备，收紧了手臂把凌云抱得更紧了一些，“别跟我逞这个强，你说什么都没用，等一会儿医生看过了再说。”说出口的话很强势，语气却带着不经意的温柔。

医生倒是赶来得很快，简单地为凌云做了检查，然后神色慢慢放松下来，“没什么事，有些低血糖，吃点东西会好点，还有你是不是这两天都没休息好？”

趁着刚才的时间，叶子已经去了剧组的餐厅拿了些吃的过来，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凌云谢过了医生之后就找了个椅子坐下，叶子带来的是些甜食，其实他并不太喜欢，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他一心想着赶紧吃完恢复体力别耽误太久，一时间倒也没再顾得上其他。

再抬头的时候却看见医生并没有走，而是到了凌霄的身边，卫临和肖雯也都围了过去。

微微蹙眉，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本能一般地也起身走了过去，正好看见医生小心翼翼地挽起了凌霄的袖子，赫然入目的，是几乎遍布手臂的一大片擦伤。

凌云几乎要倒吸一口冷气，模模糊糊地想起刚刚自己倒下的时候凌霄极快地上前一步抱住了自己，这伤，一定是两个人一起倒下的时候……

没有忽略凌云脸上的表情，凌霄笑了笑，努力抚平自己的声音，“没事的，这伤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不怎么疼的。”

这句话不说还好。

凌云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听到凌霄的这句话之后，眼眶突然间就有了微热的刺痛感。

看到他这个表情，凌霄也有些慌了神，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站了起来两步走到凌云面前，“我真的没事，别担心。”他似乎是想摸摸凌云的头，却最终还是放弃了，“叶子拿来的东西都吃完了？要不然回房间睡一会儿吧。”

卫临也在一边搭腔，“嗯，今天不拍这场了，你们都回去休息。”

凌云本想说自己没事，但是看了看凌霄，终于把话咽了回去，“前辈……快去清理伤口吧。”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莫名地湿润，似乎有什么情绪，再也掩饰不了。

凌霄点点头，“嗯，你别担心。没什么事就回房间休息吧，好好调整一下状态，明天还是要拍戏的。”

凌云很快地应了一句，却没有任何动作，他就一直站在离凌霄两步远的地方，一直看着医生为他清理完了伤口上好了药之后，才默默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八十、不许逞强

第二天一早凌云还是按时下了楼，到了化妆间就见凌霄已经开始上妆了。

有些尴尬，凑过去叫了句“前辈”就再也说不出其他。

凌霄倒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淡淡地应了一句，沉默片刻，又想起什么似的，“早餐吃了没有？”

凌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回答，“吃过了。”

凌霄“嗯”了一声，却是把目光转向了跟在凌云身后的叶子。

叶子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上前半步，笑道，“放心吧，今天我和凌云一起吃的。”

凌霄点点头，“嗯，凌云你也准备上妆吧，今天如果第一场拍得顺利的话，后面的一场是要吊威亚的，你身体撑得住吗？”

寻了个椅子坐下，顺从地让化妆师帮自己开始上妆，凌云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淡一些，“没问题的，前辈放心。”犹豫了一下，“倒是前辈……你手臂上的伤……”

凌霄不过一笑，“都说了是小伤，没事。”

或许真的是因为休息得不错的缘故，到了场上再重复拍昨天的那一场，凌云的状态比昨天好了很多，虽然是没有经验控制不好武打场面，却终究没再费多大力气。

卫临看了看时间，“拍后面一场，凌云，你那边有问题吗？”

凌云摇摇头，“没问题的导演，我去换衣服。”

直到凌云的身影慢慢走远，卫临才走到了凌霄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样，还疼得厉害吗？”

仔细看才能发现凌霄的脸色并不好，他手臂上的擦伤并不是很轻，一早起来拍的又是打戏，怎么想都是比较费力的。

凌霄却是笑了开来，“哪有这么娇贵，没事，而且下一场的动作戏主要就是看凌云的了，我站在那儿负责说台词就好了。”

卫临没辙地叹口气，“不是你骂凌云逞强的时候了是吧，算了，拿你没办法。”

凌霄大大方方地在他旁边坐下，“什么叫拿我没办法，你应该夸我敬业然后多给我些片酬才对。”

卫临扭头瞪了他一眼，很快又笑道，“你又不缺钱，我还想着经费不够的话干脆就不发你的片酬了。”

凌霄笑得十足的促狭，“经费不够你可以找戚导去要嘛，都知道戚导最疼你了。”

一直坐在他们旁边的肖雯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凌霄你还说我，你和卫临凑到一起的时候也很没正形好不好。嗯，这只能说明，不是我们的问题，只是遇到了不靠谱的人而已。”

因为比肖雯大上足足四岁的关系，卫临是一直把她当成妹妹看的，此刻听她挤兑自己倒也不恼，“没关系，物以类聚。”

这边笑闹得正开心，那边凌云也换好了戏服回到了场上。

卫临迅速地恢复了工作状态，“行了，大家开始准备，凌云你那边尽力好好表现，争取快点通过。”心里想着只要画面看得过去就不要对他太过苛求了，毕竟要吊威亚的戏都比较辛苦，凌云这又是第一次，没有任何经验。

但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工作人员一边跟凌云讲着注意事项，一边开始慢慢地运行着设备，卫临正吩咐着摄像师定好机位准备开拍的时候，突然就听见一声不正常的声响，然后一直运转着的设备，突然就停下了，而此时，凌云正上升到差不多最高的地方……

卫临愣了一下，他拍戏也拍了好几年了，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反应过来之后急急地跑到负责调试设备的工作人员身边，冲口而出的话是从未有过的焦躁和严厉，“怎么回事？”

工作人员同样也是一脸的焦急，“不知道，明明昨天还调试过设备……”

跟着卫临一起跑过来的还有凌霄，在卫临开口之前适时地插话，“先别说这个了，赶紧想办法，人一直呆在上面根本支撑不了多久的！”他的声音很沉稳，只是卫临没有忽略，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节处都有些发白。

几个负责设备运行的工作人员凑到一起焦急地调试着设备，凌霄也帮不上忙，却到底是没办法就坐在一边等着的，走到了凌云的斜下方，扬声道，“设备出了一点小问题，你别紧张，马上就能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