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戏外（FZ）下——澜依·滟

戚长风随意地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正好有时间，就过来看看。拍你的戏，不用管我。”

知道师父是不想声张，卫临只点点头，很快就恢复到工作状态，“凌云，准备上场。”

凌云一心想着戏并没有往卫临这边看，因此也并未看到戚长风，倒是后面一场戏准备出场刚刚上好妆等在一边的凌霄看见了，远远地招了招手，也没走过去。

场上演员已经各就各位，卫临喊了开始，董尧和凌云就同时伸手去拿摊子上的一串珠花，几乎是同时触手，两个人都是一愣，却是谁都不肯放手相让。

镜涵努力地把珠花从眼前看起来同样年轻的少年的手里抽出来，浅歌的生辰快到了，他好不容易才央了皇兄得以出门一趟，只想着亲手为浅歌挑一样礼物，胭脂水粉太俗气，绫罗绸缎他又完全不懂，在集市里正逛得颇为心烦的时候，一眼就看上了这一支珠花，素雅又不失精致，想来浅歌一定会喜欢的。

眼前的少年被抢了东西之后自然也是不甘心，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出手去夺。

镜涵又哪里肯让他得逞，退后一步把珠花护好，同时还没有忘记拿出一锭银子交给摊主，“老人家，这些，够不够？”

摊主忙不迭地点头，镜涵见状，也不愿再纠缠，转头就走。

没走两步，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抓住，回头，见是刚刚与自己争抢的少年，那少年一拳向自己袭来，镜涵反应极快地避开，却没有想到对方左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拿上了一根棍子，正劈头盖脸地往自己的方向挥下来……

五十八、意外

按照剧情的安排，楚镜涵应该是抬手抓住了那根棍子，有惊无险地挡下了这一招，而凌云此刻也是抬手，却没有想到眼前的人还没等自己抓到棍子，略向后撤了一步避开了凌云伸出的手，然后极快地，棍子就砸了下来。

躲已经来不及了，凌云几乎是本能一般地把还没放下的手臂挡了过来，几乎整个场地都听见了木头断裂的声音。

凌云按住手臂忍不住倒下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在一瞬间就惨白地吓人，额头上一层的冷汗，痛楚的神情完全掩饰不住。

但是，凌云没有想到，确切地说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冲到他身边的人，竟然是凌霄。

把凌云整个人抱在了自己怀里，一把抓起了凌云的手臂，凌霄试图让自己保持绝对的镇定，但是声音里却依旧是掩饰不住的焦急，“别动，我看看。”

凌云实在是疼得厉害了，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管身边抱起自己的人是谁，他咬着牙动了动手臂，其实心里的害怕比疼痛更多一些，他知道那一下董尧并没有收着力气，不然木头棍子也不会断，既然它依旧断了，自己的手……

转眼间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围了过来，正好听见凌霄狠狠地呵斥了一句，“别乱动。”然后回头，“卫临，赶紧找医生过来。”

凌霄一直抱着凌云，也不敢动，好在医生来得很快，一番检查之后才松了口气，“骨头没事，放心吧。”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凌霄有些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那用不用去医院再照个片子确认一下？”

医生很和蔼地笑笑，“不用了，我确定没事的，一会儿我开些活血化瘀的药和止疼药，内服外用的都有，按时吃药上药就可以了。”

这才放下心来，凌霄扶起了凌云，“先起来，坐边上休息一会儿。”然后转向站在一边的卫临，“今天的戏……”

卫临挥挥手，“赶快让他去休息，把这儿的事处理好之后，下午换别的场顶上。”

凌霄点点头，扶着凌云让他靠着自己，一路走到了场边的长椅上坐下，“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问问医生这伤怎么先简单处理一下，然后再送你回房间。”看着凌云依旧惨白的脸色和惊魂甫定的眸子，又安慰了一句，“医生都说了没事的，别害怕了。”

凌云抬起头看看眼前的人，轻轻咬了咬嘴唇，说了句谢谢。

凌霄也是一愣，有些不自然地放开了一直搂着他的手臂，“你好好在这儿坐着别动，我叫医生过来。”

凌霄到了场边叫了医生去帮忙处理凌云手臂上的伤，自己却是走到了卫临旁边。

卫临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即便他心里不这么喜欢凌云，但是在他的剧组里闹出这样的事，显然他是有足够的理由去气愤的，此刻，他正冷冷地盯着一脸平静甚至还有几分得意的董尧，“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董尧笑笑，相当不屑的样子，“解释什么呢？明明是那小子自己反应慢没躲开，你反过来倒让我解释，这是什么道理？”

卫临的眼光更冷了几分，“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知道，”说着俯身捡起了地上断成两截的木棍，“要不是武行的同事们怕你挥不起来特意把棍子做成空心的，现在断的，就不是它了吧？”

董尧扬眸看他，神情依旧倨傲，唇边的笑意更浓，“都说了是他自己反应太慢，要是按照你说的这样，他还要感谢武行的人了。”

卫临气得差一点就扬起手里的半截棍子抽过去了，却是有人从身后拉住了他。

戚长风拉住了卫临，脸上也有着笑意，而且居然很温和，“董尧是吧，我看过你演的戏。”

董尧自然是认识戚长风的，对这个国内数一数二的导演和长辈，总算是敛了些许的傲气，“戚导。”

戚长风点点头，“嗯，董尧，能简单和我说说刚才的戏吗？”

董尧表情有些不自然地道，“刚刚的那一场，是我和剧中的楚镜涵在市集偶遇，因为要抢一串珠花大打出手。”

戚长风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说的却是毫不相干的事，“当初有部古装戏想要和你合作的，可惜你的档期太满实在是排不开，这件事我一直挺遗憾的。”

董尧自然也是记得的，“没能和戚导合作我也很遗憾，不过，以后还有机会。”

戚长风的倏然地严肃起来，“当初选角的时候我针对你的特点做了很多研究，董尧，今天的事，即便你真的不是故意，即便真的是凌云反应慢了没能躲开，但是你告诉我，凌云还是个新人但是你是吗？你拍戏拍了至少有两三年了吧，这么简单的一下，你会躲不开？”

听了这话，董尧脸色微变，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卫临瞪了董尧一眼，“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的话……”

却是戚长风再一次拦住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没有的话，回去休息一下再看看本子，你应该不是只有和凌云的对手吧，看看后面的戏，先把后面的拍出来，听说你的档期只有半个月？”

董尧点头，“嗯，只有半个月，后面还有别的事，最多也只能多停留两天。”

戚长风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就让他去看本子，等到董尧离开了场上才转过身看向卫临，“瞪我干嘛？”

卫临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不满，“师父，这样的败类，为什么不让我把他赶出剧组去？”

戚长风一副耐心十足的模样，“赶出剧组？你说得容易，和片方的合同不管了吗，你能及时找到合适的替补吗？这些事都没想过只凭一时意气用事，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弟啊。”

卫临毫不示弱，“师父您这是助纣为虐！”

戚长风没接这个话茬，“有跟我闹的这个时间，不如赶紧去把事情解决好了，然后恢复拍摄。”看着卫临依旧忿忿的神情，又微笑着加上了一句，“我的房间还给我留着了吧？今天我就住你剧组了，晚上收工之后来我房里找我。”

另一边医生已经简单地为凌云处理好了手臂上的伤，又零零碎碎地嘱咐了很多注意事项，凌云打起精神谢过了医生，咬了咬牙，就想站起来。

叶子从一边赶紧拦住了他，“你又折腾什么，需要什么都让我去做就好了。”

凌云勉强地笑了笑，“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腿。”

叶子白他一眼，“一会儿有力气了就回房间休息，别闹，说吧你刚才要干什么去？”

凌云往凌霄的方向看了一眼，也不说话，叶子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她看到的是站在凌霄旁边的卫临，“别告诉我你是想跟那家伙道歉去，或者干脆想说你要继续拍戏？”

凌云知道叶子是误会了，却也不想解释，他刚刚其实只是想去和凌霄道个谢，毕竟，他是第一个冲到自己身边的，在自己最崩溃的时候给了自己支撑，只是被叶子拦下来之后心里那个冲动就没有了，随之而来的便是重重顾虑……

卫临有条不紊地很快处理好了场上的事情，然后走到凌霄旁边，“一会儿拍后面的一场，你有问题吗，用不用再看看本子？”

凌霄半天都没有反应，卫临忍不住又问了一次，他才回过神来，“没问题，我随时OK。”

卫临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这么魂不守舍的？”

凌霄再次过了半天都没有回答，卫临倒是很敏锐，“因为凌云？”

看着凌霄那一瞬间的神情，卫临就知道自己说对了，“我说，今天你反应够快的，还穿着戏服呢，居然比我们跑得还快。”

这话一出，凌霄的脸色似乎更加不好了几分，其实，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一个瞬间，自己会想都不想地冲出去，并且，真的，那么担心。

他还能想到当时，看着凌云惨白的脸色的时候，自己心里的那份心疼。

他还能想到自己抱着那孩子感觉到他在颤抖的时候，是那么鲜明地感觉到他在害怕，所以几乎是不自觉地更紧地搂住了他并且出言安慰。

甚至，如果不是医生来得及时，检查了之后说没什么事，他都想过要出言安慰那孩子说，“没事，别害怕，有我在呢。”

凌霄有些头疼，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不知道这种近乎“本能”的举动是从何而来，明明……

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决定迅速转移话题，“一会儿拍哪场？”

卫临翻翻手里的本子，“第八集你和董尧在外遇袭的那一段。”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我看那小子阴得很，你自己千万小心，不然再伤一个我真没办法跟凌叔交待了。”自己都没发现话语间早就承认了凌云的位置。

凌霄往董尧的方向看了一眼，轻轻一笑，“我想，他还不敢动我。再说，我会是那种任人欺负的人吗？他如果敢动我，我会让他后悔的。”

卫临也笑了笑，“那我为他祈祷。”又低声抱怨了一句，“真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护着这种败类。”

提到戚导，凌霄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我看你的确是不明白，戚导哪里是护着他，根本就是在护着你好不好。”

五十九、凌霄的报复

凌霄预料得没错，董尧在自己面前倒还算老实，并没有刚刚面对凌云时的那些小心思，虽然依旧是倨傲的神情，倒也少了几分盛气凌人。

这一场戏是说两人一起出行遭人偷袭，经过一番苦战终于成功脱身，总体来说基本都是武打的镜头，算是比较辛苦的一场。但是相比之下，凌霄却是比董尧要轻松很多，楚镜辞因为身份的关系，几乎是在最后一刻才动手的。

试着走了一遍位置，正式开始之前，凌霄甚至还对董尧笑了笑，“加油，这场比较辛苦，但是拍好了也容易出彩。”

董尧也没有什么过于热络的表现，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又做了做准备活动，喝过助理递过来的水之后才远远地朝卫临喊了一声，“可以开始了，导演。”

这副全剧组就应该理所当然地围着他转的架势让卫临相当地不爽，只是碍于戚长风还坐在自己身边，也不得发作，挥了挥手，“开始吧。”

饰演偷袭者的演员们一拥而上，凌霄只坐在车里不动，看着董尧和那些人你来我往地打着，到了该他从车上跳下来加入战局的时候，凌霄居然也没有动，只失神一般地看着场上的几个人。

坐在场边一直盯着监视器的卫临微不可查地笑了，然后扬声，“停！凌霄你干什么呢！”

凌霄这才回过神来似的，“啊，对不起，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卫临瞪他一眼，“重来重来，你把时机给我把握好了，争取下次一条过。”

凌霄点头，脸色很诚恳，“一定。”

结果……

这一场打斗的戏，不得不说，董尧的表现是极好的，每一次都打得极其到位，但是凌霄那边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小状况，偏偏赶上卫临一直是高标准严要求把电视剧当成电影拍，哪怕只有一点瑕疵也会砍掉重来。

这么一来，凌霄的歉意是越来越深，卫临的脸色也渐渐有些不好看起来，“凌霄，你怎么回事，状态还能不能调整过来了？”

凌霄有些过意不去地略低了头，“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天不是快了就是慢了的，”说着又转向了董尧和那一班演员，“对不住大家了，今天这状态真是见鬼了，大家都辛苦了，今天的夜宵我请。”

卫临看看眼前的监视器，“再来一次，凌霄，你给我提起十二分精神来！”

凌霄就差立正站好了，“一定！”

然而，像是为了回应他的话一遍，刚刚开拍，就再次NG。而这一次的NG，却不是因为凌霄。

卫临微微蹙眉，“董尧，怎么回事？”

这倒真的不能怪董尧了，本来这一场戏他要用的气力就是最多，来来去去拍了小十遍了，力气也差不多用光了，现在再拍，动作自然是没有这么到位的。

好在卫临似乎也很快想到了这一点，“算了算了，大家休息十分钟，一会儿继续，董尧你也辛苦了，去喝点儿水吧。”

有了卫临这句话，董尧也没客气，跑到床边坐下，身后的助理们已经跟了上来，递水的捏肩的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凌霄也没有动，依旧坐在作为道具使用的车上，眼光却是不自觉地看向远远地坐在另外一边的长凳上的凌云。

因为距离的关系，他也看不清楚凌云脸上的神情，只是似乎，他的脸色已经比之前好了一些了。

十分钟的时间其实过得很快，董尧只觉得自己全身依旧还是酸疼的，就听见卫临重新喊了准备开始。

有些无奈地起身回到场上，看向凌霄的目光已经开始有些隐约的埋怨。

凌霄依旧是温雅的模样，甚至还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今天辛苦你了。”

董尧叹口气，“有说这话的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把戏拍好，我不喜欢再莫名其妙地被NG了，前辈。”最后的那句“前辈”声音咬得极重。

偏偏凌霄还是不气不恼的样子，让董尧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嗯，我一定尽力。”

重新开始之后，董尧依旧打得很卖力，到了后面凌霄该跳下车的时候，也是难得地将时机把握了个恰到好处，在董尧情不自禁地暗地里松了口气的时候，却见得凌霄左手握着道具佩剑，右手拔剑的时候动作幅度一大，左手没有拿稳，剑鞘几乎是直接飞了出去，恰好砸到了他的手臂上。

疼。一瞬间，董尧只有这个反应。

其实作为道具来讲，剑鞘的重量也不算太重，但是凌霄刚刚和他的距离相当近，又是朝着他的方向直直地飞过去，这一下，也并不算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