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颜约意识到,把手移开时,那缠绕在手腕处的兵侣已经被他鲜艳的血液浸透。
不详和不安的预感疯狂的涌出,颜约脸色瞬间苍白:前路,谨焕,鲜血……
“怀远,你的手还是再包扎一下。”卓行发现他的脸色不对,以为是伤口失血导致,关切的道。
“怀远?”
“我没事。”失魂落魄的道,“我们退兵吧。”
十万大军向怀谷关徐徐而行,殊不知,这一仗是尚国与锦水的最后一役,之后的历史将以它特有的方式选择新的霸主。
净央在御医的调养下很快醒来,抚着微微作痛的心口,嘴角却飘出来一朵微笑,最后一眼,他看清了颜约眼中的痛,以血的代价换来他的心痛,最终还是他赚到了。
那时他却有一瞬间想要与他同归于尽,只是在拔出落月的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也许自裁会换来他的心痛,果然,他看到了那双冰寒的眼中不一样的神色——苦涩,既然有了苦涩,那他就把这心灵的裂痕开的更大,他要让他内疚,让他痛楚,让他记住他的所有,再难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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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灵王二年春,五月,大将军颜约于怀谷关发兵,以清君侧、锄奸逆为旗号,一路攻城陷地。
六月,攻占凤州,尚灵王崩。七月,灵王幼子陶忻即位,封大将军颜约为辅政怀候。
从此,尚国历史进入怀候摄政的铁血时期,贫弱一时的尚国在怀候的治理下缓缓复苏,如果不是后来几乎倾尽中原众国的屹腾之乱,历史也许会因此而改写。
“左太傅何时动身?”颜约轻轻的抿了一口香茶,轻描淡写的开口。
“怀候是想过河拆桥呢,还是纯粹看左某不顺眼。”左太傅心里暗惊于他的变化。
他最后一次见到颜约还是三月末,那时他还是朝堂之上斩杀大臣的嗜血将军。而后,从六月大军攻入凤州以来,他就一直被软禁在府中,直到一个月后,才得以朝见新王,那是数月之后他第一次见到颜约。
朝堂上的颜约只静静的立于新王身侧,鲜红服饰依然不改,虽然少了银色铠甲的映衬,但华丽大气的王侯朝服却愈发显出夺目的气势。曾经惊心动魄的犀利和冷冽都已经褪尽,倒是展现出一种威严而深沉的气场。全身散发的让人心惊胆战的寒也消失了,只是绝美的眼中浮动着那层波光粼粼的冰还未消逝,眼光却深邃内敛了许多。
虽然,被软禁在府中,但左太傅还是清楚,从新王登基起的月余,尚国朝政经历了一场可怕的清洗。
近八成的朝臣被屠戮,剩下的两成也全是待罪之身。被怀候提拔上来的新人一时占据朝中的显要位置。
所有人都清楚,新王年幼,沦为傀儡,大权旁落。
但是没有人敢提出异议,因为辅政候麾下的二十万大军还集结在凤州郊外,而南方几王联合“讨怀”的大军却被幽州的渊军轻松击退,至此尚国军政完全落于颜约之手。
挟天子以令诸侯不过如此!
而此时这位叱咤尚国风云的男子却云淡风轻的在他府中喝着茶,询问着他的行程。
“呵呵,过河拆桥,左太傅到说说颜某要拆谁的桥?”颜约浅浅的笑着,连声音都带着笑意,左太傅却感到十足的压迫。
“明人不说暗话,左某可不信怀候不清楚渊王的圣意,让左某留在凤州辅助怀候可不是左某个人的想法。”
“以为拿你主子压我,我就会怕了,”颜约嗤笑。“尽快动身回渊国吧,否则颜某可不敢保证左太傅的安全。”
左太傅低头沉吟了许久,末了,叹息着:“怀远,你变得太多了。”
“大家都在变,不是吗。”颜约习惯性的轻轻抚摸手腕处的金珀色的兵侣,眼中的哀伤一触即逝。
他知道,谨焕留下左太傅目的是保护他多于监视他。宫变的三个月让他明白了许多事情,也洞悉了谨焕急于保护他的心,可是,他不能在再他的羽翼下苟且偷安,他不再是那个只需要通过打胜仗来保卫家国的将军,他现在是摄政的王侯,他要为这贫弱的国家撑起一片天,他要改写尚国任人宰割的历史,他要重振尚国的国魂!
这样的他怎能还贪恋另一个人的怀抱,另一人的保护。
谨焕,我们此生注定要错过去了……
……
在中原六国政权交替,争战不休之际,地处极北之地的少数民族屹族在首领寂真的带领下迅速崛起,只用短短五年就统一了北方草原,建立北屹王朝,屹族首领寂真称汗。
而此时,还在互相争战中的六国并没有意识到,倾世之乱就要到来。
第五十七章:猎虎(下)
经过一刻钟的激战,那只气势汹汹的老虎很快瘫倒在颜约的拳风下。
颜约收拳,带着点兴奋道:“先不要伤他性命,把它绑回去。”
回去时,谨焕小心的问道:“怀远,你把这大虫带回去要做什么?”
颜约侧头看了一眼谨焕卓光闪耀的虎瞳,忽然轻笑道:“真像。”
一直特别迷他笑容的谨焕这次竟然被那如若清风的笑容激的打了一个寒颤。
然后,颜约笑的愈发灿烂,“陛下,这大虫看起来膘肥体壮,是做虎肉火锅呢,还是麻辣虎排呢?”
刚说完,就感到谨焕猛地把放到他腰迹的手收紧,颜约不禁闷笑,看来是把他吓的不轻。于是更加恶趣味的道:“大虫的一身毛皮看来光可鉴人,要能剥下来而不损坏其原有的色泽,可真是极品的兽毛呢,呃,到是可用活剥皮法试一试,陛下知道什么是活剥皮法吗?”
颜约清清淡淡的问道。
谨焕摇了摇头。
“那是我曾经在齐水时,当地猎户的一种取皮之法。是在猎物还有一丝气息之时,在猎物的头部切一个小口,然后以水银注入,水银进入猎物皮肤,奇痒难耐,找四个壮年男子按住猎物四肢,猎物一挣扎,就生生的从头部的伤口脱出,就可以得到整张兽皮。”颜约说着,心中也觉的残忍至极,但是,依然装作漠然的样子,甚至故意带点兴奋,好让谨焕以为他真要如此对待那只可怜的老虎。
果然,谨焕听完气息变得愈发粗重,许久,才低沉着声音道:“这剥皮之法真难为他们想出,太残忍了。”
“那陛下是不同意了?”颜约装作惋惜的道。
谨焕顿了顿,把他整个人带进怀中,语气带着哀伤:“怀远,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要那张虎皮,寡人替你做,这种事情有伤阴德,寡人不希望你沾染上这种事情。”
颜约忽然感到心向被什么东西被重重的击中了,沉痛而哀伤,怔愣了许久,不知为何竟然轻轻的道:“我只是和你说笑呢,虽然我手上杀虐浓重,但这种残虐的事情怎么做的出来。何况,我并没有想伤它性命。”
谨焕无言,只是把头贴在他的颈侧。
气氛竟然一时温馨而美好,带着淡淡沉郁的哀伤。
因为打猎两天,当日,他们就在林外安营扎寨。
两人之间难得的平和美好的气氛一直延续到晚膳之后,因为打了好多野味入宴,这顿饭让两人都出奇的满意,后来连一向自律甚严的颜约都没有禁得住谨焕的诱惑,喝了点竹叶酒,直至脸颊晕出一朵潋滟的红来。
“怀远,怀远,”谨焕看颜约醉眼迷离的盯着他瞧,一时情难自抑,想伸手把他涌入怀中。
颜约被他伸来的手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竟然盯着谨焕瞧了许久,心中别扭,尴尬的打下谨焕的手,转身就走:“我累了。”
“怀远,”谨焕也站了起来,从后面覆了过去,揽住他的身子,:“陪寡人一会,好不好。”
那语气带着被遗弃似地的可怜,颜约一时心软,叹了口气。
然后颜约就只记得喝酒喝酒,直到第二日一丝不挂的在谨焕怀中醒来,才发觉自己竟然又让他得逞,顿时后悔不迭。
谨焕醒来时,发现颜约正在穿衣裳,如缎似的长发铺洒在健美的后背,仙人似地美丽飘忽,想着这人已经属于自己,满足的叹息。
颜约回过头看他一眼,不满的扬起眉。
谨焕知道他要质问昨天的事情,马上言笑晏晏的转移话题。
“怀远,早膳想吃什么?”
颜约看着那张笑脸,怎么看不出他那些小手段,知道不是翻脸的时候,可看到胸膛上青紫的吻痕,又咽不下这口气。
想了想,平静的道:“想吃虎肉。”
“怀远不是不想伤他性命吗。”谨焕奇怪的道。
颜约回他一个诡异的笑容:“不伤他性命也能吃到虎肉。”
“哦?”
“听说虎鞭很补,不知是红烧还是清蒸?”
“你是想阉了它!”谨焕终于明白颜约那奇怪的语气是什么,不禁一阵恶寒。
这哪里是冲老虎来的,明明是冲他来的。
未完……
前一章会大改
第五十八章:猎虎(完)
“怀远不能这么对它!”谨焕有点激动的道。
颜约已经穿好衣服,下榻的时候,感觉腰部酸软无力,不禁又瞪了谨焕一眼,却云淡风轻的道:“哦?陛下倒是说说为何我不能这么这么对待自己的猎物。”
他故意把“自己的猎物”几个字咬的很重。
谨焕干瞪眼,也找不出来反对的原因,最后可怜兮兮的道:“那还不如杀了它呢。”
“我偏不要杀它,再说一畜生,陛下何必这么认真。”颜约回头,看谨焕可怜的样子,忽然笑道:“难道真是陛下的兄弟。”
看谨焕瞠目结舌的样子,颜约恍然大悟的道“真是这样啊,那我更要阉了它,以免将来祸害人。”
“怀远,”谨焕危险的靠近,连声音都低沉瘆人,“你又何必难为一畜生,这么想吃的话,寡人的给你。”
“那我不客气了。”颜约根本没有意识到他话中另外的意思,伸手摸剑,冷冰冰的笑。
“喂,你做什么?!放……”
守在营寨外的侍卫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音,谁都不敢进去,一刻钟后,令人而红心跳的各种声音相继传来。
于是,这第二日的打猎就变成了床上运动,囧。
然后,那只被颜约拳头收服的老虎堂而皇之的入驻谨焕的御花园,成为小颜同学的专属宠物。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那只大老虎对待颜约从敌对,变成无比的亲密,让谨焕嫉妒的眼睛发蓝。
冬日的暖阳自有一番恬淡的温暖。
颜约斜靠在金香树的树干上,闭着眼睛,莹白的脸上现出安逸的神色。老虎懒洋洋的躺在他的身侧,澄黄的毛皮上,在阳光下显现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远远的看到那一人一虎和谐相处的身影,谨焕生出宫中好像只有他是多余的错觉。
听到脚步声音,颜约也没有睁开眼睛,谨焕的身影挡住了一部分阳光,他只是把头微微的一侧,继续循着阳光的芬芳。
而那虎却警惕的瞪视着谨焕,甚至露出虎牙凶狠的威胁着。
谨焕无语,他十分想告诉这只认贼作父的老虎,曾经他的主人还说过要把它剥皮阉割的残忍的话来。
“怀远,别总在外面待着,怎么也是冬天,天还是很寒的。”谨焕绕过老虎,却不敢靠的太近。
颜约终于睁开眼睛看了他一下。然后伸手拍了拍老虎的头,宠溺的道:“见到你弟弟怎能这么凶,还不打声招呼。”
而那老虎向能听懂人言一般,轻蔑的看了谨焕一眼,把头蹭到颜约的胸前,撒着娇。
这只该千刀万剐的畜生,谨焕磨牙,心中大喝不许碰怀远,可君王的脸面还要维持,不得不装出毫不在乎的神色,忽然灵机一动:“怀远,尚国来人了。”
果然,颜约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谁来了?”
“在武德宫候着呢,怀远去看看就知道了。”
颜约疑惑的看着谨焕,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但要说谨焕骗他,太没说服力,他这人虽然和他在一起时无赖了一些,可怎么也是一国之君,也不能这么自降身份。
这么想着,就安抚了一下老虎,向武德宫走去。
可到武德宫中一看,顿时无奈,确实是尚国的人,但是竟然是几个面容妍丽的女子,正在争芳斗艳。
颜约想起,谨焕前几日说过尚王多此一举,原来就是指这几个进献来的美人,不过也算是尚国之人。
那六个女子正在武德殿等着肖昭仪的接见,突兀的被这推门而进的年轻男子吓了一跳。她们还未见过渊王,只是听说是一俊朗不凡的男人,现在见到颜约大摇大摆的进来,也不见人拦截,看打扮华贵优雅,更不是侍卫,纷纷猜测这就是渊王吧,而颜约那张犹如神铸的让她们心中如小鹿乱撞。看着颜约的目光就都带着一分爱慕和欣喜。
还没等行礼,谨焕跟着颜约之后,也进来了。
众美人又是一愣,这新进来的人虽不及前一个俊朗绝伦,但五官深邃,气势霸道,有着一份任何人无法企及的魅力。
这时,出去端茶的小侍女才发现王来了,连忙行礼。
众美人也都娇羞的行礼,却不知哪一位才是渊王。
夜半,夏日的微风从敞开的窗徐徐的吹进来,轻拂过卧榻上的男子精致的面容。
熟睡的男子微微皱起飞扬的眉,似乎陷进噩梦的泥沼。
突然,宁静的氛围被窗外一缕寒光打破,一个银白色的身影从窗子猫般轻巧的翻身进来,落地的同时,竹节钢鞭倏忽而起直刺卧榻上酣睡的男子。
钢鞭挥舞到面前,眼看那熟睡的男子顷刻间就要死于非命,千钧一发之际,那男子猛地睁开眼睛,光彩灼人!
拿着钢鞭的男子瞬间就被那眼中的绝世光彩所迷,微微一愣之际,钢鞭已经被那人抓住,男子回过神来,钢鞭一转一送,又夺了过来,可是局面已经逆转。
“上次差点被我的侍卫抓住,怎么还没吸取教训,不怕这次真被抓住。”颜约坐起,看着那身着碧色服饰的男子无奈的道。
“哼!上次是本大侠疏忽大意,要不以你府中那些喽啰的功力如何围得住我。”那男子怡然自得的坐到窗檐上,并翘起二郎腿。“何况,本大侠说话算话,一诺千金,既然答应了他人要杀你,就一定得杀了你。”
月光映照在他在碧色的衣裳上,映射出一团莹亮的光辉,年龄比颜约略大一些,极具个性的挑眉细目说不上多么英俊,但是那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神色却增添了潇洒不羁的气度,还带着一股游人浪客般恰到好处的风流。
“是吗”颜约意味深长的笑笑:“既然你说我的侍卫都是喽啰,那为了不让阁下失望,这次我特意换几个人来陪你玩玩。”
“舒玄,上!”颜约冲空中清喝一声。
果然看到那人僵硬了一下,作势要跑,却被颜约嘲笑的神情激的生生停在原地。
一条黑色的身影无声无息的从那男子身后出现,双拳虎虎生风向他袭来。
“好拳法!”赞扬一声,男子向后做了一个空翻,躲过第一波袭击,刚一落地,就舞着钢鞭向窗外的舒玄迎去,一时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缠斗在一起。
颜约静静的观察男子的武功套路,但是与前面几次一样,很难从他凌乱的招式中看出什么端倪,就算是舞着钢鞭,但那鞭法实在是稀松平常,仅仅是入门的水平,但奇怪的是,这样的武功却与拳风勇猛的舒玄打了个平手。
颜约记起最初他也是与自己打了个平手,而自己的功力远在舒玄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