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药可医(FZ)——公子乐

作者:公子乐  录入:07-15

耶律衡纪的副将久久不能忘记这一日耶律衡纪的笑,从不爱笑的大将军在两军会师之际,笑若春风。

一袭武将没有那么多客套与虚礼,彼此见了礼,便携手入帐,同饮一杯阵前酒。

耶律衡纪道:“我听说你军中有个很漂亮的女先锋,怎么没一同来?”

“她尚有要事。”彦成尝了口侍者递上来的酒,略觉得有些过于辛辣,便放下不再多喝。

耶律衡纪招呼侍者端了奶茶来给彦成,柔声道:“你还是喝不惯这酒。”

彦成淡淡一笑,道:“比起醇酒,烈酒才不易醉。只是我还是喜欢醉。”本是普通的话,因最后三个字‘喜欢醉’惊落了秦商手中杯。彦成笑着拍拍秦商的肩膀,笑道:“耶律将军的酒很合你口味,多喝些。”

耶律衡纪一愣,低声问:“这位是……”

秦商倒是大方,施施然起身行礼:“在下赵秦商。”

“你就是赵秦商?”耶律衡纪笑着打量着眼前的人,只觉得他一点也不适合在这军营中打滚,可他确实就在了。若是依照传闻,这赵秦商是靠着爬上将军的床才一路爬上这个位置,只是细作们没有打听出他爬上的是谁的床。再派出的使者,带回的消息却是呼延统帅府的赵先生肾亏,想来说的也是他。

这赵秦商也是个有心机的,知道与男子不长久,就娶个女子来相亲相爱,巩固地位。

如今看来,当日爬上的应该就是彦成的床吧?

感到了对方不善的目光,秦商只是迎着目光举杯敬酒,眉眼间装点着盈盈浅笑,似是挑衅,似是探究,又似只是淡淡一笑,敬酒一杯,并没有那么多有的没的。

晚上彦成问秦商:“耶律衡纪干嘛老看你丫?”

秦商撇撇嘴,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他个无耻小人,当然看不得我君子坦荡荡。”

嘿,这仇怨可真是结下了,才见过一面而已,堂堂耶律大将军在赵先生眼里就成了无耻小人了。亏了耶律将军还觉得他手段高超,虽为了权势雌伏人下,却也是忍常人所不能,心里暗暗佩服着呢。

秦商叹了口气,道:“彦成,还有七个月,你就必须回去了。”

彦成头也不抬的看着作战图,道:“你都安排好了么?”

“恩……都安排好了!”

彦成冷冷一笑,道:“四个月之内,我们必须攻下京城,杀了仁宗!”

秦商点点头,一句尽力说的全没有力度。

“秦商,我死后,你替我多多照顾灯盏。”彦成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从没提及自身的伤,此刻骤然提及换来了秦商肆无忌惮的笑。彦成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秦商也不打算告诉彦成他在笑什么。

那一天,黄河以北的中军帐被欢笑温暖,青城以西的吐蕃众被冷笑击溃,贵州以南的大理国被浅笑打动。

第四十六章

两个月后,灯盏二十岁,彦成二十五岁的秋天,彦成率领的夏军渡过了黄河,到了黄河以南攻向洛阳。辽军以陈桥驿为主战场,顺道取应天。

辽国不愧虎狼之师,夏国铁蹄也不一般。

不过半个月,已攻下应天洛阳两城,再隔几日,就要攻向最后的京城了。

当耶律衡纪收到这些让他头痛的消息时,他忽然觉得自己老了,因为他那年少相知的梁彦成已经长大了,再不是昔日梁彦成了!

他把手里的信一封接一封的码在桌上,轻声叹息:“什么虎狼之师,我大辽百万铮铮铁蹄,竟败在了夏国这几个人手上。”

第一封信是来自吐蕃的细作:“吐蕃诸部派使入夏,携礼投诚。”

第二封信是来自南方的战报:“大理军队已到湖北境内,与吐蕃诸部会师。”这封信只比细作传回的情报晚五天,那时候他还天真的以为吐蕃与大理不过是也想分圣朝这一钵羹,只一笑置之。

第三封信是来自夏国的细作:“大理、吐蕃、夏国已三国结盟,将军小心。”信尾印满了鲜血,收到这封信的时候,耶律衡纪也收到了那细作再不能为大辽探听情报的消息,原是拼着命送出的情报。

第四封信是来自辽国,第五封信也是来自辽国,第六封也是一样。

如今已到京城之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已在进退不得之际,就是赶回辽国救援也是无力回天,耶律衡纪一拍桌子,梁彦成!你这是要逼死我!

辽军没有背盟,他们依旧和夏军一同攻入京城,刀光血影,兵戎厮杀中,身旁躺下的有辽军也有夏军,更多的是圣朝那些早已沾染了酒色财气的军人们。

踏开城门的,是七十二素质骑和辽军战马的铁蹄,一南一北,踏碎了多少情仇。

在这次进攻京城之前,彦成就已经带着一众士兵,一次次高呼着灯盏的命令:“不破京城不回头,不杀仁宗誓不还!不破京城不回头,不杀仁宗誓不还!”

临行前,彦成说:“此番不单杀仁宗,还要杀辽兵!辽兵比不得圣朝军,他们骁勇善战,是真正的虎狼之师!不似圣朝军队早沾染了酒色财气,轻而易举地便能让你们打发了!”广场上震天的喊声,只整齐的表达着他们会服从命令。

此刻的京城早已动荡不安,皇位摇摇欲坠。

许多势力都在酝酿着暴动与投诚,亡国就在明日,他们还在想着要向谁投诚,方可保命。

当兵部尚书和刑部侍郎站到彦成战马前的时候,彦成冷笑着一刀一个了结了他们的性命,他怎么会留下这等贪婪之人去要挟他的灯盏?

彦成带着夏军杀进宫里时,天色已暗,宫里宫外已是汪洋血海,到处都是不断倒下的躯体和奔走逃命的宫人。

彦成理会他们,任由着他们去了,只嘱咐着夏军,放过这些可怜人。

宫里的,不论是太监,还是宫女,都是可怜人,一入宫门深似海,能有这样逃出皇宫的日子,终归是好的。或许一个国家的灭亡代表了灾难,而他们却不一定是这场灾难的牺牲者,或许,他们还是受益者呢!

丹樨之上,有穿着青衣的女孩子举着把白色绢伞立在哪里,鲜血染红了她的青衣、她的绢伞、她的脸颊。

待彦成走近之时,那女孩子一双眼还睁得大大的,充满了对这世道的不满与谴责。

女孩子胸前的穿透而过的羽箭刺痛了彦成的眼,辽军已经到了,他不能再耽搁时间了!再不管女孩子的死不瞑目,径自推到女孩子的尸体往内里冲去。

从女孩子腰间落下的玉佩,彦成没有看到,后面的士兵也没有看到,只有一个出逃的宫女看到了。她在大军过后,偷偷捡起那枚玉佩,逃出宫去。所以,直到彦成他们离开京城,都没有找到灯盏要他唯一保下的人。

安平郡主,赵竹青。

他错过的那枚玉佩,上面有笔直的青竹,竹畔是阳刻的封号:安平。

后来的后来,灯盏听说有青衣女孩子举着绢伞站在丹樨前,忽然就哭了,拉着彦成说:“爹爹,那就是竹青呀!那就是竹青!她怕她身上染了血你认不出她,才特意举了那把伞挡住血!”

那时,彦成才得出空来,问灯盏一句:“安平郡主为何如此帮你?”

灯盏无奈一笑,道:“她娘本是大理公主,被送到圣朝做人质的。后来被王爷强要了,一夜春宵却偏生下了她。她也是命苦,生她时她那大理公主便死了,仁宗虽赐她郡主之位,实际上却没有什么人待她好……我认识她后,一直待她还好,所以甚是相知。她很坚强的,真真的人如其名。”

第四十七章

当彦成率军攻进正殿的时候,就已经遥遥看见仁宗着一袭龙袍,额垂明珠,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见彦成进来,淡淡一笑,虽已是亡国之君、等死之人,却不减丝毫威严:“定国将军近来可好?”

一路浴血奋战而来彦成自然不好,更加没有心思与杀父仇人以及昔日旧主闲谈。挥一挥手,已有人送上弓箭,搭箭拉弓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般没有怠滞,羽箭飞出,正中仁宗要害。

仁宗已毙,圣朝已亡,从此便是大夏天下,这乱世之中,当以我大夏马首是瞻!

在将士们的欢呼声中,彦成忽然听到濒死的仁宗说了一句话。他听清了又好像没有听清,所以他迫切地想要问个清楚、听个真切。可他冲过去时,仁宗已咽气了。他注定一生再无法问清了,因为这话中的提到两个人都死了。

“稚圭,你来接朕了!朕不做皇上了,只做你的祯哥,什么江山再与我们无关了。”这是一代帝王仁宗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却不是仁宗留在史上的最后一句话,仁宗留在史上的最后一句话是他对彦成说的那一句。也是那一句,为仁宗在史书上又添了一笔‘仁慈’,添了一句‘待下宽厚’。

稚圭是老将军的字,从没有人叫,他也不许人叫。若不是年幼时与灯盏在父亲书房玩耍时,打开了壁橱,瞧到了那幅爹爹收在角落里的画,那么,就连彦成也不会知道老将军还有字。

当时,他拿着那幅写着‘赠稚圭’的画,去问老将军这稚圭是谁?老将军看到他手里的画,勃然大怒,吼着谁许你乱翻东西的,边吼边要打彦成。最后还是灯盏给哄好了,柔柔地抱着老将军的腿,问一句:“爷爷,这人是谁呀?”

老将军拍拍灯盏的头,说:“那是爷爷的字。”

彦成问:“那怎么不让人叫呢?不都时兴叫字的么?”

老将军哈哈一笑爽朗的很:“我一个武将,学那文人的穷酸气做什么!”

彦成还记得那画的落款是‘寂寞客’。

那时候,小灯盏还指着字问过老将军这是谁,老将军微笑着抱起灯盏,说:“那是爷爷最爱的人,也是爷爷辜负了的人。”

小时候的彦成不懂这些,等大了些回忆起来,便以为那寂寞客是早逝的母亲,因父亲常年在外打仗故而寂寞,便画下了画来消遣,以寄思念。

原来都错了。

此寂寞并非彼寂寞,这寂寞客的寂寞并不是独守空闺的寂寞,而是坐享天下无知心的寂寞。那字也并不是不叫的,而是只许那一个人叫而已,这样亲昵的字眼,只有最爱的那一个才配喊。

‘稚圭’两个字,只能在仁宗齿间回转徘徊,余下的,便是亲如儿孙、近如娇妻,都是不配的。

原来是如此深刻的爱着,原来与自己和灯盏竟如此相似的爱着。

你守江山,他坐江山。

如此相伴、如此依仗,倒是能不离不弃了。许是离得远些,身子远心也不近,却总好过了永不相见。

秦商进来时正看见彦成坐在仁宗尸身边发呆,这略显清秀的年轻将军脸上没有了平时的果敢,一脸茫然的样子,好似在思索着什么,就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子一样无助。这无助的孩子浑身都已沐浴在鲜血之中,连额角都有血珠滚落。

与此同时,一道亮光晃到了秦商的脸,而在他没有还反应过来那亮光究竟是什么的时候,已有人倒在了地上。

第四十八章

看到地上的耶律衡纪,以及他手中的断剑,秦商恍然大悟:原来是剑光呀!

没容秦商凑过去跟耶律衡纪研究以下他的剑怎么那么亮的时候,彦成已经满带委屈的问道:“你要杀我?”

“是你先要杀我的!”耶律衡纪见不得彦成这副既无辜又委屈的样子,总觉得像是自己欺负了他一样,那一腔子怒火也发不出来了。

彦成一愣,回说:“我没有呀!你我年少相知,我从不曾忘,又怎会杀你?”

不提还好,一提这‘年少相知’四个字,耶律衡纪就来气,也不管自己的处境,立马叫起来:“你记着咱们年少相知,还派土匪来烧我王府!烧了就烧了,还要派人挟持大王!你这分明是要逼死我!”

彦成摇头道:“我没要逼死你,是你自己要死的!我不过是要大辽的土地,又不要你耶律衡纪的命!还有,我派的可不是土匪,而是我大夏的正规军!带头的正是你渴望一见的美人前锋!你若早些赶回去又能见着美人,还能救了你家大王,可你偏不肯走,要留下取我性命。此刻便是死了,又怪得了谁?”

秦商在殿前望着彦成,让他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他心里那天真可爱的小彦成呢?怎么就成了这么个不讲道理、胡搅蛮缠、睁眼说瞎话的小王八蛋了呢?果然是跟小狐狸呆多了,都学坏了。

腹诽别人的时候,秦商他浑然想不到,其实彦成这口尖牙都是和自己在一处磨出来的。

见耶律衡纪不再反驳,悄无声息地躺着,秦商揣揣地问道:“死啦?”彦成点点头,没等回答,就听秦商叫道:“梁彦成!你居然把辽国大将军生生气死了!”彦成皱皱眉,不屑地说:“我是把他打死了!”说着,从耶律衡纪胸口抽出半截断剑,扔到秦商面前,正是耶律衡纪手中断剑的另一截。

这场仗历时一年四个月,以圣朝覆灭,辽国惨败,吐蕃大理臣服为终止,自此开启夏王朝称霸天下的历史。

彦成麾下的四路军是同一天抵达银川草场的,抵达之际正是傍晚,便在会师之后扎营于此,次日方才进城。

最先闯进彦成帐子的是风风火火的兴儿,他身后跟着的是提着酒的张玉昆的展棠。

兴儿进来便喊:“梁彦成!为什么他们两大老爷们都是跑去和谈,你姑奶奶我一美貌佳人就得去跟那帮辽狗厮杀打架呀!你有没有点儿怜香惜玉的心呀!你好狠的心肠呀!”越往后,越像是控诉负心汉的语气。

彦成别过头去不看她,回一句:“这都是你相公安排的。”

见自家媳妇儿作势要扑过来,秦商一慌神就口不择言了,大嚷着:“梁彦成不是你说让土匪斗土匪的么!怎么推我身上来了!”说着,化身河东狮的呼延统帅已朝着自家相公猛扑过去,她这招猛狼扑食倒是用的顺当!

哪知还没打到秦商,就已经先已被展棠拦住,瞪着眼说:“我瞧你敢动他!”那言外之意就是说:你敢动他我就跟你拼了!

兴儿其实也没想真打秦商,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哪能想到会出来展棠这么个拦路虎呀!本身就是个冲脾气,来了句:“姑奶奶打我男人关你屁事!”

展棠也有点儿犯懵,不错,这是人家男人,管我屁事呀!不对不对,这是阿商,这哪儿能不关我事呢!这一琢磨,脸就红了,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出句死不要脸的话:“他是我女人!”

本来还在那儿研究是自己媳妇儿眼睛大,还是自己男人眼睛大的秦商,听见这话蹭地就站起来,张口一句‘你大爷’在满帐子的吸气声中脱颖而出。

见秦商是真急了,兴儿也不再胡闹,端正了神态说道:“展大人,请自重!”说完,拉着秦商衣袖就同彦成告乏。

本是一同来喝酒庆功的五个人,最终闹了个不欢而散。

第四十九章

第二天封赏的时候,展棠真正认识到了什么叫祸从口出。

秦商在彦成耳边说了一句:“此番展大人奋勇杀敌,立下赫赫战功,理应官复原职,以示嘉奖。”彦成依样说了,一下就定了展棠的未来。

这话要是别人说,灯盏肯定不答应,可他瞧见了是秦商借着彦成的嘴来说的。其实光是彦成说,这件事他都不一定答应,秦商对展棠的心思,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可这回是秦商的意思,灯盏也只能应了。当即下旨令展棠官复原职,即日上任,不得有误。

这倒好,征战一年多回来还没容休息休息,就得奔赴河西去了。

展棠心里虽不乐意,可皇命难违,也只能跪倒谢恩,还得表现出欢天喜地的样子。

推书 20234-07-14 :舒颜+番外——笑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