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如此,三殿下不信么?”
“我从没见过北林人,不知道这传言是不是真的?”
“现在不是见了吗?”
“太子殿下一派儒雅,我看不出来!”
嬴真忍住笑,道:“三殿下看来不信了。我们会在紫都待几天,到时候有空让三殿下好好见识见识!”
“你有空我未必有空!”
“那三殿下的意思是?”
“不如就明早吧?”
“好,我就代表北林来会会大焱的英雄!”
“大焱么,就我来!”眼见明澈就要开口,玄碧深知明澈是要阻止的,忙道,“父皇,可以吗?”
明澈叹口气,只能点点头。
“偌大个大焱,怎么就只能派个孩子来么?”嬴真嘴上可不饶人。
“还是我先来吧,等我输了,自然就有大焱的英雄们上场。难道说,太子殿下是不屑于和我比了?或者,怕输在我手上?”
嬴真心中道个“你厉害”,不管输赢,反正这三殿下赚足了口碑,赢了,对大焱自然是皆大欢喜;输了,他一个十一岁的少年输在一个二十六岁的青年手下,有什么可耻的,本来两人就不能成对比。所以不管输赢,自然都是自己落人口实。即便如此,却不得不应下,不然便是看不起人家堂堂三殿下,更甚者,还怕了一个半大孩子,忙道:“哪里的话,那么,明早我等三殿下!”
玄碧却回头就走,根本不接嬴真的话,惟明澈道:“碧儿若有冲撞太子的地方,还请见谅!”
嬴真含笑点头,看着玄碧的背影,陷入沉思。这天下诸国,怕只有这明澈这个皇帝,宠一个儿子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若是他国,这样的皇子,怕早遭殃了。念及此,又看了看皇帝,天下虽大,却也找不到这样的帝王,像平常百姓家的父母一样,把孩子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疼爱宠溺,不让受一点点委屈。
果真,这个玄碧,自有他让人艳羡的地方!
第五一章:嬴真②
第二天,玄碧早早就起了床,洗漱完毕,就跑到了马厩看赤飒。赤飒还睡着觉呢,没察觉到主人今天将希望都寄托在了它身上。玄碧心中骂了自己一声,怎么这次总静不下心来,连赤飒都不如。
赤飒虽然没醒,但玄碧却也不想离开,就在这一旁看着它。赤飒终于感觉到了主人的气息,缓缓动了动,直到彻底醒来,亲昵地在玄碧脸上蹭了蹭。
“乖,今天就靠你,一定要赢那个嬴真,知道没有?”
赤飒继续蹭啊蹭,蹭得玄碧痒痒的,终于笑出来。
“碧儿,你果真在这儿?”却是明澈来了。
明澈也是很早就醒来了,特意去碧楼看玄碧,哪知竟没了他的身影,就猜到他来了此处。
“是不是紧张?”明澈关怀地问道。
“有一点,我不想输给嬴真,不仅仅因为他是北林的太子,最主要是不想输给他这个人!”
“可,我想你平安!”那个嬴真是个危险的人物,看玄碧的眼神总有玄机,明澈不喜欢有人这样看着玄碧,仿佛要从他身边抢走似的。
“我会注意的!”
太阳初升,玄碧已经骑上了赤飒,立在了紫都郊外的皇家猎场。空地上,早晨的风有些肆虐,乱了玄碧的发,在身后的虚空飞舞。
当嬴真看到这幅景色时,只想到了,这个少年,真适合在车辚辚马潇潇的战场上歌舞!若得朝阳相伴,混战中起舞的人,该怎样艳丽?若是那黄昏残阳似血,满目疮痍的战场上有人一支舞,覆了天下,怕也是比尽落霞。
“三殿下好早!”
“太子初来大焱,可有水土不服啊?”
嬴真略略俯身,抬起玄碧的下颚,直看到他眼睛深处去。“三殿下,我对你很有兴趣!”
玄碧就觉他的身影挡住了所有阳光,霸道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要把自己拖入黑暗。
心潮涌动,玄碧面上依然冷静,挥手打掉了嬴真无理的举动,道:“可惜我对你没兴趣!”
嬴真坐直身子,傲然笑道:“不承认就算了,一点都不可爱!”
玄碧脸色黑了三分。
场外的明澈面色也黑了下来,双手紧握,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本是个温和的人,但嬴真,显然触及了他的底线。这次过后,一定不能让他再见玄碧。
不仅明澈,随行的大焱官员心下都有怒气。嬴真刚才的举动,说得难听点,真是调戏了。
就在这时,号角声响起,坐在马上的两人立即都坐直了身体,准备起跑。再一响,赤飒已经飞扬着四蹄,冲了出去。赤飒乃神驹,一旦撒开了跑,浑身上下都满是精神,不达目的地,誓不罢休!再加主人不停的鞭策,赤飒更是跑得欢。
但嬴真,一直就在他左边,始终不曾落下。
渐渐的,回头也看不见明澈的影子,玄碧倏然心慌,他不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原来竟如此难过,特别是此刻自己独自和嬴真在比赛。场外有随行的人,但玄碧,心依然没有着落,感觉就好像真正的分离。
这么一疏忽,嬴真已策马超越了他。赤飒动了气,不等主人鞭策,已经加快了速度。
他们这次的比赛,只是纯粹的赛马,到达十里外的指定的地方然后返回,谁先回去谁赢。
耳边是飞驰而过的风景,玄碧一心扑在赛马上,没有半点分神。
“玄碧,小心!”就在接近指定地点的时刻,嬴真忽然大声叫道。
这里一直是平坦的草地,且是皇家猎场,一直都有专人护理。但嬴真从小生活在草原,一望就知前面来了马惧怕的东西--蛇。
蛇经过冬眠,春天都苏醒了,这时节正是他们活跃的时期。
果然,略在前面的赤飒看到草丛中急速串过来的蛇过后,惊慌了起来。
“乖,不要怕!”玄碧自然知道马怕蛇,但这时候却不能停止,唯有催促赤飒前进。
“你疯了,快点停下来!”嬴真顾不得其他,伸手就要去拉玄碧。
玄碧挥手打掉他的手,继续前行。
赤飒受惊,脚步便乱了,带着玄碧在马背上一颠一颠的。自己的马也受到了惊吓,嬴真拉住马,不让他乱跑。
玄碧也知道危险,但这时候赤飒不受控制,想停下来也停不住了。
嬴真一咬牙,飞身扑了上去,跃上赤飒的马背,从身后抱住了玄碧。赤飒受重,反而跑得更快了,这时候离那条蛇已经很远,两匹马渐渐都稳定下来。
“你不要命了?”嬴真不知怎么就控制不住脾气,怀中这个少年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
“你放开我!”玄碧使命挣扎。
“你给我安静下来!”嬴真终于忍不住大发脾气,大吼道。
玄碧倒愣了片刻,方才回头,狠狠地看着嬴真,“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我说话?”
嬴真怒极反笑,“我不是什么东西,不过,就是见不得你这样不爱惜自己!”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快点放开我!”
嬴真反而收紧双臂,将他固定在怀中,“我不放,怎么样?”
“你--”玄碧一时无语,“比赛还没完呢?”
“你就这么想赢我?”
“对,我绝不输给你!”
嬴真直直地看着他,良久,深吸一口气,“好,我认输!”
玄碧讶异地看着他,“你、你什么意思?是看不起我么?”
嬴真气得在他额头上给了一爆栗,“我是不想看到你为了这么个胜利连命都不要!”
玄碧惊讶得一时忘了反应,这个人,不是北林的太子么,不是应该是敌人么,怎么话语中对自己的尽是关怀?某些方面,好似明澈,总是以自己为首位。
“你,会什么要这样?”不知不觉,玄碧的声音低了几分。
“不知道!”嬴真回答的极其干脆,他也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可是那一日在满园飞舞的桃花中,看到少年拉开门,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那一瞬间的光华圣洁,便让他定住了脚步。后来更是看了他和四公子的比斗,惊才绝艳,耀眼无比,就那么,把自己的心仿佛也陷在了那变换的琴声中。
昨晚见面,他才知道,原来那个少年,竟是大焱皇帝最宠爱的三皇子。他那天就见过明澈,玄碧眼神中对明澈的依恋让他有一种撕碎人的冲动,像一个吃醋的少年。
“真想把你带走!”嬴真喃喃自语,如陷梦魇。
“什么?”玄碧有些没听清。
嬴真深深地看着他,“好想要你!”
这一次,玄碧听得分明!“你--”他发现,对这个人,总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嬴真却恢复了他一贯霸气高傲,“你还小,我不会做什么!”低头,在他耳边轻轻道:“我等你长大!”
“所以--”
所以什么?玄碧还没反应过来,唇上一热,已被嬴真的唇覆盖。玄碧整个人愣在嬴真的怀中,直到牙关被撬开,那火热的舌卷住了自己的舌纠缠不住,脑中才回过神来,收紧牙关,狠狠一咬。
口中的腥气散开,嬴真总算退了出去,却还在他的唇上流连。
我等你长大,所以,先下个定礼!
玄碧双眼冒火,凌厉地盯着嬴真,却说不出话来。
嬴真傲然一笑,收紧双臂,拉住缰绳一扯,回程!
“你放我下来!”既然他不解释刚才的行为,玄碧也不好追问,只是不想在和他呆在一起。但嬴真不放,直到快要看到明澈等人的身影,嬴真才纵身越到自己的马上。
明澈一直未安心,直到两匹马出现在视野中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立即,心又紧了起来。两匹马的速度都不是很快,显然不是在比赛,难道,是有人受伤?是碧儿么?
两个人都平安无事的回来,嬴真很爽快的承认自己输给了玄碧,众人虽觉得奇怪,但这种事也不好问,便都当是玄碧赢了。
唯有明澈,眼中只看到玄碧有些凌乱的头发以及两人间那有些暧昧的眼神,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堵得慌!
玄碧下马,就快速扑到明澈怀中,身子还有些发抖,唯有明澈,才能让他安静下来。
明澈搂紧玄碧,凌厉地盯着嬴真,却看到,一双嫉妒的眼睛!
回到寝宫,明澈支走下人,直视着玄碧,问道:“碧儿,刚才赛马的时候,嬴真对你做过什么?”
玄碧不由抿了抿嘴,口腔中,似乎还残留在嬴真鲜血的腥味。不喜欢这种感觉,玄碧抱住明澈,踮起脚尖,吻上明澈的嘴。
前几天的记忆纷至沓来,明澈按住玄碧,有些苦涩地道:“碧儿,不要这样!”
“明澈,我爱你!”玄碧眼神坚定地望着明澈。
明澈微微侧头,不敢去看玄碧的眼,道:“碧儿,你还不懂什么是爱,不要乱说!”
玄碧有些泄气又有些怒气,垂头,赌气问道:“若是我哪一天爱上别人,你还是今天这样吗?”
爱上别人?
明澈抓紧了玄碧的双肩,“我会祝福碧儿!”违心的话传达到手上,只是不自觉地使劲陷入玄碧的身子,直到玄碧疼的呻吟出来,才猛然发觉自己太过使劲。
“明澈,是你不懂!”玄碧忍住自己眼中快要蹦出的泪水,转身跑开,只留下明澈一人,独守在紫霄宫。
无力的滑倒在地,明澈捂住自己绞痛的心,逼回了眼中的泪。
玄碧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嬴真,并不是明澈的规定,而是自己不想见。再者,北林的使团也用不着和自己有什么交集。
嬴真曾经几次向明澈请求见玄碧一面,明澈都驳回了。嬴真知道明澈不愿意让玄碧见自己,恐怕玄碧自己也不愿意见,所以后来也不再提及。只是走的那天,嬴真回头,仿佛在紫都的城墙上,站着那个闯入自己心扉的少年。依旧是初见时的那件浅色黄衫,站立在春风吹拂的墙头上。
“我不会忘记你,我说过,我等你长大!”
第五二章:遥思
光阴如梭,几度寒暑,转眼间,已经是玄明八年。这一年,明澈已经三十三岁(身体三十一岁),玄碧,也已经十五岁,差不多和明澈一样高了。
这几年,大焱在明澈的治理下,愈加繁荣,没有大灾大难,国民安居乐业。
四年来,每个月严夕襄都会来紫都呆上几天,教玄碧习武。玄碧虽然聪明,在武学上却并没什么天赋,加上严夕襄算不上一个尽责的师傅,玄碧再努力,武功也自能在自保的范围。至于严夕襄的绝招“临水照花”,玄碧只能看,不能学了。究其原因,严夕襄是一个极为豁达潇洒的人,平生不为世俗所困,只愿游戏红尘,所以才能入行云流水般自如,而玄碧,却是相反的人。
这几年玄碧的生意已经涉足各个行业,遍布大焱各地。卓令曦已经不再兼管生意的事,而是全心扑在羽林军上。他现在已经是羽林军的将军,责任重大,无法分心管其他的事。林玄远是卓令曦的副将,也基本不再管生意上的事。周良时和耀日一起,继续扩大暗使的影响力,但大部分时间也是呆在建章宫。玄碧的生意,已经交由训练出来的暗使管理。
整个大焱,不管朝野,几乎都控制在了玄碧的手上,但他并没有插足参政,也不和云青云非一样上朝。但于他来说,这些并不重要,明澈一如既往的只宠爱他一个人,虽然两人从四年前开始就未再同寝过。
玄明八年九月,邻居北林,老皇帝终于死去,史称“昭烈皇帝”的太子嬴真继位,诏告天下。大焱,也送去了贺礼。
“在想什么?”明澈从一堆奏疏中抬起头来,就看见玄碧撑着手在那里发呆。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玄碧叹了口气,跑到明澈身边,也不看奏疏,直接躲进他怀里。
这样子,明澈根本没法继续工作,但又不舍得叫他离开,唯有放下手中的奏疏,环抱着玄碧,问道:“碧儿有心事了?”
玄碧随便翻翻桌上面的奏疏,拿起来一看,居然是要明澈再纳妃。明澈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后宫一直没有增加人数,每每有大臣提及此事,明澈都是一口回绝的,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不死心。
将手中的奏疏递给明澈,玄碧生气道:“明天把这个人撤了!”
明澈纳闷,一看,忍不住笑了。他这两年来基本上都不招妃嫔伺寝了,宁昭仪依旧是后宫唯一受宠的妃子,但一年也得不到雨露几次。明澈本不是个纵欲之人,况且心中想要占有玄碧的念头越来越浓,虽然不能成真,却也不愿和其他人有肉体上的关系。
他这样想,可不代表下面的人也这么想,明澈虽有几个孩子,对于皇家来说,就少得有些过分了。况且,若明澈再纳妃,可有好些人盼着呢,毕竟自己的闺女,好像也到了出阁的年纪。
“这个就不要管他了,我不看就是!”总不能真得就为这个原因把人家炒了吧,还不得被人说成了昏君。
玄碧也知道,便不强求,随手再拿起一份奏章,一看,怒气冲冲地道:“明澈,这个人必须让他回家!”
又怎们惹到玄碧了,明澈哀叹,拿起一看,自己也禁不住怒火上扬,居然是说玄碧已大,必须出宫建府,不能再呆在皇宫,而且年满十五,也该论及婚事了。
这两点,不管哪一点,明澈都接受不了。虽然知道自己心中的意念不堪,但要玄碧脱离他的视线范围,离开皇宫,无疑是要他的命;再说婚事,玄碧才十五岁,对于古人来说不小了,但对于明澈来说,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让他给玄碧张罗婚事,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