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他没路长歌那么幸运,天生就是富贵的身躯。耗子神色一窒,他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成祥。
耗子到了现场之后,简单和代自己上工的那人交待了几句。成祥也只是在现场看了看,便又和耗子回到了宾馆。
成祥回宾馆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和凌凤见一面。
凌凤画着浓妆,皮肤很好。墨镜遮住了一双眼睛,和成祥说话的时候也没摘下来。
“剧本暂时没有时间看,能不能让那个编剧和我们聊聊,简单说一下他写的是什么。”凌凤的经纪人在一边替凌凤说些话。
凌凤微微笑着坐在那儿一点都不言语。
成祥略微有些不悦,“那个编剧”和“简单说说”,还有“写的是什么”让他十分不悦。成祥这个人有些护短,有谁对他的人表示蔑视,就是对他这个人表示蔑视。
成祥“哦”了一声,神情严肃起来。
成祥想了想,偏头问耗子,“长歌有时间吗?”
耗子了然,“我现在就去请问一下路编剧。他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就把凌凤小姐带过去。”
成祥点点头,“尽量别打扰他。”
坐在一旁的凌凤咳了一下。经纪人额头冒出一滴汗水来。
这编剧听起来不简单啊。
“还是不要麻烦了,副导问完之后告诉我们就好,我们自己过去。”
成祥轻笑一声,“也不是没什么时间,就是我们这位编剧喜欢在白天睡觉,晚上写戏。”
经纪人脸色不好看了。宁可睡觉也不见凌凤,这明明就是拿话敲打他。
经纪人点点头,“知道了。”
耗子推门出去。成祥知道,他是去找路长歌了。
过了两个小时左右,路长歌跟着耗子到了九层的小平台。
凌凤已经坐在沙发上了,有个小助理站在凌凤身边。经纪人也坐在一边。
耗子去最近的房间搬了把椅子出来,随即为难地看着经纪人。
经纪人想了想,脸色微恙,但还是站起身,坐到了椅子上。
路长歌坐到了经纪人原来的位子上。
“小路编剧真是人才。年纪轻轻就能写电影。”经纪人说的是客套话,可语气平淡,一点赞赏的意思都没有。
路长歌知道这种人一向是眼高于顶的,便不和他一般见识。
“您客气了。”
路长歌转头和凌凤说话,“凌小姐,您对剧本有不明白的地方?”
凌凤不做回答,却是经纪人在说话,“啊,时间太赶,我们凌凤看剧本有些来不及。所以想让小路你给说说戏。”
路长歌点头表示明白。
“花非花的戏,打印出来总共才三页纸。”路长歌回头训斥耗子,“你没给凌凤小姐片段吗,难道给的是整部?”
耗子犹豫了一下,“两个版本都拿了。”
路长歌诧异了,“那怎么会没有时间看?凌凤小姐的戏,要过两天才能拍吧?”
经纪人气结。
路长歌站起身,“想必是耗子给你们剧本的时候出了疏忽,作为演员,怎么能不看剧本呢。等耗子再给凌凤小姐拿一份片段来,你们看过再说。”
路长歌不想再留在这儿勾心斗角,便想走。
“慢着!”经纪人也站了起来,“小路说话有点不注意了啊,我要批评你。我们也是为剧组考虑,找到了最省时间的方法。”
经纪人目光灼灼。
作为编剧,最见不惯有人拿剧本生事。路长歌心生反驳的意思。
只是未等他开口,电梯门打开,从电梯里走出一个人来,正是宁友川。
凌凤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连带着经纪人也半天没说出话来。
“天……天啊,宁导!”经纪人舌头有些打结,随后才恢复过来,“您怎么在这里?”
宁友川看了一眼凌凤,再看了看经纪人,又看了看气色不对的路长歌。
宁友川皱了下眉头,“你谁啊?”
经纪人伸出手要握手,“我是凌凤小姐的经纪人,这位,凌凤啊,你们见过的!”
宁友川轻轻碰了下经纪人伸过来的手,转头看了眼凌凤。
“凌凤?”
凌凤连忙摘了墨镜,“宁导好。”
凌凤伸出手来,宁友川又握了一下,随即用肯定的语气问道,“花非花?”
凌凤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经纪人脸色变了。
他还没和凌凤说她要演的角色就叫花非花。在其他人面前这都不算什么,但是在宁友川这样的导演面前表现出来,肯定会让导演觉得凌凤不敬业……
果然,宁友川有些难以置信,“你都不看剧本的吗?”
凌凤呆住了,“我……”
再出名,凌凤也是新人,在宁友川面前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宁友川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给凌凤定性。这话要是传出去,凌凤也业内的风评也会随之变差。
经纪人汗颜。
“哪里哪里,我们正要和小路讨论剧本呢。凌凤这两天眼睛不舒服,之前都是听我口述内容给她,您还别说,我真忘了和她说那角色叫什么。”
宁友川脸色更差,“小路?”
经纪人看了眼路长歌,“就是这位啊……”
经纪人突然想起,大名鼎鼎的宁友川凭空消失了一个月,好像是去一个三线小剧组去做什么艺术顾问……好像还演了个龙套!
宁友川轻哼了一声,“路编剧,我的戏还有点不懂的地方,我能去你房间请教一下吗。”
路长歌一愣,随即被宁友川抓住了胳膊,整个人被拖走了……
042
“你干嘛呀!我手疼!”路长歌甩着胳膊,两个人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经纪人回头看了一眼凌凤,见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宁友川的背影。
再看耗子,见他也是莫名其妙。
经纪人几番思索,像是突然想到一件妙事一样兴奋。
“副导,请问,宁导演在这部戏里是不是跑了个龙套?”经纪人走到一直站在一旁的耗子面前。
耗子茫然地点头,“是啊,演个毛贼。”
经纪人掩饰不住目光中的兴奋,拉着还在那儿发呆的凌凤就走。
耗子见那两人消失在电梯里,才反应过来经纪人所为何事。
随即一丝不屑便露了出来,“人心不足蛇吞象。”
宁友川带着路长歌一路走到两个人房门前。宁友川松开了路长歌。
“以后有不愿意应对的人,直接走掉了就行。干嘛傻站在那儿啊。”宁友川语气里有责怪。
路长歌愣了一下,依稀有了以前被教训的印象。
那时候路长歌做错了事,宁友川就会用很生疏的语气和他说话。让路长歌心里很难过,以后就再也不犯。
只是这次的责备,又和以往的感觉一点都不同。
宁友川见他傻愣愣的,便转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路长歌在当地愣了半分钟才回过神来。
区别在哪里呢?区别在于,以前都是宁友川有不舒服的事便教训路长歌,而这一次却是站在路长歌的角度着想……
路长歌表情阴晴不定,他是该觉得高兴呢,还是觉得悲伤?
被一路拖回房间的,还有凌凤。
凌凤的经纪人有一种打了鸡血的兴奋感,凌凤一路上喊了好多声痛都被忽略了,就差用家乡话骂街了。
经纪人把凌凤松开。
“我的阿凤啊,你成名的机会到了!”
凌凤愣了一下,面露不解,“我已经成名了啊。”
经纪人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你不懂,这才哪到哪儿啊。电视剧一线和电影一线能一样?”
凌凤有点明白了,“和宁导演有关系?”
经纪人拍了拍手掌,“宁大导演在这儿,这是你的机会啊!”
经纪人开始在房间里转圈,“能和他合作,是你的一部运气啊!我就觉得你今年要有贵人提携,我说的嘛,来的时候左眼皮一直跳跳跳。”
经纪人不能淡定了,凌凤也不能淡定。
“提携什么啊,我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可不需要有人提携。”
经纪人放慢脚步,走到凌凤面前好言相劝。
“我的阿凤啊,你不明白,国内一线和国际影星还是不一样的。搭上宁友川这趟顺风车,你很有可能打开国际市场。你知不知道,今年咱们公司可是接到了金梅奖的邀请函的!”
凌凤一愣,一双眼睛闪出光芒来,“金梅奖!”
随即又黏黏的,“金梅奖肯定给宁友川参加,宁友川肯定选林一贤的。”
林一贤是宁友川最欣赏的女演员,她今年年逾三十却依旧面若桃花。而且已经是国际知名影星。之前林一贤也和宁友川合作过几次,所以业内他们是公认的合作搭档。
凌凤会这样想,也是理所当然。
经纪人继续软言道,“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凡事需要争取嘛,你要先让宁大导演对你产生好印象,他才会选你嘛!”
凌凤心生疑惑,“好印象?”
经纪人点头,“最少,也该让你在这部戏里沾沾他的光才好。”
凌凤觉得一颗头有两个大,“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经纪人露出一个面带深意的笑来。
第二天,经纪人主动找上路长歌。
“路编剧,我这有眼无珠了。”经纪人语气客气。
这让路长歌心生厌恶,却不知他来意为何,也就不好发作。
“我昨晚才知道,您竟然是拿了学院奖的!在下冒犯了。”
路长歌硬着头皮听下去,忍耐着用一种客气的语气寒暄。
“客气了。请问找我什么事。”
经纪人委婉地说了来意,“……您看,能不能,改改剧本。”
路长歌的火气腾地冒了出来。
“哦?改什么?怎么改?”路长歌悠然坐下,扬头问道。
经纪人目光闪烁,忽视了路长歌的不快,一边给路长歌倒水,一边把自己的思路说了出来。
“花非花是头脑聪明感情丰富的风月女子,笨贼老二呢,是个头脑简单的莽夫。您说,如果要是能让他们两个产生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呵呵……”
经纪人把水杯递给路长歌,自己搬过一张椅子坐下。
经纪人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小小的腰包,和他一身笔挺的西服很不相配。经纪人伸手把腰包递给路长歌,“您看看这个。”
路长歌皱着眉接过那只沉甸甸的腰包,抬头看了经纪人一眼,“这就是你的思路?”
路长歌扬手掂量了一下腰包的重量。
经纪人眉飞色舞,“没错,只要路编剧您这么改,这些就都是您的。届时凌凤和宁导的对手戏一火,这部片子必然随之走红,您也是名利双收的好事……”
路长歌一杯水泼到经纪人脸上。然后杯子摔倒柜子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腰包也被甩到了经纪人的脸上。
“给你几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来了,”路长歌声音发抖,“你这是教谁写剧本呢!”
路长歌声音不同往次发怒时仅仅是声音洪亮,路长歌这一次简直是把自己从业以来受到的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了。
接下来的几句话,也都是吼出来的。
“作为演员,就该给你写什么你就演什么。你们有什么资格要求编剧随意改戏!《天下第一刀》是我辛苦创作出来的,我不会为了噱头就轻易改变严谨的结构和故事情节。拿钱贿赂编剧给自己加戏,这也是一线大牌明星的做派吗!你们凌凤就是这样走红的?”
经纪人懵住了。
他从未想到会受到这种待遇,他拿出去的可是实打实的真票子,整整五万块。
这种三线小片儿,路长歌这种新手编剧,整个片酬都不见得能有五万块……
路长歌已快步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你给我出去。”
路长歌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是却还是难掩身体因愤怒产生的颤抖。
经纪人憋着一口气,涨红着脸走了出去。
走廊两个房间门口各自站着一个人。
宁友川站在路长歌房间对面门口,成祥站在路长歌房间隔壁门口。
刚刚的响声想不惊动别人也难。
经纪人脸上挂不住,经过成祥的时候“哼”了一声。
经纪人附到成祥耳边小声说了句,“别以为我不知道,花非花这个角色最开始请的可是个没头没脸的。我们凌凤能过来,是给你们贴金了。都掂量掂量自己,好好想想。”
成祥轻笑一声,并不给与理会。
经纪人就这样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房门对面,宁友川若有所思地看着路长歌。
这么个爆碳的脾气,是他以前怎么都想象不到的。宁友川有一点小小的震惊……和惊艳。
成祥长叹一声,走过去把路长歌揽进房间。
“来和我说说,是怎么了。”
路长歌跟随成祥进了房间,成祥随手把房门关严。
宁友川愣了一下,皱着眉头,砰地一下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