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君乾转过视线。
“没什么……”
心头默默念着:肖倾宇,你这傻瓜。
“是不是胃痛得厉害?”见他指按腹部,修眉微皱,便知他的胃病又犯了,“快吃药!”
将随身携带的药瓶塞到无双手里,无双倒出一颗,就水服下。缓慢呼吸间,胃痛渐渐平息了下去。
手中的药瓶还留有入脾的体温。
记得当时方君乾非常霸道地将自己的药瓶没收,像大人一般郑重叮嘱:“你自己再买一瓶吧,这瓶我替你保管。那么如果倾宇哪
天忘带了,本帅这儿还有。”
当时无双被他搞得又气又乐,又拿他无可奈何,只得自己再买了一瓶。
那胃药的药效很不错,吃了一阵子后,胃病渐渐好转,无双自己也差不多将这事忘记了。
却不想他依然天天随身携带。
“先吃药,待会儿吃些馒头垫垫胃。”方君乾不由分说地掏出一个油纸包塞到他手里,“过一会儿再吃——你笑什么?”
垂下头,无双紧紧捧着油纸包,隔着油纸,似乎还能感受到暖暖的关怀和牵挂。
长长的睫毛垂落眼睑,他轻声慢语:“都说男人在认真时最有魅力,看来方少帅也是如此呀。”
方小宝厚颜无耻地附和:“方君乾若是连这点魅力都没有,怎会得肖公子倾心相随?”
慢着,这不是重点!
方少帅暗恨:被他迷魂汤一灌,差点就让他糊弄过去了!
笑容一敛,恶狠狠放话威胁:“谁让你平时不好好吃饭了?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呀,让你再这样下去迟早痛死
你!”
无双只是温柔笑笑,也不反驳,也不辩解,由着他一路越说越急越说越气。
方小宝邪魅的桃花眼扫过快要凉掉的馒头,手一挥:“你先吃着,我继续说!”
此话一出,我们的肖公子彻底无语……
这个方君乾真是——也不知该怎么形容他才好,总之无法用普通人的思维方式来衡量。
摇摇头,无双打开手中的油纸包,两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
方君乾看着他优雅地撕了一点馒头,细嚼慢咽,吃起来端的是尊贵清雅。这食之无味的粗粮,肖倾宇竟像是在细品精烹细饪的人
间美味。
有些人,天生就有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方少帅满目歉疚:眼下战事吃紧,粮草也即将告罄,他能给他的,只有这么多了。
不说肖倾宇在平京时的额外收入(公子极会赚钱,这国统府月薪还不及他额外收入的一个零头),光说他身为国统府总参谋长的
月薪就有500大洋(相当于现在50000元人民币。这方面资料不好查,大家看看就好,表较真哈)。
他出身高贵身居高位,即使脱离国统府,凭他的本事人脉何愁不能自立门户?
这样的绝世男子,本应在那烟雨温柔之乡弹琴作画品茶看花,享尽人间富贵红尘荣华的。却因为跟着自己,羁旅匆忙劳心伤神,
竟没有过过一天清净日子。
“倾宇……对不起呀,现在只能拿这些给你。”
肖倾宇抬头看着他,轻描淡写的一句:“将士们吃什么,肖某就吃什么呀。”
不用多说什么了。
他的难处他都知晓,他的心意他也都明了。
方君乾不禁庆幸:有知己如此,夫复何求?
捺不住心中激动,他一下坐到他身边,解下风雪斗篷罩在两人身上。
二月的夜还是很冷,昏暗的牢房里,冷风发出尖锐的哭号,刺骨的寒。
火红的风雪斗篷下,两人同坐一处,相依相偎。无双只觉热量源源不断从他身上传递过来,沁了心,暖了胸。
这冰窖般的夜晚,竟似也不这么难耐了。
“倾宇。”他在他耳边说,“等以后和平了,南统军也安定下来了,我一定每天逼你按时吃饭,把你养得胖胖的——你也实在太
轻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无双昏昏沉沉地听着。
“倾宇,等战争结束后我们就在玉亘市安居下来吧。一座庄园,种上几株桃花树,再养一条大狗,看谁不爽就让他咬谁(⊙﹏⊙
b汗),再把小奕接回来,我们就这么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好不好?”
铁血大牢依然阴冷灰暗,火红斗篷下却是脉脉温情,竟是令人意外的安心。
这胃药本就有让人轻度嗜睡的副作用,身旁传来的温暖气息更是让无双恹恹欲睡。
“倾宇你不能这样睡着呀,会着凉的。”
无双把身子蜷成一团,默然无以应。
方君乾知道他睡迷糊了,右手一揽,将他的小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以便让他的倾宇睡得舒服些。
即使知道他没在听,却还是压低声音,继续说着自己的憧憬与梦想。
月上柳梢头。
更深夜阑珊。
方君干的声音越来越低,终至湮不可闻,似已沉沉入梦。
过了良久。
直到静谧荒芜了时光。
一个忧伤的声音低低响起。
“我答应过倾宇你不说这句话的……”
佛家有禅——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是错。
“不过既然倾宇现在听不到,那我就偷偷地说了——”
微薄誓言飘散在深夜晚风,醉花满天流逝于过眼云烟。
“倾宇,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