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之乱世繁华外传 下+番外——沧海遗墨

作者:沧海遗墨  录入:05-10

不知不觉中,已过了一个时辰。

“爸,我要走了。”

有些责任,不得不担负。有些事,不得不去做。

伤心过后,重拾心情,便要振作,便要起航,便要继续前行。

这是人逢乱世的身不由己,也是绝世双骄的宿命。

无数人等着看他跌倒,看他落败,看他一蹶不振。

这般敏感的时刻,他更不能授人以柄。

“方君乾是不会就这么倒下的……谁想击垮我,我就先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谁想加害我,方君乾必将让他们付出惨痛毕生的代

价!”

方家大院内。

一干人正为是否剥夺方少帅的继承权而争论不休。

其中立场最坚定、表现最活跃的当数齐章国同志。

“今天是方大哥头七的大日子,方君乾居然连看都不来看一眼,不忠不孝,枉为人子!”斜眼看着无双,“如果肖参谋长还要替

他说话,那么齐某也就无话可说了。”

“子时未过,尚未定论。”

无双公子眉目含笑,温雅优柔。

却不尽然,因为那笑容有杀气,像藏在剑鞘中的绝世神兵,韬光养晦下自蕴锋芒凌厉。

此刻方亭匀长老注意到一个细节——

齐章国虽占尽优势咄咄逼人,仿佛不把人逼到绝境死地便誓不罢休的模样,实则双手紧握成拳,额头青筋暴跳,眼睛一动不动地

盯着公子无双。

过度关注别人的反应便是一种难以掩饰的紧张。

反观这个彬彬有礼惹人好感的白衣少年,淡然谈笑间,拿在手中的茶盏一直很稳,杯中的水竟连一丝波纹也无。

这少年——了不得!

方亭匀忽然升起一种感觉:五年之后,华夏国便是这个年轻人的天下!

有些人目光远大,有些人鼠目寸光。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方亭匀这般阅人多矣、见多识广。

齐章国此刻心中快意无法言表:一旦方君乾放弃了家主之位,自己与方水华所生的儿子最有可能被挑中作为下任家主,儿子年纪

尚幼需要父母照顾,到时“挟天子以令诸侯”,独揽方家大权指日可待!

齐章国笃定道:“还用得着等到子时吗?方君乾不会来了!”

无双蓦然一叹,盯着手中的茶盏,冷笑:你还是祈祷他来吧。他不来,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大势已定,齐章国志得意满,随口讥讽道:“嘿嘿,是方君乾自己不要这家主之位的,怪得谁来?”

忽然一个慵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是谁说本帅不要这家主之位了?”

所有人惊讶抬头,却见一个修长的身影抱臂斜倚在门框边,由于逆光的原因,竟看不清他的脸。

只觉这个人一出现,天地就为之灼烈耀眼。

第九十七章

“该死的小兔崽子!混帐东西!”

齐府内,齐章国正破口大骂方君乾同学,阴森森赌咒:“这小兔崽子敢坏老子大事,老子迟早有一天要把他——”

“要把他怎样?”

齐章国面色一变,却见方水华从假山后施施然转出来。

齐章国呶呶道:“没……没什么?”转而又想到自己在一个女人面前示弱太丢男子汉大丈夫的脸,又挺直了腰杆,“反正不关你

的事!”

“的确不关我的事。”方姑姑淡淡道,“反正我两不相帮。”

两不相帮?

齐章国嗤笑一声,旋即换上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

“水华,你不是一直痛恨方家的家规吗?何况我们是夫妻,正儿都有七岁大了,你不帮我帮谁?”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君乾出现了,方家承认了他的家主之位,再过两天便是方家家主告天祭祖的接任仪式,你输了……”

齐章国大吼一声:“我不会输!我也没有输!我齐章国现在也不怕告诉你,我手中还有一张王牌没出呢!”

这张牌一出,别说方君乾当不上家主,只怕到时他在政界军界都没有立足之地!

他眼神凶狠,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方君乾、肖倾宇,我本不想赶尽杀绝,是你们逼我……

方水华冷冰冰泼了桶冰水:“你手中有没有王牌我不想管也管不着,但我的底线是——你可以将君乾赶出方家,你可以独占东北

,但你绝不可以毁了他。”

1946年六月十九日,农历五月初八,

贪狼星主北,利南行。此日,宜祭祀、宜议事、宜嫁娶,诸事大吉。

而方少帅的家主继任仪式就定在今天。

当方君乾穿上家主继位的长袍礼服,盛装出现在祖庙时,所有人都只觉眼前一片闪耀,瞬间有种被蛊惑的错觉。

这祖传的礼服竟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细致熨帖,无懈可击。

肖倾宇知道他穿西服很好看,却不知他穿古典长袍时也别有一番风味。

黑色的衣描绣着金色的龙,华丽而张扬,并透露出一种凌人的霸气,气势夺人。

他就这么缓缓走进祖庙的正门,腰间缀着的环佩相互碰撞、叮咚作响,宛如远古的君王从时空中缓缓走来。

方君乾,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

走过来的方君乾看见他,抬眼挑眉,朝他轻轻一笑。

就在那一笑中,肖倾宇发现了掩在波澜不惊下的那一点孩子气。

忽然,有种心疼的感觉。

那个叫方君干的男人,终是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他再不能停止飞翔,除非身亡。

“……对不起。”无双喃喃道,“对不起……”

方君乾面对祖庙中列祖列宗的灵位,屈膝下跪。

方家大长老方亭匀将右手放在他的头顶,苍老空灵的声音缓缓响起:“方家第十一代嫡系子孙方君乾,吾以祖先之名训示,从今

往后……”

“慢着!!”平地惊起一声雷,“方君乾没有资格担任方家家主!”

众人大哗,纷纷转过头去看这不识相的人是谁。

却见齐章国排众而出,径自走到了绝世双骄的面前。

肖倾宇表情淡漠,方君乾似笑非笑。

方亭匀只觉一阵气结:这人真是不识大体不分好歹,居然敢在这种重大典礼搅局!

只听方长老一声喝斥:“继位大典岂容喧哗,还不速速退下!”

齐章国不但没退下,反而逼上前几步:

“齐某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是为了方家声誉着想!至于为什么不同意——这就要问方少帅和肖公子了。”

齐章国转向绝世双骄:“别以为自己做下的事没人知道。也不要以为只要杀了人灭了口,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肖参谋长,你的大伯,萧励才你总还记得吧?

“他现在人在美利坚,早把你们俩的丑事告诉我了!

“没想到呀没想到,堂堂南统军少帅跟国统军总参谋长,居然枉顾礼法悖离人伦,沾染断袖之癖!

“各位长老,你们说,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做方家家主!?”

——毁灭性的打击!

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惊呆了,震住了,一时间议论纷纷都不敢相信。

“不会吧?”

“一定是谣言,这怎么可能!?”

有不少人斥责齐章国为夺取家主之位不择手段,居然在继承仪式上空穴来风谣言中伤。

齐章国奸笑:“是真是假,你们自己一问便知——方少帅,你敢承认自己的心吗?”

方君乾闭着眼,跪于蒲团上。

他的面前是千千百百祖先的灵位,他的身旁是位高权重的长老,他的身后是衣冠楚楚的贵宾。

一双双眼睛都在看着那个沉默不语的少年元帅。

其实,只要他一句否认,所有人都会相信他的无辜。

可是——

“有何不敢?”

方君乾霍然立起!风吹得他宽大的黑袍猎猎作响,栩栩如生的金龙张牙舞爪,几欲破衣而出!

“方君乾此情苍天为证,日月可鉴!”

“好好好,真是感天动地呀!”齐章国阴森森笑了笑,明知故问,“肖参谋长,你可都听清楚了?”

见他将苗头指向了无双,方君乾冷声道:“齐章国,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本帅私下爱慕公子无双,肖参谋长对此毫不知情。”

台下一个孩子忽然拾起地上一块石头,猛地掷向白衣少年!

“倾宇!”

方君乾横身挡在他面前,被石头砸中,描金飞龙上顿时出现污渍点点。

一个童稚的声音突兀地喊起来:“打死他们,真恶心!”

被石子砸中自然不算什么,伤人的是孩子的那句话。

方水华一个箭步冲到孩子面前,毫不犹豫地甩了孩子一记耳光!

“娘……娘亲。”那孩子才六七岁大,被方水华一个耳光打懵了,捂着红肿的右颊,委委屈屈地哭出了声。

方水华冷冷道:“谁叫你说这句话的?”

孩子嚎啕大哭:“呜呜呜,是爹爹啦!是爹爹教我说的!”

方少帅护住身后的白衣少年,冷冷转向齐章国,锋利的眼神掠过一闪即逝的杀意:“齐章国,你有种冲着本帅来,要是再敢弄这

些花样就休怪本帅六亲不认,心狠手辣。”

这是他的倾宇——即使要为他走尽千难万险、担尽一世骂名、放弃浮华虚名,自己也甘之如饴、无悔无怨。

无双定定望着他。

往事历历在目,转瞬变得如此模糊。

忽然觉得方君乾很傻,实在傻到不行。他一直那么热烈、那么深信、那么执着、那么坚定不疑。

在不可抗拒的尘世洪流中,傻傻地等待着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

但是方君乾——

“肖倾宇并非毫不知情。”白衣少年抬头,无视众人惊恐、惊慌、惊怖,惊骇欲绝的目光,悠悠道。

曾经,有一个少年也是这般抓住自己的手,霸道地宣布:“其实你早就爱上我了吧!?”

而今,无双也抓住他的手,神情无悔如亘古磐石,眼神漠漠如迷离大漠。

就这般放任自己醉溺于这绝望无果的爱恋,却也是极致的幸福:

“方君乾,那句话……你猜对了。”

是的,方君乾——

其实肖倾宇早就爱上你了……

有没有一段情:天上人间,碧落黄泉?有没有一种爱:生死契阔,沧海桑田?

有没有一个家:安宁且融,幸福悠远?有没有一个誓言: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有没有一地相思:红豆南国,愿君采撷?有没有一处闲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尖?

有没有一个约定:发同青,鬓同雪;生同寝,死同穴?有没有一个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繁华落尽,与子同眠?

第九十八章

“干杯!”

酒桌上轰然一声,齐章国脸已经喝得红彤彤的了,看上去兴致颇高。

圆桌上摆满山珍海味龙肝凤髓,

大伙儿如众星拱月般围在齐章国周围,阿谀奉承如潮水般涌来。

“恭喜先生贺喜先生,方君乾这么一承认,这家主肯定是当不上了。他一除,这方家家主之位还不是齐先生您的囊中之物吗?”

那人谄媚地敬酒:“到时候还希望先生您多提携提携小的呀!”

齐章国醉醺醺地应道:“好说好说。”

“还是齐先生技高一筹呀!那方君乾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疯,居然抛了荣华富贵不要去要一个男子,估计方家那些老古董被吓

得不轻。”

那人心想:如果自己是他的话定会在大典上否认到底,反正也没有证据,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如今为世所不容,只能怪方君乾傻了!

不过,成王败寇,历史永远是胜利者所书写的。

“来来来,这是东北虎的虎鞭,滋阴壮阳,是谓大补呀!”殷勤地换了双筷子替他夹菜,“今后齐先生大权在握,可千万别忘了

我们这些苦哈哈的兄弟呀!”

齐章国摆摆手,故作谦虚:“诶~~话怎么可以这么说呢,现在还为时尚早、为时尚早啊!”

“的确为时尚早!”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方水华带着十几个卫兵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吓得众人纷纷立起招呼:“齐夫人。”

方水华努努嘴,示意手下关门。自己则好整以暇地坐上了首席:“齐夫人?不敢当,诸位还是叫我方女士吧。”

齐章国醉眼朦胧:“水华,你来干什么?”

“我看诸位都喝醉了,想留诸位在府中醒酒。”

大家面面相觑:醒酒?

“只不过这回醒酒怕是得留诸位三年五载了。”

倒抽一口冷气:这不是变相的软禁嘛!

方水华一挥手:“来人,带老爷和客人下去醒酒!”

“你想干什么,你疯了吗?!”

被卫兵抓住胳膊拖下去的同时,齐章国终于忍不住失声大吼。

他不甘!眼看就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荣华富贵垂手可得,转眼却功败垂成!

而令自己功亏一篑的,不是别人,就是自己的妻子!

这让他如何接受!?

“为什么……”

方水华冷漠地看着他,

回了他四句话——

“我姓方。”

“我身上流着方氏子孙的血。

“我是方家人。”

最后一句:“我警告过你的,你可以将君乾逐出方家,但你不可以毁了他。”

“你以为控制了我们就可以保住他了!做梦!听他说出那番话的可不只是我们这些人,那些方家长老、那些应邀贵宾,他们也是

亲耳听见的!

“你堵得住悠悠之口吗!?”

方水华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没有你的默许纵容,我能和他斗到现在?方君乾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有你的份!

“我告诉你,他注定身败名裂!”

丧心病狂的吼叫湮没在暗无天日的齐府大院内。

方水华抬头,遥望着无星无月的夜空。

眸色,却比夜空还要暗沉。

翌日清晨,无双公子起身准备梳洗。

“我来吧。”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手中桃木梳子便已易了主。

无双一怔,见是他,不由莞尔。

便不再推拒,由着方君乾替自己梳发。

方少帅从他手里接过木梳,替他细细梳理起来。

肖倾宇的头发,黑亮柔滑,长长披散在肩头,光可鉴人。细细揉搓之下,握在手里的感觉如上好的丝缎。

第一次为人束发,方君乾却没有预料到的手忙脚乱。

他很细心地用手卷起那一头如云长发,轻轻抓紧。

低首垂眸的白衣少年冷不防悠悠吐出一句:“从此天下之大,再无你我容身之所。”

方君乾握着头发的手微微一颤,却马上镇定下来。依旧细心地将那股长发拧成一个圈,发尾朝下,最后将发尾塞入盘好的发髻中

“有倾宇在身边,哪儿都是方君干的家。”方君乾温柔将发簪插入发髻中,固定。

看着镜中人清雅无双的完美造型,方少帅忍不住沾沾自喜起来。

搭上白衣少年的肩,他得意地笑:“怎么样,本帅的手艺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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