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陌路——青策

“嗯，知道了。”沈平淡淡的应道，心里安心了许多，既然母亲答应，那他去小孩那也就不用担心家里人不愿意了，毕竟家里也是需要他多干些活的。

这个下午沈平又去了趟村东头的大河里，这次可不是来洗澡的，而是来抓鱼。一下午的功夫抓了大概能有两小碗那麽多。抓完鱼沈平便直接拎著在河边收拾好的鱼来到了小孩家。

一进大门便看见小孩正在那站著小板凳翘著脚收白天洗好晾干的衣服呢。

沈平紧走两步来到小孩旁边，放下手里拿著的东西，扶著小孩的腰和肩膀，生怕他不小心摔了，这地面除了泥土还有些小石子，摔一下虽然不能断胳膊断腿，但破个皮也不是什麽好事。

小孩在沈平刚进门的时候便知道他来了，所以沈平的动作也没吓到他，哥哥手心的温度让他觉得温暖，奶奶虽然也常常搂搂他抱抱他，但不知为什麽手心总是凉凉的。哥哥掌心的温热让他回忆起爸爸妈妈在的时候也总是这样将手贴在他身上，扶著他，牵著他，拉著他，护著他。

等小孩收完衣服，沈平便跟在小孩的後面进了房子，这房子里的格局和他家的差不多，一进门就是厨房，左手边和右手边各有一口大锅，厨房的左边是一间稍小的屋子，看起来阴阴的，没什麽人气，估计这祖孙俩是在右手边那个大屋里住下了。

沈平把带来的鱼放在厨房的灶台上，然後跟著小孩到了右手边的大屋里，一进门就看见炕上摆著一个矮桌，上面放了两个炒菜，一个白菜炖肉，一个拌黄瓜。

沈平局促的坐在炕沿儿上，也不脱鞋上去，小孩著急了，拽著他的胳膊就往上拉，边拉边说道：“哥哥快上来，我都快饿坏了。”

沈平看了眼站在地上往桌子上摆碗筷的老妇人，见她没什麽不愿的，便循著小孩的意思，脱了鞋子上炕坐下。小孩在自家自然没什麽可拘束的，拿了筷子就开始往嘴里面扒饭，看样子是饿坏了。沈平放不开，端著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往嘴里送饭，夹菜也就夹自己面前那盘拌黄瓜。

老妇人见了便开口道：“平子，别客气，快吃，再不吃就让这小崽子吃完了。小宇，给你平子哥夹菜。”

小孩挺听奶奶的话，赶忙咽下嘴里的饭菜，左挑右拣的夹了块瘦肉放在了沈平的碗里，然後又继续挑挑拣拣，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大点儿的肉块，犹豫了一下，还是夹到了奶奶的碗里。奶奶那边笑开，连脸上的皱纹都染了笑意。

这小孩还挺懂事的，沈平在心里暗暗点头。小孩这下算是开始忙活了，一会儿给沈平夹一块儿肉，一会儿给奶奶夹一块儿蛋的，光顾著伺候人了。

沈平看了有点不忍心，便开口道：“小宇，你快吃吧，别忙了。”

小孩这才停下来又开始努力的往自己嘴里扒拉饭，速度挺快，质量却也挺高，竟然一个米粒都没掉。

沈平的局促感也在这吃饭夹菜间慢慢减退，看大家吃的差不多了，才想了一下开口道：“奶奶，我妈说了，以後有什麽事您尽管说，能帮的一定帮，您别客气。”

对面坐著的老妇人一愣，笑了笑，回道：“那先谢谢你们家了。”

沈平点点头，这话题便结束了。

等吃完这饭，天已经大黑，沈平也没用祖孙两个人送，便自己拿著抓鱼的那些家夥事儿回家了，两家只隔了一道墙，距离极近，没一会儿便到了家，沈平把东西放到仓库的墙根下，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凉快凉快，便进了屋。

家里人正聊著关於今年收成的事，说是看今年的天气，等秋天了，应该能得到不少粮食和蔬菜。一家人正热火朝天的说著今年过年能有多点儿钱买年货，能有多点儿钱做新衣裳，倒也没注意他已经回了家，沈平默默的脱了鞋袜背心，便躺在炕梢他睡觉的地方了。

迷迷糊糊的想著明天该做的事，就这麽睡了。

第三章：和哥哥睡

沈平和小孩在频繁的相处中越来越熟悉彼此，小孩年纪小，在家里也做不了什麽活，便总是屁颠屁颠的跟在沈平後面，当个小尾巴。

沈平上山割草的时候，小孩就找块空地坐著，无聊了就围在沈平身边叽叽喳喳说点琐碎事，玩的累了就躺在空地上睡上一觉。沈平到河里洗澡的时候，他自然也是跟著的，小孩不会游泳，便总在靠近岸边水浅的地方逗留，时不时弯下腰去抓河里的鱼，或者翻开河里的石头看看下面有没有河虾，自己玩的倒也乐呵。

沈平有时候会在河里游上两回，却因为担心小孩自己在那不安全，总是很快的回到小孩身边。小孩曾央求过几回沈平教他游泳，沈平怕自己教不好保护不了小孩而拒绝了，小孩起初也就比较失望，可总是只能看著沈平在那游的畅快，自己却不能跟著，就越来越想学，便开始耍起性子。

这天天气正好，沈平又带著小孩来到河边，两个人脱了衣服就往河里奔，沈平刚想去游上两圈，便察觉自己的胳膊被小孩拽住了，小孩的两只手都握在沈平的左手腕上，沈平试著往外拽拽，小孩却更用力了。

“怎麽了？”沈平用空著的手抚上小孩握紧他的双手。

“哥哥教我游泳。”小孩一脸坚定的盯著沈平，大有不答应就绝不放开的架势。

沈平沈默，无声的拒绝。小孩也沈默，无声的坚持，眸子里渐渐涌上一股委屈，鼻翼也开始微动。沈平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只觉得小孩的眼神真让人心疼舍不得拒绝，可是自己真怕自己看顾不好他。

眼看著小孩儿眼里开始冒水光，沈平这下慌了，往常小孩也就是撅嘴耍几分性子，这流眼泪的事只在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发生过，沈平一下子什麽坚持都没有了，赶紧搂住小孩摩挲小孩的後背。

“好吧，教你。不过你学会了之後一定别自己去游，要跟著我，知道吗？”沈平无可奈何的答应了，但是他得得到小孩的保证。

小孩用力点头，以此表达他会听话。

沈平借著水的浮力托著小孩的身体，让小孩放松身体趴在水上，然後教他怎麽划动四肢，怎麽换气，一下午下来小孩竞也学了个七八分像。

天暗下来的时候，沈平便和小孩手拉著手的往家走。

“小宇，还有两天就开学了，你准备的怎麽样了？”沈平侧过头问靠著他紧紧的小孩。

“都准备好了。哥哥，你说我什麽时候才能长得像你一样高啊？”小孩仰头问道。

“应该很快吧，为什麽这麽著急长高？”沈平摸摸小孩的头顶，和自己比量了一下，现在小孩的头顶只到自己的肩膀。

“长高了长大了就能帮奶奶还有哥哥干活了，这样哥哥就能有更多的时间陪我玩了。”小孩说的认真，同时抬高手臂，使劲的向上伸展著，好像这样就能快速长高。

“咱俩这还玩的不够吗？”沈平无语的抿了下嘴角。

“不够，最好是每天除了和哥哥在一起，就是和哥哥在一起玩。”小孩摇头，认真强调。

“那你还有时间上学？”沈平提出疑问。

小孩低头想了一下，抬起头回答：“嗯，那就等上完了学，赚很多钱，然後每天和哥哥玩。”

沈平看著一副深思熟虑过的样子的小孩，忍不住笑出声：“呵呵，好，那我等著。”

两个孩子紧靠在一起，在夕阳的余晖下一步步的向前走著。

沈平回家吃过晚饭，休息了一会儿，来到正在厨房刷碗的母亲身边，问道：“妈，我今晚还去小宇家住，行吗？”

正忙著的母亲点头应了，在沈平刚好转身准备出去的时候多加了一句：“以後不用告诉我了，你去那也不是什麽大事，那家只有那祖孙俩，你去照应著也不是坏事。”

沈平嗯了一声，走几步就来到小孩家。

看小孩正趴在大屋的炕沿上翻著前几天去学校领到的课本，便没出声，悄悄的坐在炕沿上，看著小孩专心看书的侧面。

轻而缓的脚步声打断了正在看书的小孩和坐在小孩身边的沈平，老妇人见到沈平来了，向他点点头，微笑著说：“平子来了啊，小屋已经给你铺好被子了。”

老妇人又稍转头，对著刚坐起来的小孩道：“小宇，你今天还要和你平子哥一起睡？”

小孩用力点头。

沈平和祖孙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便带著小孩进了小屋，俩人脱了上衣裤子，只剩下裤头，然後往各自的薄被里一钻。

小孩习惯性的从自己被子里伸出手钻到沈平的被子里扯住沈平的手，握紧，然後开始念叨明天要让沈平再带著他去河里学游泳，明天一定要学会，以後要和沈平一起游泳，再也不用自己呆在岸上了。

说话声渐渐低下来，言语也开始模糊，最後只剩下偶尔轻轻蹦出的几个字，小孩就这麽悄然睡去。沈平听著小孩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自己也有了睡意，却在小孩掀开自己的被子钻到他怀里和他共享一床被子的时候清醒过来。

沈平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右手臂垫在小孩脖颈下面，拉拉被角保证小孩不会著凉，然後才把左手臂收回，搭在小孩的背上，一下一下轻轻的捋著，小孩的呼吸又沈了几分，似乎睡的更安心了。

沈平没了睡意，睁著眼睛就著月光盯著墙上挂锺左右摇晃的锺摆，一点点陷入回忆。

刚认识小孩的那几天，小孩的奶奶不知怎的，突然晕倒在院子里了，这可把小孩吓坏了，在院子里大声喊著奶奶，声音里都是哭腔。

听到小孩的动静，在自家干活的沈平赶忙跑到小孩家，入眼就是哭的快上不来气的小孩和躺在地上的小孩奶奶，沈平蹲到小孩身边，拉起奶奶的胳膊想把老人家扶回屋里，可沈平的力气根本不够，反复试了两次都不行。

沈平交代小孩看好奶奶，便跑回家找来母亲帮著把小孩奶奶扶回屋，几个人等了一会儿奶奶才清醒过来，母亲估摸著奶奶是中暑了，交代沈平在这照顾著，让老太太歇歇。沈平记著母亲的嘱咐，在小孩家忙里忙外，帮著奶奶把事情都做完，又做了晚饭，陪著一起吃过才起身准备回家。

奶奶叫住沈平，言语间尽是虚弱：“平子啊，你今晚在这睡，行不？我这样没办法照顾小宇，你在这我能安心点。”

沈平犹豫了一下，回道：“那我先回家说一声。”

沈平回家将这事告诉了母亲，母亲同意了，沈平就又连忙回到了小孩家里。

当晚，小孩奶奶睡在炕头，小孩挨著奶奶，沈平挨著小孩。

正当沈平睡意降临的时候，突然小孩裸著上身滚到了他身边，可能是因为晚上天凉，小孩无意识的靠近沈平盖著的薄被，然後开始动手扯沈平的被子。沈平一下愣住了，他睡觉的时候几乎没和人挨得这麽近过，小孩儿浅浅的呼吸喷在他的脖颈间，温温热热的，让他的额际冒出细密的汗水。

沈平呆怔的这会儿，小孩的动作可没有停下来，不一会儿工夫就把沈平的被子彻底扯开盖到自己身上了。沈平被凉飕飕的空气唤醒，才起身拉过原来小孩盖的被子附在自己身上，顺便又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拉开和小孩的距离。

谁知刚消停一会儿，小孩就又掀了自己的被子赤身滚到沈平身边了，沈平又一呆，好像认了命似的，揭开被子的半面搭在小孩的身上，谁知小孩竞得寸进尺的滚进了沈平的怀里，沈平的一条手臂就夹在了两个人中间，沈平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推了两下小孩，小孩儿却更加往他怀里面钻了。

沈平就保持著一条手臂搁在两人中间，另一条手臂放在自己腰侧的姿势僵硬了好一会儿，知道横在两人之间的手臂开始发麻才想起来换个姿势。

沈平缓慢的抽出自己发麻的那条手臂，伸出炕沿放松著，等不再发麻之後才缩回被窝里，反复调整了好几个姿势，从放在枕头上，到放在枕头下，尝试了很多方式，最後终於找到一个相对来说最合适的姿势，就是把手臂伸过小孩的脖颈，垫在下面。

小孩顺著沈平的胳膊又往他那边挪了几分，鼻尖蹭在沈平的下巴上，湿热的呼吸淡淡的拂过沈平的那一片皮肤，带起一片湿润。沈平不自在的扭了几下脖子，热乎乎痒痒的，带著无限的亲近和亲昵，让他心里泛起一丝温和，想就这麽搂抱著小孩，让小孩睡的安然。

沈平把另一条手臂随意的搭在小孩的腰上，摩挲了两下小孩腰间嫩嫩的皮肤，伴著小孩绵长的呼吸也闭上了眼睛。

当第二天他清醒的时候，小孩仍在他的怀里，不过眼睛却是睁著的，正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

沈平揉捏小孩软乎乎的耳垂，问道：“看什麽呢？”

小孩眨眨眼，蹭著沈平的手臂，摇摇头，小声问道：“哥哥以後能不能每天都陪我睡？”

沈平的手顿了一下，也压低声音问小孩：“为什麽？”

小孩把头低了一低，然後又抬起来看著沈平，缓缓说道：“哥哥陪著睡，就不会做梦梦到爸妈，然後半夜醒过来了。”

沈平一阵心疼，眼睛有些发酸，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小孩就是半夜的时候，恐怕那时小孩就是半夜梦到爸妈了吧。沈平没多想，便点头应了小孩，让小孩多一点开心，少一点难过，好像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

从那以後沈平便时不时的在小孩家留宿，父母亲倒没多说什麽，觉得也不是什麽大事，就随沈平了。

挂锺当当的声响将沈平的思绪拉了回来，数著响数，十二下，也就是说现在有十一点锺了。沈平伸出空著的那条手臂，上下摸索了一番，确定小孩盖的严实之後，就闭上眼睛入睡了。

第四章：一起上学

开学这一天，沈平家和小孩家都挺热闹的。

沈平的弟弟沈义也上小学一年级，母亲早早起床帮弟弟打理，因为母亲家里还有活儿要做，就先送弟弟去学校。

沈平昨晚便是在小孩家睡的。一清早小孩穿上新衣服，斜跨著奶奶给做的新书袋，早早吃完饭在炕上乖乖等著，等沈平吃完饭刷好碗的时候马上蹦躂过去，扯紧沈平的手，拉著他直往前冲，沈平顺著小孩的力道一路跟著，看著小孩一路上兴奋的直咧嘴笑，嘴里还哼哼著不知名的调子。

村里的学校就在村西头，距离沈平和小孩家不远，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学校并不正规，一眼就能看遍，八九间屋子坐北朝南的挨著，前六个屋子是一年到六年级的教室，剩下的几间就是老师办公的地方。

这个学校的学生不仅仅是沈平他们村的孩子，还有两个邻村的，每个村子都不大，孩子也少，上学的孩子就更少了，这麽个小学校倒也够用，每个年级大约有三十来人。

沈平领著小孩往一年级的教室走去，路上稀稀拉拉的能遇到几个同来上学的孩子，小孩不怕生，那股上学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脑袋左右来回晃，看看这看看那。

虽然奶奶和小孩一起领书的那天已经带著他在学校里逛过了一遍，但仍然止不住小孩现在的好奇，小孩一刻也闲不住，直想拉著沈平往别处走走看看，沈平只得揉著他的脑袋承诺他等放学了再陪他好好在学校里转，小孩这才老实了几分，可那眼睛还是滴溜溜的，一刻也闲不住。

沈平半拽半拉的终於把小孩领到了一年级的教室门口，门是开著的，立面站了一个身材略胖的中年女人，正忙著帮别的小朋友安排座位，想来应该是小孩的班主任了。

母亲正在弟弟身边忙活著，帮著放书袋，拿书，絮絮叨叨的交待事情。

沈平捏了捏小孩的手，示意他自己上前去找老师，小孩也没令他失望，朝沈平嘻嘻笑了一下，就松开手走到老师身边，略提高音量，说道：“老师，我是杨竞宇，我坐在哪儿？”

老师忙低头看他，确认了一下之後便帮他安排座位。

沈平在一边看著，觉得小孩比自己有出息多了，正常来说应该是家长带著孩子来报道，但是小孩说自己都上学了，就代表自己长大了，那自己能做的事就该自己做了，於是拒绝了让奶奶带他来上学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