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情也没有将你送到少灵姐那里重要。”银月央说着,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不……不是,”银夜一垂下来的手捏住了银月央的衣服,“还有堂晓芒,他……”
“呦?”楚理听了,歪过头来看见靠着墙壁喘粗气的堂晓芒,“你是哪位?银月央弟弟的朋友?”
堂晓芒狠狠吸了口气,因为左手的伤势他呲牙咧嘴控制不住表情,只好点了点头。
楚理笑了笑,冲着银月央说,“你就一道送他去医院里吧。”
堂晓芒却犯了拗,坐在那里不肯动弹,银月央心急怀里的银夜一的情况,于是冲着堂晓芒吼,“你快点,赶紧下来,我等不及!
”
堂晓芒咬咬牙,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跟了上去。
楚理看着他们在楼梯拐弯处消失身影,才回过头来看着和自己拷在一起的阿青,“好了,我们来算我们的帐。走吧。还有站在那
里的小姐,游戏结束了。”
楚理拽着阿青向下走去。身后的柏合,慢慢在明亮的绝望的阳光里抬起头来。
她从废弃的窗户中看向外面的太阳。这乱糟糟的一夜,就在这光芒万丈的太阳中灰飞烟灭。
她突然大哭起来,像个失去了最重要东西的孩子。阿青听到了柏合的哭声,也默默的泪流满面。
走在前面的楚理撇了撇嘴。幽幽的声音在灰尘满天的空气中显得混沌不清。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堂晓芒抱着银夜一,在警车的后车座里,尽量让银夜一伸展开身体。银月央的车子在荒凉的郊外开得飞快,堂晓芒是不敢坐快车
的,可是现在也没有任何发现车速严重超标的问题,只顾着低着头一遍一遍唤着银夜一的名字,按照银月央的指示,忍着胳膊的
痛将银夜一的裤子解开,看到那血肉模糊的下身,穴口已经开了五厘米左右,隐隐约约能看到点点胎儿的头顶。
少年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频繁的宫缩也不见得孩子往下走一分,羊水几乎流干净了,银夜一一直没有调整好呼吸频率,好几
次差点背过气去,那一张小脸,越发的惨白起来。堂晓芒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汗流了一身,眼泪也慢慢的溢出眼眶。
“嗯……”银夜一对于滴在自己脸上的泪珠还有感知,微微睁开眼睛,“别、别哭……”
“夜一!呜呜……”这么一来堂晓芒更加泪涛汹涌,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别哭……”
“你别说话了!我那是疼的!不关你事!”堂晓芒擦了擦眼睛,冲着银夜一吼道。
驾驶座上的银月央掏出手机来扔到后面,“找出名少灵的号码,给她打个电话。说我们马上去医院。”
堂晓芒接过手机,颤颤巍巍的找到号码,“喂?你是名少灵吗?我……我是……银夜一一会就到医院,还要一个左右小时的时间
……”
手机里传来名少灵尖锐的声音。“夜一现在怎么样了?”
“不好……非常不好!”堂晓芒手足无措的说道,“怎么办?”
“让他随着宫缩频率呼吸,别茫然使力!名少灵边说边对旁边的名少漠说,”赶紧准备担架,“然后声音又转向了堂晓芒,”让
他们从医院后门进来!“
“她说让我们从后门进去。”堂晓芒对银月央说道。
电话里的名少灵还想说什么,可是声音快速的弱下去,然后就噶然而止。
堂晓芒愣了一下,看了看手里已经黑屏了的手机,一瞬间心里冰凉一片,“手机……没电了……”
银月央低低的咒骂一声,车子依旧飞快的在马路上奔驰,郊外的泥路坑坑洼洼,每一次颠簸对银夜一来说都是极大的考验。身下
的液体已经从开始的粉红,慢慢渗进了鲜红的血色。
肚子里的暴痛一波一波的袭击着他已经快要崩溃的神智。下身被那胎儿的脑袋死死卡住,那久久不能通畅的堵塞感,却让银夜一
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破了个大洞的玻璃窗,呼啦啦的往里灌着冷风,所有的温度,都从下身那巨大的伤口中遗失不见。
每一次的用力都好像被那里给吸收干净,孩子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娩出的迹象。渐渐地他有些恍惚。这是不是梦?是不是一场没有
人来帮助的梦?他醒不过来?
耳朵边有谁的声音在唤着他,一遍一遍的“夜一”。可是他现在好累好累啊,不想再继续了。昨夜里似乎没有睡好,现在好困。
要是哥哥知道了,肯定不会让自己睡太久,要不然,今天晚上就又睡不好了。呵呵……和哥哥生活在一起的日子,真的是很美好
的回忆,何时何地想起来都好舒心。
可是现在,好想睡。
那就让我睡一会儿,一小儿会。
……,……
……
堂晓芒见银夜一怎么叫也再也叫不清醒,就慌了神。时间对他们来说变得尤其的宝贵,在多拖一秒钟都会更加危险。他抱着少年
,低着头不住的抽噎,眼泪像断了绳子的珠帘,哗啦啦的落下来,滴落在银夜一的脸颊边,在滑落到他冰冷的脖子里。
他感觉现在哭的分量,简直就是这一生的了。天才芒果这才第一次感受到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的那句名言真理
。
原来男人的眼泪也可以这么多的。
银月央被堂晓芒的哭声中眉头紧锁。他心烦意乱,因为车速很快,而今天的天气也不是很好,早上的雾气使路面变得很滑,他不
敢分散注意力。
“你闭嘴。”他从后视镜里飞速看了一眼哭的哽咽的堂晓芒。
“我、我怎么能……能……”堂晓芒将脸埋在银夜一的颈间,背部随着他的抽噎一耸一耸。他伸出还能动弹的那只手,放到银夜
一的鼻翼下,触手的冰凉,只能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堂晓芒颓然垂下手来,深深埋在了无力帮忙的愧疚感中。
坚持住。银夜一。如果你交代在这里了,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银月央在心里默念着。
名少灵的医院在市区中央。虽然平日里去哪里很方便,可是现在来说,银月央恨死了这个便利的交通位置。
当他们到达市里的时候,正好赶上了上班高峰期。一辆一辆的车子堵在十字路口,堪看排到了下一个马路口。从慢慢开始繁华的
地方起便不得不减慢了速度,幸运的是这是个披着警服皮的车子,多半的私家车还是会让道的,但是这样银月央仍是心急如焚,
不停地按着喇叭,在车流里横冲直撞。
当他准备闯过红灯的时候,一辆白色的车子从右面没有打转向灯就冲了出来。当银月央看到的时候,那辆白色的轿车已经近在咫
尺。
堂晓芒在后座上看得清清楚楚,他的一声惊呼还没有喊出口来,身子便猛地向前倾,慌忙中只听见银月央的声音,“护好夜一!
”
堂晓芒紧紧搂住怀里的银夜一,伸出右手支撑着座椅和他之间的距离,给银夜一撑出一片空间。耳边传来猛烈地刹车声和玻璃破
碎的声音,堂晓芒手臂吃痛,他咬紧牙死死撑住。两辆车子的相撞程度他并没有看到,直至抬起头后看到警车的前窗玻璃碎了大
半。银月央一直低着头,堂晓芒吓坏了,连连叫了几声,他才慢慢抬起头来。从车内镜里看到银月央,满脸的血,染红了整个衣
襟。
堂晓芒整个人呆在那里。一般来说,司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总是习惯打左转弯。因为他们在左边,让空出来的副驾驶座与迎面
而来的车子相撞以减轻自己的伤亡。
可是这次堂晓芒和银夜一坐的是副驾驶座后面的位置。于是银月央打了右转弯。这是怎样的情感,让银月央在那几秒钟内做出的
这样的反应。
只有那么一个字吧。
堂晓芒这辈子都不及银月央在银夜一心里位置的那个字。
“你……你有没有事儿?”堂晓芒一张嘴才发觉刚才的刹车时好像咬到了舌头,一说话就痛得厉害。他吐了口血沫出来,抬头看
了看那辆撞上来的白色轿车。那车子的车头撞得稀里哗啦,全然不动,也不知道车主和车上乘坐的人伤亡怎么样。
银月央没有答话,只是抬起手来擦了擦溢血的额头,擦清楚被血水模糊的视线,重新发动了车子,车屁股吐出两口黑烟,勉强运
作起来。
银月央心里松了口气,忍住脑袋里的晕眩,向后倒车,越过赶到现场的交警,飞快的逆向行车。
“诶?!靠这人疯了么?!”赶紧给车子让出道来的交警拽了拽自己的帽子,在本子上记下了那警车的车牌号。“嗯?怎么是一
个大队的……这人是谁呀……”
他在心里飞快的想着路线。既然这里堵车那么就从另外的路去医院。什么交通规则,他全然不顾了,现在他只想赶紧到达医院,
其他的统统靠边站。
银月央尽量谨慎的避开所有迎面而上的车子,一路上惊险不断,每一辆赶着上班的私家车俩都被这个扭得像蛇一样的警车给吓到
了。堂晓芒在后面紧紧抱住银夜一,生怕被不稳的车子给甩离座位。
银月央嘱咐他护好夜一。他将脑袋埋在银夜一的脖颈里,在心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
虽然现在绕的那条路比一开始的要远很多,但是比起来在那里干等堵着车要快得多,转眼间就来到了名少灵新开的医院所在的第
二大街,银月央见医院近在眼前了,车子一拐扭到了医院后方。
此时的银月央完全没了形象,满脸满身的血和玻璃渣,额头上的血不停地向外涌着,几乎湿了右半个身子。
这么一辆好像刚从战场上回来的警车横冲直撞的开进医院里,焦急的等在后院里的名少灵等人都愣在那里。银月央打开被那辆白
色轿车撞得变了形的车子,冲着他们全力大吼一声,“赶紧过来都傻了么!!!”
名少灵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招呼护士们抬来推车。
堂晓芒在努力的打开后车座的门,银月央上前从外面打开,将银夜一小心的抱了出来。看着弟弟毫无血色和生气的脸,和冰冷的
安静的躯体,银月央心如刀绞,在放上推车之后,他贴在推车旁边握着银夜一的手,眼睛死死的盯着银夜一的脸,心神恍惚。
银月央想跟着老中医他们一起进手术室。可是在进门的时候被名少漠给拦下来了,他拽住银月央的手臂,“你也受伤了跟我去包
扎!”
“我不去!”银月央甩开名少漠的手,转身还要往手术室里走,名少漠赶紧又去拉住他,两个人僵在门口。
名少灵也走出来,“我们先抢救大人,你在这里也没有用,先去包扎吧。”
说罢咣的把门关上了,银月央愣在原地,过了好长时间才慢慢的矮下身子,倚在了名少漠的肩膀上。
“妈的……”银月央还是不肯随名少漠去包扎那骇人的伤口,名少漠拿他没辙,只好吩咐旁边的护士送来一些简单的包扎工具。
堂晓芒默默的坐在长廊的椅子上,握着胳膊,眼睛里印着手术中那三个红色的字,身上的疼痛仿佛在到达医院之后全部涌了上来
,四肢百骸都在疼。可是他还是坚持着,心里祈祷着。
银夜一,从我认识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平日里总是嘻嘻笑着的脸之下并不是真正的快了。我知道你的内心里肯定是背负了秘
密和沉重负担。我没想到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你怕什么呀你告诉我又能怎么样,我这么个天才的人怎么会接受不了呢。等
小孩生下来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你不准嫌弃我,我可带不了你去那么好的地方吃东西……
旁边的医生在给他的胳膊做着紧急处理。看到眼前这位青年不住的哭,医生叹口气,“要是疼就喊出来,这个胳膊断了可不是微
微疼的事,喊出来我不笑话你……”
堂晓芒用完好的那只手,捂住了脸。
第四十章
银月央坚持不肯离开,名少漠只好在手术室的外面给他简单的包扎,他用纱布粗粗的扫下身上的玻璃渣子,沾着水的棉签轻轻拨
开银月央面前的刘海,看到那血肉模糊的伤口。
他叹口气,按住银月央不住颤抖的肩膀,“别抖,你这伤搞不好要留疤的,到时候你哭给谁看。”
银月央哑巴着不说话,棉签上的消毒液沾到皮肤上的时候他微微皱了皱眉心。
手术室的门再次被咣的一声打开,名少灵冷静而冰冷的脸出现在玻璃门后,“银月央,你进来,银夜一要见你。”
银月央抬起头,连忙站了起来,推开按着他的名少漠,一言不发的走进手术室里。
“阿央……”名少漠伸手去抓他,却被名少灵的眼神给制止住了。
“情况不好么?”名少漠看银月央已经进去了,才将姐姐一把拉到一边,悄声问。
名少灵看了一眼他担忧的眼睛。久久不回答,名少漠也聪明,轻轻放开拽著名少灵的手,倚着墙壁叹了口气。
鸣少灵垂下眼帘,跟着银月央回了手术室,那绿色的大门在名少漠眼前重重关闭。
手术室里。无影灯照的房间里没有一丝死角,处处充斥着冰冷的机械的光芒。
那两个一直陪着银夜一来医院检查的小护士站在边上,沉默而心痛的看着产床上的人,看见银月央进来,欲言又止。
老中医站在那冰冷的器械旁边,眼睛紧紧盯着仪器上显示着的心率变化。荧光绿色的线条微弱的起伏着,跳跃着银夜一最后的生
命的时间。他听到了银夜一艰难的呼吸声,每一次的喘息都好像被什么人紧紧的勒住脖子一样,短促而不规律。
银月央从门口走到床边上,短短的几步路走得格外的艰难。两条腿仿佛不听使唤,硬邦邦的却比细木棍还要脆弱。他来到床前,
不敢看银夜一的脸。
他怕。
非常的害怕。
“别犹豫了,刚才给他打了个强心针,勉强是救回来了……现在正好是间歇,”老中医抬起头来拉过银月央,“赶紧跟他说话,
孩子拖得时间太长了很不利。”
“哥哥……”银夜一声音微弱,银月央听到了睁开紧闭的眼睛,低下头看见银夜一死灰色的脸庞,大大的琥珀的眼睛里却泛着光
彩,银月央知道那是强心剂带给他的短暂的回光返照。他刚换上的宽松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打湿,高高耸起的肚子不时的蠕动一下
,那是孩子在昭示着自己顽强的小生命还存活着,还在努力着想来到这个世界。银夜一也感受到了,他微微一笑,嘴角带着血迹
勾出凄美的弧度,“哥,我有话想对你说,我……”
“别说,什么都别说,你会没事的。”银月央疾声打断他的话。
银夜一挣扎着握住了银月央的手腕,两人同样冰冷的体温互相磨合着,竟也摩擦出了点点温度。他们此刻就像两条相濡以沫的鱼
,眼睁睁的看着家园的海洋慢慢的枯萎在他们眼前,绝望在慢慢的逼近。
“不,你、一定要……听我说,我觉得、要没机会了……”银夜一短短的几句话被他那急促的呼吸截得断断续续,老中医方才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