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了点东西给你。"说着,指了下床上,那里有几个档案袋。没再解释什么,也没有提及下午看到的那一幕,幂恪直接脱了长裤进了浴室。
狄耶罗有些疑惑地走向床边,拿起档案袋,打开缠绕着的线,手不知为何竟有些颤抖。这是幂恪第一次给他那么正式的东西,而不是和上次的耳钉一样。
第一个档案袋资料拿出来时,狄耶罗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再也没空去想其他的事情。档案袋里的,正是狄伦被奸杀的资料及处理方法。
那是比他在警局看到的更全面的图文资料,杀死他的,是俱乐部的一个高级会员,用了各种各样的变态方法,整整折磨了一个星期,狄伦一直坚持着,最终实在坚持不下去,永远闭上了眼睛。在狄伦死后,那位高级会员还很兴奋地把他的尸体,当成礼物还给了俱乐部,说这是一个条子,想通过自己的关系,来拿取俱乐部的资料,我替你们解决了,感谢我吧。
最终解决了这件事的,还是俱乐部的人,并表示了对这位会员的感激。
第二个档案袋里的是这位高级会员的所有犯罪记录,腰缠万贯的企业家,自然有很多不光彩的手段,贿赂政府官员,恶意竞争,偷税漏税等无数记录,在后面还附上了财务报表等证据,学过法律的狄耶罗当然知道,这些资料能让他的企业立即倒塌,他本人也绝对逃不掉牢狱之苦。
第三个档案袋里的,是这个企业家详细资料,详细到每一个家庭成员,以及他的一些竞争对手、得罪过的人的资料。比起前面一份犯罪记录,这份同样是私密资料,这种本身就不太干净的人,最怕的就是被报复,所以对自己及家里人的资料会尽量保密,这份资料上甚至连他的日常作息,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的作息,都写得清清楚楚。
任何想要报复他的人,都能按照这份资料,想到各种残忍的方式来实施报复。
狄耶罗突然把档案袋反过来,果然在右下角的地方看到了Lin的签名,直觉告诉狄耶罗,这一切都是幂恪主动去查的,而方法──最直接的,就是这个了。
脑子在发胀,狄耶罗完全不能按照正常逻辑来思考,他不知道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幂恪又想做什么,也许有什么东西很清晰地在脑子里分析着,但他拒绝听那样的分析。
浴室门被猛地拉开时,幂恪正在冲洗身上的泡沫,湿漉漉地转身看着门口惨白着脸的狄耶罗。
"给我看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狄耶罗紧紧地盯着幂恪隔着水雾的眼睛,一字一字,咬牙启齿地问。
没有立即回答,幂恪转回去,把自己再冲洗了一遍,才关了水。
"狄伦并不是俱乐部的性奴,不具备安排给高级会员的资格,他扣下了原本被派过去的性奴,自己代替他,想要从会员手上挖取资料。"拿了一条白色的浴巾,幂恪简单擦拭了一下,围住下体,走到了狄耶罗的面前,"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已经没气了。"
"这又怎么样?"你想要说的,想要做的,想要表达的,到底是什么?
没有回答,幂恪只是抱住了他,把他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窝。
"我不是来报仇的,更不需要你来替我报仇,我……"
"嗯,只是我想做而已。"
第七十四章
仅仅是一个拥抱而已。在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后,幂恪就放开了狄耶罗,穿上浴袍,走进卧室,将那堆被狄耶罗摊在床上的资料收拢好。
"虽然是犯罪记录,但他都找到了替罪羔羊,即便是因为公司CEO引咎而进监狱的话,也判不了终身监禁,再有点关系,进去没几年就能出来。"幂恪知道狄耶罗也跟了出来,淡淡地说,"你所喜欢的正义的方法,根本解决不了真正的坏人。"
"这是一个法制的社会,如果连最根本的制约力都没有,只剩下弱肉强食的话,那弱者不是太可怜的吗?"狄耶罗在幂恪的面前坐下,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居然和个大恶人讨论法制问题。
带着些无奈地笑了下,幂恪把这位七星会员的犯罪记录交给狄耶罗,"人是群居性很强的动物,当有和自己做一样事情的人多了,他们就会觉得自己强大了。强者如果没有了量的支持,也还是会被一群弱者打败的。"
"但只是因为对方人数众多而不敢去指出他们的错误,这块腐肉会蔓延整个身体,到时候人类就毁了。"
"一个人的一生最多不过百来年,没有人是神,人类的走向是光明还是黑暗,不是靠一两个所谓的正义使者就能改变的。"幂恪有些疲惫地揉了下太阳穴,"不过你认为有些事情是必须做的,那就去做吧,没有犹豫地做每一件事,不会被任何事情动摇的信念,是很难得的东西。"
狄耶罗看着索性闭起眼睛躺在床上的幂恪,觉得他今天很奇怪,平时的他让人觉得很难接近,就算是性爱的过程,也是绝对的主导,但今天的他,意外地温柔?有种让人可以碰触到的感觉。而且,那种疲惫地仿佛心累的感觉,就好像是受了伤一样。
"即便是把你送进监狱吗?"不是狄耶罗故意要这么说,只是看到这样的幂恪,就会忍不住想要去刺激,他想知道,迫切想知道,现在幂恪的样子,和自己有没有关系。
没有得到回答,在狄耶罗以为幂恪是不是就这样睡着的时候,他突然睁开眼睛,轻笑了一下,坐起身体看着狄耶罗,伸手够过那位七星会员的详细家庭资料,"你连一个作恶多端甚至是杀兄仇人的企业家,都没有办法彻底解决,你真的以为你能把我怎么样么?"
把资料撕碎扔进一旁的废纸桶,那是狄耶罗绝对不会用到的东西,幂恪坚信,他一定会用法律的途径将他抓走,而不是这种私了的方式。
狄耶罗根本没有想过要在此时此刻把某些话挑明,因此在说出口之后并没有想好如何接下去,而幂恪冷静的嘲讽,却让他觉得不好接受。
"我……"
"死在我手上的人不计其数,因我而死的人更多,要替社会除害的话,靠法律是没用的,只有一个办法。"幂恪的视线没有离开狄耶罗,再次伸手,拿出床头柜抽屉里的手枪,开了保险,塞在了狄耶罗的手上,然后抵着自己的左胸口,"只有这一个办法可以解决我,怎样?动手么,狄警官?"
被幂恪抓着手,狄耶罗看见枪口对着的白皙胸口上,自己留下的吻痕,微微移开了视线。
手被放开,下巴被擒住,强迫性地对上幂恪的视线,就算不看自己的表情,狄耶罗也知道,和幂恪的坚决比起来,自己的眼中一定充溢着犹豫。
"希望你的这份迟疑,只是道德上不允许你随便杀人,而不存在任何私人感情。"带着些许愤慨,幂恪说完这句,直接压上去,把他推倒在床上,吻上了他的唇。
而狄耶罗做的,是赶紧把手上的那把已经开了保险的抢扔掉,幂恪居然就这么压了过来,完全不怕手枪如果不当心走火的话……
之后的,便是浓密到夺去狄耶罗思考的吻,好像是宣泄着什么,又好像是在宣告着什么,最终只是让狄耶罗的大脑一片混乱,本能地闭眼回应起来。
吻了很久才被放开,狄耶罗慢慢睁开眼睛,似乎能够想象到自己会对上怎样一双眸,但事实却更甚了一些,幂恪眼里的认真,是狄耶罗从接触他到现在,看到的让他最在意的一次。
"狄耶罗,有些话我强调一遍,要对付我,必须要有枪口对着我扣动扳机的决心。"幂恪轻轻用手抚过狄耶罗的额前碎发,"有些话,我只说一遍,还想和我继续这样的关系,别和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发生关系,否则,我永远不会再碰你。"
最后一句,直接撞击了狄耶罗的心脏,却没有给他缓口气的机会,幂恪说完直接咬上了他的侧颈,牙齿刺穿皮肤的疼痛与突然,让狄耶罗失控了叫出来。
"啊────"昂起头,在剧痛之中,狄耶罗看着地上的手枪,感到体内的什么东西正在裂开,就好像那把被自己主动甩出去的枪一样。
由于是清晨的时候才睡着的,狄耶罗直到中午才睁开眼睛,浑身都痛,这下是真痛。不止是下体裂开身体酸痛而已,如果说以前还是吻痕的话,现在就是啃咬留下的牙印,在做的时候很激动,并不觉得痛,现在醒来,简直和被凌迟过一样。
脖子上的伤口最夸张,又接近大动脉,在那一口下去后,鲜血流了出来,幂恪却没有放开他,而是用舌头轻轻舔着流出的血滴,那种带着刺痛的感觉,让狄耶罗浑身颤动,阴茎几乎立即挺立了起来。
在被狠狠插入的时候,幂恪直接吸吮着伤口的感觉,也让狄耶罗感觉到了刺激。
撑起身体下床,狄耶罗看着镜子里的,脸色苍白,身上都是咬痕的自己,伸手摸了下脖子上那个最严重却已经止住血的伤口,考虑了一下,还是拿出一个创口贴,贴了上去,遮住了那一圈紫红的吸吮痕迹。
多少带着惩罚意味吧,因为自己对青做了那样的事。
幂恪已经离开了,狄耶罗打电话让人把午饭送上来,看到了桌上的纸条,什么多余的句子都没有,只有一个简单的地址和电话,另外一个信封里,是两张出票单,今天下午飞往那个城市,以及半夜从那边回来的飞机票。
这是小K的联系方法,幂恪不可能背得出来,应该是一早查到就写下留给自己了。
在宣泄之后,狄耶罗抓住了正准备下床冲澡的幂恪。问他,狄伦代替的那个男孩,是LIN吗?幂恪摇了摇头,不是他。那是你手里其他的男宠?不,是小K,他已经离开俱乐部了。我能见他一面吗?
幂恪看着狄耶罗认真的眼睛,没有马上回答。狄耶罗接着说,我只想知道狄伦最后是不是和他说过什么。
还是没有给答案,可以还是不可以,幂恪只是轻轻解开狄耶罗拉着他的手,走进了浴室。
盯着地址看了很久,直到外面响起敲门声,才让狄耶罗回过神,走过去开门,让佣人把自己的午餐推进来。
有时候他真的不知道幂恪到底在想些什么,这种过分的纵容,是不是有点太自信了,还是真如他昨天说的,想要对付他,除了开枪直接射死他,没有其他办法。而自己在他眼里,像不像一个在跳黄梁的小丑?
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伤害到我,所以就顺着你,让你去做吧,一种大人对孩子调皮的放任,不是管不了,只是不怕,只是全权掌控住了而已。
握紧了那两张飞机票出票单,狄耶罗轻轻闭起了眼睛,开枪,这个动作他从很小就开始做,熟悉到对着人和对着人形靶子没有任何区别,绝对的冷静,绝对的精准,不会有任何抖动。他开枪的对象,都是已经判了死刑或者铁定判死刑的人。
其实这没什么好难的。
吃了午饭,狄耶罗穿上外套,走出青馆,在门口碰到刚回来的青,后者瞄了眼他脖子上的创口贴,冷哼了一声,没打招呼,傲慢地从他的身边走过。狄耶罗也没说什么,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他先把邮局,寄了加密快递,把杀害狄伦的凶手犯罪记录寄给自己曾经有恩于的一个律师,他专修商业犯罪,这事直接交给警察的话,检察院成主控官,也许就会被他钻太多的漏洞,但交给一心想要整死你的律师,那就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期望如此。
接着,狄耶罗直接去了机场,他没有幂恪的手机号码,自己也没有手机,幂恪没有给他这样的通讯工具,所以才定了来回机票,只要在服从他的安排就可以了。
小K住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狄耶罗花了点时间才找到,是一个几乎可以称为贫民窟的地方,敲门后,一个白白净净的柔弱男孩开了门,那不正常的肤色及瘦弱的程度,表明他的生活并不太正常。
他看到狄耶罗时,微微惊讶了一下,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小K?"
"你是?"
"我是狄伦的弟弟。"
听到这句话,小K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本来就很苍白的脸,更是没有一点血色,他呆滞地看着狄耶罗,过了几秒才缓过神,苦涩地笑了一下,让开门,让狄耶罗走进去。
那间房就和它的外表一样,又破又旧,房间很小,一个床,一个橱,一个像是吃饭用的小桌子。床单的颜色已经被洗白了。小k倒了一杯水给狄耶罗,从他伸过来的手上,可以清晰地看到青色的血管。
两人都没说话,小k低着头,狄耶罗打量着房间。本来想问他,狄伦当时是怎么截住他代替他成为那个性奴的,是否也和掉包约翰森一样,但现在从他的表情来看,显然不是这样,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不会是这般愧疚。
"你别太责怪自己,狄伦只是完成任务。"这是狄耶罗许久沉默之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小K摇了摇头,"他不该去的,那个变态,就算是我们,也不是人人都能应付的,也不是没弄死过人。但起码我们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把伤害降到最小,他只不过略懂点皮毛罢了,以为一个企业家会员,不能把他这个身手的人怎么样。"
小k会这么没有保留地交流,是狄耶罗没有想到的,毕竟他曾经是幂恪手下的人,对一个明显是boss敌人的人,为什么可以说得毫无顾忌?
"狄伦是怎么代替你去的?"
"他让我吃了安眠药,然后软禁在了这里,在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他这么做了,想要出去,却浑身都使不上力气,"小k慢慢地说,"直到过了一个多星期,门被打开了,站在门口的是幂恪,他告诉了我事情的结果,并给我看了尸体的照片……"
那双大眼睛盯着地板的某一点,没有什么生气地说着,眼眶里的眼泪就好像和主人没有关系一样,慢慢满溢,接着夺眶而出。
"原本死的那个,应该是我。他根本不适合做什么卧底,那么率直的性格,怎么可能欺骗得了其他人,他明明说过,会相信我──"再也不是无所谓的说着,小k把整个人缩进椅子里,用那竹竿一样的手臂抹着眼泪,然而崩溃的泪腺,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狄耶罗看着小k哭的样子,轻轻移开了视线,狄伦的死,自己没能流下一滴眼泪,他知道自己必须接受这个事实,他们都是早就做好这种准备的人。但……该欣慰吧,可以有一个人为了自己的死伤心成这样,如果自己死了,会有人为自己哭成这样吗?
从小k的只字片语已经可以猜到,他和狄伦不仅认识,而且关系还很特别,小k知道他的身份,也许他已经是狄伦的共犯,对这个俱乐部而言。
慢慢走过去,狄耶罗抱住那个蜷缩在一起的身体,让他的眼泪流淌在自己的胸口。
"我应该告诉他的,我才是专业的,让我来做卧底,绝对不会有破绽,他应该相信我的,他不该自己上的,他……他……"
泣不成声。
轻拍着小k的背,狄耶罗淡淡地说,"他只是不想你有危险。"
回应狄耶罗的,是小k抓住他的肩膀,放肆地大声哭喊了出来,那热泪浸到了脖子上的伤口,带来了刺痛,但这痛怎么都比不过心里的痛。
大哭一场发泄之后,小k就虚脱了,狄耶罗把他抱上了床,盖好被子,看着他闭起了眼睛,眼泪还是流了一滴出来,接着又是另一滴。狄耶罗把手轻轻覆盖在他的眼皮上,很快掌心就湿了。
直到他真正地睡去,狄耶罗才放开手,替他擦掉了泪痕。时间已经不早了,他现在不去机场的话,就赶不上回去的班机,但他却没有回去的打算,坐在小k的床边,有什么东西,渐渐明朗了起来。
是啊,小k说,他才是专业的卧底,拿到那些犯罪资料的LIN,这样一个规模性的俱乐部,真的只是SM服务而已吗?到底,谁才是那个真正的BOSS?
手上的纸杯被捏碎,狄耶罗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