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B市……”
“为什么?你在那里有房产还是有重要的人?”
“不是!”
高声反驳过后,祁允然自觉反应过度,再以上周路雄怀疑的审视,顿时尴尬得整张脸都涨红了。
周路雄不傻不呆,更别提情场中打滚这么多年,自然不难推敲出情况,他相信祁允然所谓专心事业什么的根本是借口,在这拒绝他的人心中有另一份爱恋在滋生,不过看情况似乎仍在萌芽状态,可是无论日后如何,今天也不是周路雄所乐见的,他想要祁允然,是真心的渴望,当然不可能祝福那段感情,甚至考虑将它扼杀在摇篮中。
“他知道吗?”
祁允然微窒,心跳已经有些不受控制,脱口就说:“不是那么回事,我们连普通朋友都谈不上。”
“哦,他也是圈中人?”
“……”
“是不是?算了,还是说说你认为成功的机率有多高吧。”
“……”
“他的背景怎么样?你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
周路雄从祁允然的神色中看出端倪,心里越发得意,表面却端着温和且耐心的形象,柔声劝说:“允然,我们这些人不能总是做梦,要遇上一个志趣相投又正好真心喜欢的对象很不容易,不要白白浪费我们的缘分而去追求不切实际的幻想,你会后悔的。”
祁允然依旧缄默,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周路雄询问的语气就像平常医生询问病患似的,带些探究,带些温柔,却是对症下药,直指重点的。祁允然感觉心中有什么在整理问题的时候,逐渐形成,大概是一个答案。
通过前一段时间与燕裘的接触,祁允然也算初步了解过这个人,燕裘——斯坦福大学法律系硕士毕业的精英,在国外律政界有一定知名度,前不久为某些私人原因回到国内发展,而且是国内富商宋家的表亲。这么一个人,即使一切重新开始也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物,自己不过是区区实习医生,的确不值一提,想跟燕裘交朋友已经是僭越,他又哪敢痴心妄想,祁允然心里明白,因此更觉得周路雄想太多了,定了定心神就说:“周医生太操心了,我没有沉溺幻想中,纯粹只是不想谈感情的事。”
周路雄对祁允然的反应颇为意外,他还以为刚才的一段话能够击溃懦弱的祁允然,可是打击程度比预想中低太多了,意料之外的发展令他有些烦躁,反而自了阵脚,有些慌张:“你……那你留在S市。”
祁允然苦笑:“我还是想回B市,周医生,很抱歉不能回应你的心意,我想……就这样吧,忘了今天的事。”
对周路雄报以歉然的苦笑,祁允然安静地起身离开,他希望事情可以和平地结束。
可是他的一厢情愿却不被周路雄所接纳,周路雄杵在原地,失神地思忖着。谁又能理解他受到的打击呢?他只知道不能让祁允然潇洒地离去,机会仅此一次,要是不捉紧就会遛走。倾刻间,周路雄心里闪过无数恶念,是执着引起的,他知道祁允然性格温吞软弱,这种人只要造成无法挽回的事实,日后再慢慢蚕食心灵,最终还是会属于他的。
周路雄脑海里全是祁允然对病患宽容温柔的笑容,自从偶尔窥见,他总是无意识地追寻这抹笑容,渐渐发觉祁允然会笑着原谅每一个人,等他察觉到,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独占这份温柔。
祁允然回绝了告白,就回到房间里不敢再出去,他明白失恋总需要时间去缓冲,暗暗庆幸卧室是套间式的,至少在这种心烦意乱的时候可以洗个澡缓和一下,他取了干净衣物就走进盥洗室,也不去节约水资源了,狠狠地冲了一个热水澡,把皮肤冲得微红才套上棉质睡衣,一边拭头发,一边思量解决饿肚子的问题。
虽然他也不是那种受不了饿的体质,可是晚一点再摸黑带个泡面到房间里吃,应该也没有问题。
在自个房间里,祁允然安心,因此也没想到门外竟然有人在等他,一脚才踏出就被躲在门边的人一脚踹倒了,祁允然运动神经不发达,这一摔更是毫无防备,顿时只觉眼冒金星,手肘直撞地面,估计是撞到筋骨,痛彻心肺。他伏在地上还没缓过来,已经被拦抱住连拖带拽地扔到床上去,等他看清楚是周路雄,惊讶都来不及,这个人猴急地带着浓重酒气压上来又吮又啃,刚刚穿上的睡衣已经给扒得差不多了。
祁允然反应过来,立即反抗:“周路雄,住……呀!”
话来不及说全,祁允然立刻明白一件事……复健科的医生果然比他更了解人体构造,周路雄的压制让他半丝力气也使不上,痛楚几乎夺去他所有意识。
“给我……给我……”
耳边传来含糊的嘟嚷,祁允然也分辨不出来这个人是真醉或是装傻,但他反对:“住手……不要!”
然而压住他的人只是有一秒的停顿,下一刻就妄故他的意愿,强横地掠夺他的身体,那双手往顺着他的胸膛往下,一路抓挠搓揉,动作粗鲁之极,留下几处辣痛,估计是给指甲刮破皮了。
——难道我的意愿真的不重要吗?
祁允然自问,泪水几乎夺眶而出,他知道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而且从过去到未来或许都只有这个答案——不重要。不过他还没有忘记,曾经有人教训他不应该总是忍受,要坚定立场,适当反抗。
是呀,他已经摆脱了何鸿远,凭什么被周路雄打败?
思绪转到这位置上,祁允然已经不知道这是自欺还是自勉,只知道咬紧牙关把眼泪忍住,决不认输,当男人的手指强行侵入私处,他咬唇把惊呼吞回去,反剪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心中不断自勉:没关系,很快就过去。
过分专注,连嘴唇咬出血色也没有发现。
周路雄以为祁允然已经筋疲力尽放弃反抗,不禁面露喜色,勃发的欲望急着攻城略地,掏出男根便沉腰往下压去。
“呜!”祁允然只觉一阵寒意爬上脊梁,还是不能淡然地承受这一切,他拼命扭动身体挣扎。
一时间周路雄也只能停住动作,先把人压住,他粗喘着恶声骂道:“不要动,别逼我动手。”
此时搁在书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嗡嗡震动着在桌上打断,祁允然死死盯住手机,暗暗祈求。
周路雄本想忽略,可这不知道谁给打的电话,死活不罢手,那简单的机械铃声重复又重复,也响得人心烦难当,他骂骂咧咧地抽下皮带把祁允然双手反剪着绑起来,再走过去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一串陌生号码,心想着是个拨错号的冒失鬼,当下怒不可遏,酒意助长下恶从胆边生,接起电话就骂娘,根本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接着挂断通话就要关机。
可是他来不及,被人从背后重重一撞,整个人倒向了书架,上头几箱书直接砸他头上,顿时把他砸得眼前发黑,倒地上一时也爬不起来。
祁允然急起来,吸取上次被何鸿远反击的经验教训,还记得白暮那天揍人的情景,也顾不了太多,抬腿就踢,真是用脚尖踢的,痛得周路雄抱着肚子哇哇大叫,可是祁允然被逼急了,更害怕被反击的后果,便狠下心胡乱给踢上十来脚才退开来。他一边小心盯紧地上呻吟着的人,一边挣脱皮带,正要逃,却听见手机还在那边响个不住,他已经打开门跨出去的脚步才缩回来,又跑回去,还是不放心,又踹了地上的周路雄几脚,才跨过这抱住肚子脸色发青的人,捡起手机匆匆逃离宿舍。
祁允然闷着脑袋跑起来,他整个人都在发懵,感觉头脑一片火热,却清楚明白自己刚才暴力报复了周路雄,但除此以外他什么都不能做了,接下来很难收拾。报警?男人强暴男人未隧,这会得到受理吗?而且周路雄伤得较重,他就更说不清楚了。找人帮忙?他在S市根本没有熟悉的人,这事要是被院方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变成怎样,所以也不能找同事。
或许先在外头呆着,等大家都冷静下来再回医院去……装做没有这回事,申请离开好了,估计周路雄也不敢张扬。
惴惴不安地想了一路,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附近的公园,祁允然才恍然发现自己身处何方,迎着路人异样的目光,他不安地拢了拢被破坏的襟口,走向隐蔽的一角。
“妈妈,那叔叔为什么不接电话?”
夕阳下一对母子手牵手走过,小孩天真无邪,也不知道陌生人这身狼狈代表着不好的事情,好奇向妈妈发问,中年妇人心里盘算着晚饭菜单,听见儿子问话便抬头瞄一眼,立即给这身穿睡衣而且带伤的可疑人物吓了一跳,立即牵着小孩匆匆走开。
祁允然却是受了提醒,才注意到手中机器不断颤抖着,这才歇下,未接来电竟然有十几通,还来不及细想,铃声又响起来了。
陌生的号码,祁允然稍微犹豫,想起刚才是因为这通来电才得救的,便接起来,想向这人道谢,按下接听键,方才张嘴,对方已经抢白。
[你是谁,祁允然呢?]
祁允然几乎拿不住手机,刚才还四面楚歌,现在却感觉得救了,来不及细想已经求救:“燕裘,帮我回去好吗?”
[允然?]
“我要回去……B市。”祁允然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哀求意味,他感觉到脸颊微痒,抬手揉了揉,手上湿了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流满面,祁允然暗恨自己软弱,可是这已经由不得他控制了。
[我正想说我在S市,你知道S市最大的酒店吧?]
祁允然微怔,回答:“皇冠假日酒店?”
[对,你现在过来,我有些事正在忙,你过来等等,待我忙完了就一起回B市吧。]
“你在S市?”另一方平静的语气很熟悉,祁允然不觉也冷静下来,脸上火辣辣:“但是我……现在只穿着睡衣。”
[嗯,我这有衣服借你,我先知会酒店一声,会让你进来。]
“这样吗?那我现在过去。”
[嗯,等你。]
“能……能帮我垫付车费吗?”祁允然更感尴尬,问话的声音都在发抖了。
[嗯,只管过来就好。]
不舍地挂断电话,祁允然抬袖拭去脸上泪痕,急步往公园外跑去招车,不自觉把手机攥得死紧。
B市金英大厦,燕裘把半杯咖啡倒掉,杯子用水泡上,这一连串动作之间,电话已经接通:“肖缇,你跟国内的大厨都有联系吧?那帮忙联络S市的皇冠假日酒店,嗯,要立即,我有急事要处理,谢了。”
挂断后又拨另一通,人已经走进卧室挑选出外衣服:“阮哥,我要立即上S市去,能找到飞机吗?我就是要‘黑飞’没错,必须要,行吧?嗯……不,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可以处理,好的,不要告诉爸爸,他肯定会穷紧张。”稍顿,他暗叹:“谢谢了。”
扣上最后一个袖扣,燕裘看着镜中过分锐利的眼神,双目又眯得更细,效果更重了几分,他从衣橱饰品盒中挑了一副看上去比较稳重的黑框眼镜戴上,有了眼镜的几分木讷调解,整个人气质随和不少。
此时他满脑袋都是一只受惊的仓鼠缩成一团在笼子角落瑟瑟发抖的景像,右手食指急促敲击交抱的臂膀,如实反映他焦虑的情绪。
就像上一次扣住何鸿远一样,他现在想把未知的罪人扣在墙上,或许附送一记膝撞。
第二十一章
穿着睡衣走进五星级酒店竟然也通行无阻,祁允然实在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遇上童话中才会出现的情节。毕竟是男性,他做梦也顶多是幻想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过日子,当然不会是灰姑娘或者白雪公主,可是今天他被领进豪华客房,食物、衣服、还有殷勤交代细节的电话——
[我吩咐酒店准备了食物,不过用餐前该先洗澡,我处理完事务就会回去,如果感到累了就先休息,不要等着。]
“嗯,嗯,嗯。”祁允然每听到一句叮嘱就应一声,最后从尴尬演变成无奈,有人关怀自然值得高兴,不过这些话又暗藏不容置喙的强硬,是温柔的命令,感觉就像长辈式关心,有点唠叨。其实,任谁在遭遇连番打击以后都会想到‘家’,希望得到支持,但祁允然也明白那是奢望,幸好有燕裘雪中送炭,不禁由衷地说:“谢谢。”
电话另一端有片刻寂静,然后燕裘的声音再次出现。
[要感谢我就用行动表示,我要忙了,见面再聊。]
“啊?”
祁允然连回应都来不及,只听通话另一端传来许多人说话的声音,还有一些类似机械运作引起的巨大声响,燕裘似乎真的很忙。
[再见。]
“嗯,再见。”
直至挂断,祁允然拎着手机愣了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有得忙了,的确,燕裘这么热心帮助他,而他却糟蹋燕裘的好意,也实在太过不识好歹。一时间,祁允然也挤不出时间去烦恼周路雄,他捞起衣服跑进浴室,脱下被撕得很惨的睡衣,看到身上抓痕那时候他瑟缩一下,撇开脸故意不看镜子,匆匆洗过澡,走出浴室以前他十分谨慎地探视过,确认门外没有异样才安心,然后独自享用被精心保温的中式菜肴。
其实在折腾了这么一天,祁允然已经失去食欲,却想到这是燕裘的一番心意,便硬着头皮吃饱,让客房服务收走杯盘,祁允然爬上床休息。
祁允然躺在柔软舒适的床铺中,意识渐渐被睡意夺走,然而他在睡梦中却得不到安宁,黑暗中似乎有周路雄的魔爪透过虚空伸向他,而他意识到危机以后试图挣扎,却被黑暗束缚,他能做的仅仅是呼吸。不过已经在周路雄手上逃脱过一次,这一回祁允然也不愿意轻易放弃,惊慌中拼命挣扎,似乎无尽的黑暗中蓦冲进一线光芒,祁允然从床铺中弹坐起身,目光聚焦在发出微光的小夜灯上头,发现自己在陌生的房间里,猛地一惊,又想起这是酒店,环顾四周,房间里只有他一人。
“梦魇?”
清醒过来,祁允然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知道自己最近都不能安眠了。汗湿的后背一片冰冷,祁允然屈膝埋首其中。一个周路雄就引起梦魇,祁允然为自己的软弱而感到沮丧,不过凭经验所得,他相信自己会度过难关,只要为这一次遭遇找到合理的解释,只要接受事实,梦魇便不会再来。
现在……已经不能成眠了。
轻轻叹息,看一眼时钟,原来也已经睡了一个多小时,祁允然稍稍思索,想打电话给燕裘,却因为理由不充分而放弃,如果只因为自己睡不着就打扰正在工作中的燕裘,实在不妥。不能打电话,不如……就去等他吧。
想到这个折衷的办法,祁允然松了口气,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再也待不住,披上外套就到酒店大堂去,祁允然挑了能看见大门的沙发坐下,工作人员还细心地奉上茶水。他捧着热茶傻傻地看着大门进来的每一个人,不断有人前来住房,形形式式的人们从眼前走过,热茶也换了好几杯,祁允然依旧仔细地看着。
当燕裘抵达皇冠假日酒店,才踏进大堂就见到祁允然手捧茶杯全神贯注地盯紧大门,这会儿笑容渐渐浮上脸庞,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起身,却在踏出第一步以后又停住,似乎在斟酌下一步,燕裘仿佛看见一只前爪捧着葵瓜子的仓鼠在做内心挣扎。
就在七步之内,燕裘改变方向,直直地走向大门旁边跟外国客人产生交流障碍的门童,这边意大利中年胖子的一口破英语对上门童的满嘴‘英国垃圾’,火星人跟冥王星人对话,谁都不给力。燕裘脸带微笑介入充当翻译,待到酒店派来精通意大利语的工作人员,才与意大利胖子拥抱告别,热情的意大利人甚至亲吻热心东方友人的脸颊,直至走远了还不住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