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瞳,真的很抱歉,我没办法坐视不管,小辞的家人不会出现的,所以……我必须去,你先回家吧,我会尽早回去的。”赖哲浩说着说着,半个身子已经处在门外,显然是迫不及待想要赶去楚辞身边,这又是一计重磅炸弹,炸得白瞳整个人没了知觉。
他想留住他,因为他说今天会陪他,他说今后只要他想,他都会陪他,为什么现在这么快就反悔了?还是为了一个一眼就能识破的谎言,楚辞生病?病到吐血?还满床单都是?哈,可笑,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就是这个。
“赖哲浩,你打算光着半个身子出去?”白瞳敛去柔和,一丝怜悯都不再持有,他只是冷笑着将之前拨落在门后的赖哲浩的衣服用脚撩起,然后将它们全都抛进了湿漉漉的浴室,“现在这副模样,你不怕丢人?”
赖哲浩站直身看着他,似乎想叹气却又没叹出来,好一会儿,他才不得不撇过头走出门,一手抓紧胸前敞开的浴衣,另手自然的合上门,临走前,他下意识的说道:
“小瞳,你别这样,不用担心我,我在小辞那还有衣服的,记得在家等我……”
之后,白瞳只听见某人穿着拖鞋奔跑在不长的走廊上的声音,脑海里也只浮现出赖哲浩最后那副无可奈何的神情,以及,门合上的刹那,墨镜男冲着他勾起嘴角的、嘲笑般的表情。
身体里的感觉像被抽去了一大半,此时此刻屹立在门后面的这副躯体,不过是一个空壳,承载着的满满的甜蜜已被沉重的落寞替代。
“赖哲浩,我和他之间,他比较重要吗?”
他自嘲的笑起来,傻傻的笑声在不大的套房里回荡,窗外传来淅沥的雨声,天空,像在为他哭泣。
为什么赖哲浩会这么坚决的选择楚辞,明明知道楚辞没事,他依然如此焦急不已,他们之间,真的没有其他的什么关系吗?
白瞳并不想去怀疑那个妖孽男和赖哲浩的关系,可是,普通的情况下,会有人把自己的衣服留在别人家里吗?而且那个人是自己的学生,是自己同情的人。他已经被赖哲浩留下的话混淆了视听,就连窗外的雨声亦被隔绝在他耳际。
闭上眼倒在床上的瞬间,他难过的皱起眉,翻身趴在床上,让自己的脸深埋在枕头里。
赖哲浩,既然要走,就不要留下你的味道……
枕头上,全是他的气味,整个房间,都是他的影子,整个脑海,都是他的笑脸。
“雷利姆,你真的无可救药。”他如此嘲笑自己,却在念出自己名字的瞬间想起胸口的符咒,手不自然的摸上去,明明一如之前的冰凉,他竟感到手心处传递着一丝温热,像是有人握着他的手,给他温暖一样,渐渐,他的身体暖和起来,胸口那看不见的符咒,如同一个火炉,温烤着他的心。
只有一点他能肯定,给他设下符咒的人,对他没有恶意。这是他从符咒上感觉到的情怀,虽然不能确定下咒的人是谁,不过,此时此刻,他想感谢那个人,在他觉得孤单的时候,给了他最想要的温暖。
白瞳就这样捂着胸口,渐渐沉睡,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套房里已经漆黑一片,只有窗外偶尔闪过的车灯证明他还躺在这张大床上。夜已降临,他却无心再去望星空,甚至埋怨自己为什么要醒来,就这样在赖哲浩的味道下沉睡,不是很好吗?
啊,对了,应该回去,赖哲浩也该到家了吧?他会不会因为自己不在家而焦急?会不会像刚才那样决然离家出来找他?
不会,赖哲浩不会,因为家里有白薇,那个他放不下的女人。
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不管是对于赖哲浩,还是那个所谓的家,他都是可有可无的。这么想着,他便不想再回去,索性闭上眼,逼自己进入梦乡,哪怕眉头皱得再紧,琐碎的问题再多,他也不再理会。
就这样沉睡……不醒来亦可,就这样沉醉在和赖哲浩的梦境里,那里没有人会打扰,没有人。
不知过了多久,“嘭”的一声闷响惊醒白瞳,他睁开眼的瞬间,房间里的灯也被点亮,揉了揉模糊的双眼才发现,赖哲浩一手撑着门,另手扶着墙,正大口大口的喘气,雨水从他身上各处滴落,在他脚下汇聚成一小滩水洼。
“小瞳……你还在吗?”赖哲浩嘶哑着嗓子询问完才抬起头望向房间里,当他看到一脸震惊的白瞳,欣慰的笑着快步走向他,二话不说就将白瞳紧紧抱在怀里。
享受着这样的怀抱,感受着赖哲浩的心跳,想起之前的一幕幕,白瞳埋着头,在赖哲浩怀里露出苦涩的笑容。他是没想到这个家伙会回到这里来找他,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希望着,也没有渴望他做出这样的举动,为什么呢?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或许,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一个他到现在都不确定的答案。
“赖哲浩,告诉我,我是你的什么?”
第四十二章:演技
继子?床伴?还是恋人……
他是多么渴望知道这个答案,因为赖哲浩从没亲口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他说过他是他最爱的人,可是,世界上的“最爱”,被分作好几种,亲情中的最爱、爱情中的最爱、无情也能说最爱,他是属于哪一种?或者说哪一种都不是?
白瞳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为情所困的一天,而且困住他的还是一个男性人类,他不认识这样卑贱的自己,也不认识这个得到一个拥抱就认为得到整个世界的白瞳,可是,他不想松开,贪婪的想让时间就此停下脚步。
答案,越是想知道答案,心越是沉淀,兴许是这样的情绪传递给了赖哲浩,白瞳感觉到抱着他的手臂突然收紧,像要将他的骨头揉碎一般,又像是因为不知如何表达这份难以启齿的感情而痛苦。
他也感受到了赖哲浩此时的心情啊。仅仅是一个拥抱,就可以知道这么多。
白瞳笑了笑,回搂着赖哲浩的腰,低声说:
“够了,赖哲浩,我不逼你。”
他知道,就算逼,也没有用。
答案,自己明明知道的,不是吗?
他讨厌那种死缠烂打、不肯放弃、穷追不舍的女人,而现在,突然感觉自己变成了那种人,爱情这个东西,会让人迷失自己。
“今晚我不想回去,赖哲浩,陪我吧。”他稍微松了赖哲浩的腰,略抬着头看着还紧抱着他的男人,刚想就这样将之压倒在床,却被对方突然挡了趋势。
赖哲浩脸上挂着苦闷的微笑,他爱怜的摸了摸白瞳的脑袋,继而说道:
“小瞳,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小辞的情况比我预期的还要糟糕,可能随时会发作,今晚我想去他那里照看他,要不你跟我去吧?”
一句话就让白瞳的心沉底,他有些嘲笑又自嘲的看着赖哲浩,半天不说一句话。
楚辞,又是楚辞,赖哲浩,既然三番两次的给他希望,就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之击溃。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白瞳微眯起眼,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样的赖哲浩,如果每个人的世界都必须要有三样东西,那么,在赖哲浩的世界里,楚辞一定会是其一,那自己呢?他会不会顺便把自己安排在某个角落?
赖哲浩轻撇过头,目光似乎是看着白瞳受伤的手臂,眼神柔和而怜惜。
“小瞳,你不要又误会什么,我和楚辞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友好,他生病,我出于同情照顾他,这也是应该的,毕竟是我自己一相情愿的想给他亲人的温暖,如果这样做会伤害到你,我会收敛的,但是今晚,我一定要去照顾他,他家里的那些保镖没一个会照顾人的,我怕小辞会痛苦。”他抓起白瞳的手,轻轻捏了捏,然后试图拉他下床,以便立刻出发去楚辞的别墅。
意料之外的轻松,白瞳没有抵抗就跟着下床套上了自己的衣服,之前被雨水湿透的外套,已经风干,只不过上面还残留着雨水的味道,白瞳不在意这些,从下床到穿衣,他都是一言不发,眼神也不知是看着哪儿,总之,不在赖哲浩身上。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才回头看着赖哲浩,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就像面对其他人时那样,有点冷漠,有点让人畏惧,不变的,只有对赖哲浩说话时特有的温柔:
“赖哲浩,你是不会收敛的,只有我迁就你,你从没顾虑过我的感受。走吧,不是要去楚辞家吗?不要愣在那里。”
如此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出套房,赖哲浩之后也紧跟上来,只是两人之间再无对话,并排走在去往别墅的路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能再塞下一个成人,白瞳对此竟没有理会,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的路,时而侧视街旁闪着霓虹灯的建筑,或是看着仍旧下着毛毛雨的无星的夜空,陷入自己的思绪里。
不比如此黑夜,楚辞的别墅里竟是灯火通明,兴许是楚辞的嗜好,所有的灯都是华丽精致的吊灯,它们所释放的光亮,无一例外呈黄,染得偌大的别墅如同一个金色的宫殿,相较白天的模样更显富丽堂皇。
令白瞳感到舒服的是白天那些高大的保镖一个都没出现,别墅大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侧面房间的沙发上躺着一个人,那人有着漆黑的长发,由于蜷缩着身子,长发遮去了他的脚踝,额前的刘海向下垂柳,挡住了白嫩肌肤下的面容。
白瞳好奇的眯了眯眼,然后指着那个人问:
“那家伙是谁?”
赖哲浩顺着白瞳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笑着走过去,还不忘回头告诉白瞳:
“那是小辞,他今天把头发染成黑色了。”
哟?病到吐血了还有心情去染发?楚辞,下次你说谎时能不能先让自己的行为统一。
白瞳心里嘀咕着,跟着赖哲浩走向那间摆满花瓶的房间。
待两人走进房,踩着脚下柔软的地毯靠近楚辞时,那本像是在熟睡的家伙又睁开了眼,不过白瞳没去在意楚辞是醒是睡,他只是环顾着四周的装饰,饶有兴致的看着墙上各式各样的壁画,忽然有种错入某个画展的感觉。
直到楚辞的声音的传来,他才扭过头看向那个已经站在他面前的人,然而,这瞬间,他被某种感觉震撼,呆若木鸡,如同石化人一样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楚辞指示着赖哲浩回避,然后用那双带着浓浓笑意的碧绿眼眸望着自己。
“你是……楚辞?”他不想承认这真的是楚辞,虽然只是发色改变,可是,连同气质都跟着改变就太不寻常了,不,震撼他的不光是这个,为什么觉得亲切?明明是他讨厌的人,竟然比看着赖哲浩时的感觉还要舒心。
白瞳难以置信的捂着胸口,当手指触碰到心脏的位置,他猛然想起楚辞说过的话——是希尔麟亲自给你设下的符咒。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然后慢慢抬起头望向楚辞,却再次愕然。
楚辞隐隐勾起嘴角,用手撩起落在肩头的发丝,动作缓慢而优雅,完全不像他以往那般干脆利落,看着白瞳如此反应,他不动声色的抖开原先叠放在沙发上的紫红色布料,这东西竟是件长袍,像古代贵族所穿着的服饰,上面用金丝点缀着花边,让其显得高贵别致。
他将长袍套在身上,继而笑着问白瞳:
“是不是觉得我很眼熟?恩?”
白瞳反射性的抽搐了一下,却没有说出话来,不是他不说,而是说不出口,不知道该说什么,承认自己觉得眼熟?那会让楚辞得意。可是不承认,那就是欺骗自己。
毕竟楚辞不是省油的灯,白瞳细微的反应在他眼里足以用来做看穿他想法的证据,只见他缓慢的将长袍穿好,将头发理顺,接着挑着眼露出魅惑的笑容。
“恩?还没有想起来吗?那这个表情如何……”
说着,他将头稍稍右侧,左颌骨微昂,左手摊开垂在一侧,右手抬起轻轻的抚摸墙壁,半垂着眼帘,收敛了笑容。
这还不是全部,正当这些动作成为静止的画面时,他突然勾起一抹寂寞的笑容,摸着墙壁的手握紧、收回、摊开,垂眼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然后再次握紧,接着转头看向白瞳,目光写满爱意。
“修,你过得快乐吗?过得……自由吗?”就像希尔麟出现在白瞳家中的那天,楚辞将这一个动作演绎得完美,利用原本就和希尔麟极其接近的气质,他转变语气,就连说出的话都那般相似。
他成功的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此刻,白瞳已经瞪大眼,紧蹙着眉,脸上满是惊慌和疑惑,这正是楚辞想看到的表情。
“你……你是谁……”白瞳彻底被自己脑袋里的思绪混乱,连最基本的冷静也无法保持,他指着楚辞,身体微微颤抖,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安,因为他本已决定相信自己的记忆、相信赖哲浩,可是,此时此刻,记忆模糊起来,惟有楚辞的这副姿态清晰呈现,如同惊涛骇浪冲击着他的心脏,一阵又一阵的疑惑铺天盖地,“你是谁,修是谁,为什么会心痛!……推销商?!”
他顿时哑然失色,想起了那天中午的推销商,一样的长袍、一样忧伤的眼神、一样翠绿的眼眸、一样的说话的方式、一样的优雅高贵……
现在想来,更是倍感亲切,仿佛曾经的曾经拥有过那样的眼神和微笑,仿佛那曾是自己最宝贵、最依赖的东西,仿佛时间倒流至那个午后,他看着窗外静止的景物,告诉母亲:好象失去了什么……
失去了什么?是这个笑容、这个眼神?还是这个人?
突然,白瞳只觉脑袋一阵嗡鸣,胸口的符咒蓦然浮现,一强一弱,配合着他疾速跳动的心脏,有节奏的、震撼的闪动着幽蓝的光。
“怎么、回事……”他捂着胸口,顿感呼吸困难,逼不得已,“咚”的一声双膝跪地,张着嘴,大口大口喘息,就像是心口被人放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他快要窒息,而脑海中的空白令他彷徨。
异样的感觉急速膨胀,似乎是要阻拦什么,亦或是要将他体内蠢蠢欲动的希尔家代代相传的血液击退,两股热流在胸腔底下相交,激起层层热浪,白瞳痛苦不已,仿佛置身油锅之中,体温骤然上涨,热辣辣的感觉令他几乎昏厥,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压抑着身体的颤抖,咬着唇,闭着眼,紧紧的揪住胸前的衣服。
楚辞如同看戏一般勾起奸诈的笑容,他慢慢拨去身上的长袍,随手将其丢向一旁,抱着双肩一阵观望。
良久,白瞳才平息下来,已经大汗淋漓的他,在抬头望向楚辞的瞬间,露出骇人的表情。
“楚辞,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在我身体里放了什么!”他如此责问,却被楚辞敷衍似的嗤笑声激起更高的怒火,“说!”
“哼哼哼……是我失策,没想到啊,希尔麟设下的封印这么坚固,你好象还没有恢复的样子,白瞳,你以为那个穿着旧时代衣服的人真的是推销商吗?别再逗我笑了,看着我眼,你难道就不会想起谁?想起那个你恨之入骨的希尔麟……”说着,楚辞蹲下身,故意凑近白瞳,将自己脸部的特写摆在白瞳眼前,四目交错,他看到白瞳眼中有着明显的动摇,可是这个倔强的男人依然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似乎不想理会他的话,更别说去相信。
他无奈的站起身来,耸耸肩,叹息般说道:
“既然这样,那我就让你的信心彻底崩溃,白瞳,你的心有多动摇,别想瞒过我。”
他边说着边走向房间里的另一扇门,手握上门柄的时候,他回过头,看着白瞳逞强的模样,轻蔑的一笑,继续说着:
“现在妥协还不晚,等到你发现自己相信的东西完全是假的,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有个人特别想见见你,正好,让她告诉你,你是不是真的雷利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