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你怎么了?你在出汗啊,这三个人你认识?”容烨狐疑地看着容贤,半晌后拉了拉他的衣袖。
容贤一震回过神,摇头道:“不认识,去叫衙门的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侍卫领了命,转身走了,容贤和容烨从小巷中退了出来,转身往皇宫的方向走。
容烨忍不住好奇地问:“三哥,你还没告诉我,刚才到底看到了什么?”
容贤脑中闪过先前看到的情景,虽然想到那绝世美人可能便是北三邪的轻舞,却仍是不想将那美妙的情景描述出来。
他便朝容烨笑了笑,摆出漫不经心的样子答话道:“刚才一时眼花,产生了幻觉,大概是之前酒喝多了。”
容烨看出他在扯谎,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什么幻觉,刚才墙头上一道白影一闪而过,分明是个人。”
“便是个人,现在也不知道那是谁了。”
“我没看到他的脸,自然是不知道,三哥你分明是看到了。”
“我向你发誓,我并不认识他。”
“不认识你那么惊讶做什么?”
容烨问完这话,又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三哥想蒙他?做梦!
容贤表情有些无奈,抬手对着容烨的脑袋一阵乱揉,拿他没办法地答话道:“真是瞒不过你,那人容貌好生俊俏,所以我吃了一惊。”
本以为这样便能过关,谁料,容烨竟又接了一句话,“容貌俊俏能让你惊讶?他再俊俏,比得上二哥吗?”
容贤脑中浮起容寂那昳丽的面貌,摇了摇头,他们二哥的母妃当年艳绝天下,二哥的容貌又是传自母亲,这一般人确实和他无法相比。
也只有刚才那美人,因为是真正的女子,没有二哥那样的气势和英气,才真正比二哥美上几分。
“公子,你回来了吗?怎么也不……”
彩蝶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以为是叶静珽,便边走边想说他怎么回来也不先叫一声。
结果院子里的红衣让她一愣,再一看红衣怀里抱着叶静珽,她更是惊得瞪圆了眼睛。
“彩蝶,去拿药箱。”
红衣的语气很是平静,光听他的话,怕是听不出叶静珽的伤有多严重,但是彩蝶看他移动的速度,知道叶静珽的伤至少不是很轻。
她没有多话,立刻转身去拿药箱,红衣一闪进了屋,把叶静珽放在床上。
“仲默,你回来了。”此刻的叶静珽,却是觉察不到身上的伤口到底有多痛,只欣喜地看着红衣。
屋内并不明亮的光线下,叶静珽眼眸清亮异常,那直直看过来的目光,叫红衣心头一颤动。
他无奈地看着叶静珽,答话道:“你得罪了谁,竟让人恨到要杀你。”
“公子被人刺杀?”彩蝶拿着药箱过来,听到这话,扬起了眉梢。
叶静珽却委屈得很,皱紧了眉道:“我哪有得罪过什么人,只听他们吼了一句要为大哥报仇,可是,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大哥。”
他在洛州的这两年,要说朋友,除了彩蝶和红衣之外,也就只有库部的那几名同伴,但是,大家都好好的,又何来报仇之说?
红衣听了这话,眸中闪过一阵精光,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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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过彩蝶手上的药箱为叶静珽包扎伤口,同时淡淡开口:“也许真是搞错了,这群人也真是胡来。”
“若非恩公及时赶到,公子今日怕是要……”彩蝶看到叶静珽的伤口,喃喃地低语了一句。
红衣不答话,神色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可因为他的神色太过专注,反倒让人觉得他其实是在想别的事情。
叶静珽劫后余生,此刻除了感慨自己真是倒霉外,实在没有半点想法。
直到把伤口都包扎妥当了,红衣才停了手,彩蝶见叶静珽一直盯着红衣看,知道他有很多话要说,便自觉地退出了屋子。
“仲默,我……”叶静珽把身子坐直,刚想说什么,人却突然被红衣搂进了怀里。
红衣小心地避开了他的伤口,紧紧抱着他,透过两人相贴的胸膛,他感受到红衣的心脏跳得很快。
那快速的心跳声很快就传染给了他,他微微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红衣此刻心中却全是后怕,便如彩蝶所说,要不是他正好回来时路过小巷,听到叶静珽的惊呼声,他恐怕会再也见不到这个人。
怎么会这样,他竟一个不小心,让叶静珽陷入了这样的危机。
叶静珽慢慢抬起手,回抱住了红衣,他把头靠在红衣肩头,轻声开口:“仲默,我升官了,我现在在兵部当侍郎了。”
听到这句话,红衣心中澎湃的情绪渐渐平静,他轻轻松手,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不远处的灯烛微微跳动,橙红色的光芒下,看着他微笑的叶静珽双眸璀璨,那眸中的光辉让他安了心。
“恭喜你,静珽。”
叶静珽不答话,只微笑地看着他,那双生得很是特别的眼睛此刻仿佛是在诱惑着他,红衣的目光从那双眼睛移到了叶静珽的唇上。
叶静珽此刻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想不了,被红衣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觉得心头颤动,浑身发热。
他忍不住伸手抚上红衣的面颊,见红衣没有躲开他,又大着胆子上前,隔着面纱,轻轻吻住了红衣。
“仲默,我好想你。”他一边亲吻红衣一边低喃,满腔的相思之情,终于在此刻得到了释放。
红衣没有拒绝他的吻,甚至那面纱后的双唇也在小心地回应他。
两人隔着面纱,自是不可能吻得太过投入,没一会儿便分开了,但是今夜于叶静珽来说,却已是个绝对会叫他激动得睡不着觉的夜晚。
他想,他终于可以肯定,这么久以来,不是他一个人在暗恋着红衣,至少,红衣也是喜欢他的。
曾经一直担心红衣知道他的心思后会离他而去,可此刻他明白,红衣不会离开。
即便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结果,可偶尔能有这样的温情,他便觉满足。
谁都没有再提起那个吻,红衣在仔细地嘱咐过他要好好养伤之后,便先离开了。
那一夜,叶静珽在床上翻来覆去,心中激动,竟是一夜无眠。
自入夏以来,洛州的气温节节升高,今日难得下起了雨,顿时叫人觉得清凉舒爽,精神一震。
彩蝶见今日叶静珽下朝回来得早,便拉着他说要一起出去逛逛。
两人在长街上买了些东西,随后走到了洛河边。
洛河傍山而流,河水纯净清透,岸边种着花圃,是洛州一道有名的景点,叶静珽之前和彩蝶也曾在春天时来此赏花,但是雨幕中的洛河,又是别样的美景。
淅沥的雨丝从天而降,在洛河的水面上溅起点点涟漪,那些涟漪一圈接着一圈,不住扩散,不住相撞,也不住融合。
碧绿的河水映着对面青翠的山峰,当真是山明水阔,叫人见之欢喜。
鼻间是雨天特有的清新味道,还有洛河河畔盛开着的兰花的香味,两种味道截然不同,此刻在雨幕中混合,倒分外好闻。
叶静珽当即觉得神清气爽,感激地朝彩蝶看了一眼。
也只有她,会时不时想到要拉自己出门散心,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可一转头,却见彩蝶正看着别处,那目光中带着一丝诧异,却又看得很是专注。
“彩蝶,怎么了?”叶静珽忍不住问了一句,同时好奇地顺着彩蝶的目光看了过去。
便见在离他们不远的洛河河畔边,也站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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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雨势不大,可也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在这样的时节来洛河的人不多,整个河畔边也不过寥寥几个,所以那人站在那里,分外醒目。
一柄青竹伞,一身青衣,那人身材颀长,立于岸边,几乎和那青山碧水融到一处。
更引人瞩目的,是那人的面容,一张昳丽端华的脸,是男子间少见的好看,便是彩蝶这样的美人当前,叶静珽仍是觉得那人更为眉目如画。
可那人好看归好看,周身的气息却太过冰冷,说不尽的寒气从他身上溢出,与四周冰凉的雨水混在一处,几乎将他周身的空气也冻僵了。
那人一双锐利的鹰眼专注地看着洛河源源河水,目不转睛,认真到让人疑惑这河中到底有什么值得他如此仔细观看。
“那是二皇子容寂。”彩蝶此刻轻轻开口,话一出口,便让叶静珽愣了一下。
“你认得二皇子?”叶静珽着实惊讶,想他身为朝官,都没见过二皇子,彩蝶怎么会见过?
彩蝶闻言转头看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都怪公子你之前都不关心朝中官员的情况,你以为只有四皇子在民间经验民心?其实诸位皇子都有经营,只不过有的人明,有的人暗罢了,这位二皇子也算在公众场合露过几次面呢。”
“这么说来,二皇子也有意要争储位吗?”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彩蝶答完,耸了耸肩,片刻后用手肘轻轻推了推叶静珽,朝他笑道:“不如公子你上去问问啊,二皇子应该是刚刚回到洛州吧?”
“你竟连这都知道,这坊间传言竟这么厉害?”
“那是当然,你以为皇亲国戚那么好当?这天下可是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们呢。”
彩蝶的话把叶静珽逗笑了,他又朝容寂看去,心中当真起了好奇,想上前同这位二皇子攀谈一番。
总觉得,这人似乎有些不寻常的地方,仅凭他此刻的神色,就知道他不是个普通人。
他正要迈开步子,身后突地传来一声唤声:“静珽,原来你在这里。”
叶静珽闻言转身,见是沈谦打着伞快步走了过来。
“沈兄,找我有事吗?”
“嗯,嘉陵关来了密报,四皇子要我们去一趟。”
“密报?出了何事?”叶静珽一听是嘉陵关来的,当即皱起了眉。
嘉陵关是他的家乡,驻守在那里的北方驻军正与关外的昊族开战,那战事已打了几年了,双方一直僵持不下。
前些日子听闻北方大军连得了几场胜利,已经快要将昊族打出祈临山,那几场战事中表现优异的年轻将领皇甫灏、君玉、廖凯等人,还是叶静珽幼时的朋友。
近日大家都在等北方大军的好消息,只盼着他们能彻底平定昊族,可这样的时机,怎么会有密报传来?
“是出了点事,我们边走边说。”沈谦说着,朝彩蝶微微一笑打了个招呼,拉着叶静珽的手臂便要走。
叶静珽匆匆朝彩蝶看了一眼,一时之间也不再想着容寂的事,就跟着沈谦走了。
身后,彩蝶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漂亮的双眉渐渐蹙起,半晌后,她转头朝容寂先前站的地方看了一眼,可那里却已经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了。
那封从嘉陵关送来的密报,确实叫人震惊不已。
原本北方大军接连获得数场胜利,已经到了和昊族最后决战的紧要关头。
可作为全军统帅的大将军郑泽却在决战时擅改行军计划,导致担任诱饵的皇甫灏及其手下军队被昊族困在山上差点全军覆没,更害得皇甫灏的副将宁斯然阵亡。
消息一传至洛州,举朝震惊,次日上朝时,当朝天子容劲风勃然大怒,当场便要下令将郑泽压回京城斩首示众。
“父皇。”
却在这时,朝臣队列中有人跨出了一步,面向容劲风开口道:“郑泽担任北方驻军统领已有多年,之前从未出错,儿臣以为此事还当仔细调查,再者便是郑泽之过,兴许他是事出有因,如此草率便将他斩首,实在于理不合。”
叶静珽听闻此言,微微有些诧异,抬起头,便看到说话的正是刚被罚归来,头一天来上朝的容寂。
与昨日洛河边的他不同,容寂今日穿的是和其他皇子一样的深色朝服,周身气息也不似昨日那般冰冷,此刻面朝龙椅微低着头,满是恭敬的样子。
叶静珽只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了头,心中却不禁想到,这二皇子昨日和今日判若两人,可见城府也是颇深,知道什么样的场面下应该做什么样子。
郑泽的事,昨日四皇子召见他们后大家已经讨论过了,容怜认为此事还是要听他父皇做主,容劲风想怎样处理,他便鼎立支持。
叶静珽虽然也觉得此事蹊跷,可上书的是他的朋友皇甫灏等人,以他对皇甫灏他们的了解,他知道此事八九不离十,确实是郑泽出了大错。
反倒是容寂此刻又站出来忤容劲风心意,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才刚受罚返回到洛州,他就真的不怕容劲风彻底恼了他?
朝堂上一片安静,除了容寂执着站在队列之外,大多朝臣都是低着头看着自己脚面,不想被卷入此事。
容劲风威严的面容上没有表情,一时之间,也让人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上官正行却在此时也上前一步,朝着容劲风拱手道:“皇上,老臣也觉得二皇子的想法不错,郑泽领兵多年,驻守北方,劳苦功高,若仅凭座下将军一封密报便丢了脑袋,实在有些不妥。”
见上官正行也为郑泽求情,容劲风面上神色稍缓,沉思了片刻后道:“既然宰相这样说了,朕会派人彻查此事。”
“谢皇上。”上官正行躬身答话,答完之后便回到了队列中。
容寂倒是还站在原处,刚才容劲风只提了宰相,却未提他,所以他一动不动,仍是躬身站着。
叶静珽见他此举,微微皱起了眉,却见不远处大皇子和四皇子他们都用看好戏的神色看着容寂。
他便突然意识到,这位二皇子在兄弟之间显然也颇为不受欢迎。
而看此刻皇上的态度,显然也是看他不怎么顺眼,一个皇子走到这般地步,便是叶静珽这种并不爱管闲事的人,也不免为他觉得悲哀。
“二皇子也退下吧,若无其他的事,今日的早朝便到此为止。”容劲风说完这句话,冷淡地看了容寂一眼,随后便下了朝。
叶静珽随着人流开始往外走,却禁不住回了一下头,便见容寂还直挺挺站在原地,躬着身,便像是容劲风还没走一样。
很难形容他看到这一幕的心情,那道独自孤立的背影,不知怎么的让他觉得有些难过。
皇上最后把这件事交给了兵部调查,兵部尚书冯德派了人去嘉陵关密查此事,相信不日便会有结果。
这日晚间,叶静珽回到家中,便见彩蝶不似往日那般在做家事或者看书,而是独自在院中静坐着。
“彩蝶,你怎么了?”叶静珽察觉她似是有心事,连忙上前柔声问道。
这一问之下,才惊觉彩蝶眼圈竟有些泛红,叶静珽心中一慌,两手抓着她的肩问:“彩蝶?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
“我下午回了以前住的地方,看到恩公……”彩蝶神色悲伤地开了口,可提起红衣,又似说不下去。
叶静珽一颗心却瞬时提到了嗓子眼,急道:“仲默?仲默他怎么了?”
彩蝶喉间哽咽,美目中泪光闪闪,片刻后才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恩公好像心情不好,独自静坐了一下午,什么话都不说,晚饭也不肯吃。”
“我去找他!”叶静珽一听这话,心中没有一丝犹豫,转身就跑,彩蝶在身后叫了他一声,他却没有回应。
彩蝶所说的,是她和叶静珽相识之前住的地方,那是红衣为她安排的住处,在城南,院落不大,但是清静幽雅,是处雅致的小院。
据说红衣有时候在洛州时也会住在那里,那小院彩蝶带叶静珽去过一次,所以他认得路。
一听红衣心情不好,晚饭也不吃,叶静珽跟着就急了起来,此刻只想快些看到他,好好安慰他,问问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