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莫德穿着蓝色的铠甲,硕大的斗篷下,露出一双鹰爪和蛇尾。
“戴蒙夺走了马修一半灵魂。”
“嗯哼。”阿斯莫德似笑非笑的摆弄着自己硕大的羽翼,锋利的鹰爪扣紧了宝座边缘,“那又如何?早在艾利兰斯,他就想要这么做了。我比较好奇的是,他怎么会只吃一半?那个贪吃的人,应该会把他吸干才对。”“那也是我乐意看到的结果。”
凯勒皱起了眉头,“他失去了灵魂,就再也不可能变回天使了。”
阿斯莫德合掌:“你在担心什么?即便他变回了天使,也不能对你产生任何威胁。”他似乎是在安慰凯勒,“你就是太多疑了。你已经是炽天使,这是不能更改的事实,况且,我看他也无心跟你争。当然,他也争不过你。”“你知道什么1凯勒突然发火了。
这是阿斯莫德第一次看到凯勒发火,那样保持圣洁伪装的他,是从来不发火的。这令阿斯莫德有些惊讶,也有些嫉妒——那个人,到底在他心里占了多大的位置?不管是爱是恨,那位置都太大了。“我会让亚伯特复活的。”
凯勒突然说,他转身看向阿斯莫德,“我会将我的一滴血给戴蒙。”
阿斯莫德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又要让我出面吗?当然,你这个天使是绝对不会参与这种事情的。你要做的是维护世界和平,老实的做耶和华的乖狗狗。”“闭嘴。”凯勒已经恢复了平静。
“上次因为你,我死了很多手下。”他说的是恶灵大军袭击他的事情,“还让我失去了一个最得力的属下。该死的穆尔,完全被那头狮子牵着鼻子走了。”说到这儿,他有些不满,“说起来,那个马修倒也是挺厉害的。”“我让你闭嘴了。”凯勒转身要走。
“等等1阿斯莫德站起来,“你知道天使的一滴血代表了什么吗?”
凯勒突然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那代表了什么,天使的每滴血都是一个生命体。他复活了亚伯特,同时也赐予了他与自己等同的力量。也就是说,他在夺取马修灵魂的同时,却创造了一个很可能以后会杀死自己的亚伯特。“他肯定会为马修报仇的。”
“我可以在他变得强大之前就杀死他。”他不得不这样做,即使很冒险。当然,他也可以直接去杀死马修,只是他不想这么做,之前的交手已经令他变得越来越强大,他不想再做些什么刺激他。复活亚伯特,会让他心甘情愿的献出灵魂。
看起来,这是个最稳妥的方法了。凯勒伸出手,用拇指的指甲划破食指,一滴血涌出来,他稍稍施了些发力,让血滴凝结成了水晶。他吮了吮手指,伤口很快就愈合了:“把他给戴蒙。”当我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我的头昏昏沉沉的,但幸好已经不是那样的疼了。周围的环境陌生又熟悉,我揉着太阳穴坐起来,身上盖着的棉被与毛毯压得人透不过气。床边摆着一双室内棉拖鞋,我的脚悬在上面。“醒了。”
推门进来的是那天那个男人,他穿着黑色的V领毛衣、洗的泛白的牛仔裤和一双浅灰色的室内拖鞋。看到我醒来之后,他似是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就平复了情绪,硕大的黑瞳在我身上定了几分钟,随即移开。“我昏了多久?”我的声音跟以前昏倒后一样,沙哑的厉害。“四天三夜。”他负手合上门,走到我眼前站定,“汤姆很担心你。”
“那我睡得可够久的。”汤姆的脸在我眼前与梅拉零碎的尸体交叠,我的额角瞬间出了一层汗。我做了个深呼吸,驱除心头的恐慌感,缓缓闭上眼,“汤姆呢?”“在我房间睡觉。”他圈起手臂,“他怕打扰你休息。”
“噢,很抱歉,我打扰你们了。”
“这倒不会。”
他耸肩,嘴角噙着些浅笑,但乌瞳闪烁不定,“你们是朋友吗?我没见过你。”“算是吧。”我察觉出他话中的试探味道,不禁怀疑其他和汤姆的关系。我记得汤姆说过,他是个Gay。但似乎有哪里不对劲——我的头依旧混沌,所以我放弃思考。我感觉浑身酸痛,于是我询问他是否可以借用这里的浴室。“当然可以。”
他侧身去打开门,指了指浴室。然后继续圈着胳膊倚在门上,缓声道,“虽然你没问,但我还是想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亚伯,汤姆的室友。”亚伯——有些耳熟的名字。我对他点了点头,还算友好的说:“很高兴见到你。”亚伯扬眉,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也是。我感觉斯瑞塔先生似曾相识。”我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还有些古怪的感觉,可我说不上那是什么感觉。我从他身侧走过,将他的目光隔绝在浴室的门外。我锁了门,走到镜前打量自己,头上的绷带一直没有被我取下来,现在有点泛黄。我摸了摸下巴,感觉有些扎手。
镜中的男人眼中一片寂灭,无喜无悲。我苦笑,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老头子。转身脱掉衣服,我打开花洒,让温热的水浇到我的脸上。红色的发贴到脸上,水滴沿着睫毛滑下,模糊了我的视线。“马修?斯瑞塔”
我将头发捋到脑后,喃喃自语,“一定有什么不对。”
温水令我的头清醒了很多,我细细的将醒来后的事情都回忆了一遍。将那些零星的碎片一点点的拼凑,渐渐的形成了一个大致的轮廓。我的记忆很模糊,感觉像是一个拼图,差一点就可以完成。艾伦、梅拉、汤姆、阿尔、莱恩。
等等——我关上水,看了看浴室门,还有门外那个陌生男人,亚伯。
亚伯、亚伯,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我皱眉想了一会儿,脑子剧烈的一痛,那瞬间似乎闪过了一道白光,疼痛感令我一下子扶住了墙——【记得,你的爱人永远只有亚伯特一个!】亚伯特!
是这个名字。
我收紧五指,太阳穴突突的跳着——他浑身甲胄,举着骑枪。
第九章:第四幕(4)
可是,这个人是谁?
我的视线突然飘忽了一下,身子倏地一轻,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赤裸的背脊后是冰凉的瓷砖,我缓缓的滑下,头疼欲裂。身体有些轻微的痉挛,我捂着胸口,似乎只有那样,我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知道自己是活着的。要不然,我真的会觉得自己会被这疼痛折磨死。指下的皮肤突然有些发热。
我低头看了眼,手指触摸到的地方有一个类似于纹身的东西——那个金色的盾牌轮廓。里面什么都没有。
“啊——!”
心脏里突然像是被插了一把匕首,我大叫起来。
口腔里有浓郁的血腥味,细细的血丝从我嘴角蜿蜒出来。我无力的倒下去,听着敲门声和亚伯的呼喊声,可我没力气回答。很快,浴室门被咚的撞开了,亚伯慌张的进来,透过浓浓的水汽看到蜷在地上的我。“马修!”
他大步跨过来,扶起我,“你怎么了?”
我的眼皮很重,只能从一条缝之间看着他。他满脸紧张,乌黑的瞳上浮上一层恐慌。剧痛令我闭上了眼睛,紧皱的眉头里都是汗水。我伸手揪住亚伯的胳膊,指骨泛白,“我不想喝药——”“该死,该死!”
他一个劲儿的咒骂着,伸手把我搂紧了怀里。这个钢铁一样冷峻无情的男人,在无助的颤抖着。他没有艾伦无助,却更令我有安慰他的欲望。我想抚平他的眉毛,想让他不用担心,可我没力气,我觉得自己要痛死了。“他到底给你吃了什么?!”
亚伯按住我的头,恐慌化作泪水溢满眼眶,“混蛋,看到你这样痛苦,我宁愿将你让给他——”他的手托着我的后脑,五指陷入我的发内,“没有我,你也不会这样痛苦,你也不会出卖自己的灵魂,都是我,都是我的错——”他哭了。
像孩子一样懊恼的大哭。
比起一个小孩子,一个一向冷漠的大男人哭起来更令人心疼。
我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我脑子了全部是零星的碎片,可就是拼凑不起来。我知道他是亚伯特,却想不起来我跟他到底发生过什么。我痛得几乎失去意识,再也不能思考些什么了。亚伯拍了拍我的脸,沙哑着嗓子喝令我要保持清醒。然后我感觉他把我抱到了床上,用大毛巾迅速的擦干了我的身体。我蜷缩着身体,身体里不断有汗冒出来,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苍白的像一个鬼。他无计可施。
因为除了艾伦的药片,没人能帮得了我。而且,在这场戏里,药片是道具,也是毒药。不会有人给我解药的,那些演员绝对不会给我解药的。我想要屈服,却不想那么做,似乎在我仅剩的灵魂里,已经没有了软弱和屈服这两个词。“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他坐上来抱住我,手脚冰冷,“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不要就这样离开——不要像乔恩那样抛下我离开。要知道,我爱你早已胜过了爱他,如果离开他会让我痛苦的话,那么离开你,会让我无法生存。”他说的可真好听。
我突然好想哭,我疼得不能忍受,却还想扯出精力来听他多说一会儿。可在那之后,他消失了。毫无预兆,前一秒还抱着我的他突然不见了,好像蒸汽一样蒸发了,好像不存在。同一瞬间,汤姆突然出现。
他好像刚从梦里醒来一样,被人驱使着出现,“发生了什么事?”
白色的房间。
没有一丝缀余的装饰。
黑袍男人坐在落地窗前的镂花小桌前,他的黑发飘逸漂亮,眼眸幽深清湛。他的面前摆着一个花盆,里面植着一小株曼珠沙华。他手里端着一个小瓶,微微一倾,倒出些血液来浇灌它。“亚伯特,该回来了。”男人的笑容温润。
“该死,他需要我!你快放我回去1曼珠沙华上传出怒吼声。
“这可不行。”戴蒙摇摇头,他掏出脖子上带的项链,把那缀着的红水晶拿起来,“这是凯勒的血,有了它,你就能复活。”他用指尖摸索着水晶,笑容之下有些犹豫的情绪。“不,我不要复活1曼珠沙华的花瓣在剧烈的颤抖,“如果要用他的灵魂作为交换,那我宁愿死。”戴蒙笑了笑,眼中却生出些敬佩的神色,“你们的感情让我感动,只是——”“戴蒙,你爱过么?”亚伯特几乎恳切的说,“当你爱了,你会知道。爱情的滋味远比灵魂美味。”戴蒙的眸子颤了颤:“我不需要爱情。”
“不,你需要。”
亚伯特很肯定,“只有爱情才能令你的灵魂超脱,脱离恶魔的行列,变回人类。”戴蒙抿唇不语,片刻后,他展颜一笑,碾碎手中的红水晶,撒到曼珠沙华上。“复活吧。”戴蒙的眸子变成了红色,“只有灵魂才是我所想要的。”
这一次,我并没有昏过去。
我蜷在床上,汗水浸透了床单,手指抠破了褥子。我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没了呼吸,胸口的几乎没什么起伏。我没有痛感了,连感觉都没有了。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感觉不到自己的生命迹象。我半阖着眼,唇齿微张。
这种濒死的状态反而带走了我的痛苦,它也许不会令我死亡,却让我有了死亡的感觉。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死亡的脚步逼近,却带给了我一种奇异的快感,似乎只有死亡才能保护我,才能给予我力量。我只有半个灵魂。
另一半被种莫名的力量填充,火焰般灼热。
那种力量狰狞残忍,在我的胸腔里不断膨胀着,可我却无力阻止。我的手指抽动,几近消失的呼吸,又突然变得急促起来。身体里的氧气变得滚烫,我感觉自己都能呼出火来。身体在一点点的发生变化。
血管凸出,蜿蜒成恐怖的青色细龙。它越胀越大,最后竟变成红色!我不禁惊诧,看着它变粗,然后平下去,变成纹身一样印在我的胳膊上。像一条条红色的彩带,将我整个人都缠了起来。“啊——”
诡异的疼痛令我沉吟出声。
我的背脊开始胀痛,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堕落吧,将封印你所有的邪恶灵力,让恶魔将你的灵魂侵蚀,让懦弱成为你的枷锁。去吧,去邪恶的土地救赎你的灵魂,让它得以解脱吧——带着你肮脏的灵魂——离开失乐园。】让懦弱做我的武器,让死亡做我的铠甲。
我要用肮脏的灵魂,割下你的头颅祭奠。
我嚯的睁开眼睛,那些话符咒一般印在我的脑子里,我喃喃出声:“让懦弱做我的武器,让死亡做我的铠甲。我要用肮脏的灵魂,割下你的头颅祭奠。让懦弱做我的武器,让死亡做我的铠甲……”我一遍一遍的说,眼睛里毫无神采,好像布偶一样怔坐起来。我咬破食指,将涌出的血滴抹到胸口上的印记处。
一阵剧痛袭来,我怔怔的低头,那印记竟然变换了图样——红黑相间。
盾牌的轮廓内,是两条纠缠的蛇,蛇信相抵。
那印记上的两条蛇似乎活了起来,它们的舌信不停抖动,身体来回扭动着,慢慢的,它们脱离了我的身体,漂浮到半空中,然后身形不断变大,不断膨胀。我看着它们纠缠在一起,化作一柄利剑。
它们的浑身都燃着火焰,我犹豫了一下,握住了剑柄。一股力量从我的手心传进来。我浑身一抖,感觉那火焰从手心开始往我身上燃烧。我燃烧了起来,浑身都是火焰,红发也被点燃。“唰”的一声。
背后有两个翅膀突然出现,拢在我身体两侧。
推门而入的汤姆被这样的我惊呆了。在他眼里,屋里的男人浑身燃着火焰,却不显的恐怖,好像那火焰是他的铠甲。他的手里握着剑,瞳孔赤红,羽翼硕大。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亦或是恶魔。在他眼里,我成了恶魔。
但我却知道,我既不是天使,也不是恶魔,不是天使的白色。
也不是恶魔的黑色。
而是——死亡的红色。
第十章:第四幕(5)
我转身,一剑劈开了窗子。
窗帘被我的火焰铠甲烧着,我一跃而下,挥舞着六翅羽翼飞起。翅膀上的火焰被风吹的燃的更旺,染红了科尔城的上空。地上传来人们的惊呼,我看了一眼,在恐慌的人群之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人影。从旅馆跑出来的艾伦。
他满眼惊慌,捂着嘴不可置信。
不知从哪出现的莱恩。
他插着口袋向上看着,匀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收回目光,瞬间飞出了人们的视野。天空由湛蓝变成墨蓝,白云变成美丽的星球,我飞到宇宙之中,身上的火焰在真空状态下并没有熄灭。我毫无目的的飞着,完全靠自己的感觉走。我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我不知道要去取走谁的头颅。
但我相信,我的灵魂知道,另一半丢失的灵魂在吸引着它。
不知不觉,我飞到了一个满眼圣洁的地方。
宫殿耸立在层层叠叠的云雾之中,有身着白袍的天使在云间行走,他们留着长长的头发,他们的微笑很美丽。只是十重天,天堂的最底层,里面都是些低级的天使。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天使们微笑着。可他们的微笑就是利器,他们亲吻着你,却将匕首对准了你的心口;他们以圣洁之名杀死你,却还要让你对他们感恩戴德;他们对万物存有着同情之心,却没有爱心。他们不会爱,不懂爱,他们觉得爱是罪恶,是淫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