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声音 下——蝶之灵

归剑明和夏羽同时一愣。

已经明白了程乐的这种个性，归剑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无奈地环住程乐的肩，道：“不是所有人心理素质都像我这么好的。”

凑近了，在他耳边压低声音，“在外人面前，你也该收敛一点，嗯？”

程乐笑眯眯道：“抱歉，我很诚实，尤其是你问我问题的时候，我真的，不忍心说谎。”

倒是原本想调戏程乐的夏羽，被程乐反将一军，脸上的肌肉又开始抽搐，见他俩搂在一起大秀甜蜜，终于一脸受不了的表情，转

身走进了厨房。

归剑明送程乐出门，在门口不动声色地牵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手指从彼此指缝间穿过，干燥温暖的感觉从接触的部位一直传递到了心底。程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回握住他，跟他

一起走在楼道里。

楼道里没有灯，只有少量光线从顶端的小窗照射进来，照不到的地方十分昏暗，楼梯有些高，年代久远的缘故甚至有部分缺失，

一脚踩空可能会摔下去，所以两人都走得格外小心。

归剑明走在前面，或许对这里很熟悉的缘故，他的步伐十分沉稳，带着程乐慢慢往下走，每到一层楼的最后一个台阶，他都会握

一握程乐的手心来提醒，程乐接到他的暗示，自然会放慢脚步。

短短五层的楼梯，两人走了很长的时间，寂静的楼道里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反复回响，挨得近了，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交融在一

起。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互相牵在一起的手却始终传递着默契和信任的讯息。

即使在很久以后，回想起那天的光景，程乐依然觉得，那一天的午后，是他们的心，贴得最近的时刻。

终于到了一楼，铁门被推开，发出略微刺耳的声响。突然射入的强烈光线，让程乐反射性的眯起了眼睛。不同于楼道内的昏暗和

阴冷，外面的阳光，其实十分灿烂而刺眼。

程乐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归剑明的侧脸，微笑着说：“好了，就送到这吧。”

归剑明没有回答，继续固执的往前走，拉着程乐的手也没有松开。程乐没有挣扎，任凭他牵着，反正这个小区里人少，他也不在

乎别人的目光。

走到门口的时候，归剑明才突然说：“程乐，夏羽他……”

程乐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淡淡道：“嗯。怎么？”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只是，他的性格比较恶劣，总爱捉弄人，又不分场合的开玩笑，嘴巴坏是他从小养成

的习惯，你不要介意。”

……那不是跟我差不多的属性吗？

程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哦，你最好的朋友，我当然不会讨厌，正所谓‘爱屋及屋’啊。”顿了顿，挑眉道，“或者，你

觉得我是个很小气的人？”

归剑明看了眼程乐，平静地道：“我不确定。”

程乐凑上去，狠狠亲了一下他的嘴唇，问：“这下确定了？”

成功骗到了一个吻，归剑明的嘴角也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见程乐沉下脸转身要走，突然拉住他，在他还没来得及反抗的刹那，

准确地吻住他的唇。

“唔……嗯……”

被归剑明紧紧控制在怀里，程乐闭上眼，承受了这个略显霸道的吻。

一吻结束，归剑明才慢慢放开了程乐，程乐用手背擦了擦嘴唇，凑到归剑明耳边，暧昧一笑：“归剑明，你太坏了。”

归剑明微笑道：“你不喜欢？”

程乐意味深长地用拇指擦过他的嘴唇，低声道：“当然……喜欢。”接着又轻轻拍了拍归剑明的脸颊，说，“走了，拜。”

归剑明轻笑：“嗯，路上小心。到宿舍再给我电话。”

“知道了。”程乐冲他挥挥手，转身朝地铁站走去，一边走一边还说，“我觉得，你与其目送我远去，不如回家看看夏羽同学有

没有把你的厨房变成垃圾场，这才比较要紧吧……”

归剑明似乎终于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赶忙转身往家里走去。

看他一路小跑的样子，回过头的程乐也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回到东校区时正是傍晚，程乐在音乐学院的门口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子，刚想绕开，却见那车主在拐弯处停了下来，显然是从后视

镜里看见了他。

程乐只好笑着走过去打招呼。

“叶先生，好久不见啊。”

开车的人正是叶敬希，几日不见，似乎比以前更加成熟稳重了，冲程乐微微点了点头，说：“我送你哥哥回校。”

“哦。我哥呢？”程乐刚问出口，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程乐？你怎么在这？”

程乐回头给了哥哥一个大大的拥抱，笑着说：“在宿舍待久了，出校门溜达溜达。”

程悦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看你样子，好像是从外面回来的……”

“你绝对是看走眼了。”程乐振振有词。

程悦还想问，倒是车内的叶敬希微笑着打断了他，“程乐长大了，总会有自己的秘密。你就别问了，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不会瞒你

。”说着便看了程乐一眼，深邃的目光看过来，像是能洞悉一切般。

程乐回头笑得灿烂，“叶先生说的对极了。哥你别问了，适当的时候我会跟你说的。”

“哦……”程悦回头看了弟弟一眼，笑着拍拍他的肩，“好吧，你爱怎么样折腾都随便你。”顿了顿，又道，“要不要顺便到我

那儿蹭一顿晚饭？”

程乐摇头：“不，我刚吃过了。”说着就把哥哥往车上推，一边推一边说，“你快上车吧，也不看司机先生都等急了，一直冲我

扫眼刀呢。”

程乐把哥哥送进了车里，还体贴地替他关上门，笑眯眯道：“两位再见。”

车子开了，程悦非常无语地从后视镜里看着一脸灿烂笑容的弟弟，无奈地摇摇头，冲叶敬希道：“算了，反正我也管不了他。”

叶敬希微微一笑：“你不用管他，管我就行了。”

“……”

叶敬希的车慢慢消失在视线里，程乐这才轻轻吐了口气，转身往T大走去。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程乐修长的影子拖在身后，像是染上一层金色的光。他闷着头，一步步踩着方格走路，球鞋和地面接

触发出规律的声响。

之所以走这么慢，是因为，他正在思考一个问题。

他跟归剑明的恋情虽然才刚刚开始，可总有一天要跟哥哥说的。

不知哥哥知道真相时会有什么反应呢？

他最宝贝的弟弟昨天晚上在海边用一串豪言壮语跟一个男生告白，晚上还在帐篷里光着一起睡了一晚，又抱又吻的，除了最后一

步，什么都做了……

或许哥哥会被吓晕？

程乐心里暗暗计划着，这事儿在告诉哥哥之前，最好还是先跟叶敬希打个招呼，毕竟叶敬希比较沉着冷静，告诉他自己跟男生在

一起，他或许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叶老大接受了，这事儿就好办了，有他旁敲侧击，哥哥也就好接受些。

程乐可不想让低血压的老哥因为这个消息而晕倒。

心里打定主意，程乐便加快脚步走到了宿舍。

意料之外，看见李唯同学正坐在余小飞的位置上听歌，余小飞一脸殷勤的笑容在旁边切西瓜，程乐惊讶地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失

笑道：“你们这么快就和好了？”

余小飞回头冲程乐使了个眼色：“咳咳，小打小闹，胜新婚。”

李唯白了他一眼，站起来，淡淡道：“我先回去了，今晚宿舍聚餐。程乐，拜拜。”

“嗯，拜拜。”

余小飞赶忙站起来，笑着道，“我送你我送你。”

等他俩出门，程乐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实在不理解这对冤家，据说这几年分分合合好几次了，真是拿吵架当情趣。

程乐无奈一笑，走回座位上打开了电脑。

原本要帮导师完成那个数据统计的任务，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打开一看，是归剑明的电话，一接起来就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带

着明显的温柔，“你到宿舍了吗？这时间挤地铁挺难的。”

程乐心里一暖，轻声说：“刚到。”接着又问，“你那儿怎么样？夏羽有没有毁掉你的厨房？”

“哦，我到的时候，他摔了三只碗，正在毁灭证据，被我抓包了。”

程乐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吧，你真是误交损友。”

“哎，没办法。”归剑明顿了顿，又说，“昨天在海边没睡好吧？今晚早点休息。”

程乐怕这么聊下去两人会直接聊到明天，于是找个借口结束话题，“你也是。今晚我们都早睡，改天再联系吧。”

“嗯，拜拜。”

挂了电话之后，程乐终于安心的打开了导师发来的邮件。这次任务只是数据统计分析，对程乐来说并不困难。程乐打开文档，顺

便开了T大的学生网站，打算用图书馆的电子书库来检索一些文献。没料，还没点去图书馆，却被右下角滚动的信息吸引了视线

。

“惊人八卦，归师兄沉寂半年后再次出手，顺利拿下第三任男友？！这段恋情又能持续多久？”

程乐的目光凝在那一行小字上，只觉得每一个字都刺得人双眼发痛，看了良久，手心里的鼠标甚至被大力握得发起热来，直到那

行字快要滑过的时候，程乐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迅速点了进去。

那个帖子发表时间不足一小时，却在短短一小时内，被顶上了本校今日十大热帖，所以才会出现在首页。

发帖者ID叫“消逝的爱情”。

主楼里贴了一张照片，拍摄的角度正好隐去了两人的正面，并且经过模糊处理，只能远远看到两人的轮廓，正亲密地抱在一起。

那张照片里的两人正是归剑明和自己。不久之前归剑明送自己出来时亲密的拥抱，居然被人拍到了？

程乐皱着眉往下看回帖——

“强帖留名！”

“前排插入，占板凳。”

“哎哎，这八卦又来，每个月一次就跟大姨妈似的，烦不烦啊？”

“没办法，谁叫某人行为不检点，掰弯那么多兄弟又把人给抛弃。你不喜欢就不要掰啊，掰了又扔掉，万一人直不回去了怎么办

？这就是道德问题了哈。”

“哟，还记得年初的时候为这事情吵了一晚上，没想到沉寂半年后又掀起一阵波浪，归同学真不愧是大众偶像。”

“虽然不否认他的工作能力，可感情方面，不得不说，归同学还是太多情了一点……”

“楼上真客气，这不叫多情吧？追一个甩一个，叫滥情才对吧。”

“传说中的新闻系头号人渣，原来就是他啊……汗，人长得倒挺帅，没想到私生活这么紊乱00”

“原本还想歌手大赛总决赛投他一票，现在看来……算了。”

“据说他跟中文系的某学长在一起，不到一个月就分了。后来历史系的那位，不到半个月就分了。如今又以强势手段拿下第三任

男友，这次会不会不到一周就分呢？归师兄闪电式的恋爱速度真让人叹为观止啊。”

接下来是这一页最长的一个回帖，ID叫做唯一。应该就是李唯，因为跟归剑明认识，所以语气有些激动。

“他跟谁在一起关你的事吗？他甩了谁，掰弯了谁，关你的事吗？人家当事人都没意见，就你上来蹦跶。多少年了，每次有个风

吹草动的，总会有人从棺材里爬上来翻陈年旧事，揭小归的伤疤。你对他到底是怎样深深深深的爱，才会这么锲而不舍的抹黑他

啊？”

下面紧接着跟了一条

“楼主，别告诉我你是新来的师妹爱八卦才跑来问，你注册才一小时谁信呢？我跟归剑明不熟，但他至少比你坦荡。”

第一页结束，程乐往后翻页，却发现眼前赫然出现一行红色大字：“本贴被人投诉涉及隐私，已被版主删除。”

这个贴被顶到今日十大话题，程乐刚点进来的时候看见回帖至少有十几页，现在突然被删，一定是后面提到了一些禁忌的话题。

到底是什么？原本讨论得那么激烈的帖子，为什么突然被删了？

程乐总觉得这个楼里充斥着一种奇怪的味道，他刚来T大读书，并不知道那些人口中的“往事”“伤疤”到底是什么，可奇怪的

是，“归剑明等于新闻系一号人渣”，这似乎已经成了T大学生的共识，就连余小飞都这么说过……

难道他真的曾经掰弯过中文系和历史系的帅哥，又把人甩了？

程乐微微皱了皱眉，归剑明你要不要这么彪悍？难道我是你要掰弯然后甩掉的……第三任男友？

被人挂在墙头议论，作为当事人却一无所知，这样的感觉，让程乐心里很不舒服。

七十一章：相信

那个被删掉的帖子虽然打不开了，可程乐想知道的事情，自然有办法查个清楚。当初加入计算机协会做管理的时候，程乐从来没

想到，自己进论坛后台的特权会用在这种私事上。

程乐以管理员的账号重新登陆了论坛，在回收站里找到那个还没被完全清除的帖子。未免版主彻底删除，程乐马上把帖子存档在

电脑里。

一页一页翻下去，越翻越是心惊，也越是心凉。

归剑明当年出柜的事情果然不简单。不久之前，程乐也曾怀疑过，归剑明为什么会突然公布自己是同性恋，而且还在竞选台长那

风头浪尖上。翻了这帖才知道，原来，他真的是被人爆出来的，爆料者自称忍无可忍，说归剑明伤害了他最好的朋友。

这张帖子里甚至贴出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归剑明轻轻拥着一个男生，俯下身来亲密地吻他的额头。从侧脸看上去，那个男生长

得很清秀，据说，那是他的初恋男友，中文系的才子，被他甩了以后，远走海外了。也正因如此，这件事才被人爆光，舆论压力

下归剑明不得不公开承认自己的性向。

看着这些消息，程乐突然觉得，心里像被揉进了一块块碎冰。

难道真如他们所说，自己不过是他玩弄的猎物之一吗？就像他寂寞之余钓到手然后甩掉的历届男友一样？

可是，想起他认真的亲吻，不动声色的关心，还有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温柔……

程乐还是不敢相信。

小归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他爱上的归剑明，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程乐不相信自己看错了人，更不敢想象自己爱错了人。已经陷进去了，从小到大，从来没这么认真的喜欢过谁，甚至愿意为了那

个人，变成众人所不齿的同性恋。

如果错了，他还真的输不起。

程乐走到阳台上，用冷水洗了把脸，把冰凉的毛巾覆在脸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回到电脑前，打开那个帖子，再次仔细地看了一遍。

——对了，就是她，那个名叫“消逝的爱情”的发帖者，她的语气，和两年前爆料归剑明故事的人非常的相似，跟前段时间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