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压制。而消灭黑巫和排挤因格纳也正是自己走向王位的两件利器,这样的合作确实看不出损失,除了……
“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放弃王位?”
“是的,我可以发誓,”伊欧比亚停顿了半秒,语气越发郑重,“以我的信仰。”
萨拉特听到伊欧比亚发誓的方式愣了一下,但想到他们那对上帝虔诚极了的父王,也并未太在意。他站起来,从抽屉里取出纸笔
。
“那么好吧,向父王写信宣告你放弃王位继承权,这样我们的合作关系就成立了。”
“如你所愿。”
伊欧比亚苦笑了一下,接过纸笔当着萨拉特的面开始落笔。
这是他十多年来期盼争得的东西,现在一张纸就将在自己和它之间筑起不可逾越的墙壁。但是他已经不在意了,王位、权势都是
在珍爱的人陪伴在身边时才有用的东西,同样的错误他不想犯两遍,无论自己最后成为一个被禁足的一方宫殿里的王子,还是连
王子的身份都舍弃而隐姓埋名生活在一个小村子中的平凡百姓,他都不再介意。
——只要希费尼斯能和他在一起,只要他能将他从黑巫的诅咒中解放出来。
IX CREPVSCVLVM(微光)x.
伊欧比亚放弃王位继承权的声明不出意料在王宫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卡曼二世甚至亲自造访西苑劝说伊欧比亚撤回声明,但伊欧
比亚只称心意已决。卡曼二世猜得到这份声明背后的缘由,其中有一部分是只存在于这个西苑中的秘密,这让卡曼二世越发觉得
亏欠爱子。
“父王,您对我已经非常好了,您对母亲的爱,那么多年来为我和洛米所做的事,对我来说都是珍贵的财富,我不愿意再让您为
难。没有王位继承权的我对王兄们来说已经不是威胁,他们不用仔细寻找我身上的秘密来加以攻击。而且我也不后悔这个决定,
现在的我正走在您和母亲走过的同一条道路上,你们为了相爱彼此都放弃了很多东西,母亲甚至放弃了永恒的生命,所以相比之
下我所放弃的微不足道。以我这样常常生病的身体,即使坐上王位也不安稳,而且我也不会有子嗣。”
“伊欧比亚……”卡曼二世长久地注视着儿子,伊欧比亚和故去的艾兹娜很相像,外表柔丽,但一旦下定了决心就再不会反悔,
她向他表明身份的时候也是,施展禁术为他生下两个孩子的时候也是。
“父王老了,除了继续为你祷告恐怕已经没什么能做的了。”卡曼二世缓慢地启口,“……我知道连祷告也是无用的,自从我爱
上艾兹娜的那刻起,上帝就不会再聆听我,但我总存有一份侥幸,希望上帝是仁慈的,会保佑我无辜的孩子。”
“父王,我虽然放弃了继承权,但我依旧是您的孩子。”伊欧比亚跪下来,“请您继续为我祈祷,我会连母亲和洛米的份一起活
下去,陪伴着您。”
卡曼二世离去,伊欧比亚站在窗前看着一行人远去。希费尼斯静静地走过来。
“殿下。”
“嗯,我听着。”
“……就这么放弃了,果然还是会遗憾吧。”
“不,你看父王已经替我挑了好几处候选的领地,每一处都土地肥沃风景秀丽。”伊欧比亚指向桌上的资料,笑着道,“你也一
起看看,替我出出主意。”
希费尼斯却站着不动,过了十来秒才好像反应迟钝地把视线投到那些纸张上,但伊欧比亚翻动资料的动作却停下来了。
“希费尼斯。”伊欧比亚轻唤。
希费尼斯闻声抬头,他和伊欧比亚站得很近,两张脸近在咫尺。伊欧比亚伸手捧住希费尼斯的脸,唇与唇轻轻碰了一下,分开,
再重叠,缓缓地吮吸,细细地体会着彼此。
“我爱你,希费尼斯。我会和你一起活下去。”
第二天王宫正式宣布伊欧比亚不再享有王位继承权,授予公爵爵位。接着第二天,第一骑士团团长罗彻拉斯伯爵以在达隆纳负伤
而留下难以恢复的疾病不便再立于前线为由,提出了请辞。卡曼二世很快准许了他的请求,将他调往了后方,空出来的团长之位
没有任何悬念地交给了希费尼斯。希费尼斯在接过伯爵的绶带之后,又接过镌刻着第一骑士团纹章的团长徽章,圣迦纳历史上第
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年仅十八岁的骑士团团长就此诞生。
“二王兄果然没有观看这值得纪念的时刻。”
希费尼斯微微点头,脸上一点没有身为这一历史时刻的主角的自觉。伊欧比亚向前倾身,用指尖挑起坐在对面的希费尼斯胸前的
团长徽章,徽章上是一只扬起前肢的雄狮,伊欧比亚用拇指轻轻抚摸雄狮下方刻着的希费尼斯名字缩写,抬头笑道。
“你母亲……萨迪妮娅夫人一定很高兴。”
希费尼斯稍稍一愣,带着些苦涩点头。
“赛昂斯家成为了伯爵之家,她一定很高兴。不过我想她依旧不会喜欢我,听说母亲们的天性都很敏锐,我毕竟是父亲和别的女
人的孩子,何况我减少了她的开支,甚至告诫她少出门。”
伊欧比亚听到最后两句,脑海里浮现出那些爱奢侈爱炫耀的女子们被禁足在家气急败坏的模样,忍不住偷偷笑了笑。希费尼斯的
做法是正确的,萨迪妮娅也是黑巫的目标之一,希费尼斯不久前让她暂时搬离了赛昂斯府,并让她不要出门露面,以防被黑巫查
到踪迹。
“等一切都平定下来之后,把你的伯爵府也迁去我的领地,到时候多给萨迪妮娅夫人一些零花钱也不是问题。”
“殿下?”希费尼斯有点诧异。
“我把赛昂斯伯爵占为己有,多给伯爵府里的人一些好处是应该的,就当是补偿。我的领地非常富饶,不会缺这点钱。何况你才
是无价之宝。”
伊欧比亚执起他的手,轻而自然地吻了一下。希费尼斯略微低头,很快又抬起,与伊欧比亚的视线相交。
“能成为您的珍宝是我的骄傲。”
***
但值得高兴的时刻并没有持续多久,马车到达了西苑,两人刚下车,有人匆匆忙忙跑来通报。
“子爵……伯爵阁下,您母亲刚刚派了人来传信,看起来是很急的事。”
希费尼斯和伊欧比亚都一愣,交换了一下视线,心中顿时都有种非常不好预感。
“人还在吗?”
“是的,我这就带您去。”
希费尼斯和伊欧比亚立刻跟上,到了休息室内,只见来的是萨迪妮娅的贴身佣人瑟琳,与希费尼斯年龄相仿的女孩在房间里坐立
不安,见到希费尼斯入内,急忙冲上前。
“少爷!我们的地方被……夫人她……”
瑟琳慌张得语无伦次,希费尼斯见状心中的不祥之感更加重了几分。一旁的伊欧比亚看他不出声,转头对道:“你先冷静下来,
萨迪妮娅夫人让你传什么话?”
“是……是的。”瑟琳手忙脚乱地从口袋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刚才夫人收到的,夫人请少爷赶紧回去一趟。”
希费尼斯接过信,信上没有署名,也没有收件人,只有用极黑极深的墨水写的一行字——
为你的死亡唱赞歌吧。
希费尼斯的瞳孔一缩,直直地盯着那行字,几秒钟后忽然迈开步子走到茶几边,手指伸进装着水的杯子里,将一滴水滴在行末的
句号上。
浓重的墨水化了开来,化出的颜色并不是黑色,而是深得几乎像黑色的红褐色。
那不是墨水。是血,甚至还不仅只是血,那颜色和气味与绘制黑咒纹所使用的几乎一模一样。
黑巫,是他们!
“……少爷?”
瑟琳小心地出声,她没有看到希费尼斯的动作,周围只有离得最近的伊欧比亚看到了发生的事。希费尼斯咬牙,把信撕碎命令侍
卫将其烧尽,再转过头看向瑟琳。
“这是谁送来的?”
“一个男孩,说是受人委托。”
“母亲现在怎样?”
“夫人害怕极了,命令所有人都守在她身边,着急地在等少爷。”
希费尼斯握住拳,这是黑巫发出的预告,但也可能是一个调虎离山的陷阱。从这里到萨迪妮娅藏身之处来回需要一个多小时,他
不可能让伊欧比亚与他同去。
希费尼斯望向伊欧比亚,金发的王子察觉他的顾虑,上前把手掌放在他肩上。
“希费尼斯,你去吧。黑巫主动现身了,这不完全是坏事。”说着转头对门口的侍卫道,“让梅鲁鲁安和普拉埃塔斯过来。”
被传唤的两人很快出现,伊欧比亚简单把事情解释了一下,几人立刻着手各方面安排。希费尼斯此时再也压抑不住对萨迪妮娅的
担忧了,衣服上的绶带都来不及取下,便与瑟琳一同飞奔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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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少爷,是我不好……前几日夫人想起府邸中的那件蓝宝石首饰,我、我实在劝不了她,就偷偷回去取了。”
奔驰的马车上,瑟琳胆怯地看着希费尼斯,小声地忏悔。希费尼斯默不作声,事情已经发生,无论责怪谁也都无济于事了。
萨迪妮娅藏身在一个偏远的郊区,附近的住民虽不算贫穷,但终究只是平民。萨迪妮娅非常不情愿住在这里,但赛昂斯府的火灾
一直让她心有余悸,为了保命也只得听从希费尼斯的安排。希费尼斯一路飞驰,到了足够靠近的距离察觉到萨迪妮娅和其他几个
家丁的气息并无异样,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到了门口时,天空中一只不该在白天出现的蝙蝠被希费尼斯敏锐的视线捕捉到,希费
尼斯知道西苑已经与拉奥联系了上。
“少爷!”管家见到希费尼斯异常激动,“夫人在里面……”
希费尼斯点头,向内奔去。然而萨迪妮娅并没有在见到他时惊慌地跑来求救,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的贵妇人手上持着一把小刀,随
着希费尼斯的靠近,脸上的惊恐愈发加剧。
“别……别过来!”
“母亲,是我。”
“不!我不是你母亲,你不是我的儿子,你是个恶魔,恶魔!”
希费尼斯的脚步钉在了原地,脸上木然得一片空白。
“你不是我儿子,我的希费尼斯已经被你们杀了,你是来杀我的,你不是希费尼斯!”萨迪妮娅整个人瑟瑟发抖,握着小刀的双
手不停地哆嗦。
“夫人,您怎么了!这是少爷啊!”
“住口!他不是……你也不是瑟琳,不是……你们都不是!亚迪被一个恶魔骗了,恶魔把我的孩子杀了,这个家里的统统都是串
通好了的!我……我不会再被你们骗了,我……我要保护赛昂斯家,我才是这里的主人!”
“夫人!”瑟琳着急地喊道,又去看希费尼斯,“少爷,我出门的时候夫人明明还……”
希费尼斯没有应答,他的视线落在桌上,那里摆着另一封信,同样的墨水,同样的笔迹——
为你的死亡唱赞歌吧。
恶魔就在你身边,你的儿子已经被他杀了,下一个就是你。
“少爷,那封信……”
希费尼斯微微点头,“瑟琳,你先到外面去。”
瑟琳害怕地连忙点头转身,希费尼斯上前两步把那不知是否附有魔法的信撕碎,耳边萨迪妮娅的喊叫声又响起了。
“我、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我要揭发你的身份,让你去地狱接受无止尽的酷刑!”
希费尼斯慢慢吸了口气,静下心仔细探查附近的一切气息波动。附近没有黑巫,也没有法术的痕迹,希费尼斯确认了这一点后,
开始慢慢向萨迪妮娅靠近。
“母亲,请把刀放下。”
“不——别过来,别过来!”
“我……也许不是您的亲生孩子,但我身上的确流着赛昂斯的血。”
希费尼斯边靠近边说,但萨迪妮娅显然已经听不进去了,惊叫着一个劲向后缩,手中的小刀乱挥。希费尼斯并未停下,对他来说
要躲开这种没有技巧的攻击实在太容易,很快他握住了萨迪妮娅的手腕,萨迪妮娅恐惧地大幅度颤抖,小刀落到了地上,希费尼
斯刚想出声安慰她几句,却发现她已经晕了过去。
希费尼斯把刀拾起来,将在外面焦急等待的几人都叫进来。瑟琳和另一个佣人扶着萨迪妮娅去卧室休息,希费尼斯开始询问管家
发生的事。
“夫人最近的情绪一直不稳定,今天早上有一个男孩说受人之托送来一封信,夫人看了以后非常恐慌地让瑟琳去找少爷。就在瑟
琳离开后不久,那个男孩送来第二封信,夫人看了后就把所有人都赶出了房间,不让任何人靠近。少爷,这究竟是……”
希费尼斯看出他欲言又止的犹豫,恐怕是刚才在门外听到了自己对萨迪妮娅说的话。但希费尼斯并不打算在此解释,跳到了另一
个话题上。
“这里也不安全了,我会尽快再挑选一个地方。连累了你们是我的责任,只要一切安定下来后就好了。”
“我们都明白的,少爷。老爷过去对我们一直很好,现在少爷博得陛下和伊欧比亚殿下的喜爱,我们都感到非常骄傲。夫人一定
也是这样的,只是之前的火灾给她留下了不好的回忆。”
希费尼斯对忠心耿耿的管家表露出感谢之意,卧室内萨迪妮娅紊乱的气息逐渐平静下来,没多久瑟琳走出来,告诉两人萨迪妮娅
没什么大碍,很快就会醒来。
“我去给夫人弄些吃的,少爷您也应该吃些东西。”
希费尼斯被她这么一说才觉得的确有些饿,对瑟琳点点头,又接着问管家。
“最近还有什么奇怪的事吗?”
管家想了一会儿,却也想不到什么,“三天前瑟琳悄悄回了一次府邸,我知道后把她训斥了一顿,后来几日都很寻常,我们都以
为不会有事了,谁知……”
管家说着向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卧室内很安静,几乎听不到一点动静,然而下一刻惊叫突然从静默之中爆发出来,接着是痛呼
声、脚步的跌撞声、物品的碰撞声。
管家倏地站起来,而希费尼斯几乎在惊叫声响起的同一时刻就已经冲到了卧室门口。推开门,血腥的味道令人战栗。
“少爷!”屋内的女佣跑到希费尼斯面前,手上衣服上沾着殷红的血,脸上却是带着兴奋,“少爷,这下夫人不会再给您碍手碍
脚了,也没人会知道您出生的秘密了!”
听到此话的管家脸色顿时惨白,还未敢去看希费尼斯的表情,只觉得眼前一闪,希费尼斯已经到了女佣面前,一掌把她劈晕了过
去。
“母亲!”
希费尼斯冲到床前,一把匕首从毯子之上插入萨迪妮娅的胸前,血将薄薄的毯子染红了一大片。萨迪妮娅瞪大着双眼对着房顶,
嘴大张着使劲呼吸,嘴唇正在渐渐失去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