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钟宇一站起身,这些臆想就像是砸碎的玻璃一般,稀里哗啦的全碎了,吱吱嘎嘎地快速倒着带,瞬间回到了现实。
这不是钟宇……
自己早就被钟宇给卖了……
齐烁看着眼前的小男孩,心脏的位置开始抽痛,那个让他爱得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的男人,真是狠到了极致……
齐烁咬着牙,将书包砸到了钟宇的脑袋上,又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然后这才拨开人群走了出去。
身后惊呼声频频,他却连头都不想回。
他不想收拾钟宇,那是因为这个钟宇不是那个钟宇,可是说到底还是同一个人,不惹到他还好,一旦惹到他,所有怒气迸发,他没把人宰了就算不错了!
去找乔柏辉,果然如齐烁预料,这小混蛋已经跑了。
也是,被自己这么折腾着,一般人早就跑了,乔柏辉他就算后台再硬,牛得天上地下独一个,本质上也是个半大的孩子,应付不了,自然第一时间选择躲避。
齐烁喘息着看向追上来的钟宇,被莫名悲伤突然袭击的大脑已经恢复了工作。被踹了一脚的钟宇明显脸色不佳,冲上就想挥拳,齐烁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一动不动,就算拳头挥到了面前,也连眼都不眨一下。就这样,竟然是钟宇硬生生停住了攻势,瞪得眼珠子都要鼓出来。
齐烁抬手,快如闪电地掐住了他的下巴,钟宇一偏头,躲开了,齐烁摩挲着自己的手指,笑道:“急什么啊?我说不去了吗?我书包呢?”
钟宇喘着粗气,手上一甩,将书包砸在了他的身上。
齐烁没有抬手,任由书包滑在了地上,然后抬腿,从书包上迈过去,往楼梯那边走。
钟宇来回看了一眼,跟着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眼地上的红色书包,最后一咬牙,跑回去将书包捞了起来。
第九章:羞得想跳楼
齐烁直接去了办公室听训。
老师收拾学生不外乎就是找家长,虽然说这年头还不流行体罚这一说,可是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不到万不得已,老师肯定是不愿意动手。
班主任苦口婆心训了齐烁十多分钟的话,让他下午叫家长来学校,就把人给放了。
齐烁全程走神,无外乎想的都是乔柏辉,乔柏辉这官二代肯定得拿下,以家里那背景,以后自己再走回老路,需要依靠乔柏辉的地方多得去了。这么粗一条腿不抱严实了,除非他齐烁是个傻逼。可是乔柏辉这人并不是很好套,身边的好东西太多了,没一点年份肯定就没那些情分,对待那些没感情的人,大多都当成可有可无的东西随意处置。如今,乔柏辉被自己这么一吓,肯定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的敬而远之,再想要贴身,真心不容易。看来,这事要缓一缓,不能逼急了,乔柏辉那货不是个有记性的人,时间一长肯定忘痛,只能过些日子了。
齐烁出了办公室,拎起了丢在门口的书包,慢悠悠地出了学校,琢磨着自己现在年纪毕竟也不大,作为有限,不如先去新区探探路,把情况摸清了再说。
回了家,家里果然一片愁云惨淡,碎掉玻璃的窗户惨烈地挂着,地上的玻璃倒是已经收拾走了,可是门上墙上泼得那一片片的油漆却格外的渗人。
齐烁看得冷笑,这个年代黑道吓唬人用的就是这种手段,这只是警告,意不在伤人,可是老实巴交的工薪阶层,谁能吃得消?
果然,进了屋,母亲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双眼通红,父亲没在家,上班的可能性不大,估计还在外面找他。
“妈。”齐烁进屋喊了一声。
何念珍呆呆地抬起头,一看清楚是儿子,冲上来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
齐烁没躲,这是他该担的打。就算对母亲再不喜欢,看见母亲这个模样,他也不能无视下去。可是当那只手再挥过来的时候,齐烁却抬手打开了母亲的手,冷眼看着她:“爸呢?”
何念珍胸口剧烈起伏着,瞪着齐烁,没回话,过了两秒,一捂脸哭了,自哀自怨地念叨自己这辈子招了什么孽,嫁了那么一个男人,生了那么一个儿子……
齐烁看着母亲想笑,找这么一个老实的男人有什么不好?你不满意的只是你的心还太高,不想住小屋,不想上班,不想天天算着手里可怜巴巴的钱过日子。
齐烁想起当年自己从劳教所出来的时候,打开家里的大门,一张大幅的黑白照片框着父亲的脸,还有照片下面压着的200元钱和一张纸条。
他亲爱的母亲说,帮她丈夫办完葬礼花完了家里所有的钱,以后的日子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过了,有个叔叔在这个时候伸出了援手,她去叔叔家看看,合适就回来接他。
可是,这一走,就了无音讯。
齐烁直到20岁还在想,自己如今在道上已经混出了一点名堂,一定要把母亲找回来,母子俩再在一起过日子。可是他找到母亲的时候却笑了,他妈住的地方距离他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成了别人的太太,生了个孩子,还帮忙养了个拖油瓶,穿着漂亮的衣服,就像个富太太一样的坐在私家车上。
要知道,那年代,有辆私家车已经算是不得了的奢侈品了。
那之后,齐烁有钱了,买了10多辆车堆在车库里接灰,却从来没有开过他母亲住的那条街,也没再打听过母亲任何的事。
齐烁放下书包,脱了外套,洗了脸,母亲还在哭,他走到客厅,蹲在母亲身边,轻声细语地说:“妈,既然那么不满意,离了吧,我支持你。”
何念珍哽咽着,呆呆地看着儿子,脸上全是泪,倒是泛出了几分老态。
“我还未成年,如果你带着我,我爸每个月倒是会给你赡养费,但是我和你做个生意,我不跟你,以后我给你双倍的赡养费。”齐烁又说。
何念珍嘴唇开阖了两下,深深地看着齐烁,眨了下眼,更多的眼泪流了下来,那神情是真心的悲伤。
齐烁眨了下眼,心中一动,这才明白,看来自己在这个母亲的心里,至少现在还是有些分量的。也是,还没坏透呢,还没见过最堕落时候的自己呢,当母亲的还是爱自己的儿子。于是,齐烁抬手帮母亲擦了擦泪,目光柔和了下来:“爸是个实在人,可能不能让你大富大贵,但是却能够担起这个家。你儿子也不小了,再过几年就可以上班了,两个人供你一个,你会满足的。”
“说什么呢?大人的事情你懂什么?”何念珍抹着眼泪,目光闪烁,尴尬地偏开了头。
齐烁笑了笑,没有反驳,因为没有反驳的必要。母亲是个想要安逸生活的人,不用外出工作,只要相夫教子,不愁柴米油盐就可以,这不能称之为野心,却极度渴望,在所有一切没有摆在她面前时,无论说多少话都没有用。所以,如果只是这样的母亲,齐烁相信自己完全承担的起。
接下来,母子俩是无尽的沉默,中午将近一点,在外面奔波了一早上的父亲才回来。
这年代没有手机,甚至连CALL机都没有,人在外面就代表着失去了联系。
齐志强见到齐烁,二话不说,拿起门边的木棍就要抽,可是找了一圈没找到,何念珍凉凉开口:“你儿子当着我的面把棍子丢了。”
齐志强一怒,又去找笤帚,结果也被丢了。这下,齐志强气得暴跳如雷,抬起手掌就往齐烁的脸上扇。
严格说来,齐烁这人是个S,尤其到了后来,他事业有成的时候,只有他收拾人,没有人敢碰他,所以自然不会让齐志强打到自己,哪怕这是他爸都不行。要说之前为什么让母亲扇耳光,那是因为女人的力气毕竟小,这点疼他能忍,但是以父亲的力气打他,他肯定是不干。
父子俩在屋里追了几圈,最后到底是何念珍开口制止了这场闹剧,说是儿子她已经收拾过了,适当就行了。
齐志强这才悻悻然地坐在了沙发上闷头生气。
但凡家庭,都有个强势的和弱势的,这个家强势的肯定是何念珍,齐志强说不过自己妻子,常年相处下来后,更加不爱说话了,就连教训儿子也更倾向于体罚。
齐烁靠坐在沙发上面笑,见父亲冷静下来,这才开口:“事我解决了,你们不用担心,最迟明天玻璃就给咱们装上,外面墙也会粉刷,你们不如趁这个时间整理下屋子,我会让他们连屋里一起刷一遍。”
齐志强抬头看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你知不知道你出事,父母有多担心?”
“我知道。”齐烁的笑容窝心了几分,深深地看着父亲,“爸,我已经快16了,我是个男人,我不会随便惹事,可是也不能站在那里任由人欺负,这个过程你们或许担心,但是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答案,你们只需要记住一件事,我做的事,我自己都能承担。”
“瞎说!”齐志强习惯性地反驳,“你才多大?你到底惹到什么人了?警察来都说你把人给整出血了,还是个得罪不得的人,你这叫知道轻重?”
“可我解决了不是吗?警察局那边销案了,得罪不起的人还要承担咱家的修理费,这个结果难道不好?”
齐志强蹙眉,欲言又止,满满的担心被儿子的绝对自信压住了,明知道不对,他的口拙毛病又犯了。
何念珍斜了自家男人一眼,语气尖锐地开口:“这次解决了,下次呢?你不要以为自己能耐了,这种事情就一次,再有我打断你的腿!”
“如果别人要打断我的腿呢?我还站在那里挨打?”齐烁笑着问。
何念珍大吸了一口气,瞪圆了眼:“你要乖乖读书,不惹事,能有人找你麻烦吗?”
齐烁笑眯眯点头,坦诚错误:“好,乖乖读书,不惹事。”
何念珍眼珠子来回转了一圈,盯着自家儿子的脸看,感觉实在是别扭,就像是个陌生人披了自家儿子的皮一样,满满的违和,可是这话又不好问出口,只能沉默了下来。
下午齐烁去上课,下楼的时候正好来了几个工人,齐烁猜着应该是去自己家的,就把人拦下让他们把屋里也给刷了,账单去找乔柏辉要。
他站在门口看着父母忙进忙出的搬东西,一脸的受宠若惊,母亲那小市民的心思全摆在了脸上,看得他转身就走。
这点钱,这点事,算什么?钱不是吗?只要我还活着,什么都能给你们搞来!
不过……目前看来,乔柏辉是真的怕了自己,急着要撇清关系,所以做事才那么痛快。可这怎么行?这么大的一块肥肉不知收敛的在那里晃荡,闻到香的人谁不想咬上一口?而他齐烁更想要整个吞下,绝不松口。
到了学校,齐烁却没上成课,因为他忘记了见家长这回事,结果被班主任撵到了教室门口罚站。
齐烁从来不是个守规矩的人,更何况是学校的规矩,他在外面站了10来分钟,趁着老师不注意就跑了,对直去了高中教学楼。去那里除了找乔柏辉不作他想,没想到的是乔柏辉也自觉了,一见他在教室门口露头,直接请假就出来了。
“事情给你解决了,还来干吗?”乔柏辉一脸不耐烦地瞪人。
齐烁摊开手,大咧咧地开口:“给我二十。”
乔柏辉嘴角抽了抽,抬手就想给齐烁一拳,真心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可是齐烁肩膀一斜,乔柏辉反射性就往后退了一步。
齐烁呆愣了一秒,心中一动,一下笑了。
乔柏辉的脸瞬间血红。
齐烁忍着笑说:“好,给我钱,不给我亲你。”
“……”乔柏辉羞得跳楼的心都有。
第十章:坑爹的冷笑话
从乔柏辉那里拿到钱,齐烁去了新区,不过去新区前,正好路过小喵的发廊,他买了瓶玻璃瓶装的汽水,给了小喵,然后甜腻地喊了声:“花姐”,这才离开。
走出门没两步,就听到发廊里传出女人们的哄闹声,齐烁听得笑勾了嘴角。
其实这些出来做的女人也没外人想的那么可悲,没有所谓的逼良为娼,仅仅是个人的价值观不同而已。世人喜欢把性升级到神圣的高度,可是那必须要有经济和爱情作为支撑,小喵做的也仅仅是抛弃了爱情,只要经济而已。
上辈子,齐烁身边有不少的这类人,他和她们相处甚欢,比和那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在一起要轻松的多。最初看场子的时候,手下的兄弟们谁没和夜场里的小姐有过一夜风情?最后把人娶回家的不也是大把?也没见谁家庭劈裂,过不下去的。
过日子和玩,性质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当然了……良人难寻,这得靠运气。
要去新区,肯定只能坐公共汽车,这年代计程车还不多,私家车更不用提了,出门一般都是赶公共汽车,可惜就连公共汽车也不多。
等了10分钟,远远来了一辆蓝白相间的公车,齐烁上了车,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人也依旧不少,车里的味道很难闻,齐烁已经很久没有坐过公共汽车了。
勉强站了一站,有人下车,空出的位置正好在齐烁身边,运气倒也不错。齐烁一坐下去就推开了玻璃窗,一车里的人都被冷风吹得捋了捋衣领,但是气味却消散了不少。
公共汽车到了沿海的老区,齐烁下了车,慢悠悠地溜达。
这里真心不咋地,在见识过这个地区改扩建后的灯红酒绿,齐烁看得微微蹙起了眉心。
入眼的都是自建的房屋,最高的没过两层,完全没有规划,有点儿地就被圈了起来。狗叫声到处都有,一只虎皮的野猫从房顶上探出了头,腾身一跃,消失在了另外一栋房子的屋顶上。地上几乎没有排水设施,很多水直接就从一个稍微深点的坑道里敞流出来,沿着路边一路蜿蜒不知道流到了哪里。
再外面,有些田地,秋收季节,才打了粮食,大片的田地就荒芜着,等着过了冬天,来年再种。
不过,在荒芜的景色里,倒也有上几分宁静的气息。
这一路走来,齐烁真的发现了很多的商机,几乎遍地是宝,重生回来未必炒股炒楼,能赚钱的东西大把,可是苦于他手上没钱,父母也穷的叮当响,想要一点资本赚上第一桶金都困难。
齐烁甩着手里的五毛钱钢镚,“哗啦啦”地边走边沉思,没想到一脚踩到了地上的水坑,污浊的水渍染湿了白色的旅游鞋,一提起来,还有一片烂菜叶子粘在上面。
齐烁厌恶地抬脚甩了甩,习惯性的手一抬,却久等不到递过来的手帕,这才反应过来,直起身来回看了一眼,横走两步,扯下一张床单就开始擦,不想床单那边还有个大妈站着,呆愣愣地看着他。
齐烁淡定自若地笑:“阿姨,这床单布料真好,纯棉的吧?”
大妈点头,视线一划,看到了齐烁支起来的那只腿,嘴巴一张就要破口大骂。
齐烁把床单丢回去,“哈哈”一笑,屁股就挨了一扫帚,在鸡飞狗跳的叫骂声中,钻进了巷道里。
这地方他当然不熟,拐进去东绕西绕的三两下就把自己给搞丢了,不过身后的大妈倒是没追过来,他停下脚步扶着墙壁开始笑,莫名其妙觉得开心。
笑了一会,又觉得无聊,摇着头站起了身,抬头看见头顶上小小的天空,井口一般的大小,蓝色的底子上白云飘浮,一群鸽子飞过,扑闪着翅膀,绑在腿上的鸽哨发出了整齐的啸声……
“呜——”
人呐,永远都在井底看着,就算是跳出了井,其实也就在一个大缸里,再跳出去可能还在一个桶里,知道的越多,也就越绝望,总是觉得这没完没了的得到什么时候。可是偏偏一看最初出来的那个井,又心满意足了。
可现在齐烁不想自欺欺人的满足了,他想当个饕餮,看清整个世界,否则他永远会被别人制肘,会成为一颗被人随意玩弄的棋子。
老一辈说的好……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蓬发,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