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默躺在病床上。恬静。安谧。似乎陷入了昏睡。左手手臂插着生理盐水的医疗软管。漆黑的发稍凌乱地散落在洁白的枕边。他的脸色看上去很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双目紧闭,浓密的睫毛覆盖着下眼睑,落下一片小小的阴影,而原本坚毅冷酷的唇角,已经缓和了下来,浅浅地微启着,透出一声声虚弱的喘息。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凄惨无助的褚默。在我心目中,他一直都是屹立不倒的强势角色,可是现在,他看起来甚至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怔怔地望着那张清瘦俊美的面庞,用手指替他理了理发稍,一时没忍住的泪水,不小心滴落在他的脸颊上。
褚默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他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我的时候,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了许久,才淡淡地很讽刺地笑了笑。
“林SIR,你是来逮捕我的么?”
他的声音很虚弱。
我擦干了眼眶里的泪水,没有作声。
褚默看着我,冷漠地笑,语气仍然那么地尖酸刻薄。
“林SIR,很遗憾,刀锋还是偏了那么一点点,我没有如你所愿地下地狱。”
我低下头,泪水再次浮起,但是我忍着没让它掉下来。
我飞快地擦拭了下眼角,哽咽着说:“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来的。”
褚默突然间不说话了,目光黯淡了下来。
我咬了咬牙,忍着心痛,颤声道:“你好好休息,我走了。你放心,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说完我悲伤而痛苦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物体摔落的闷响。我回过头,吃惊地看到褚默跌在地上,一手扶着墙壁,一手紧紧按着胸口,弯下腰,身体发抖。
“默!”
我赶紧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他,解开衣襟,却发现缠绕在他胸口的白色绷带已经渗透出了深红色血迹。
我的心,痛得紧缩了一下。
“你不要乱动!我去叫医生!”
我刚要站起来,却冷不防地被抓住了手腕,用力一拉,踉跄了一下,扑倒下来,正好撞在褚默的伤口。他闷哼了一声。我立刻挣扎着要起来,但却已经被褚默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一瞬间,我懵了。紧贴着他的身体他的怀抱,竟像被施了魔咒,全然无法动弹。无法思考。
褚默一手扣住我的腰,一手按着我的后脑勺,野蛮而粗暴地堵上了我的嘴唇。
其实他现在有伤在身,力道并没有十分强硬,我完全可以抵抗,然而,我却只是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任由他摆布。任由他索吻。任由他的舌头闯入我的嘴巴里肆意翻搅。任由他含住我的嘴唇模糊不清地叫着我的名字。任由他温暖亲切的熟稔气息将我包围。
我呆呆地愣在那里,泪水直往下掉。
带着狂乱呼吸的湿吻,从我的嘴巴一直延伸到颈项。他把我压到墙壁上,粗鲁地扯开我的衣领,很疯狂地啃咬我的肩胛,舔噬轮廓分明的锁骨。一边吻他一边狂野地撕碎了我的衣襟,迫使我挺起背脊,捧住我的腰,饥渴难忍地一遍又一遍地,来来回回地吮吸我的身体,直到我的肌肤出现密布的青紫吻痕他也仍然没有罢休,而在啃噬到胸口那个敏感点的时候,他突然咬得很用力,痛得我几乎哭叫了起来。
透过泪水迷蒙的视线,我看着褚默。他埋首在我的胸口,脸色苍白如纸,额角已经冒出了细密的冷汗,如此大幅度的激烈动作,伤口一定很痛。可他闭着眼睛吻我的神情,却仍然看上去很享受。
“默,够了……”我哭了出来。
但是褚默没有理会我,他冰冷微颤的手指已经摸索到了我的下身。
我挣扎了起来。
“默,不要,你的伤口会裂开的。”
我抓住他正要脱我长裤的手,却突然间被他反手扣住。他扯下我肩头的衬衣,褪至手肘,缠绕了几下,然后用力把我推到墙角,动作很疯狂地长裤连同内裤一起拉扯了下来。我已经逐渐挺立的下身暴露在他眼前。褚默掰开我的双腿,俯首猛地含了上去,连啃带咬地吮吸着我的敏感之处。我惊呼了一声。事情来得太突然,可是,我对他的感觉,来得更突然。我无法动弹双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我的下身逗弄得性欲高涨。
而与此同时,我看见他胸口绷带的血迹已经扩散,染红了一大片。
“默,快停下来!”我挣扎着扭动腰身,却使得那个硬挺之物不经意间和他的牙齿碰撞了一下,一阵电击般的感觉涌过,我禁不住地呻吟了一声。
褚默抬头看看我,把我放倒在了地面上,一手托着我的腰,一手抬起我的左腿,突然间就冲了进来。
“啊!”
我昂起头惊叫了一声。
这个时候,我感觉到了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肩膀上。我抬起视线,吃惊地发现,褚默胸口的绷带已经完全被鲜血浸透,正不断地凝结成一颗颗血珠滴下来。
我哭了起来,摇着头,说:“默,停下来,快停下来……你不要动……让我来……求你……快停下来……”
可是褚默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丝毫不顾及自己正在滴血的伤口,从头至尾只是一声不吭地咬着牙齿,一边忍受着巨大的伤痛,一边抱着我的身体不断撞击,直到我禁受不住他给我带来的极其强烈的欢愉感,而发出一声又一声喘息和呻吟。我的泪水,一直没有停过。因为替他心疼。也因为身体的快感。更因为,这是隔了那么长时间之后,第一次和褚默做爱。
一切,来得太突然。
最后,我在自己的哭叫声中释放。褚默倒在我身上。冷汗不停地从他脸上滚落。他的身体,因剧烈伤痛而瑟瑟发抖。一声声痛苦的粗重喘息呼在我的耳畔。
他把我抱得很紧。压得我的身体无法动弹。
过了很久很久,我突然很吃惊地听到了褚默伏在我颈侧小声饮泣的声音。
我刹那间怔住了。
他……哭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褚默哭。
在我面前,他从来都只展露极为坚强极为刚毅的一面。却从不曾让我触及他的软弱。可是现在,他却哭得如此伤心。
我的心,抽痛得让我无法呼吸。
我很费力地抽出自己的双臂,环住了他的腰。
褚默紧紧抱着我,颤动着肩膀哭得像个脆弱无助的孩子。
他说:“浅含,你为什么不再刺得准一点……能够死在你的手里是我仅有的幸福……为什么……连这点小小的幸福……都不给我……”
刹那间,我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怔怔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褚默没有回答。
我突然间起身拽住了他敞开的衣襟,失声吼道:“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
而紧接着,我便在褚默的眼睛里发现了一抹从未有过的绝望,就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渊,连一丝挣扎都没有,就将人无可挽回地吞没,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底。这种神情,我只在监狱临刑前死囚的脸上见过。
褚默凄怆而悲伤地看着我,声音空洞。
“浅含,你杀了我吧。我想死。”
我茫然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半晌,缓缓地松开了拽着他衣服的手,凄凉地一笑,平静而木然地说道:“好,可以,你想死,是不是?我陪你一起死。”
说完,我站起身,就那样赤身裸体地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打开窗。顿时,二十一层楼的落日晚风吹了进来。我双手撑住窗台。
“浅含!!”
褚默突然间冲了过来,拦腰把我死死抱在怀里。
“浅含,不要,为了我这种人,不值得……”
他的泪水,滴落在我的额头。我靠在他怀中,泪流满面。失声痛哭。
我悲伤痛苦地看着我最最心爱的男人,说:“默,我不舍得让你一个人独自受苦。如果你真的想死,那么就让我陪着你一起下地狱。但是假如你心中,对幸福还有那么一丝渺茫的希望的话,我可以努力尝试去寻找。我一定会找到通往天堂之门,一定会找到,属于我们的幸福。相信我。”
我坚定执着地注视着褚默,伸出手。
褚默看着我,沉默了很久,愣了很久,突然间苦涩地笑了下。
他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把我搂进怀里。
“浅含,对不起,我爱你……”
我依偎在褚默温暖的怀里,笑着,流下了眼泪。
第十六章
那一晚,我一直待在病房里没有走。
深秋的午夜,窗外呼啸着瑟瑟冷风。安静的病房里亮着一盏温馨的暖色壁灯。
我和褚默一同挤在那张小小的单人病床上。彼此取暖。彼此慰籍。
也许是因为伤口的疼痛,也许是因为高烧,褚默的身体一直在不停地发抖。我握住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冰凉冰凉。于是,我脱光了自己的衣服,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我想用自己的体温为他取暖。
褚默很心疼地看着我,替我拉上被子,包裹住我的身体。
“傻瓜,你会感冒的。”
“我不冷。”我摇摇头,说着一眼就被他看穿的谎言,不容拒绝地把他搂进怀中,柔声安慰道,“默,我会一直陪着你。你安心睡吧。”
我像哄个孩子那样,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黑发。
褚默没有再说话,也不再挣扎了,很安静地靠在我的胸口,蜷缩着微微颤抖的身体,极度疲倦地闭上了眼睛。我把自己的脸颊贴在他的额头,拥住他的肩膀。
没过多久,我便听到褚默发出了沉沉的均匀气息。
他一定是累极了,一定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我抱着沉睡中的褚默,心里疼痛不止。
这是褚默第一次让我看到他最为脆弱的一面。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内心深处的伤痛,赤裸裸地袒露在我面前。我想,他应该是已经达到了无法承受的极限,濒临崩溃的边缘,所以才会一心求死。
而我,却一直深深地误会着他。并且在他最为痛苦绝望的时候,刺了他一刀。
我自责内疚地闭上了眼睛,紧紧抱着心爱之人,心痛如绞。
凌晨五点三十分。我突然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被告知卫萧的未婚妻岳灵失踪了,到处都找不到她的人影。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头掠过一丝不安。因为岳灵的情绪一直很不稳定,并且又怀有身孕,我真怕她会出什么事。我实在不想错上加错。
于是,我赶紧立刻赶往岳灵所在的医院。
在离开的时候,褚默醒来,他的烧还没有退,脸色仍然看上去不太好。我跪在床边,握住他的手,说:“默,好好养伤。我有事先离开一下。”
褚默笑了笑,没有说话,伸手轻轻抚摸了下我的脸庞。
清晨六点半。
我沿着岳灵所在医院附近的马路,一遍一遍地寻找岳灵。
清晨的大街,人不是很多,晨曦微露,整个世界看上去灰蒙蒙的一片。我穿着单衣,在寒冷的晨风里不断地沿街飞奔,一边四下搜索,一边在心中祈祷,岳灵千万不能出事。若是她有个万一,我想我会永远活在罪恶愧疚之中。而我和褚默的幸福,也永远无法得到救赎。
所以,当最后我在一个十字路口,看到岳灵,看到她正失魂落魄地走向一辆疾驶而来的卡车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的犹豫,在第一时间便飞身扑了上去,将岳灵猛地推开,而我自己,却已经来不及闪避。当车头迎面撞击到我身上的时候,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惊叫,便感觉到巨大而坚硬的车轮似乎从我身体的某个部位碾压了过去,一瞬间撕心裂肺的痛楚让我的大脑即时休克。
我只记得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岳灵望着我的那张惊恐得扭曲的面孔,以及,她的尖叫……
第十七章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意识总是朦朦胧胧地模糊一片。有时候似乎隐隐约约听到耳畔有人叫我的名字,有时候又感觉有人握住我的手,在跟我说话。可是我什么都听不清。
我的神志就这样时而清醒时而混乱。等到终于能够睁开眼睛。在那片亮得刺眼的光线中,我看到苏澈正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紧张地望着我。而麦阳,站在他身后,眼圈似乎红红的。
我一时间有点弄不清楚状况。
而在慢慢恢复了意识之后,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询问岳灵的情况。
苏澈告诉我,岳灵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平安无事,只是略微擦伤。
听到这样的回答,令我长长地松了口气,可是随即,看到他们两人仍然带着一脸悲痛的神情看我,尤其是麦阳,几乎泫然欲泣。
我疑惑地望着他们,但是没过多久,我便知道了原因。
我发现我的双腿,膝盖以下完全没有知觉。
一瞬间,我懵了一下。我想起来,在那一刻,自己的双腿的确是被卡车车轮碾压而过……一阵寒噤之后,我默然地把手伸进被窝,忐忑地摸了摸。腿,还在,可是却已经丧失了所有知觉,也丝毫无法动弹。
我怔了怔,以询问的眼神看着苏澈。
苏澈很努力地收起悲伤的神情,勉强挤出一丝安慰的笑容,说:“浅含,医生说你还年轻,生命力很顽强,只要努力坚持做康复治疗的话,以后能够重新站起来的机会很大……”
说完,他哽咽了一下,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我的脸上,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震惊。可是,在沉默了很久之后,我突然苦涩地笑了下,声音平静得出乎自己的预料。
我说:“血债血偿。以命抵命。卫萧失去的,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而现在,我只是失去了一双腿。所以,我已经很庆幸。我没有怨言。”
可是话音刚落下,麦阳突然间情绪激动地吼了起来。
“浅含,卫萧根本就不是你杀的!就算要偿命,也应该是褚默!你何必把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
我看着麦阳,笑了笑,说:“麦阳,我愿意用我的命来换褚默的。”
麦阳蓦然间说不出话了,他用一种怨怒的愤恨的眼神注视着我,静默了片刻,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病房。
望着麦阳背影消失的门口,我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事情来得太突然,我一下子还无法完全接受自己再也站不起来,从此只能依靠轮椅生活的事实。
这个时候,我听到苏澈沉沉地叹了口气。他低头凝视着我,替我轻轻抚却遮挡在眼前的发稍。
“浅含,能不能回答我一句实话。”
我看着苏澈。
他语气平缓地一字一顿地问道:“褚默,他是不是爱你?”
我突然间愣了一下,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那是一种透着无法掩饰的甜蜜与忧伤的幸福笑容。
看着我的笑容,苏澈没有再追问下去。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左手无名指的指环上,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说:“浅含,小心韩城。”
第十八章
僻静的街头,苏澈靠在一处暗角,一手插着风衣口袋,一手指间燃着一支烟。他默默地盯着大街对面的一家酒吧,而从那家酒吧里,正前后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韩城。一个是褚月。他们装作素不相识,彼此擦肩而过,背道而驰。
苏澈站在原处,没有动。他不想打草惊蛇。他知道,韩城与褚月,在背地里,一定有勾结。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褚默。
其实韩城对褚默根深蒂固的仇恨,并非完全出自职业关系,更多的,也许是私人恩怨。苏澈调查到,韩城的妻子和四岁的女儿,在五年前死于一起游乐场的枪击事件。由于当时歹徒火力过猛,警方没有及时营救出所有人,韩城的妻女当场死于乱枪扫射。而导致那起事件的凶手,正是遭到褚默下令追杀的一名青英会高层干部。因为被逼上了绝路,走投无路,所以持枪在游乐场对无辜的人群扫射泄愤。最后,虽然凶手当场饮弹身亡,但是韩城的悲愤与仇恨并未就此平息。从那时起,他便把所有的怒火指向了青英会会长褚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