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告而取——nekorice

「……那卫老爷知道吗？」我开始巴不得马上昏倒了。

「他不知道。小羽说这是他与娘亲的小秘密。」

「唉……我想想这该怎么办。」我一边想像夫人和小羽神秘的窃窃私语的样子，一边在内心呐喊着……

夫人你的教育一定有问题！

＊＊＊＊＊＊

因为挂心乐白和小羽的事，我随便收拾些随身的东西，当天黄昏就到卫府去了。

「我原本还在想应该派八人大轿把你抬回来，」这是卫大少爷见着我之后的第一句话：「没想到你迫不及待的想见我，不到半天

的时间就回来了。」

我弯起手指敲他的头：「你这人……我才刚回来就讲这种话，得意忘形。」

「嘿嘿，」这家伙完全现出原形，一边贼笑一边抓住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你敢说你没有想我吗？」

「哼，」我脸红地把手抽回来：「晚饭后我有要紧事要跟你说。」

「什么要紧事？」卫翔一脸疑惑：「现在说不好吗？」

「晚上再慢慢讲吧。」讲了等下吃饭我会不敢看卫老爹的眼睛……虽然现在已经够心虚了。

虽然不知道卫翔是怎么解释的，不过卫府的人们看到我，反应都挺自然……的吧？

「小非葛格！你是不是又去夜袭大哥了？」这是小羽的疑问。

「卫小羽！你给我闭嘴！」小涓把小羽拖到一旁，转头对我灿烂一笑：「欢迎回来，沈哥。」

「嗯。」我有些不好意思。

「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小姚说。

我瞄了一眼旁边的皱眉头老兄，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至于卫老爹看到我就马上眉开眼笑的说：「什么时候再陪我下一局？」

「你听我说，前阵子住在西门旁的赵家小姐和人私奔了耶……」夫人则是马上打开了话匣子。

真是愉快的日常风景。

「你是怎么跟大家解释的？」回到房里，我忍不住问卫翔：「还有我走的时候你又是怎么解释的？」

「直接说实话。」卫翔干脆地说：「反正我爹那边也瞒不住，直接招了比较快。」

「是没错啦……」只是这样好像显得我很爱吃醋。

「你说有事要讲，是什么事？」卫翔坐到我旁边来，很认真的问。

「唉……」我用手撑住下巴，无力地说「这件事很伤脑筋啊……昨天你放走的那个我家老八，你知道他来做什么的吗？」

「不是偷东西吗？」卫翔疑惑道：「他自己是这么说的。」

「……他怎么被发现的？」

「也没什么，就翻墙进来时被家丁看到。」

老八也真是的，八成急着要见小羽，连探路都忘了。「他昨天告诉我，他不是来偷东西的。」

「不偷东西，难不成偷人？」

我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我随便讲讲而已耶……」卫翔眼珠子转了转：「小羽吗？」

「你该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怎么可能，我前阵子跟行尸走肉一样，哪管得着这种事。」

我横了卫翔一眼：「所以现在怎么办？」

「他们进展到什么程度？」卫翔问。

「虽然老八说他什么都还没做，」我说：「不过我猜多半那个，亲、亲过了吧。」

「这样倒是还好……」卫翔摸摸下巴：「明早再跟爹说去。」

本来已经整个人趴在桌上的我，闻言瞬间坐得直挺挺的：「跟他说？我用哪张脸跟他说啊？」

「你觉得家里有事瞒得过他吗？」卫翔说：「而且爹的原则一向是坦白从宽，要是敢瞒他……嘿嘿。」

「看来你尝过不少苦头。」

「是啊，所以我学乖了。」

「唉唷～」我抓抓头，重新趴回桌上：「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明早我和你去说吧。」

「你也可以不用去，我来说就行了。」卫翔说着抓过我的手，像捏黏土似的东捏西捏。

「不好吧，毕竟是关于我的事……欸，你不要抠我掌心啦，乱痒的。」

「这件事又不是你的责任，而且只要跟爹说你太累起不来，由我来代表～」

「有什么好累……」话没说完，看到他的表情我就理解了。

「小非～」

「刚吃饱耶少爷。」

「可是那么久没见面，而且昨晚话刚说完你就要走，我忍得多辛苦你知道吗？」

「既然忍了那么久，再忍一会又有什么？」

「……看得到吃不到，比完全看不到还辛苦耶。」

我甩开卫翔的手，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啊～吃饱就想睡，我要睡了～」边说边斜眼偷瞄卫翔低头懊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骗你的啦。」我拿出毕生最大的勇气，抱住了眼前的人。

卫翔愣了一下，马上伸出手把我拉得更近了些，脸贴上我的胸口：

「……你心跳好快。」

我没有回答，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七】中

「没什么不好啊，随他们去吧。」这是卫老爹对于小羽和乐白的结论。

听到卫翔转述的时候，我还真的愣住了。

「我想爹多半知道了吧，」卫翔说：「毕竟娘脑袋里想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他不是很在意传宗接代的事？」

「他是在意卫家产业不能落到外人手里，」卫翔说：「这似乎是他跟我外公的约定。」

「那他的意思是……？」

「他说：『真的没办法的话只能让小涓招赘了，干脆这阵子就来帮她相亲吧』，不过我很怀疑，小涓能不能接受……」

「不用怀疑，她一定不能接受的。」小涓不只一次说想要离开家里四处游历，还托小姚请师傅收她为徒，以为可以名正言顺跟着

师傅闯荡江湖，谁知道九叔收是收，却不肯带她出外游历，让小涓闷了好几天……仔细想想，老老头追老头都来不及了，怎么可

能带个小姑娘绑手绑脚呢？

「……你觉得娘现在有办法再生一个吗？」卫翔冒出惊人之语。

「不要问我这种问题！」我忍不住捶了他一拳。

「唉。」

「唉。」

＊＊＊＊＊＊

「为什么！我不同意！」小涓跳起来大叫。

卫翔和我交换了一个苦笑，继续劝说：「也不一定要你招赘啦，毕竟小羽还小，未来会怎么样也不知道……」话还没说完，小涓

一脚踹开厅门，冲了出去。

「你要去哪里？」我看着她按住剑柄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

「去跟爹理论！」小涓抛下一句话，风一样的走了。

「你觉得……」我还没问出口，卫翔马上摇手说：

「不可能。」

「唉。」

「唉。」

果不其然，一个时辰后小涓回来了，有别于方才的气势，一脸垂头丧气，眼眶还有些红红的。

「呃……老爹说什么？」我小心的探问。

小涓扁了扁嘴，一副要哭出来又忍住的样子：「他说，等我先找到对象再来谈也不迟。」

「喔……」我和卫翔互看一眼，很有默契地不发表任何意见。

「太过分了！」小涓忽然拍桌：「整天把人关在家里，是要去哪找对象？」

「你不是轰走了好几个提亲的……」卫翔提醒她。

「哼！那些俗不可耐的臭家伙！」不提还好，一提小涓又更生气：「只会叫爹娘媒婆来讲东讲西，看到我居然连大气都不敢哼？

一点格局都没有！」

我又瞄了一下小涓依旧按在剑柄上的纤纤玉手，只觉得冷汗直冒。

「再说我要是嫁给那些婆婆妈妈的家伙，就更没有自由可言了！」小涓说着，又一脚踹开厅门：「我去叫卫小羽给我想清楚！」

我和卫翔看着小涓迅速离去的背影，都摇了摇头：

「唉。」

「唉。」

＊＊＊＊＊＊

虽然平常总是屈服于姐姐的淫威之下，但在关键时刻，卫羽小弟弟还是很固执的。

小涓花了一整天要他「想清楚」，没想到这孩子就是不肯「想清楚」，自己弟弟又不能真的拔剑出来威胁，最后整个劝说行动还

是宣告失败。看着小涓垂头丧气的背影，才在心想是不是也该找老八谈谈呢，没想到第二天……

「大小姐不见了！」随着下人的惊叫，整个卫府像炸开的锅子一样，一片混乱。

难得动摇的卫老爹似乎也有些紧张，自己调度人手找人去了。在动员所有人力之下，离家出走的大小姐很快的在城边的茶铺里被

找到，但却坚决不肯回家。经过卫老爹亲身去好说歹说，父女两人终于达成共识，以两年为限，让小涓自己去寻找所谓的「对象

」，如果没有成功，就得回家接受双亲安排。

不过一个女孩子单身在外是很危险的，就算绝大部分的男人都惹不起小涓，但毕竟她涉世不深，所以卫老爹坚持要让小涓带个护

卫，否则就算采取强硬的手段也要把她带回家。但是护卫人选一时决定不了，小涓又不肯先回家，只好先把她安置在无名客栈里

，从长计议。

「琛文说，他们家老三有几位女性朋友身手还不错，可以请她们帮忙，他会托人用急件捎信过去。」卫翔转述：「但小涓出了家

门后就不肯再回去了，总不能让她真的独自一人在外面乱闯吧。」

「那你先在家里的护卫中挑几个跟去不就得了。」我说。

「不成，」卫翔摇摇头：「家里的护卫都是本地人，多半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而且要说本事也强不过小涓，万一有状况时还要小

涓反过来保护他们，就本末倒置了。」

「那怎么办？」我搔搔头：「总不能我们自己跟去吧。」

「能不能帮我拜托无月？」卫翔说：「请他介绍一个本事强、有历练的人……也不一定非要女的，为人正直可以信任就好了……

」

「为人正直？」我脑中忽然闪过一丝灵光：「正直到脑袋思考像颗石头般硬梆梆的人也可以吗？」

卫翔拿奇怪的眼光看我：「你有认识这种人？」

「当然有。」

＊＊＊＊＊＊

「这……男女有别，贴身保护恐怕不方便。」老三一副困惑的样子。

「果然跟你说的一样。」卫翔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努力忍笑，继续劝说：「你不需要很靠近的保护啦，只要远远的跟着她，在她有危险的时候出手相救，并且与卫家保持联络就

可以了。」

「但是……一个大男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女孩子家，成何体统？」

「你只要保护她到京城的护卫来接手，照这路程大概十天半月你就能回来了。」我差点就忘了老三一向吃软不吃硬，决定来点柔

情攻势：「现下是非请个护卫不可，会请你来就是因为你做人一向正直，可以信任，你若不做这工作，卫老爷势必每天吃不下饭

睡不着觉……」

「这……」老三闻言果然开始动摇：「但是……」

「不然这样吧，」卫翔发话了：「麻烦杨先生去见见我爹，你们两位单独谈谈。」

「好吧，」老三说：「我跟卫老爷谈谈。」

阅人无数的卫老爹当然一眼看穿老三是个刚正不阿的大木头，并且正确地采用了悲情策略，要害被打个正着的老三就这样傻楞楞

地答应了。

「还有个问题……」卫翔问我：「他应该不会被暴冲的小涓吓走吧。」

「不至于，」我摇摇头：「老三这人责任感强，虽然多少会受到一些价值观上的冲击，不过再怎样也是不会撒手就跑的。」

「那就没问题了。」卫翔说。

「是呀。」

于是我们就安心地把有些不甘愿的小涓和尴尬的老三一起送出去了。

＊＊＊＊＊＊

接下来的生活过得非常的和平，我正式成为卫翔的助手，管理大部分的帐务，让卫翔可以有更多时间做一些例如视察、交涉之类

的外务工作，整天忙得团团转。好在卫翔野心并不大，没有拓展卫家产业的意图，要不然工作再增加，我大概连睡觉的时间都没

有了。

至于其他人，卫老爹及其爱妻一如往常的鹣鲽情深；卫小羽没了姐姐的控制，整天过得舒服自在，而不管他做什么，几乎都会看

到老八在旁边温暖（？）的守护（？）着他，并且像他所承诺的，两人最多只到亲吻的程度。看老八变成这样，我都怀疑他是不

是要得道成仙了，真想叫某人多学着点。

而无名庄的兄弟们，老四还是一样神秘兮兮的；老大老二也照旧专心一致地守着客栈；老六则是完全不知跑到哪去；小五说他觉

得像我一样找张终身饭票似乎还不错，跑到京城物色对象去了。至于老三───

我们完全没想到，刚正不阿、有情有义、武功高强的老三，居然刚好就是小涓喜欢的类型。于是原本预定很快就会回来的老三，

在小涓的主动追求，以及后来到的女性护卫推波助澜之下，据说目前正陷进道德观和情感的挣扎之中……当然老三不会主动提起

这些，全都是老四不知从哪来的情报。

在这样和平的日子里，一块早晚要投入的石子激起了涟漪。

＊＊＊＊＊＊

某天我算帐算到一个段落，正准备喝些凉水休息一下时，吟怜姐匆匆地跑来，连气都没多喘一下，开口便说：

「沈少爷，老爷请你马上回厅里一趟。」

「咦？」我说：「可是帐……」

「晚点再算吧，似乎是有急事呢。」

什么事这么急？莫非是老八终于把小羽怎么了？还是老三终于被小涓攻陷了？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火速跟着吟怜姐到厅里一

看，一大早就出门的卫翔居然也在，吓了我一跳。

「怎么了？」我紧张的问。

卫老爹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摸出一封信笺，放在桌上：

「你们自己读吧。」

那是看起来很普通的一封信，卫翔将里面的信纸抽出来展开，鲜明的红印映入眼帘。

「是大伯父的私印……」卫翔低声说，我愣住了。

卫翔将展开的信纸摊在桌上，和我并肩读了起来。信是写给卫老爹的，行文平易近人顺且口语化，不像皇帝写的信，完全就是一

封兄长写给弟弟的家书。一开始是普通的闲话家常，正在想为什么要我们看这个时，一段文字跳入眼帘：

「……听闻你长子翔儿已到适婚年龄而尚未婚配，刚好最近琛王府两位小郡主说初月与翔儿甚合得来，颇思撮合两人，择良辰吉

日赐婚……」

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转头看卫翔四目相交，他弯起嘴角丢来一个要我安心的笑容，抬头向卫老爹说：

「爹，这几天家里的事能麻烦你吗？」

「你要去找那个人？」

卫翔点点头：「大伯父没有直接下圣旨，先写了这封信就表示……」

「兄长这几年一直想问出那个人的所在，我不肯说，他也拿我没办法。」卫老爹说：「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当然是不会错过的

了。只是为了这等小事请那个人出来，恐怕他会有点微词……」

「这对我来说可不是小事，再说……」卫翔说：「也该是时候了。听说京里这阵子有些混乱，伯父却置若罔闻，再这样下去可不

太妙。」

卫老爹盯着卫翔看了好一会儿，又看了我一眼，才说：「好，你去吧。」

「谢谢爹。」卫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想带小非去。」

「这……好吧。」老爹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答应了。

卫翔很是高兴，向老爹行了个礼后拉起我的手：「小非，我们去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