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王贲才稍微放心,如果为了龙阳而毁了秦国统一天下吞并魏国的计划那自己就是死也无法赎罪。
朝男子一拜,王贲带着唯一跟他进来的侍卫前往刚刚地图所示的地方。这里地处整个王宫最偏僻的地方,一路上也果真如男子所说一个巡逻的侍卫都没有遇到,可这并没有令王贲开心起来,反倒是令他心里更加沉重。
因为魏王越对龙阳不加防范那就越说明龙阳伤得更严重。
攥紧双拳王贲勒令自己必须要保持冷静,他现在不能因为冲动犯一点错误,否则他连累的就不仅仅是龙阳和帮他们进来的暗庄。
带着人急行,没多一会儿王贲就瞧见一间简陋的宫房出现在不远处。虽然是在黑夜里但也能瞧出这里的破败,一道摇闪且黯淡的光亮若闪若现,随时可能熄灭,而且越走近又能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咳嗽声。
这咳嗽声声咳进王贲心里。
“将军院中还有一人,属下去杀了他!”一直跟在王贲身后的人察觉的屋子里除了咳嗽的人还有另一人的气息,于是拦住要进门的王贲。
“先别杀他,打晕后再说!”王贲有自己的顾虑。
“是!”侍卫点点头闪进院墙内,过了一小会儿院门被从里面打开。
“你在这儿守着!”说罢王贲匆匆走近咳嗽声不断的屋子,推开门走进去。可当他借着屋中昏暗的灯光看见榻上盖着露洞的被子,散乱着头发,一脸惨白,不时咳出血来的人时便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使其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躺在榻上四肢无力,就是抬起头的力气也没有的龙阳在听见声响后咳嗽道:“咳咳咳……哑叔……我没事……咳咳咳……咳咳咳……你睡吧……咳咳咳……这灯不用灭了,帮我调……调……咳咳咳……调亮一些……屋子太暗了……”
床榻上的龙阳哪里还有昔日的光彩,此时的他头发披散枯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人,整个人就像只剩下皮和骨头,眼眶下陷嘴唇干裂。
“龙阳……龙阳……”
屋中突然响起的声音令龙阳整个人僵住,然后吃力的抬起头往声音的来源望去。可他的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是瞧见有一个人站在那里。“阿勉……阿勉……呵呵……我居然看见了阿勉……呵呵呵……噗……”大笑的龙阳一口血吐了出来。
“龙阳!”王贲惊呼一声冲上前把人抱进怀中。
颤抖的举起手龙阳把骨头凸显的手扶在王贲的脸上,笑道:“我是不是要死了?所以看见阿勉……来送我了……”
“不,不是!我来了,你的阿勉来了!”王贲把人搂紧。
哭,大哭,痛快的大哭,此时的龙阳不知道自己除了把压在心底的一切都哭出来外还能用什么方法来发泄。
没了,什么都没有了。他的双亲,他的兄弟,他的侄子侄女,他的家人,他的族人,什么都没有,这些年来他委身忍下换来就是这些。
“哭吧,都哭出来就好了!”搂紧龙阳任他拍打自己。此时王贲疼得不是身子,他疼得是心,那一下下无力捶打在自己身上的拳头让王贲心里鲜血直淌。
他的龙阳是骄傲的,这样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成了废人,一个从今往后只能让人侍候的废人。
身子本就不好,看见王贲时的激动令龙阳体力透支,倒靠在王贲怀里。
“别……别杀……哑叔……他是……我的人……”
“好。”
“阿勉……看见你……咳咳咳……龙阳死也能闭眼了……”
“你不会死,我带你出去。”
“……”
怀中的龙阳突然没有了反应,王贲一惊,他不敢去想那最坏的结果。颤抖着把手指放在龙阳的鼻下去探的鼻息,直到感觉到还有微弱的气息时他这才放下心来。
垂下头在龙阳干裂的嘴唇上吻下,王贲发誓一定要把人带出这里,并为他讨回这一切。
“将军时间不多了,还是赶紧走吧!”守在外面的侍卫见王贲迟迟不出,而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没剩下多少,只好走到窗下提醒道。
听见窗外的提醒声,王贲扯过榻上的被子把单薄昏死过去的龙阳包裹好,这才把人抱出屋子。
“将军,那屋中的哑巴可要做掉?”
“把他带上,路上还需要他!”
“是!”
王贲抱着龙阳,侍卫背着哑奴,两人按照来时的路赶回原处,只见那把他们送进宫里的人此时正守在粪车边。
看见人终于来,赶车人连忙上前道:“几位快些吧,时辰要过了,到时可能就出不了宫了。”
王贲点点头,抱着龙阳躲进粪车桶中。
只剩一步他就可以带着龙阳离开这里,他就可以保护龙阳不再受到伤害。想到此,王贲搂着龙阳的手臂收得更紧。
第三十七章:水淹大梁(下)
匈奴公主玉潄抵达咸阳时嬴政命人以仅次于王后的礼节的相迎,虽至今也没宣召她侍寝,但嬴政当日便直接赐玉潄为‘玉夫人’,位居后宫‘三夫人’之首。
为此,已经被诊断出怀有身孕的黎夫人在嬴政面前闹了一番。只可惜这黎夫人虽然懂得如何讨好男人,但却忘了嬴政这人根本不是普通男人。而且全天下也只有一人能在他面前无理取闹外加使小性子并让他妥协,可这个人绝对不是她黎夫人。
像嬴政这种男人对倒贴上来的女人只要瞧着顺眼从来都是极大方的很,只要乖顺听话不惹麻烦,大部分时候提出的要求他都会给予满足,但他们对仗着自己宠爱而无理取闹的人从不会好言哄着,烦人时更是一脚踢开。
黎夫人一直认为自己在嬴政心里与其她嫔妃不同,因为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者一国之君都会答应。原以为自己这次有了身孕生下儿子就能母以子贵当上王后,却不想那匈奴的公主一来就被封为‘夫人’还压在自己的头上。
所以她佯装身体不适命人找来赵高,命他把大王请到自己的住处,晚上能过来用膳。
赵高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在他眼中这宫中也就只有三个主子,一个大王,一个大王子、一个王后。现在王后不在了,他听命的也只有两个人,其他嫔妃王子他从未放在眼里,但却也没有怠慢,让人挑不出一点错。
再加上他是嬴政身边近臣,朝上朝下哪个对他不礼让三分,后宫里的娘娘们没事也会送些金银讨好他,可就偏偏这个黎夫人十分看不起身为阉人的赵高,平日里也是趾高气昂。
赵高这人是典型的‘你对我三分我回你三分’有仇必报,人家黎夫人瞧不起他,他也看不上这黎夫人,看不上时更想给这黎夫人个教训。
玉潄公主要赐给蒙毅做媳妇儿这事赵高是知道的,他跟在嬴政和扶苏身后也等着看蒙毅笑话,但他没把这事告诉黎夫人。收了‘可怜’的赏赐,赵高出了门就赏给了自己身边的小太监,黎夫人那点赏赐赵高是看不上眼的。
过了几日赵高终于等到嬴政心情不好,于是马上把人哄到了黎夫人的住处,后果可想而知。
怀着身孕的夫人被降为嫔妃,迁到一处偏远宫房,而且事情的起因还好像跟那新来的公主的有关系,一时间后宫里把这事传得沸沸扬扬。
……
喝口桌上由匈奴带来的马奶酒,嬴政皱起眉强咽下肚后示意赵高给自己倒杯茶,这味道实在是……让人受不了。“夫人这些日子过得可好,这些奴才没有怠慢吧。”在嬴政眼中没有什么匈奴的玉潄公主,只有秦国新封的‘玉夫人’。
大概是还不是适应‘夫人’这个称呼玉潄愣了一会儿然后才想起说的是自己,连忙叩礼道:“谢大王关心,玉潄……不……妾身……在这里过得很好,没有不适。”
眼前女人虽然恭敬却不见害怕,令嬴政对这草原上来的女人多了一丝好感,更觉得这样的女人陪蒙毅刚刚好。“匈奴的女人都能上马射猎?”
“是,在匈奴无论男女都要学习骑射,男人在外打仗时,女人便要担起保护老、小的责任,而且匈奴放养牛羊骑马也方便一些。”
“天暖后一起狩猎吧,大秦虽然未不准女子骑马射箭,但能做到的也没几个,寡人的大女儿经常为找不到兴趣相投的人而发脾气。”
“妾身知道了。”玉潄垂头恭敬道。
“寡人听说夫人一路上与蒙将军相互扶持才能回到咸阳,夫人更是为了救他一命衣不解带的照顾左右。”
嬴政的话说得随意可听在玉潄的耳中却犹如惊雷,玉潄不知道眼前的男人为何这样问,但她怕自己一句回答的不对就会牵连蒙毅。“请大王明鉴,蒙毅将军为保护玉潄身受重伤,玉潄理当照顾于他。但妾与将军二人紧守礼教之规,并无做出任何背叛大王之事,如果大王要追究请降罪与玉潄。”
看着一脸焦急不停为蒙毅辩解的玉潄,嬴政没有说话而是端起茶碗喝了起来。
嬴政的态度更令玉潄心急,如果可以以死明志那她愿意,只要能保下蒙毅。
摆手让屋里的人都下去,嬴政问道:“你可知寡人为何命蒙毅去匈奴迎亲?”
“……”玉潄咬紧嘴唇不敢吭声,唯恐说错话。
没有等到玉潄的回答嬴政也不在意,对下面跪在自己的面前的女人说道:“寡人让蒙毅去匈奴迎亲本就是想把你赐给他做媳妇,只是阴错阳差下忘把这初衷告诉他,谁想到……弄成这样的误会。”
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上座的男人,玉潄讲不出话来,或者说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日日夜夜以泪洗面,心中痛苦,两人不敢逾越雷池一步备受煎熬,结果这一切都是误会。
“寡人原想等你们一到咸阳就为你们赐婚,只是瞧见蒙毅那副落魄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要先逗弄他一番。”站起身从上榻下来,嬴政站到玉潄身边说道:“蒙毅从小就跟在寡人身边,以至于耽误了他的婚事,所以寡人这才想借迎亲之际让你们相互了解,夫人可满意这婚事。”
愿意,当然愿意!
不用等到下一世,这一世两人就能相知相守,玉潄喜极而泣,只能捂着嘴拼命的点头谢恩。
待嬴政走到门口要推门而出时跪在地上的玉潄开口谢道:“谢谢大王成全,玉潄生生世世不忘大王恩情。”
“不用,但你必须要答应寡人此事不得告诉蒙毅,他那张死板的脸的难得要哭不哭的。”
“是!”玉潄破涕而笑。
走出玉潄的住处嬴政就瞧见自己那喜欢做怪的儿子站在院外不时伸脖子张望,于是大步走上前牵起扶苏的手往寝宫走。
“你跟玉潄公主说了?她是不是感激的痛哭流涕?”
“嗯。”嬴政点点头,问道:“你为什么不在蒙毅领兵去魏国前告诉他赐婚的事情?”
“因为不吉利!”
经电视、电影的剧情告诫,千万不要在主角或配角奔赴战场前告诉他回来后给你成亲之类的话,特别是‘等你回来’这种话,十有九不回!
所以说不得!
魏国大梁城外一处民房茅舍外滞留着一组商队,上上下下有两百多人。因为天下战乱强盗肆行,所以每个外走的商队都会雇佣护队同行,买卖做得越大,商行的规模越大雇佣的人也越多,因此这座院子里的人并没有引起魏国士兵的注意。
一个身穿黄衫的三十七、八岁的斯文男子端着一碗刚刚煎好的药走向东屋的茅舍,听见里面传来的咳嗽声和安慰声,男人笑着推门进屋。“药好了,趁热喝。”男子把药递给王贲,上前坐在榻边为龙阳诊起脉来。
等看到龙阳喝下药后男子才笑道:“再喝几贴药公子的咳嗽就能好了,四肢上虽严重但也不是无药可救。在下府中有从关外带回的秘药,对公子的伤很有用处。虽不能再挥剑,但平日里生活应给没有大碍。”说完站起身接过王贲手里的空碗。
“王贲在这里谢过姚兄!”作揖深深一扣。
当日王贲搂着龙阳躲在运出宫的粪桶中准备混出,哪知竟在马上出宫门时碰到了正要进宫的侍卫长。
见粪车出宫晚了时辰,多疑的侍卫长便要求开桶检查,躲在里面的王贲一手抱紧龙阳一手拔除藏在腿上的匕首,无论如何他都要把人带走。
就在桶盖要被把人打开王贲打算先发制人时一组商队适时的出现在宫门口,他们是为魏国王室才买的商队。
因为天色已晚,未免商队在宫门口造成滞留,所以那侍卫长只好放行粪车。
而这适时赶来的商队领队人在诸国王室都很有名气,他经常在诸国之间倒卖物品。他的东西深得达官贵人们的喜爱,这人名叫姚贾,而他的另一个身份则是秦王嬴政身边重要的谋臣之一。
姚贾周游诸国,借买卖之名用金银帮嬴政收买诸国重臣、名士,用计使诸国不能联合起来抗秦。
姚贾出身低微,在讲究出身的诸国里只有注重才能的秦国原意接受他,秦王更是委以他重用,虽然明面上姚贾职位不高,但权利却很大。为了答谢知遇之恩,姚贾对嬴政的忠诚不亚于王贲和蒙恬,这次他收到密旨后便连忙赶到魏国接应王贲。
姚贾爱财,但极讲取之有道,所以嬴政默许他在办公事时可以发展第二产业,为此姚贾更是把自己经商所得的一半钱物上缴国库,以此感谢嬴政对自己的厚爱。
“王兄客气了,当日如不是王兄在咸阳城门口救下落魄的姚贾,也不会有展现在姚贾存在,除了君上,王兄也是我的大恩人。便是没有大王的密旨,姚贾也会赶来助王兄以报当日之恩。”那夜替王贲解围后姚贾命亲信拿着信物把王贲等人接进他们在大梁城外的住处,对外称是她们在路上雇佣的护卫。
“咳咳咳……敢问……姚兄现在外面怎么样了?”靠在王贲怀里,经过几日的调养龙阳脸上已经有了血色,
“你们离宫的第二日,魏国王宫里的内应就放火烧了那间宫房,大伙烧了整整一天一夜,魏王不敢张扬,所以对外宣称是有刺客闯入宫中。现在不只大梁城内戒严,连城外的官路上也严密察防。”姚贾把外面的状况告诉王贲和龙阳。
王贲用力握握龙阳的手以示安慰,然后对姚贾说道:“虽然这里很安全,但我们也不能一直等在这儿,万一……”
姚贾点点头,他们当务之急便是尽快离开魏国。“对了,早上传来的消息蒙毅将军已经率兵赶往魏国边境,不过只有二十万,所以……”
“所以需要我们里应外合是吗?”龙阳接过话,现在只有让魏国自己乱起来无暇顾及,这样他们才有机会离开。“魏国……国内大乱兵力回调……秦军就能畅通无阻的……咳咳咳……”
“龙阳别说了,这事你不用担心,我和姚兄……”
龙阳伸手放在王贲的嘴上,笑了笑,这些人都是为自己而来,那他也必须做些什么。他龙阳再也不会坐以待毙任人要挟,“姚兄……可有咳咳咳……大梁城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