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河。血河流到伊里斯脚下,沾湿了他的双脚,看管鲜血的他竟然突然感到一阵反胃。
“洛基……洛基……为什么……”少年呜咽着,一遍遍呼唤着怀中男人的名字。
怀中的男人艰难地将脸贴近少年,动了动嘴唇,“我……我好像……”
那声音太过微小,伊里斯不禁缓缓向他们挪过去。转眼两人已在面前,但伊里斯仍旧听不清男人的话。
“我……我好像……”
伊里斯有些心急,他蹲下身,将手缓缓伸过去——
伊里斯挣扎着抬起沉重的眼皮。周遭仍旧是那个牢笼。
他没有死,阿德莱德动用了一切可能的办法保住了他的性命,他知道阿德莱德一定会这么做的,这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痛苦与惊诧仍旧残留在心中,伊里斯大脑短路一般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这是怎么了……我刚才,似乎做了个很可怕的梦……内容
?是什么来着?伊里斯仔细回想着,却找不到任何线索,但那种惊魂未定的感觉仍然残留胸中久久不散。
他试着坐起身来,但腹部的刺痛立刻袭击了他的神经,让他再次倒回床上。
似乎刺得太深了……他摸摸腹部被包扎妥当的伤口,血液因为刚才的行动而缓慢地溢出。
他躺在床上环顾四周,一个女仆正在床边酣睡,看来她并没有彻底执行阿德莱德命令的觉悟。伊里斯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想要
逃走,就趁现在。
他伸出手,将食指竖起,指向自己的伤口,画了个圈,嘴中念念有词,伤口处立刻浮现出白色的小型魔法阵。那魔法阵悬浮在伤
口上方,逐渐下降,最后融进了身体中。
“希望这个麻醉术能坚持到逃出这里……”他起身下床,动作轻得像只猫。他走到女仆身后,在她脖颈处狠狠一敲,这下子足够
让着女孩酣睡一整天的了。解决了唯一的麻烦,他的动作立刻变得麻利起来。他穿戴整齐,走到阳台边,打开地板下的暗匣拿出
长剑,这个密室他甚至连阿德莱德都没有告诉过,里面装了逃出这个结界所需的一切东西。
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伊里斯即将实施他的逃脱计划的一刻,门外突然传来有韵律的脚步声。
哼……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在这个时候……
伊里斯拔出长剑,侧身贴在门边。他感到自己很幸运,因为这人肯定不是阿德莱德——后者那脚步声已经深深印在伊里斯的记忆
中,无论从哪个方向传来都能立刻辨认。有了这家伙,还可以勒索一套军服……
门锁“卡啦”地想起来,伊里斯猛吸一口气。
门开了,一个人闪进来——
去死吧。伊里斯举起长剑,猛地砍了下去。但让他吃惊的是,那人竟然好像知道伊里斯动作一般,身子一侧将这攻击轻描淡写地
化解。
“伊里斯!”一个熟悉的声音止住了伊里斯第二波攻击。
维泽尔的脸色不知是因为月光照耀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显得有些苍白,但琥珀色眸子中仍然闪烁着不变的纯良。
“维泽尔!”伊里斯大吃一惊,“你你你……你还没死!”
“嗯……算是逃过一劫吧~”维泽尔摸摸脑袋,傻傻地笑起来,可怖的鞭痕从已经破旧的衬衫的领口处显露出来,手腕上的勒痕也
清晰可见,但,维泽尔还活着!其他的已经不重要了。伊里斯一把搂住维泽尔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锁骨,阻止了他傻里傻气的
发言。
“你这混蛋……竟然现在才……”
“唔……对不起啦……”维泽尔被这一过于亲密的举动弄得动弹不得,举在半空中的手过了好久才缓缓覆盖在伊里斯头上。
“嗯……我们快走吧。”他尴尬地用这句话搪塞着,将伊里斯推开,拉着他向门外走去。令伊里斯吃惊的是,本应该戒备森严的
走廊现在却只有寥寥几名士兵——而且都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这——”
“用了一点小小的手段~”维泽尔回答,他拉着伊里斯向出口跑去,“因为似乎来了一位大人物,大部分守卫都被调走了……”
两人沿着楼梯一直向下,四周安静得过分,让人反而觉得不安。
突然,漆黑的前方突然亮起了火光,夹杂着脚步声——那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一群人……
“父王……刚刚驾临还是稍事休息……”那是阿德莱德的声音。
“我干什么不用你来提醒。”这是一个苍老男人的声音
“糟糕……”维泽尔低声咒骂道。
“跟我来。”维泽尔一把拉住维泽尔的手,向刚才来的方向跑去,即使离开一段时日,他还是记得在资料室看到的高塔的设计图
——如果没有改变建筑方案,高塔里应该存在一条密道。但他必须立刻找到入口,因为阿德莱德很快就会发现他的出逃——
突然,刺耳的号角声响起,那是召集军队的号角——
太快了!伊里斯心里一惊,阿德莱德直觉敏锐,但没想到竟然敏锐到这种地步……
“快走!”维泽尔向上跑去。伊里斯隐约听见他们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兵器碰撞声。
一定要逃出去!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如果不行,就从屋顶——
两人竭尽全力攀登着高塔,但那紧随其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腹部开始隐隐作痛,麻醉魔法正在失效……
难道……真的不行了吗……这么想着,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快跑!”维泽尔突然催促道。
“我恐怕……不行了……”一停下来,伊里斯就感到腹部剧烈的胀痛。
“都已经到这里了……不要放弃!”维泽尔一把拉住伊里斯的手,拉着他向上跑。伊里斯的身子在颠簸中一阵一阵地疼痛,但不
知为何,他似乎突然不那么累了。
维泽尔手上的温度通过指尖传过来,那么炽热,如同一团火焰,在伊里斯心中不停跳动。
一种温暖的释然在伊里斯胸中融化开来,这个蠢货,有的时候也挺可爱的……想着,他也攥紧了维泽尔的手。
这是一条漫长的道路,两人到最后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伊里斯却不知为何,想要一直这样跑下去,知道天荒地老,知道两人
一同死去……
高塔的顶端有个平台,从这里望下去,大陆上的马匹与行人都如同蚂蚁一般渺小。狂风卷起两人的长发,在月光中乱舞。
“哈、哈、哈……”伊里斯努力喘着粗气,“从这里跳下去……会死吧?”
“你不会的!一定不会!!”维泽尔拉住伊里斯的胳膊,大风让他必须大喊着才能传达自己的心意,“你魔法那么厉害!”
脚步声在接近,伊里斯知道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探身向下望了望,脚下是山谷与湍急的河流,从这里下去,如果竭尽全力
的话,也只能保障一个人的存活……
伊里斯淡淡地笑了笑,不如一起死在这里吧,这样的结局也不错,至少,黄泉路上不会孤单。
“别这么想……”维泽尔似乎看出了伊里斯在想什么,他靠近伊里斯,两手端柱伊里斯的面颊,将他的脸轻轻抬起,这时,两人
的脸距离如此之近,伊里斯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维泽尔,他突然发现,维泽尔是个绝色的美人,他长长地睫毛像是蝴蝶翅膀
一样山下掀动,挡住他摇摆不定的目光,“我不会让你死的,绝不会。”这一次,他的声音褪去了阳光一般的温暖,现在如同大
海一般深邃。
他缓缓低下头,吻了伊里斯。他的唇瓣柔软而温暖,缠绵的爱意涓涓流进伊里斯口中,直达心扉。
鼻子突然一酸,眼泪在反映过来之前就倾泻出来。
他以为他一生只有可能拥有阿德莱德一个人,但现在,他却已经想不起与阿德莱德接吻的感觉,脑里心里,全都是维泽尔。
“伊里斯!”一声惊呼打碎了伊里斯的梦境,他身子一震,将维泽尔推开。
士兵已经赶了过来,由阿德莱德率领。看到两人拥吻的样子,阿德莱德的脸已经阴到了极点:“不要相信他!他在骗你,他其实
是——”
“我爱你。”维泽尔在伊里斯耳边轻声说道,仅仅这三个字,却压过了阿德莱德所有的争辩与解释。
“即使已经过了千年……即使,你已经不是你……”维泽尔在伊里斯耳边呜咽着一些伊里斯无法理解的字句,说到这里,维泽尔
突然将身子一转,后退两步,重心在平台边缘晃动,“我会爱你,直到时光尽头……”话还没结束,他的身子已经向后倒了下去
——
“不要!!”终于反应过来的伊里斯立刻冲上去,但一切已经晚了,维泽尔的指尖擦过伊里斯伸出的手掌,他的身子垂直坠入了
蒙蒙雾气中。
“不要啊啊啊——”
28.咫尺千年
伊里斯感到身体滚烫得如同要燃烧起来一样,一种从未拥有的强大力量膨胀着,失控的魔力从双手间溢出,肆意破坏着周遭一切
物体。人、地面,甚至是迎面的风,都被这力量瞬间侵蚀,化为微尘……
“遭了……”阿德莱德握紧手中长剑,他知道自己失策了,低估了洛基的能力简直就是在变相自杀。那个狡猾的家伙竟然仅仅用
语言就能将伊里斯的感情牢牢控……他身体里沉睡的黑暗之魂一旦觉醒,“伊里斯”这个人,就再也不复存在了……明知后果严
重现在的他却想不出任何办法,人类的力量在神祗面前简直渺小得不值一提……该死!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想救他?
谁?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的一个声音,阿德莱德猛地回头——没有人。
你本来可以的。
是谁!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这个力量……
我……阿德莱德努力环视着四周,但除了因为惊恐而膛目结舌的士兵,他谁也没看见。
不管你是谁,告诉我怎么做!
呵呵,很简单哦……去呼唤吧……用你的全力呼唤。
呼唤?谁?!
心脏突然猛地一紧。
远方突然传来熟悉的吟唱,那是首古老的曲调,悠扬、舒缓,向天边的长云一般安静而孤单。那是阿德莱德熟悉的旋律,那是伊
里斯生下来就会唱的旋律。
伴着那旋律,眼前缓缓浮现出一些恍惚的影像,它们如同烛光一般在眼前摇曳着……
天空不再澄澈,而是映着血红,大地在燃烧,焦土中混着鲜血的咸腥味。房屋在火焰中倾颓,雕刻精美的女神像摔碎在已经长不
出庄家的龟裂土地上。若不是远处世界树的影子在火光中张牙舞爪,谁也猜不到这就是曾经被万人敬仰的神界中心阿斯加特。
万神殿的台阶上,铺着由尸体鲜血洒出的红地毯,空荡的大殿中,一个老者独自坐在王位上。他身披盔甲的身体依然健硕,但存
留的独眼中,已经渗透出苍老。
一个黑影从门外走进来。身子几乎是从血池中游出来一般,浸在猩红中。火焰一般的长发在燃烧,琥珀色的眸子中灌满了杀戮后
的空虚,如同玻璃球一般空洞。
老者站起身:“洛基……你还是要这么做……”他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好像伊童的青春之果以丧失了效用。
“没有他的世界……没有存在的价值。”
“洛基,这是命运。”老者说道,“光明之神与黑暗之神必须同时存在,一个灭亡,另一个也必须毁灭,世界必须保持平衡,这
条法则,即使是我们神族也不能违背。”
“去他妈的命运。”
“洛基,你太狂妄了!”
“狂妄的是你!”火神洛基干瘪地笑了两声。他打了个响指,大殿立刻燃烧起来,“,如果你真的相信命运,当初就不该让他们
分开……真正忤逆命运的是你!”
长枪突然急飞过来,擦着洛基的脸颊定在身后的墙壁上。
“住口。”神王怒吼道。
“哈,这才像样!”洛基大笑起来,“奥丁……这才是你!”
“洛基……你不要逼我。”神王站起身来,向洛基走过来,“现在住手我还能饶过你……洛基,你闯到这里已经耗费了太多体力
,你赢不了我。”
洛基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就让我们听从命运的安排吧。”
这是场惊天动地的战斗,即使是三百年后的诸神黄昏,也没有这一天一般让人窒息。诸神殿的立柱被从中斩断,在燃天大火中被
烧得漆黑,没有了支撑的穹顶轰然倒塌,神明的雕像变成了残肢断臂……
两人的战斗进行了三天三夜,当诸神再次回到他们熟悉的神殿面前时,看到的,是从废墟中走出的神王奥丁,以及,被用圣枪钉
在自己神像之上的火神洛基……
幽暗的石牢中心,衣衫褴褛的、重伤未愈的洛基被用加了魔法的锁链锁在石壁上,诸神站与四周,默不作声地等待着神王的判决
。
神王奥丁从石座上站起,举起权杖,声音中再无苍老,而是充满了一个君王应有的威严:“洛基,你谋杀同族、破坏神都,在此
——”
“杀了我!”洛基抬起然满鲜血的脸,曾经一度燃着火焰的眸子依旧燃烧着,而他的声音依旧愤怒而嚣张,好像无时无刻不在证
明,他还是那个放肆的火神,那个邪神,“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报仇的!”
“我不会杀你的。”奥丁凑近洛基,拽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提起来,“我知道亡灵女王站在你这边,死亡对你来说根本就不是
问题……别以为这回你还能混过去……”
奥丁直起身子,大声宣布道:“作为对你我并肩作战的兄弟之情的顾虑,我不会杀你。我判你,终生监禁。”
“哈——哈哈哈……你以为这样能困住我!奥丁,你也太大意了!”洛基用力摇晃着身子,想要挣脱锁链的束缚,但只把手腕处
磨出道道血痕。
“这样,当然不够。”奥丁冷笑两声,他举起魔杖,众神眼前清光一闪,洛基头顶的岩石剥落,剥离出一条蟒蛇的雕像,那蟒蛇
长着的血盆大口,正对着洛基无法侧移的头部。一股浓稠的黑色毒液从蛇口中流出,正滴在洛基额头上,剧毒沿着额头流到眉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