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面巾呼呼的往嘴里惯。司马空把晏敏护在身后小心的往里走。走了大约有十丈来远,狭谷里的路才渐宽了些,满地石头,照旧
崎岖难行。声音较之在谷外听到的更响,更可怕。似乎这里真是鬼门关,随时都会有厉鬼通过这里从地狱里爬出来。晏敏下意识
握紧司马空的手。
“怕了?”
晏敏蹙眉。
“这里都是一些怪石,被风化了。所以每当有风刮过就会发出怪异的声音。”司马空看着四周奇异的石头向晏敏笑道:“听说京
里在大理寺周围,也经常能听到这种声音。”
晏敏蓦然松手,司马空不解的看他。
“难为你竟然还知道我也在大理寺兼过差。”晏敏冷冰冰的挖苦:“冷面瞎判官,是外人送我的称号。大理寺的每一样刑具我可
都熟悉的很。”
“呃……”司马空微微撇唇,他原本不是这个意思。
晏敏自顾走到他前面,冷不防被一具人骨绊了一跤。司马空上前搂住他。晏敏皱着脸,把司马空推开一边。
司马空轻轻的笑了笑,跟在他身后。头顶突然响起一声厉号,一阵更大的风扑面而来。
“当心。”司马空扑上前抱住晏敏,一只硕大的猴面雕从他头顶上飞过,爪子在岩壁上掠过,碎石哗啦啦掉了许多。
“你没事吧。”尘埃未定,晏敏紧张的回头摸司马空。
司马空看着狭谷内随处可见的人和兽的尸骨,握着他的肩:“没事。”
猴面雕一击不成,转身又来。司马空摸出泥丸挥手打出一颗,打碎了它的脑壳。猴面雕发出凄厉的哀号扑扑落到地上,两翅展开
约有一丈。司马空轻轻啧舌,还来不及抬头,便听到了另外的号叫。他一惊,拉着晏敏:“这里恐怕是它们的巢穴,快走。”
才飞奔了四五丈远,四五只猴面雕从高处附冲下来。司马空挥洒手里的泥丸。晏敏也拔出剑在自己和司马空的周身结了一层剑网
。连跑边与猴面雕纠缠了约摸大半个时辰才从西云隘的另一头出来。连毙了五六只大鸟,猴面雕终是怕了,不敢再追出来。司马
空吐了口气:“难怪那些商人十个只能活三五个。这些大鸟都吃人的。”
“你受伤了?”晏敏嗅到淡淡的血腥气。
司马空看看自己的胳膊,被先前的那只猴面雕抓了一爪子。
晏敏从怀里摸出金创药洒在他的伤口上。
“我来……”
“别动。”晏敏低喝一声。
司马空看着他全是凭着气味,一瓶上好的金创药都洒在那两道伤口上,忍俊不禁。洒了药,晏敏又从袍子上撕下一条布,替他把
伤口扎紧,才松了口气:“疼不疼?”
“有图雅替我包扎,怎么会疼?”司马空笑。
晏敏轻轻嘁了一声:“这里莫不是西戎的地界?”
“嗯,当是属于西戎。”司马空点点头,吹了声口哨。老马带着晏敏的枣红马翻过山岭,飞奔到他们跟前。上马往西戎那边跑了
二百余里,司马空勒住缰绳:“躲起来。”
晏敏依言跳下马跟着司马空躲到沙丘后边。不多时,一队巡逻的西戎士兵从沙丘附近经过。等他们过去之后,两人继续往前走,
没走多远,又遇上一队人马。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西戎士兵巡逻,难不成前边有什么的营帐?”晏敏低声。
“去看看不就知道。”司马空带着他把马藏起来,跟着巡逻士兵的后边又走了十多里地走到赤周山的余脉小狼峰脚看到一处营帐
。营帐外飘着黑狼的旗帜,把守的士兵大约有四五千人,来来往往的车马频繁,似乎在往外运东西。
“这里是都谷蛮的人马。要不要再进去看看?”司马空问。
晏敏点点头,跟司马空避过耳目闪到营帐附近,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里竟然是西戎存放军粮的地方。
闪到里边,发现竟然是西戎存放军粮的地方。西戎把军粮存在离他们的大营几百里开外的地方,防的恐怕就是郢军派人来劫粮,
每天把军粮源源不断的运住阵前,也方便西戎的军队快速移动。侧面还有赤周山作掩,虽然有个西云隘,但是不熟悉地形的人,
完全不知道那里。
晏敏轻轻的吁了口气,拉拉司马空:“我们走。”
司马空带着晏敏又悄悄的离开。不想再从西云隘经过,遇到那些猴面雕,他们骑马翻过赤周山,快马加鞭回到拓州营地,一来一
回花去一整天的时间。刚到大帐内正准备休息片刻,孟俊走到大帐外:“大人,回了吗?”
“嗯。”晏敏起身:“什么事?”
“抿州的鲁将军和嘉宁的阮将军吵了起来,两路人马都拿着兵器,情势不妙。”
晏敏皱起脸,领着郑武和孟俊去到抿州军和嘉宁军的营帐。营帐前,两路援军剑拔弩张。
“两位将军这是做什么?”晏敏淡笑着走到中间。
一见晏敏来了,抿州鲁将军哼了一声收刀回鞘:“晏巡检来得正好,末将这就向巡检大人辞行。我抿州军不擅征战,就让能征擅
战的嘉军平了西戎。”
嘉宁阮将军笑道:“每回见了西戎都躲在后边,走了也罢,有你们没你们也没什么区别。”
“你……”鲁将军咬牙切齿,刚收回鞘的刀又拔出来,砍向阮将军。阮将军横起短枪,兵器相击一声脆响。晏敏的剑将两只兵器
都挑飞到一边。两位主将略略吃惊的看着晏敏。
晏敏冷笑了笑:“两位将军且将这气势蓄着,明白西戎来了,各自拼拼战功如何?”
“我……”鲁将军还想说什么。
晏敏眉心一拧,气势将他撮住。鲁将军不由得吸了口凉气。
“人马是我向各州的主将借过来的,我没说还,谁敢走就是临阵脱逃。临阵脱逃者,诛九族!”
鲁将军悻悻然跟阮将军互瞪了一眼,各自转身回营。
第四十三章:用毒
“就这样的军队,你又将如何让他们去跟你打赢西戎?”司马空抱着胳膊,站在大帐中的沙盆前看着晏敏。
晏敏无可奈何的吐了口气,又慢慢的捏起拳头:“赢得了也要赢,赢不了也要赢。这不是输赢,是生死。”
“这个官儿当得多累,兴亡盛衰都是必然。你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不如抛开一切随我回沱延河去。”
“沱延河?”晏敏轻笑:“你要我跟你一起去流放?”
“外人都说沱延河是流放之地,住过了才知道,那里比想象中好得多。有森林,有草场。虽然一年有大半的时间是漫长的冬日,
冬天就躲在屋子里围着火炉边上喝酒喝歌,闲得骨头酥了的时候,去把冰面撬开,下河抓鱼。夏天的时候牧马放羊。”司马空一
边说着,一边抱起晏敏轻轻吻他的嘴唇。
晏敏勾起嘴唇淡笑了一刹那,一听到外头的马蹄声,笑容立即化得无影无踪,才放松的肩膀又紧绷起来。
司马空用力的拥了拥他单薄的肩,从腰上扯下酒壶递给晏敏:“给。”
晏敏吸了吸鼻子,眉心一展:“熏风?”
“是。”
晏敏欣喜的接过猛饮了一口。辛辣气从喉咙灼烧到胃里,全身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晏敏闭上眼睛回味着畅快的滋味,走到沙
盆前摸索着赤周山的位置:“你带我去这个地方,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司马空抱着胳膊:“西戎汗王思毕听说年事已高。”
“嗯。”晏敏点头:“思毕统治西戎三十五年,无功无过。”
“一个无功无过的君王,往往会犯一个可怕的错误。”司马空耸着眉:“任其手下的臣子坐大。”
“你是说阿史那耶和都谷蛮?”晏敏也拧起眉心。思毕是个资质平庸的人,前西戎汗王又只有这一个儿子。在位三十五年间,西
戎没有扩张,国力倒也没有衰退。这都得力于前西戎汗王留下的两员干将阿史那耶和都谷蛮。只不过时间久了,功高盖主的臣子
总会有些想法。但是阿史那耶和都谷蛮又各不相让,所以思毕微妙的平衡在这两人的中间。细想想,倒与大郢朝的朝堂有些许相
似。若是思毕不采取手段夺回王权,西戎的下一代或是下下一代,便同现在的大郢如出一辙。
“其实我一直在猜测此次西戎出兵的真正目的。”司马空撇了撇嘴唇:“就算思毕平庸,但还没到昏膭的地步。”
“你是说……”晏敏蓦然一怔。
“只是一个猜测。”司马空浅浅一笑:“这次出兵,阿史那耶部负责攻城,都谷蛮部负责补给。”
晏敏回想起在赤周山附近探知的一些消息,眉头纠起来又慢慢的展开来。心里浮起一个想法。司马空恐怕也是这样想,所以才带
着他去找到西云隘。那个地理位置偏僻,鲜为人知。若是用来行兵,实在是个不错的地方。
晏敏在脑子里细细谋划了一夜。半夜的时候风停了,风一停,西戎的进攻只怕很快又要开始了。许多事情宜早不宜迟。
天刚亮,晏敏洗漱罢,正思忖着叫戚连玉和陈功、袁行简过来商讨计策,郑武又匆匆来报:“抿州军和嘉宁军又吵起来了。”
“又是为了什么?”
“军粮……”郑武轻叹了一声:“军粮现在快要难以为继,京城那边又迟迟没有粮草的消息。早上两军的伙夫去领军粮,结果分
配不匀,两军吵了起来……”
晏敏幽幽的叹了一声,仗还没开打就捉襟见肘。他走到大帐门前又迟疑了片刻:“你去告诉他们的主将,粮草明日便至。请诸位
将军以和为贵。”
“是。”
“再请陈将军和戚将军到我帐中来。”
“是。”郑武领命走了。不多一会儿又急匆匆跑过来:“鲁将军正在带兵拔营,准备回抿州去。”
“岂有此理!”晏敏大怒,大踏步赶到鲁福春的军营,阮归田和另外几路都在那里看好戏,鲁福春指挥着手里的人收拾东西。
“鲁将军何在?”晏敏走到营帐里。鲁福春斜了他一眼:“巡检大人来得正好,请巡检大人把这个准许我军撤兵的文书签了。”
“放肆。我昨天说过什么,鲁将军忘了吗?”
“饭都吃不饱还要遭人羞辱。大丈夫岂能苟且偷生。”
“来人,把鲁福春拿下。”晏敏厉喝。
几名小校上前拿人,直接被鲁福春踢翻。鲁福春冷笑:“几个毛孩子也想抓我。”
晏敏拔出手里的剑。
“我劝大人休要拔剑,若是伤了自己反倒是不好。”
“那请鲁大人放手一试。”晏敏的剑直攻过去。鲁福春提枪来挡,他听顾看着晏敏眼瞎轻敌,却没料到晏敏剑招犀利阴狠,没挨
过三十招,身上被划出数道口子,剑的锋芒直逼着他的咽喉。鲁福春大吃一惊。
“杖八十军棍,抿州军立即全数回营,再敢有异动,杀无赦。”晏敏收剑回鞘。
一早军粮的争执没有结果,反倒吃了顿板子。鲁福春郁卒的趴在卧榻上。曹琪溜到他营中看着他轻叹:“好歹也是名将,这个晏
大人也太……”
“滚!”鲁福春大怒。曹琪还想说些什么,被鲁福春瞪了回来。才出来又见郑武往这边走来,连忙躲在一边。郑武随小校走进营
中谦逊的拱手:“末将奉巡检大家之命特来请鲁将军过帐一叙。”
“你们巡检大人请我?不敢当啊。”鲁将军阴冷冷的笑道。
“其实不止是鲁将军,还有各路将军。大人定了个击退西戎的大计,请各位将军参详可行否,请鲁将军务必前往。”
“呸。”鲁将军蔑笑。西戎的近十万大军,又兵强马壮。那个瞎子才赢了一回,就敢奢谈退西戎的大计。想到早上才吃的军棍,
心里又是一抹恨。但是晏敏有尚方宝剑在,若是真杀了自己,冒大将军一时恐也难以替自己伸冤。鲁福春捋了捋胡子:“请回巡
检大人,本将军身体不便,动作要慢一些。”
鲁福春到达晏敏大帐的时候,另外五路援军的领兵之将都已经到达,只有他最晚。阮归田睨了他一眼谑笑:“鲁将军身体安好?
”
鲁将军横了他一眼懒得理会。环视帐内,晏敏只请了这六路援军的头儿。各将军坐在几案前,几案上摆了些酒肉,也不知道这个
小瞎子想玩什么把戏。
入席坐定,晏敏举起酒杯:“各位辛苦,晏敏在此先敬各位将军一杯。”
“晏大人客气,守边保家乃了末将等匹夫的职责所在。”雁门关的谭将军客气的笑着。一清早便给了鲁福春一个下马威,眼前这
小瞎子并不像看到的那样没用,几个将军见谭昆都把酒喝了,也跟着把酒喝了。
晏敏脸上浮起一丝冷笑。谭昆一手杵着几案,一手扶着膝盖带着审视的浅笑:“听说巡检大人已有退戎良策,末将等原闻其详。
”
“愿闻其详。”另几人跟着符合。话音才落,众人的额头上浮起一阵冷汗,身体里像是有许多爬虫在爬,麻痒难耐。忍不住去抓
了一把,越抓便越是麻痒。
“这酒?”鲁福春把几案掀翻。
“鲁将军还是稍稍平静些,这是晏敏向高人求来的密制毒药。虽然不能毒死人,却能叫人抓得全身溃烂。如果不那么上火,也不
会那么难受。”
“瞎子,你算计我们?”阮归田出言不逊。
晏敏冷笑了两声施施然:“请各位稍安毋燥。听晏敏说几句话。”
鲁福春气急,拔出刀砍向晏敏。郑武飞起一脚把他踢翻在地上。鲁福春身上麻痒的厉害,刀也握不稳,抓得自己皮开肉绽满地打
滚。其余诸人,看得冷汗淋漓,只好依了晏敏的话,让自己平静些,没那么难受。
“晏敏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晏敏看着诸人,挥了挥手,孟俊和郑武拿着药丸每位将军发了一粒:“这是三天的解药,各位将军
请先服下。”
各人面面相觑不敢贸动。郑武封住鲁福春的穴道,给他喂食了一粒,鲁福春这才安定下来。各人见势也把解药吃下。
“晏敏与诸位将军来拓州也将近十日,在这里图耗许多粮草却只小胜了一仗。诸位将军恐怕不担心是胜是败,尔等只需要回到各
自军中交差了事。殊不想想,西戎占的是哪里的土地。今日西戎攻下了拓州,明日胡越攻下雁门关,谭将军以为雁门关不需要各
路救援吗?鲁将军所在的抿州号称小江南,那边也与斯兰接壤,一旦斯兰全军压境,鲁将军觉得但凭冒大将军手里的十万人马能
敌得过么?”
几位将军虽不服气,却也对晏敏有所忌惮,没有应声。
晏敏挑着眉徐徐道:“晏敏目盲,得朝中各位大人推荐得了这个差事。各位将军不服,晏敏也心里明白。想参晏敏的本,请先退
了西戎再说。从即刻起,再有违抗军令,惑乱军心者,我不杀你,只扣下一天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