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离开小镇后,并没用立即起程回大都市,而是乘着游兴尚浓,两人进藏玩了一圈。
待到真正回S市后,已经过了正月十五。
第二天便要复工,前一日,两人窝在肖伦的屋里,将房间里里外外大扫除一番。没有请佣人或者钟点工,亲自动手,自由一番亲近的意味在。
将垃圾打包走出去扔掉后,肖伦回到家里,走进书房从抽屉里拿出一式两份合同。
容安竹将最后一块抹布拧干,擦擦手后出来,便看见肖伦在沙发上等着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两份合同,一只钢笔。
容安竹挑眉。
肖伦招呼他:“来来来,看我的嫁妆。”
“……”容安竹坐定后拿起合同来看,赫然几个大字“房屋所有权转移协议”。
“这套房子虽然小,”肖伦侧靠在沙发背上,单手撑着头,“但我知你不会嫌弃。”
容安竹斜眼看他一眼,似笑非笑,翻到最后一页,肖伦已经签好字,他拿起笔来,签上自己的名字。
签完后并没用立刻放下让肖伦收起来,而是卷成筒状,轻了一下肖伦的头。
“干嘛?”肖伦笑骂。
“就你花头多。”容安竹再敲两下,被夺了过去。
肖伦但笑不答话。
容安竹又拿起另一份签好,丢给肖伦:“我既然答应过你,便不会只按自己意愿行事。我说过我要留下,便不会独自一人离开。跟我回去过年探知我的退路,又用一套房子让我在这里生根,你对我真的一点信心都没用吗?”
肖伦抿嘴笑了半刻,才说:“是对我自己没有信心。”
容安竹看着他不语,肖伦也丝毫不闪躲,将自己坦白在他面前。
从小便是天子骄子的他,出类拔萃,对什么都是手到擒来。却在面对容安竹时,似乎从来都有一份潜意识的自卑感,对于他的洒脱,稳重,成熟,和坦然。好似这份感情,容安竹一贯云淡风轻,让人怀疑他并不是那么投入。
“即使你足够投入,也不是你的生活重心,如果有其他事情,则又孰轻孰重?”
容安竹看他半晌,最后笑笑:“你不公平。”
肖伦挑眉。
容安竹笑笑,说着起身去厨房,边在料理台后边动作,边说:“你也不是只为爱情活着的人,又这样来要求我?”
倒了两杯绿茶回来,坐定。
然后肖伦抬头看着他:“你爱我吗?”
他终于问出口来。
一直以来两人都没有正面说过的话题,或者是因为都是成年人,因为彼此熟悉,也因为,不到说爱的地步?
肖伦还没有等到容安竹的回答,自己先被自己这个假想鞭打了一下心肝。
容安竹递给他一杯茶。
“爱是会消弭的东西,”容安竹轻轻叹气,伸手将肖伦一丝调皮的凌乱发丝理顺,“恨亦然。”
肖伦微微变了脸色,心中拿着小鞭子的小人愈加猖狂。
“出家人不谈爱恨,只说慈悲。”容安竹见他那样子,勾起嘴角。
肖伦心想,这个时候或者请他爷爷来当翻译会更好?
“但我也是俗人,你更不肖说,”容安竹微笑道。
“那就说俗话。”肖伦快要叹气。
“我爱你。”
32.
肖伦并没有回应容安竹,并不是他的感情不够深沉激烈,反而,在心里兜转,在血液里扩散,在神经末梢感应着,那三个字却没有说出来。
反观自己要求着的容安竹,却能就这样脱口而出——这点他又不如容安竹。
但他又在心里有点疑惑,为何容安竹不问?
不可否认,和容安竹在一起,看似突如其来,也彼此都以为是随性而来随性而去,但随着一年又一年的过去,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做出了这样那样的举动,无论是带他回去肖家,还是探他退路,拉他生根。
想把这个人留在身边,即使某一天,这种感情冷却或者甚至褪去,也不要就这样分离。
可容安竹的想法呢?即使他说爱他,但听起来又似乎是在敷衍和安抚,不然他为何不问?是因为他知道,还是因为,这感情,他也可以不需要?
“我不需要。”
容安竹平静了自己的呼吸后,看着天花板,轻轻地说,带着一点性感的嘶哑。
肖伦压在他身上不动,那东西还在他里面,他却没有伸手推开。
人是好奇怪的动物,平时不能轻易说的问的,在某些时候却可以坦诚。
反正身体之间都已经这么赤裸相对,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半夜里,一番激战后,肖伦缴械在容安竹体内,还没有完全平复,便在他耳边喘着气问出他心里的话语。
容安竹似乎说出了残忍的话,但肖伦却没有动,这个时候,身体没有一丝的庇护,他却万分放心,容安竹不会伤害他。
“打个比方,或许不是太恰当,”这么说的时候,容安竹轻笑出声,“你不会因为你的宠物不说话便不知道它要什么,因为它的一举一动都在传达它的思想。”
肖伦撑起身体来,嘴角带着笑意又有点抽搐的扭曲:“这个比方确实不恰当。”
“我只是说,人也是动物,你的所有动作都在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容安竹微微笑道,“所以,我不需要。”
肖伦老羞成怒,盯着容安竹看:“那你看看我现在想做什么?”
容安竹翻个白眼,还能干嘛,无非就是耍流氓——那在他体内和他密切接触的东西又开始变硬变大。
“滚。”容安竹说。
肖伦哪里能滚,嘿嘿一笑带着容安竹翻转,换自己对着天花板:“我回去肖家。”
“嗯……”容安竹随着肖伦缓缓的挺腰动作,低声沉吟。
“你留在硗竺。”肖伦说,“我给你退路,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
容安竹一边配合着肖伦的节奏摆腰,一边微微笑说:“正合我意。”
“肖伦。”
“嗯?”
“佛语中的慈,即是俗话说的爱。”
“嗯。”
33.
硗竺文化的员工一直觉得自己所在的这个公司,真是……妙趣横生啊!
过完年一回来,就召开了员工大会,一向潇洒霸气的肖总认真而诚恳地做了一番陈词,听得人心惶惶,不知是否是裁员前的例行安慰。
倒是有些小道消息能力强的人犹自镇定。
“杨副总,你看这是怎么回事?”某秘书与自家上司悄悄咬耳朵。
“应该不是坏事。”杨副总悄悄咬回去。
长达两小时的陈述作完后,肖总温柔地微笑着说:“这几年以来,谢谢大家对我和容总的支持和信任,硗竺有今天离不开各位的努力。”
“那是,尤其上面还有一座大山不时打压……”杨副总这次主动与自家秘书咬耳朵。
“现在我宣布,硗竺的总裁职位今天在此正式移交,”肖总看看身边老神在在的容总,说,“我会继续担任公司的联合董事长。”
下面无声地沸腾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看肖总再看看容总——哦,原来是这样啊!
肖伦笑说:“下面请硗竺文化新任总裁,容总讲两句。”
容安竹笑笑,看着大家,缓缓开口:“有事上报,无事散场。”
所以说,就只是换汤不换药而已嘛!
“杨习,”大家陆续走出办公室,肖伦开口。
杨副总睁大无辜的双眼看着二位上峰,心忖该不会是刚才开小差要被抓现行做教育?
肖伦不像刚才那样正式,而是站了起来,坐在了办公桌上,手上拿着一份文件。容安竹坐在他旁边,面前也摆着一纸文书。
“老板,老大。”杨副总乖乖开口。
“我要去肖氏了。”肖伦直接了当地开口。
果然小道消息没错……
“你要来当我的助理吗?”
……杨习很想问一句,啥?
“这是offer,你看一下。”肖伦递上手中的文件。
杨习慢慢接过,直接翻到薪资一项,是目前的三倍——大林子果然有大果子。杨习看看肖伦,又看看容安竹。
“这是你和硗竺的解约书。”容总手指点着他面前的那份文件,淡淡笑着开口。
总裁办公室本来是两人用的,现在走了一个,即使他的东西基本都还在,但仍觉得稍微空泛。
容安竹看看肖伦原本的位置,坐在转椅上摇晃了半圈,面上带着些微玩味的表情。
还是会有点怀念。
和想念。
距离或时间是感情的杀手,距离和时间是感情的最大杀手。
他并不是自信到哪里去,比如肖伦没有他就活不下去。
如果肖伦进去,或者说回去那个大圈子,遇到了另外的人,他觉得更好的人,他也丝毫没有办法。
他也不是没有肖伦就活不下去。
那天他跟方丈说,三分为人,七分为己。方丈为问他所为何人,他想了想,只说终究为人也还是为己。
但他也不是和尚,要戒贪戒嗔戒痴。
那天方丈跟他说,他能在红尘中被三千烦恼丝缠绕,是好事。庙里养育教导他,并不是要束缚他,人心是谁都束缚不了的。
但有一段时间,他却觉得自己被肖伦束缚住了。
假使没有肖伦的人生,他会继续原本散而不乱的生活,走走停停看看,游历人生,居无定所。
他的出身普通,在世人眼中甚至是低下,从一开始的不介怀,到介怀,再到释怀,并不是一个容易的过程。时光恰好,肖伦便是在他释怀后的最轻松的状态时出现。
所以他与他和平相处嬉笑怒骂,坦诚相对后,彼此暧昧氤氲着。
这份感情中,似乎肖伦更加执着,但荏苒后回到最初,是谁勾引了谁?
容安竹把椅子转向落地窗,看着高楼外的高楼和矮房,双手交叉托着下巴,么指摩挲着下唇,勾起淡淡的笑容。
34.
肖爷正式任命肖伦为肖氏企业的副总经理,主管公司策略、统筹、管理,兼财务。
明眼人一看就知是朝着老大的位子在培养。
跟着肖伦“被跳槽”过来的杨习则是他的特别助理。
肖俭亦是副总一职,主管开发和产品化。肖伦刚一上任,开完高层会议后,他便候在肖伦办公室里,与杨习大眼瞪小眼。
某位小道消息能力强的人,与这位肖副总打过招呼后,便埋头苦干,一个眼神交汇都不给——可以称其为,潜意识的对威胁的规避动作。
肖俭也并没有去在意这位助理,毕竟看起来挺普通一人,虽然是从肖伦以前公司过来的,但之前容安竹给人的气场太过强烈,于是其他的,潜意识里被自动忽略。
肖俭在意的只有容安竹。
虽然现在这两人并不在同一处,相处时间大大减少,但是容安竹的威胁不容忽视。
肖俭摸着下巴微微笑着,眼镜镜片反射着灯光。
杨习又努力低下头来,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被肖爷拉着“家常”了一番,内容无非是既然已经回到肖氏,不如也回家来住,一家人多方便。肖伦只笑道,肖家那大别墅离硗竺太远了,容安竹不愿意去住。
一听便是托辞,谁会去管真的是不是容安竹不愿意呢?
肖爷便也不再勉强,放了肖伦回去。
肖伦背后,是肖爷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意义不明的笑容。
“阿伦。”肖俭放下手上正在看的某杂志,看向走进办公室的人。
“堂哥,”肖伦打了招呼,挑眉,“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当然是为你接风的风。”肖俭笑道,“你出去那么久,现在终于一家团聚,小仁和小佳闹着要跟你吃饭。”
“好啊,什么时候?”肖伦笑答。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咯?”肖俭也笑。
“没问题,时间地点你们定好,告诉我一声就道了,肯定准时到。”肖伦说。
“那就说定了,迟到了先罚一瓶白的。”肖俭便也笑着起身。
肖伦大笑着,松了肖俭出去,关上门之后,看了看特别助理的办公桌上,用成堆的文件把自己挡住的杨特助:“感觉如何?”
“两只笑得特别真诚的狼。”杨特助如实回答。
肖伦勾起嘴角:“这么一说,今晚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吧。”
杨习瞪大眼睛,体会到祸从口出的锥心疼痛。
“今晚我肯定被灌,你帮我特别留意一下那几条狼,别让我被占了便宜去。”肖伦说着走到自己办公桌后坐下。
“……老板……”
“嗯?”
“我想回去……”
“做梦吧。”
豪门大家从来不缺勾心斗角的戏码,老一辈的人并不是不知道,而是世道便是如此,弱肉强食,若连自家人都斗不过,怎么跟外人斗?
“老爷子是铁了心要削我。”肖伦抱着容安竹,狠狠地嘟囔。
容安竹安抚地揉着他的胃。
这几天他都被肖俭带出去,要不就是和他几个堂兄表妹一起,要不就是公司里的高层元老,白的红的黄的一起上,每次都是被杨特助背回来。
“一来就给我这个位置,明明白白告诉别人,这是靶心,瞄准了!”肖伦胃难受得直在容安竹身上蹭。
“再来喝点水。”容安竹端起床头的杯子,对肖伦说。
肖伦直摇头:“不喝,喝了还要吐。”
“那就吐,吐干净了好一点。”容安竹说,杯子凑到他嘴边。
肖伦抿着嘴摇头,就是不要喝。
容安竹无语地看他耍赖,最终还是自己含了一大口水,然后给他灌了下去。
“唔……”肖伦被迫一点点咽下温热的液体,一边嘟囔,“才吐过,你也敢来。”
“我不嫌弃你。”容安竹道。
这样的境况也是早料到,肖伦当然不可能在肖氏一帆风顺。
只是这样的情境仿佛又在过了这么久后,回到了当年创业初期,两人辛苦扶持的时候,不免有些唏嘘。
而现在,面对的压力更甚,而他也不在他身边。
容安竹半抱半扶着让呢喃声渐小的男人躺平,给他盖好被子,才自己也睡下。
“容少……”
“嗯?”
“谢谢。”
“晚安。”
35.
如此这番了一个多月,肖俭那边才略加消停,肖伦也算是捱过了第一轮(杨特助也是)。
在几乎每天都有夜场喝得烂醉的情况下,第二天还可以清醒地去上班,办事效率一点不见低下。
但接踵而至的是愈加繁重的工作,正直一年开春之际,虽然很多决策已在年前都定好方向,但正因为如此,肖伦需要多做很多工作,才能跟上公司进度。
大公司和小公司的办事方法完全不同,不过也好在肖伦之前便是拿管理大公司的方法管理自家硗竺文化,所以也大同小异。饶是如此,也不得不每夜在办公室呆到十二点。
杨特助愈加怀念以前那六点准时下班的日子。
来之前,容安竹请他喝了一回茶,特别客气特别真诚地说:“小杨,以后肖伦就交给你照顾了。”
搞得他特别诚惶诚恐,连连点头称哪里哪里应该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