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瑟和应嘉——饕餮枕头

应嘉含着香烟的画面开启了卢瑟心中的某个部分，他不清楚那是什么，但他知道这不正常。

卢瑟，你是个变态。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对自己说这句话，越想越是绝望。

中考后的暑假，应嘉每天去补习班学高中的课程，卢瑟则把自己关在家里对着电脑过了两个月。

高中开学，卢瑟和应嘉按照成绩被分在了不同的班级，正好在走廊的两端，一首一尾。

成绩优异，外表俊朗，应嘉在高中里过得如鱼得水，连外校都知道X中有个叫应嘉的校园王子。

而在卢瑟刻意的 下，两人直到第一个学期结束都没有讲过一句话。

应嘉过得正像是个赢家，怎么会还记得自己这个窝囊废。卢瑟苦闷地自贬，本来就不好的成绩更是下滑得厉害，人也越发的孤僻。

于是寒假，卢瑟娘找来应嘉，要他给自己儿子补功课。

你怎么回事，躲我躲了一个学期，我哪里惹到你我怎么不知道？卢瑟娘一离开房间，应嘉就一脸吊儿郎当地翘着腿，拿课本敲打着桌面逼供。

没、没那回事，还不是你大忙人事多嘛。卢瑟支支吾吾地找着借口。

哟，你这是在怪我咯？应嘉挑眉，语气很危险。

我哪敢啊。卢瑟抱头做求饶装，从小到大他都是给应嘉罩着的小弟，遇到困难也总是找对方讨个饶就能结了的。

是吗？应嘉怀疑地打量了他一会，没有追究，翻开书，把你的考试卷子拿来给我看看。

期末卷子不是都没发啊。

笨！平时没有检测卷的么。应嘉手上的书最终还是敲在了卢瑟头上。

应嘉觉察到了卢瑟的疏远，却只是冷眼看着。对方不肯说实话，他也不去追问。

高中三年，两人几乎再没交集。

……

想什么，回魂了。应嘉在卢瑟脑门上敲了个爆栗，叫醒了沉浸在青春回忆里的惨绿少年。我说的话就这么定了，星期一下班了我去接你。

定了啥？你来接我干啥？

应嘉嘴里还叼着烟，语气不耐，跟我谈恋爱的事，你下星期就搬到我家来，这几天别忘了跟叔叔阿姨说你要搬出去住，这么大人了他们不会拦着你的。

什什么我还没没答应你呢！卢瑟惊讶，舌头都打结了。

我决定的事，没人阻止得了。应嘉傲慢道，说完将嘴里的烟头吐在地上踩灭。

但是你家里……

想到卢爸爸暴怒的样子，即使是应嘉也会心虚。他又叹了口气，说先别管那些，走一步算一步吧。还有，你手机拿出来。

哦。卢瑟顺从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过去。

就着手机屏幕的荧光，他能看到应嘉长而卷的睫毛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

好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应嘉把手机塞回卢瑟手里，拍了拍他的脸，笑着说。

卢瑟有些反应不能，呆滞地应了一声。

他听到应嘉轻笑了一声，然后嘴唇上一凉，应嘉再次吻了他，这回的动作温柔了许多，混合在一起的唾液中满是烟草的味道。

四

送他到小区外头的提议被拒绝后，卢瑟看着应嘉的身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又发了一会儿呆才脚步虚浮地转上楼回家。

他觉得自己一身的烟草味，一身的应嘉的味道。

真是太不真实了，先是看到应嘉出柜，接着他又问自己要不要跟他交往还不准不答应，还被亲了两回死都值了……

可为什么是他？当初那告白后，应嘉咬他一口就跑了，几年下来可说是断了联系。谁也没约定过啥。现在再一想，应嘉也没说过喜欢他，不过那样的事情还真有点想象无能。

走在楼梯上，卢瑟一路纠结到了家门口。

两家的大门都关上了，听不到里头有什么动静。

最近因为修路，卢瑟回家的时候老是堵车，于是都在公司附近找地方吃了晚饭才会。今天这么一折腾，这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

卢瑟开门回家，他爹娘和平时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只是有些心不在焉。电视里放着的既不是卢老爹喜欢的谍战片，也不是卢瑟娘喜欢的言情剧。

地方台的晚间新闻主持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囧囧有神地念着新闻。

唉！小子，站住！卢瑟蹑手蹑脚眼看就要溜进自个房间的时候，他娘当机立断一声大喝把人给叫住了。本就心虚，卢瑟吓得扶着门框细声细气问，娘，有啥事啊？

你刚刚在底下见到应嘉了吧，他给他爸打了伤得狠不狠啊。

能走能跳，出不了大事。

哦那他说啥了没啊。

没，啥都没说。

趁着他娘还没有问出来下一个问题，卢瑟赶紧把房门关上了。

回想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卢瑟心里头乱糟糟的，上网玩游戏的心思都没了，早早地洗漱了准备睡觉。

刚躺下，床头的手机震了起来，屏幕上显示“您有一条新信息”，发件人是应嘉。

卢瑟紧张地滑开屏幕锁读取了短信，果然很短，就两个字。

【晚安。】

忐忑不安地抖着手打了一大段回复，卢瑟又觉得这么回不好，啪啪啪给删了重来，就这么来回折腾了几遍，总之是回什么都觉得那人会不高兴。

最后还是回了同样的话，外加一个笑脸表情。

【晚安^_^】

城市的另一边，应嘉捏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把那条【怎么还不回我短信】这样像个任性小女生一样语气的信息发出去。屏幕亮了又熄，熄了又再按亮，对方的回信才姗姗来迟。

算了，原谅你这一回。考虑到卢瑟那畏畏缩缩的性格，应嘉嗤笑一声放下手机。

没走开几步，应嘉还是折了回来，拿起手机发了条短信过去——【别胡思乱想，早点睡。】

几秒后他收到了回复——【知道了（^__^） 】

这么大人了还发颜文字装可爱，真是个无药可解的宅男。应嘉撇撇嘴，脸上带着不自知的笑意合上了手机。

卢瑟缩在被窝里，捧着手机傻笑。

一个没抓稳，砸了鼻子。

两人第一次约会是在一个星期之后。至于应嘉说的什么搬去他那住着的事，卢瑟在每天的短信里不说，应嘉也不提，就这么拖着。

应嘉头上被敲的那一下只是皮外伤，不重，但淤血在里头看着挺恐怖。他在意形象，就一直忍到自己的脸看上去好得差不多了才约了卢瑟出门。

毕竟，约会的时候你要展示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上头那句话是应嘉从网上的约会指导书里看来的。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实实在在地约会过一次——以前那个所谓的女朋友不算。

第一次约会的内容很简单，看电影、吃饭。

餐厅和电影院都在商业街里，又是周末，街上人来人往走在一起的什么样的人都有。两个男人走在一起一点也不稀奇，但是很显眼。

应嘉作为一个人参淫家，走到哪里都有一种与众不同的bilingbiling的闪光，所以即使不牵手，也不断的有暧昧的目光投向他们俩。

羡慕嫉妒恨什么的，应嘉早就习以为常，当他担心地偷瞄卢瑟的反应时，却发现后者因为宅得太久性格畏缩，走路从不抬头只盯着脚尖。

这可不算是好事。应嘉有点头疼。

在电影院，应嘉很快买好了票，入口处卢瑟抱着一大桶爆米花和两杯汽水已经在等着他了。

他们来得有些晚，座位偏僻不说，刚坐下没多久剧场里的灯就熄了。

本来这么个空间有限的，黑暗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的场所，是可以做一些粘糊糊的事情的。至少在想到电影院的时候，卢瑟不纯洁了。

现实却是，剧场很少，座位少而屏幕大。大屏幕上的亮光足够照亮周围一圈人的脸。

根本不可能做一些有伤风化的事情，就算能，卢瑟也只敢想想。

不愧是最热门的大片，卢瑟立刻沉浸在了电影情节里，全神贯注在屏幕上，以至于他好几次都差点把爆米花塞到鼻子里。

一段紧张刺激的打斗之后，男主角和他的好基友稍作休息，一边包扎伤口一边互诉衷肠（喂你们这对狗男男赶快去救女主啊！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啊！——前排观众激动抗议）。

卢瑟送了一口气，伸手摸索卡在扶手上的汽水。

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了……应嘉=口=！卢瑟扭头去看应嘉，发现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幕布上，漫不经心地望着别处。

斑驳的光线投在一应嘉的脸上，令卢瑟看不清他的表情，是觉得无聊还是不高兴了？在卢瑟面前应嘉从来不伪装自己的坏脾气。

应嘉？卢瑟小声叫他的名字，狗腿地摸了个爆米花去讨好他，要不要吃爆米花？

卢瑟似乎看到应嘉笑了，然后他低头从吃掉了自己手上的爆米花。温热的舌头划过卢瑟的手指，像一根羽毛挠在他的心尖上。

还不错。应嘉低声说，呼出的气息满是甜腻的奶油香味。

电影的下半场，卢瑟没看进去，他全身的知觉都在被应嘉握住的那只手上，除此之外，他只能听到胸腔中他的心脏砰砰砰地跳动。

餐厅离电影院很近，食物非常的美味。

卢瑟有些吃惊，印象中应嘉并不是个执着于美食的人，现在却能对商业街中的诸多特色菜肴如数家珍。

对此应嘉觉得没什么可解释的，他对这家餐厅记忆深刻，因为有人不止一次地提到过这里 “虽然是情侣餐但是普通的一男一女根本吃不完实际上是两个男人的食量才对吧的双人套餐”。

而且无论对象餐厅都会送上一对蜡烛，很有情调和气氛。

这一天结束的时候，卢瑟依然躺在床上抱着手机傻笑。

而回到家里的应嘉托着下巴在电脑里输入了以下的问题：要约会几次才能上床？

五

应嘉唯一一次表现得不像个好学生是在初中的时候，他因为打架进了医院。

那时候他每天都在学校上补习班，放学比卢瑟要晚许多。一开始的时候，卢瑟会在教室外头或者小操场上等他，他们俩小学的时候一直是一起上学放学的。

起初应嘉还挺高兴卢瑟愿意等自己一起走，但是时间长了一问才知道是因为他放学的时候被人欺负了。对方是几个小混混，专门在学校附近抢小孩子的钱。

可再问下去卢瑟就怎么都不肯说那几个人是谁，抽抽噎噎地说自己说出来了会被他们打。

真是没用！热血的中二叛逆期少年揪着自己竹马的领子出了校门，去找那几个小混混，还真被他给找到了。

带头的那家伙和他差不多的年纪，居然还眉清目秀的，就是一脸的流氓痞气。

小小年纪不学好，真是欠教训。话不投机，说完这句话后，应嘉就和小混混们动手了。瞅准了这个空子，卢瑟连滚带爬地跑了。

应嘉一直在练跆拳道，黑带。

逞凶斗狠的结果就是，他踢断了别人的肋骨，自己的手臂上一共缝了十七针。

而卢瑟逃跑，叫来了家长和警察。两人后来都被狠狠地训了一顿。

混混小头目名叫常乐，辍学在家，有个拾荒的爷爷。他因为年纪小，每次犯事也只是被教育一通就放走，没法管他，除非再过几年。

所谓不打不相识，好学生应嘉就这么和不良少年常乐认识了。逃学和抽烟，也是在那时候学会的。整天待在家里不敢出门的卢瑟，才是正宗的“乖宝宝”。

私底下来往了一年多，常乐的爷爷死了，他更加没了管束。那时候应嘉上了高中，距离远也就不知道这一回事。

他再见到常乐的时候，对方完全变了个样。

板寸头，干净清爽的运动服，手指甲也修剪得整整齐齐，看着像个普通的高中生，就是身上还有一股子吊儿郎当的痞气没给消掉。

一问才知道，常乐当初差点跟着社会上的人犯了大案子，负责案件的警察后来收养了他，彻底地把他给“改造”了一通。

两人又恢复了来往。

那时候卢瑟正莫名其妙地开始躲着应嘉，他正烦躁着，想不通原因。而另一个知道自己真面目的常乐，可比卢瑟好理解得多。

高考之前，卢瑟带来的烦躁和学习的压力让应嘉的情绪坏到了极点。常乐知道后，约他出来，神秘兮兮说要给他看样好东西缓解心情。

光看那满是猥琐的笑脸就知道要看到的是什么，应嘉曾经看过同学在寝室里偷偷放的那种片子，只觉得恶心。

不过反正也其他的能做，应嘉答应了。

常乐搞来的那片子的内容颠覆了应嘉的世界观。他第一次知道，同性还能发展出那样的关系做那种事情。

回家的路上常乐不住地向应嘉道歉，说他压根没想到他师父收藏的片子居然这么重口。然后鬼使神差的，他们接吻了。

就像是三流的狗血肥皂剧那样，他们的行为恰恰被应嘉的妈妈给目击到了。

考完试之后，应妈妈瞒着应爸爸，在他上班的时候请假回家，把应嘉叫到房间里什么都没说就先抽了他一顿。然后她开始哭，问他知不知道错。

应嘉一滴眼泪都没流，强着脾气不肯开口。

见儿子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应妈妈哭得更加伤心，像是天都要塌下来了那样惨烈。

应嘉搂住哭泣的母亲，一遍又一遍地向她道歉。

她是我妈妈，我不能让她伤心。

没过几天，卢瑟约他出门玩。

总是缺个心眼的卢瑟自然没有发现应嘉心事重重，一路上光顾着紧张准备说的话去了。

被卢瑟告白的时候，应嘉先是莫名的狂喜，然而应妈妈的不理解和愤怒又令他心中无名火起，不能自控地迁怒在了卢瑟身上。

人生赢家的光环之下，应嘉为此付出的辛劳超乎常人想象。

成年之后，他独自在陌生的城市里求学，做几分兼职赚取生活费，尽管如此，他还是年级第一，最高奖学金的获得者，学生会的核心人物。

于是大学四年，他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和金钱能耗费在感情上。

等到他留学回来，有了高薪的工作的时候，应嘉却没了那种心思。他有钱，英俊，谈吐不凡，这些资本足够他在夜幕降临后放纵自己。

他很快有了自己的房子，父母催促他结婚，于是他去相亲，遇到谈得来的女性，想着或者就这么遂了母亲的愿定下来。

事实证明，优秀如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那天他回家，在楼道里遇到了卢瑟。后者一身西装，令他倍感惊讶。

之前他听卢瑟娘说他毕业后一直待在家里出去找工作，想着这小子果然还是那么没用，接着却看到了他这副职场菜鸟的模样。

应嘉心里很清楚这么多年他错过了什么，但是亲眼目睹带来的冲击里远比虚拟的假想要大得多。

想不到该说什么，应嘉随口问了卢瑟找工作的问题，毫不意外地戳到了他的痛处。

卢瑟在回答时一如既往地低着头，眼神飘忽不定，支吾了几下就没了声音。

看到他那傻乎乎的样子，应嘉忽然就觉得生气，再没说什么，赶在克制不住脾气之前下楼离开了。

一切都只能怪他自己。

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可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后，应嘉果断地与未婚妻分手，辞职与可靠的朋友一起创业。

成功来得很快，而且理所当然。

应嘉的人生规划很完美——求学，创业，成家。

然后有一天，他猛然醒悟，自己已经是一个人生的赢家，那么为什么不把卢瑟也据为己有呢？

他的人生计划在伴侣那一项要是有选项的话，比起一片空白的充满了不确定性的陌生人，卢瑟才是更好的选择。尽管应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他。

既然被他看上了，那就一辈子都在他的西装裤下颤抖哭泣吧┌（┘^└）┐。

约会的第二天早上，卢瑟被一通电话叫醒。

喂？他摸到手机，看也不看来电显示，就接通了迷迷糊糊地问到。

——是我。那头传来的声音平静有力。

应嘉嘉嘉！卢瑟过电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被窝外冰冷的空气让他瞬间清醒。你你你怎么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么么事？

应嘉的轻笑声传了过来，烧红了卢瑟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