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敢嘴硬,你招不招。”
“对你,无词可招。”
“好,好得很。”傅严一声令下,狱卒再度收紧夹棍,狠狠的绞着龙慕的十指。
撕心裂肺的疼痛再度传来,喉咙已经喊到干哑,冷汗冰着身子,眼前模糊一片,分不清是泪是汗。龙慕这辈子都没吃过这样的苦,不要再折磨他了,这样的煎熬还要持续多久,仁慈一点,一刀了结了他吧!
谁能来救救他,父王,母后,在天有灵就带他走吧,好疼,好疼。
夹棍还在收紧,十指已肿到紫黑,绞出的鲜血顺着黑森森的木棍缓缓滴下,而龙慕也已痛的晕了过去。
狱卒看人不行了,也怕闹出人命,“傅公子,他晕了。”
“哼。”嘴角勾起一丝冷哼,“泼醒他。”
一瓢冷水下去,龙慕在冰冷刺骨的刺激中又醒了过来。
有一刻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没想到原来还活着。而醒过来,也只是又一轮残忍的开始。
第63章
待把夹棍卸下,龙慕整个人就如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冷汗涔涔,满脸苍白,痛的他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傅严却还像不够似的,“啧啧,这么细皮嫩肉的,这么会就受不住了,少爷我还没玩够呢。”
龙慕无助的垂着脑袋,十根手指痛的已不似自己一般,纵使国破那日他也从未想过竟有一日会沦落到这般田地,不死不活,竟是留着这条残命任人玩弄。
一瓢瓢冷水再泼在身上也无感觉,龙慕软软的垂在刑具架上,若不是能看到他胸口还在起伏着,根本与死人无疑。
额上全是冷汗,湿润的发丝绕在苍白的脸上,十指血迹斑斑,腰部以下鲜血一片。身上的冷水正滴滴答答往下淌,混着血液,混着冷水,一直到染红了肮脏的囚服。
傅严略嫌弃的挑起眉来,耳朵上的痛楚还没消,他又怎么会让龙慕这么快死呢。
“别装死。”傅严捏着龙慕的下颚,“装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话。”
傅严想了一会,突然阴阴的笑了起来,转过头就是一脸狰狞,“给我把他的指甲一个个拔下来。”
“这!”狱卒也愣了,妄动私刑已是大罪,若真闹出了人命来……
“呆着做什么,要你们拔就拔,出了什么事本少爷一力承担。”
强权在前,小小狱卒能有什么反抗的机会,罢了,反正这样的事他们又不是没做过,反正这个人已经不是太子了,反正所有的事都由傅严来承担!
狱卒应下,立即上了夹具,将龙慕红肿难分的手指一一分开,将夹具夹上他的小拇指,只等傅严一声令下,立刻就能把他的指甲拔除。
龙慕再也无残余的力气阻止,十指早已痛到没了感觉,或许再等一会又会有一阵激痛将他唤醒。
夹具已经收紧,狱卒跃跃欲试,龙慕绝望的闭上眼睛,无言的接受接下来的残忍。
千钧一发之际,也该是龙慕命不该绝,阴暗的刑罚室里忽的闪出一道人影,及时制止了即将发生的惨状。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此滥用私刑,不怕我禀告凌王,让你们通通人头落地。”
铿锵有力的几声,火把映出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俩个狱卒看清来人,吓的已经“扑通”两声跪了下去,口中直念着,“恭迎吴侍卫长。”
眼前这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吴天涯。
两个月前他奉凌王之命出宫办事,今天刚回到王宫,不过未等他复命就听到了周边的风言风语,全部矛头都指向太子向凌王下毒一事。
天涯震惊的同时却也深信太子绝不对做出这种下毒之事,但是原因为何他只能去死牢亲自问太子了。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来到死牢却不见太子本人,那些狱卒也支支吾吾的只会敷衍他。天涯惟恐有变,却不知竟有人敢对太子用刑。
眉一拧,天涯迅速将三人扫了一眼,厉声质问道:“凌王并未给过任何人特许,你们是奉谁的命,竟敢私自用刑。”
“我们,我们……”狱卒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眼睛却都不由自主的朝着傅严看去。
天涯心有领会,如刀锋般严厉的眼光直剐向傅严,无声的切割着他的狐假虎威。
被如此锐利的目光注视着,傅严心下也有些惧怕,但仍挺着腰,“本公子是代国师审问这个刺客,以防他再耍什么花招对凌王不利。”
“如今他已身在死牢,还能再耍什么花招,而傅公子你。”天涯看似毫不在意了看了一眼被绑在刑具架上的龙慕,眼中凶光一闪,“可是在公报私仇!”
正中下怀,傅严开始惊慌,又恐他把这件事告诉凌王,如此一来国师怕也是难辞其咎。反正龙慕还留着一口气,再怎么也不能重责他,匆忙之下干脆找了个借口,逃跑似的离了死牢。
现今凌王身体还没恢复,傅严又有国师撑腰,天涯虽气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
傅严一走,跪着的俩个狱卒更是抖的厉害,直听侍卫长吼道:“还跪着干什么,还不放人。”
“是,是。”脸色僵的厉害,狱卒立刻上前解开龙慕身上的麻绳,可是没想到一等松了龙慕的束缚,血迹斑斑的身体立刻体力不支的向前倒去。
“太子。”天涯眼明手快,即刻扶住龙慕,怒道:“快去请太医。”
太医!狱卒为难道:“可他是刺客。”
“有什么事我一力承担。”
跟傅严一样的话,同是那样的不可违抗,狱卒压根不敢吭声,只能照办。
脚步声远离,天涯目前只能将龙慕重新扶回牢房,看着被折磨成如此的太子,愤怒一触即发,大声唤道:“太子,太子,你听不听得到我说话。”
龙慕十指奇痛,身下也已经麻木,不过听到天涯的声音心里的恐惧总算消去不少,他暗暗喘着气,好不容易积聚了些力量,但也只能微微的点点头,以此告诉天涯自己没事,也听得到他讲话。
天涯一看龙慕的十指,根根都肿的老高,又红又紫,血点满布,当真是惨不忍睹。
见此,天涯怒气更盛,牙齿都咬的咯咯响,“天涯不过离宫几月,刚回宫就听四处都在传太子下毒谋害凌王,太子可否告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龙慕疲惫的摇摇头,气若游丝,“一言难尽。”
天涯又急又气,可看龙慕现在的样子也不能勉强他多说什么,只能强忍着胸中的怒气尽量帮龙慕摆成一个舒服的姿势,静等着太医的到来。
又等了一刻,太医才终于姗姗来迟,期间天涯多怕龙慕就这么一睡不醒。
太医初看到龙慕的伤口也是震惊不已,他为太子请平安脉的次数不在少数,怎会想到太子有天会变成这般模样。
“快,快把太子放平。”
龙慕只能趴在铺满稻草的牢地上,任太医将囚服剪开,将血淋淋的肉体展露。
太医忍不住唏嘘两声,不管是谁,下手也太狠了。
“吴侍卫,劳烦你去外面端盆热水来,这伤口必须要好好清理才行。”
天涯点头应下,现在他离开也正好减免了些龙慕的尴尬。
太医叹着气,“太子,老臣先帮你包扎手指,请忍着点痛。”
龙慕咬牙点了点头,“有劳太医了。”
本以为连夹棍都受下来了,可是没想到包扎更加痛苦,太医把每一根绷带都包的孔武有力,龙慕又咬牙又闭眼,可惜还是疼的出声。
对此太医也无办法,只能解释道:“太子务必忍住,这伤已经伤到了骨头,若不用力包扎,只怕以后这双手就要废了。”
这么严重,龙慕咬牙吸气,今天才刚开始,保得住手不知保不保得住命。
好不容易包扎结束,龙慕已疼出一头的汗。
意识涣散的时候,龙慕只觉隐约看到了两个人影朝他走来……
第64章
太医正打算开药,看到来人便起身鞠了一躬,“宣公公也来了。”
宣公公一点头,“有劳太医。”
宣公公和天涯又是端水又是拿药的,忙活了半天,这才终于把龙慕身上的伤都包扎好。
太医拭着额上的细汗,待把药箱收拾好,这才对着另外俩人建议道:“吴侍卫,宣公公,虽然现在太子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包扎好,但是这里始终不是一个适合养伤的地方,依我看,不如求求凌王,恩准太子可以回宫养伤。”
俩人脸色一变,但仍然客气道:“多谢太医提点,今天就有劳你了。”
“客气了。”老太医作揖,“如此,我先回去煎药。”
太医一走,宣公公才终于蹲下身放心的查看龙慕的伤口,愤恨道:“傅公子也太过分了,竟然把太子折磨成这个样子。”说着面露愧色,“这次真是有劳吴侍卫告知,否则真的要为太子……哎!”
天涯摇头,“太子对我有恩在先,天涯自当回报。”但只是不解,“很多事天涯都不清楚,可否请宣公公告知下毒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宣公公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太子,“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连太子自己也承认了,就是他对凌王下的毒。”
“这。”天涯诧异,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惊讶的模样落到宣公公眼中,后者只能叹息着摇了摇头。
“死牢终究不是一个好地方。”天涯开口,话里带着难得一见的请求,“宣公公现在是凌王跟前唯一能说得上几句话的人,刚才太医的话,还请宣公公多多帮忙。”
宣公公脸上一僵,如今凌王大怒,他有心虽然可以旁敲侧击几句,但决定权终究还是握在凌王手里。
不过这里始终是死牢,俩人也不能多呆,虽然太子还没醒,目前也只能先走为上。
牢门打开又被关上,龙慕在梦中仍不得知,意识飘飘然然的早已飞到天边,虽然身体还不能动弹,可是却能感觉精神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囤在心头的压力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用听,若真可以,龙慕真想一辈子都像这样睡下去。
就这么沉睡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似乎已经黑了,不过在这死牢中天亮天黑又有什么区别,这种地方带给人的永远都只有绝望。
夜深沉,除了狱卒偶尔会发出几句杂声之外整个死牢都是一片沉寂,没了防备,偏在这时,牢中却迎来了一位论身份地位都绝不会出现在此的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的身边还陪着一位宣公公,狱卒多多少少也认识这个凌王面前的红人,但对他身边的人就一无所知了。那人穿着斗篷看不清面容,但是能让宣公公为他引路,想必也是不一般的身份。
宣公公披月而来,对着狱卒也是恩威并施,使上两锭银子说要请他们喝茶,待把狱卒都忽悠过去,这才终于道出来此的目的,只是为人引见一个囚犯。
狱卒们拿了好处,又是对着宣公公,当然点头应下。
狱卒领着俩人一直往前走,到了左边第四个牢房,就是龙慕的所在。
第一眼看到趴在稻草上不省人事的龙慕,似有人在他心上敲了一记响锣,任恐惧和心痛狠狠的撞上胸口。借着那层斗篷的掩盖狱卒丝毫没有发觉他有什么不对,只有宣公公适时的感受到了他的怒气。
胸膛剧烈起伏着,坚实的拳头眼看就要抡起,宣公公眼看不对,赶紧让人打开牢房,不忘在旁提点着,“还是有话快说,我们在外面等你。”
“有劳两位了,我们不妨先出去。”宣公公又是一副和颜悦色,“别打扰了各位喝酒的兴致。”
“那好,有话快说,时间长了我们也不好办。”狱卒下了话,又在墙上挂上一个火把,最后看了几眼那人,心说应该没什么事。
狱卒带着宣公公离开了,一切又恢复的如来之前那么安静。
脱去身上的斗篷随手丢在脚下,幽深如古井的双眸只定格住躺着的他,明明是他亲自下令要舍去的人,到如今却始终无法放下。
几步之遥,似有千斤重,凌昊慢慢蹲下身,动手轻抚上龙慕的头发。
以为把他丢进死牢,以为可以狠得下心,可惜他所有的坚持都在宣公公告诉他龙慕被受私刑的时候全盘皆碎。这份在乎,他永远都舍不下。
手掌轻抚在龙慕冰冷的发间,从未见过他如此衰弱,狼狈的模样。凌昊干脆将他抱到腿上,上下检查着他的伤口。
龙慕在梦中只是抖动了几下睫毛,始终没有要醒的迹象。
苍白如纸的面容,因为包扎而足足粗了一圈的手指,腰部以下的绷带还透着血色。一寸寸的伤口都被凌昊细细的抚过,心脏犹如被人生生划开一道,一直被他护在怀中的龙慕,今日竟落到此般田地。
“呵!”凌昊不禁自嘲,怀里这个人煞费苦心的想要致他于死地,自己对他却始终狠不下心,对其他人都可以杀伐决断,可偏偏是他!
“你到底在想什么?”凌昊抚过龙慕的脸,低下头在他毫无血色的唇上亲了一下,“若一直都在做戏,那你必是我国最好的戏子。”
“你到底有什么苦衷,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对我下药,当真是你的本意!”
“……”
阴暗的死牢中断断续续的传出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凝结了一室的在乎。
身体受了那么重的伤害,龙慕始终没有醒来,偶尔睫毛会煽动几下,不知是不是听到他的自诉。
“就算是你是筹划好的要我死。”凌昊紧紧的抱着他,恨不能就此将他锢进手臂里,“我还是无法恨你。龙慕,早在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已经给我下了毒,至今无药可解。”
第一次相见就已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之后哪怕逃出生天他也主动请缨去当探子,为了就是在暗中能多看几眼他心系的容颜。
多少次他伏在暗中,看着明处的龙慕防不胜防,他多想就此什么都不管,什么密探,什么责任,他只想就这么将那人压在身下,狠狠的进入他,贯穿他,让他完全变成自己的。
多年的隐忍和窥探终于在他登上王位之后实现,当他沉浸在连梦中都渴望占有的喜悦中,无情的背叛却偏在此时剥离了他的理智。
主动为他拔箭的龙慕,气急败坏却还异常有趣的龙慕,因他大婚而伤心欲绝的龙慕,口口声声说要赖着他的龙慕……一切过往,一字一句都已刻进了骨髓,却不知当时的甜蜜如今都已化为蚀骨的毒药。
“你将毒药下与我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心情。”
目不转睛的看着怀中的龙慕,凌昊的眼中精光暴闪,他顺着那白皙的脖颈慢慢抚去,口中抑十分坚定,“怎能将你送上斩刑台,我也很快就要魂归天外,龙慕,就这样死在我怀里。”
用近乎甜蜜的语气说出这句话,贴着那冰冷的唇瓣一阵痛吻,停在龙慕脖颈上的手也开始用力,只力于掐断他脆弱的喉管。
脖子被生生扼住,断绝了空气来源,无法呼吸的痛苦激的半昏迷中的龙慕也不由痛苦的挣扎起来,但此时他的这点挣扎的力气根本就如泥牛入海,怎能摆脱得了脖子上的这双铁手。
苍白的脸蛋渐转通红,龙慕刚才还能做些挣扎的身体已然无力,他不知道这种痛苦是什么,是不是快要死了,可是为什么明明是要他的命他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杀意。
就快了,凌昊脸上终于现出笑容,龙慕可以死在他怀中,带着他一起合葬。
电光火石之间,宣公公的声突然从牢外传来,“凌王,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