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被需要的,可有可无的存在。
不是,他根本就是被厌恶了……连他自己,也讨厌极了这样的自己。
「我有罪……」
神用宝血洗净了世人的罪恶,而他却这个样子沮丧,太不应该了。
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
「我有罪……我有罪……」
喃喃自语的不停念着,像是一种可以加强自己信心的咒语。
他往后退了点,拿出了从警局里面偷出来的警用配枪。
「我必须脱离这种罪恶……
「这个世界上是有神的,而我不配被神所眷顾着。」
就像是电影画面一样,他将枪口塞到了自己的口中。
男人看着镜头的表情却是笑着的,唾液从被枪口给塞住无法避和的口中流了出来。
「砰!」的一声,男人消失在DV的镜头之前。
第24章
画面持续的播放着。
萤幕上满是男人悲愤的脸,低低哑哑的笑声,空洞的从音响中传出,回荡在房间之中。
由于画面太过于血腥,于是繁秀就被景昕给关在房间里面,勒令不准出来看。
景昕有些看不下去,手腕一抬按钮一按,DVD播放器关闭,电视萤幕变成了一片蓝。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个礼拜。」
一旁的宗义收起了平时笑闹的态度,一张脸上满是严肃的气氛。
因为死掉的这个人,不仅是员警,而且是跟他们同个组别的员警。
一个热情又和善的男人,只是有些迟钝,可是心思细腻,因为有他在所以他们破了不少案子。
而也就是在这个案子发生后,才发觉到,原来男人有着严重的忧郁症。
男人结过一次婚,有个儿子,可老婆带着儿子跑路了,因此男人是独居的状态,所以自杀后没有人发现,直到过了一个礼拜,局
里觉得奇怪去他家查看,发觉到事情不对劲,破门而入才发现男人已经死亡多时。
时届夏日,尸体腐败的速度飞快,屋子里面一股子难闻的尸臭味……若非这臭味,他们也不会发现到男人已经死亡的这个事实。
而在男人尸体所在的房间内,发现到了一台DV,男人对了镜头,边流泪边诉说着自己的罪过。
男人是个孤儿,住在孤儿院的时候带着其他小朋友欺负院中一个特别弱小的孩子。
那孩子在他五生日当天死掉了,是当时还是个少年的男人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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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在他五生日当天死掉了,是当时还是个少年的男人下的手。
孤儿院的资源有限,而那孩子生日当天,平时颇为疼惜他的老师,自掏腰包买了块小蛋糕送给了他,其他没吃过蛋糕的院童当然
会眼红。
孩子不懂得藏匿,被孤儿院内的其他院童发现后,就把那块小蛋糕给抢走了。
被抢走蛋糕的孩子立马大哭起来,怕被大人知道他们的行为,于是带头欺负孩子的男人,就将孩子给活活掐死了。
孤儿院是傍山建立的,于是男人就跟其他的院童将孩子瘦小的身躯给抬起,扔到了深山里面。
隔天再跟孤儿院的老师说孩子自己跑出去了……因为是孤儿,所以没有特别去追查,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这个是男人的第一个罪行。
接下来,男人继续说着自己的成长过程。
为了生存,男人什么事情都肯做。
他常常偷超商内的东西,他也曾经骗过人家的钱,可是他很谨慎所以他从来都没有被抓到过。
后来男人从少年变成青年,他开始可以用自己变得强壮的身体,用合法的方式来舒适的生存。
他考了当上了警察,即使有了固定的薪水,男人还是觉得不安,总觉得这种生活下一秒就会结束,为了获取更多的金钱,他开始
收贿赂。一开始是附近的摸摸茶店,再来是门口写着「纯理发」三个字的私娼寮,更甚至是酒店,这些特种营业场所他都当没见
到的不去抄。
再更甚者,在接受了达官贵人的金钱后,在命案现场把关键性的证据给抹煞掉。
有了钱,他买了房子车子,甚至也娶妻生子了,还在妻子的影响之下进了教会。
即使信神了,可是过去的噩梦还是不断的追逐着他。
第26章
因为心里面还是有良知,没有办法因为「为了要生存」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把自己过去所做的事情视为是理所当然。
于是男人变得神经兮兮,令人越来越难以忍受,整个家就因为如此而垄罩在低气压之中,他的妻子受不了就带着孩子跑了。
男人严重的忧郁症就这样爆发了。
男人每诉说自己的罪状一次,就在胸口划了十字说着「我有罪」。
他是深刻的反省着,甚至是反省过头了。
「这事情你会不会觉得很怪异?怎么这个月连两个警察自杀,而且都还是基督徒?」
「我不知道。」宗义耸耸肩。
事实上他的心情也很低落,毕竟男人平时很照顾他。
「会不会跟Anti-Christ有关联?」
景昕喃喃自语的说着。
搞不好这两者真的是有关系的,就这个样子被伍怡良那女人的第六感给蒙中了也说不一定。
「既然知道是忧郁症的话,那就也该知道他的就医纪录了吧?」
景昕抬头问着宗义。
「嗯,查是查到了。」
「然后呢?」
察觉到宗义的话中有话,景昕问着。
「就是……上头的意思是,这种事情说出去也不光彩,要我们不要再查下去了。」
「为什么?」
「就警纪出问题啊!要不然还有什么会让上面这么紧张?最近不是中部才有警察被狗仔队给抓到跟黑道有挂勾?那件事情就已经
够让上面头痛了,你以为他现在还会让你继续查下去?年底要选举耶!上面那群要拍马屁的当然怎么想都不可能乖乖妥协。」
宗义也很无奈。
第27章
「那么,他杀人的事情呢?」
景昕想起了男人的自白。
可刚问出口他就有点后悔问了这个问题,这件事情想也知道不可能去追查的,毕竟已经过了15年的追诉期。
「他老婆跟孩子呢?」
「他老婆说不要再跟他有牵扯,连后事都不想要替他办……顶多就是出殡的时候让他儿子在前面拿着他的遗照。」
宗义摇摇头。
关于这点他也很无奈,毕竟同事一场,看到他有这样的下场他当然难过,更何况这是很明显的吃案。
什么都没有查明清楚,尸体也因为上面施压,所以也直接跳过法医验尸的程序,当作自杀案处理。
身为执法者眼睁睁的看着这种明显的犯法行为发生,这真的很闷很不甘心。
景昕叹了口气,伸出手来。
「你把他的医生名字,还有诊所地址给我。」
这样看来,就只能偷偷摸摸的来追查了。
「是为了繁秀的事情来的吗?」
丁医师说着,将手中的两杯热茶放到桌上后,拉开椅子坐到景昕的旁边。
景昕听了之后一愣。
他来只是想要问关于案情的事情,不是想要问繁秀的问题。
看到医师的名字时,景昕本来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人,可他没有想到这个医生就是疗养院里繁秀的主治医生。
丁明秀,今年二十九岁,年纪轻轻的就自己开了诊所,偶尔还会到疗养院去看看那些病患。
简单来说她就是疗养院的驻院医师。
可是不问繁秀的事情,就这个样子把问案似乎也很突兀……景昕暗忖着,点了点头。
第28章
「嗯。」
「那么是什么样的问题呢?」
把景昕的反应尽收眼底,丁医师不动声色的问着。
「就……」
景昕努力的要找着藉口,眼神下意识的找寻着繁秀。
这个时间点是卡通重播的时间,于是繁秀就跟诊所的人借了电脑用网路来看。
是说繁秀现在已经不跟他呕气了,小孩子的好处就是记得快忘得快。
真是万幸。
「繁秀他……」景昕还在烦恼着说词。
「嗯?」
丁医师温婉的笑着,等着景昕的问题。
「就是……我之前上网查过资料,那上面说着这种创伤后压力症候群,维持的时间通常不会太久。可繁秀从发作到现在也十一年
有了,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呢?」
「对于这点,不知道江警官您有没有注意到繁秀脚上的伤疤?」
丁医师反问着。
「呃,这个我没有注意过。」
在景昕的眼中繁秀不仅是个孩子,而且是男孩子,并没有因为繁秀身上穿着女装而将他当成女的。
要是繁秀是个大正妹还说不一定,而景昕的性向再正常不过了,怎么想他也不可能去盯着一个男孩子的腿看。
「你回去可以看一下,繁秀的腿上有着伤疤。繁秀刚出生的时候,他的两条腿是连在一起的,可他并不是俗称的美人鱼症候群,
只是皮肤连在一起,手术过后繁秀的腿就分开了,可繁秀的母亲却也因这个事情,对繁秀的态度就有点保护过度了。繁秀当时还
小,对于这点他没有任何意识到,可他确实被保护得很好,平常连大门都没有出去过,只要一有小感冒全家的人就紧张得不得了
,一直到那件事情发生之前,繁秀都过着非常幸福的生活。
「或许是因为如此,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繁秀才会变成这个样子,怎么样都无法痊愈。」
丁医师感慨的说着。
第29章
景昕看着她的神情,总觉得有些怪异。
「看丁医生您的样子,似乎对于这件事情非常的了解。」
「说了解这是一定要的,毕竟我是他的医生,要是不了解他的情况的话那我怎么治疗他呢?」
丁医师解释着。
这么一说也有道理……景昕笑笑,没有继续问下去。
「有件事情我没有跟你说,其实繁秀不喜欢洗澡,甚至是怕水还有个原因。江警官您应该看过繁秀的档案了吧?」
「嗯,看过了。」
景昕点点头。
当初在将繁秀给接回家的时候,警局那边有顺便给了他繁秀的资料。
「一般人在遇到创伤事件之后,会出现下面的几种反应:在再次经历到当时的场景时,会引发过大的情绪以及生理反应,而人体
里面的自然机制会让人产生逃避、情绪麻木跟警觉性增加等等的反应。
「既然您曾经看过繁秀的资料,那么您就应该知道繁秀被人给发现的时候,他人是在水底的。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繁秀只要一看到水就怕。」
「嗯。」
景昕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希望您能注意。」
「嗯?」
「繁秀会说出类似于『变成泡沫』或者是『变回人鱼』的词,那是通常是代表着『死亡』或者是『消失』这一类的意思,要是繁
秀有说出这两个词的话,还麻烦您多注意一下。」
丁医师微笑叮咛着。
「嗯,我知道了……丁医生您还真的是个好医生呢!」这么关心照顾自己的病人。
「这个是我职责所在,我关心他是应该的。不过江警官您也真不愧是人民保母,对于无缘无故的孩子这么关心。」
丁医师跟着说着,可内容一听就感觉是客套话。
第30章
景昕笑笑,没有再接续这个话题。
他看向繁秀的方向,卡通要做半个小时才会结束,还是等到卡通做完再回去好了。景昕体贴地想着。
「江警官,方便问您一个问题吗?」
「嗯?什么问题?」
「您当初为什么会想要去当警察呢?」
「……为什么您会这么问呢?」
迟疑着,景昕说出了不是问句答案的问题。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聊聊而已,职业病。」
丁医师笑着解释着。
景昕没关系的朝着她笑了笑,虽然他一点都不明白问人工作跟她的职业有什么关系。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刚好考上了警校,出来就当警察了。」
没给她钉子,景昕避重就轻的说着。
丁医师笑笑,没有继续说什么。
为什么,当初自己会想要当警察呢?
躺在床上,景昕难得的失眠了。
他记得他当初在考大学的时候,他曾经跟家里的长辈了起了很大的争执。
父亲希望自己能走跟他一样的路,这样他才好方便照顾他,而母亲站在父亲那边,毕竟父母都希望孩子能过得顺遂。
警察是铁饭碗的工作,只要你不作奸犯科,除非国家没了,要不然警察是不会有裁员或者是失业的问题的。
父亲在警政署工作,以他的势力要让自己过得舒服,这个是很容易的事情。
可是他并不想要走这条路,正确来说他不想要被人误会他是因为靠着走后门才当得了警察。
那次争吵严重到他差一点就跟家里决裂的地步,没有遭遇过挫折的小孩都是这样,以为自己很有想法,自己的想法都是对的。
第31章
而最后他妥协了,原因是因为那次父亲被他给气到血压飙高送医院,为了不要再刺激他,他才咬牙点头答应。
即使他想要走自己的路,可看到家人这个样子坚决反对,他也无法再说什么。
他就像是被放在冷水里的青蛙一样,一直到了水被烧得滚烫之后,才发觉这到事态不对劲,等到他想要挣脱的时候,却发现他已
经动弹不得回天乏术。
其实他可以反抗,他可以头也不回地离开家里,可是他没有,他还是贪恋着家里的温暖家里的资源。
后来考上了警校,当上了警察,他拒绝了父亲要直接提拔他的提议。
就算走的不是自己想要走的路,可至少他想要自己努力看看……父亲见到他这个样子,想了想,男孩子也应该是要磨练一下,就
摇摇头随他去了。
而当初那种打从心里涌现出来的抵触跟厌恶也随着时间逐渐的被磨平,到后来对这种生活上的事情他也没感觉了。
反正日子也就这个样子过,不管做什么都差不多。
而他也慢慢的从最基层的派出所,做到现在的刑事局。
除了还没有娶妻生子以外,其他都照着长辈们规定的道路上行走着。
或许等到这次事件结束,繁秀离开他家之后,他也来认真的找个女朋友好了。
景昕想着,翻了个身。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房门被人给推开了。
繁秀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景昕转头看向他,背着光他看不清楚繁秀的表情。
叹了一口气,景昕往旁边移动一点点。
每次繁秀半夜摸上他的床,隔天等到景昕醒来,就发现繁秀整个人是被他给挤到一旁,可怜的缩成一团这样。
用得自己好像在虐待小孩一样……景昕感叹的想着。
第32章
繁秀小心翼翼的爬上了床,可他并没有马上躺下来,反而是跪在景昕的旁边。
景昕被他的举动给搞得莫名其妙。
「怎么了吗?」
景昕问着,繁秀没有说话。
他低下头,双手用力地抓住了景昕的衣服。
「繁秀,发生什么事情了?」
再怎么迟钝也可以感觉到不对劲,景昕连忙坐起身来,扭开了床头灯。
繁秀没有说话,他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男人。
那双漂亮的眼睛水汪汪的,却是装满了伤痛以及悔恨。
这样的繁秀,看起来异常陌生,可却令景昕心里一跳。
「发生什么事情了?可以告诉我吗?」
景昕轻声的说着,语气是连他自己都讶异的温柔。
或许是因为这孩子看起来真的太过于脆弱的关系……这孩子看起来真的不像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整个人纤细得像是随手一抓就
会碎掉一样。
繁秀不说话,就只是看着景昕。
「如果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就不要说了,时间也不早了,早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