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途深陷 下——凔溟

“我只是……算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该承担后果的也是我！”斯扬叹了口气说。

“那你心里最想要的后果到底是什么呢？我有权利知道吗？”洛凡收敛了平时嘻哈的笑脸，问的很坚定。

“你主要是想问后半句吧？”斯扬一下子就戳破他的动机。

“虽然前半句是顺带，但我也是真想知道的。”

斯扬对上他认真的眼，也认真的回复：“我不知道！”

“那你是喜欢他多一点还是恨他多一点呢？”洛凡紧追不舍地问。

“开始是恨，可是每次看见他做出时玉的动作，摆出时玉的神态，我就越发觉得他就是时玉。”这也就是斯扬一直无法仇视时玉的原因。

“可你自己知道，真的时玉已经死了！”

斯扬怔愣，片刻后捂着眼睛，悲戚道：“我知道，我知道，就是知道我才这么痛苦，我很多时候都会想，就让他这样下去也好，作为时玉活下去。”

“你完全可以！”洛凡规劝着。

“可是我忘不了时玉的仇，就是他一枪杀害了时玉，你让我如何面对？”斯扬的情绪有些暴躁，声音也比刚才急切高亢了几分。

“当初不正是因为如此才想出了这个计划么？”

“可是计划不但毫无进展，还让我们陷入了险地。”

“也许你当初在催眠他时，就该直接植入他与时家是仇人的观念，这样不用你找上去他也会为自己报仇的。”

斯扬继续摇头，声音中有些疲惫：“那太难了，我催眠的内容不多，所以他能记起来的事情其实不多，还好，他还记得我这个舅舅。”

“只要你想继续，我们就继续等待结果吧？要不是你不想让我插手，我完全可以和他合作。”

“洛凡，我知道你的身份不一般，我不想知道也不要求你说，但我真不想拖你下水。”

“我已经在水里了不是吗？”洛凡眼皮一抬，说的云淡风轻。

“没人知道。”

“你想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么？嘿嘿……”洛凡将下巴靠在斯扬的肩膀上，胳膊环住斯扬的腰：“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比较喜欢将这句话用在另一件事上。”

斯扬半刻后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窘态毕现，推开他问：“再正经的事情一到你嘴里就完全变了味了，你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第一百零二章：不知所措

手里握着的手逐渐变的冰凉，苍焱朝时玉看去，只见他低垂着头，额前的头发遮住了他眼睛，让人看不出情绪。

他加大力度，抬起他的头，一双泛着水光幽暗的眸子对上自己的眼睛，他猜不到时玉此时的想法，那一层朦胧的水雾仿佛将一切的情绪掩盖了起来。

两人静静的对视，苍焱不知道如何开口，是开口安慰还是开口商量，斯扬短短的几句话让他瞬间明白了发生在眼前这个青年身上的一切。

“斯扬，我不想让你一直活在仇恨中，以我和时玉的力量也不可能整垮时家的，最多杀几个人泄恨，我不希望你过的不开心。”洛凡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你多虑了，我是恨时家，可我还不至于不自量力到与时家硬碰硬。”只是心里多少抱着一丝幻想罢了。

“从你想出这个计划开始我就明白了。”让自己的两个仇恨相互怨恨，不管哪一方失败对于斯扬而言都是好事，不得不说这完全是个无本买卖。

可是他还是低估了人心，斯扬面冷心热，对一个有着自己亲外甥记忆的人很难不心软。

“你要是想他们死，我就不会让他们活着出这个岛！”就在时玉心神不宁之时，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

他的眼中恢复了一丝神采，嘴角动了动，轻声说：“我一直以为是老老天爷待我不薄，知道我枉死才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

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时玉苦笑道：“原来我一直被人戏弄于鼓掌之中。”

苍焱有些接不上话，他应该安慰他说“老天爷至少让你遇见了我”吗？估计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只会让他抓狂吧？

时玉双手抱着头，自言自语道：“那我到底是谁？”他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希望自己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苍焱小心地看向远处相依坐着的两人，将时玉紧紧的抱在怀里，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不管你以前是谁，你现在都是我的时玉，不准你否定自己！”苍焱语气坚定地说。

斯扬拖着洛凡起身，“都过了这么久了，外面的事情也该差不多了，苍焱如果回来第一件事一定会搜查全岛，你还是快点走吧。”

“不行，时家派来的人还没清理干净，万一你独自一人的时候碰上怎么办？”洛凡神色担忧地问。

斯扬脸上升起暖意，“那你送我回到村子里，我只要随便找一家躲一躲，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

“当然不放心，你不在我身边我怎么都不会放心的，我看你还是趁机跟我走吧，你想想，时玉要是找不到你，一定以为你被时靖宇的人杀了，这不是更加重了他的仇恨么？”

洛凡的话让远处偷听的二人都皱起了眉头，苍焱的手在时玉的背慢慢抚-摸着，他能想象怀中的人听到这话心里会多悲伤愤怒，真想立刻冲出去让他闭嘴。

时玉确实是愤怒的，他雪白的牙齿将双唇咬的血肉模糊，怒火高升，他没有原先的记忆，脑中的斯扬永远是时玉记忆中的斯扬，就仿佛自己被最亲的亲人背叛，痛入骨髓。

斯扬沉默了许久，最终摇摇头：“我不想用这种方法。”

“你果然是舍不得的，斯扬，不如放手吧，你就当他是时玉，就当你的外甥没死，你有我有他，一定会觉得幸福的。”洛凡说出了自己最想说的话。

说到底他也舍不得让斯扬活在纠结与仇恨中。

“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斯扬低吼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心动。

“这也不算便宜，反正之前的那个杀手确实是不存在了，至于时靖宇，我可以替你杀了他！”

“自信过头可不是好事！”斯扬立刻反驳。

“好吧，我知道这很难，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对吧，一天杀不了，我就准备一个月，一个月杀不了，我就准备一年，再小心谨慎的人也防不了一个职业杀手的天天盯梢啊。”

“你是职业杀手？”斯扬斜眼看他，一点不相信。

“我不像吗？”

斯扬肯定而坚定的摇头，“不像，一点也不像。”他就没见过活的像雷锋这么光明正大又轻松安逸的杀手。

“呃……虽然确实不是，但也很接近了，杀个人绝对没问题的。”洛凡讪笑着说。

苍焱听着他的话，思考着洛凡的身份，他一定是来自某个组织，这个组织有精通电脑程序的高手，有身手不凡的高手，而且行动相对自由。

“走吧，我送你回去，顺便看看我们运气好不好能再遇到几只跳蚤。”

苍焱将时玉的神智拉回来，问道：“他们要走了，你想怎么做？”

时玉的表情变幻莫测，根本没从这件事中走出来，直到斯扬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他突然抓着苍焱的手问：“我到底是谁？我现在算是谁？”

苍焱心痛，抓住他的手诚恳地回答：“我说过，你只是我的时玉。”

“我不是时玉！”时玉立即反驳苍焱的话，他怎么能算是时玉？不过是被强行 当做时玉的人罢了。

“你若不想用这个名字，我们可以换一个！不如跟我姓如何？”苍焱缓和着语气，试图放松气氛，希望能让时玉紧绷的神经松下来。

“哼，名字换了又如何，我依旧只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苍焱，你能理解吗？你能理解吧，那种灵肉分离的违和感，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重生，所以只把自己当成霸占别人身体的坏蛋，可是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才是那个被戏耍的笨蛋。”

“斯扬原本有机会杀你的，可是他没这么做，虽然他的动机不纯，不过你到底还是活着不是吗？”苍焱不知道是该谢谢斯扬还是该痛恨他，至少他留了时玉的命。

“呵，呵呵……”时玉自嘲的大笑，“我现在只能作为时玉活着，我连我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我还能怎样？我还是我吗？”

“可我喜欢这样的你！”苍焱给出了一个最强硬的理由。

“你喜欢我？”时玉的自嘲并没有停止，他继续说道：“那请问你是喜欢时玉还是喜欢死神呢？你是喜欢这个身体还是喜欢这个性格呢？”

“你可以当你现在是二者合一。”苍焱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时玉没有发现，自己的思维已经慢慢随着苍焱刚才的那一句转变了放向了，他直视着苍焱：“那我问你，要是哪天我恢复记忆了呢？你还会喜欢我吗？”

苍焱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可能，斯扬说过，你的记忆不会恢复，所以这辈子的你都会是现在的这个你！”

“所以，苍焱，你只是喜欢时玉对不对？”时玉脸色煞白，眼神凌厉，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相貌根本吸引不了苍焱。

“如果你是时玉，我就喜欢时玉，你是死神，我就喜欢死神！”

“不，我不是时玉，就算我划花了这张脸你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对不对？”时玉摸上自己的脸，以前只觉得这张脸很陌生，没想到该陌生的是自己的记忆才对。

“我不喜欢丑八怪！”苍焱沉声说道，真担心时玉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你真贪心！”

“是，我贪心！”

“如果我能恢复记忆呢，你会如何？”直觉的苍焱想反驳，时玉立即强调：“我是说如果……”

苍焱坦白的回答：“不知道，毕竟我没见过另一面的你，也许会喜欢，也许不会。”

稍微停顿了一会，见时玉一脸复杂，他反问道：“那你呢，要是没有了这段记忆，你还会喜欢我吗？”

时玉沉默了，许久之后才摇摇头，那也是不确定的意思，他无法为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人的回答，是的，即使他想破脑袋，曾经的死神对他而言都是陌生的，丝毫没有记忆。

心彻底的乱成了一团，他想到了斯扬，理智上他知道他该恨斯扬，情感上却依旧依赖着他，这样的矛盾思维让他不知所措。

第一百零三章：安慰

见时玉依然神不归属，苍焱知道这种事情，光靠劝是没用的，换做是他，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斯扬，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算计自己的人。

伤口隐隐作痛，苍焱靠着树干静静地看着时玉，他心里不是不恐慌的，从斯扬的话中，他虽然知道时玉不可能恢复记忆，但还有一种很大的可能就是连这段记忆也失去，那他还能抓住他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头顶上上网树叶偶尔低落几滴雨水，落在两人的脸上，滑入脖颈，冰冰凉凉，激起一丝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影快速飞跑过来，苍焱急忙将时玉往怀里一塞，压低两人的脑袋，看着那名叫洛凡的男子飞快的跑过。

“看他的表情没有担忧，想来是将斯扬送到安全的地方了。”

时玉被苍焱这么一打扰，思维中断，也不再继续想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他淡然的起身，扶着苍焱说：“走吧。”

此时的时玉好像在身上裹了一层防备的外衣，像极了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模样，他故意放软身体，全身心的依靠着他，由不得他忽略自己的存在。

“宝贝儿，我没力气走了，伤口疼。”

“你在这等着，我去取车。”时玉说完也不管苍焱黑了的脸，径自朝不远处停着的越野车走去，还好那些个突袭上岛的人都不至于张扬道开着车在岛上乱窜，否则他们这一趟估计就白绕路了。

时玉脚步一顿，脸色阴沉，若不是苍焱说来这取车，他岂不是这辈子都要活在别人的计划中？

双拳紧握，他的手心早已血肉模糊，微微的疼痛拉回了他的神智。

将车开到苍焱身边，时玉推开车门，平静地说了句：“上车。”

苍焱站着没动，看着心思压根不在他的身上的人说：“你现在这种状态下开车，我怕我没被炸弹炸死，反而出车祸横死了。”

“那你来开？”时玉翻了个白眼，瞥了一眼一身是伤的苍焱，眼神多了些神采，人也精神了一点。

苍焱坐上车，有一句没一句的找时玉谈话，可惜对方十句里只给他回一两句，车子倒是开的很稳。

“可以跟我说说你接下来的打算吗？”

时玉中尽是迷茫，许久之后苍焱才听到他小声说：“等我想清楚我是谁再做打算。”

“这个问题有什么好想的。”苍焱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你想做谁就是谁！”

“我能说我既不可能忘了斯扬对我的算计，又忘不了时靖宇对我……对时玉的迫害么？”时玉不自在的说着自己的名字，真是奇怪到顶点的感觉。

“那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即使下不了手至少也要给他们一点惨痛的教训。”苍焱语气深沉，即使时玉不这么做，他也要让他们付出点代价。

没人可以在伤害了他的爱人后还能能安安稳稳的。

“被你这么一说，我才惊觉自己不够洒脱，想我本来就是毫无牵挂的一个人，误认为自己还有亲人，现在也不过是一切回到从前罢了。”

“那我呢？我是你什么人？”

看向苍焱铁青的脸，时玉终于露出遇到斯扬后的第一个笑容，今天若不是有苍焱在他身边，他恐怕会崩溃吧。

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因为身边有这个人，即使在他陷入自我厌弃的矛盾中时，也没有生出绝望的心情来。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苍焱见他不开口，一瞬间生出好几种想法，无一不是怎么对付时玉的。

“你啊……算是内人吧。”

“别欺负我在国外长大的，据我所知内人可是形容女人的。”尽管嘴里抱怨，苍焱阴云密布的脸瞬间云消雨散。

时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地说：“那是你文盲。”

“是是是，我就是那在烂泥中摸爬滚打的粗鄙人物，和学识渊博风度翩翩的时三少比当然是一文不名的。”

“这么说来，我还赚了，指不定原先的我跟你是一路人，没想到硬是被一个医生改变，野鸡变凤凰！”

“噗！”苍焱大笑出声，狠狠地拍打着座椅，伤口被牵动的刺痛他却没在在意：“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时玉撇撇嘴，沉闷的心情消散了一些，他本来就不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只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实在太令人难以接受了。

“现在心情好点了吗？”苍焱一手捂着渗血的纱布，笑出一口白牙。

时玉踩下油门，加速前进，车子在颠簸声中夹杂着他生硬的话语：“不杀几个人泄泄愤，心情怎么好的了？”

两人顺利的回到住宅区，路上没有遇到岛外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清理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