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恼怒地掐住他的脖子,企图让他有一丝反应,却惊讶的发现少年依旧没说话,不反抗的承受着他的愤怒。
料想他可能是被吓到不能开口,又将力度加大,直到他脸色变得铁青,呼吸逐渐虚弱,明亮的眸子逐渐黯淡下来,仍没吭声,才
心里一颤地松了手。
——少年不能开口说话。
得出这个结论,他微微舒了口气,接着,鬼使神差地扣住朴裴玟的手,恶狠狠地将他带出校园。
——你敢跑我绝对让你求生不能的活着。
朴裴玟惊讶地望着他,悄悄拧起了眉心,眸子里滑过一道冰冷的光。
两人相处了一星期。
除了冷冰冰的态度,朴裴玟是个异常温顺的少年。
他喜欢躲在角落里,沉默的抱着膝盖想心事,那深邃的寂静常常让北择雾忘记家里还有另一个人。
每到晚上,他会轻轻抱住朴裴玟,感受他在自己怀里从颤抖转为僵硬,可他不做出抗拒,他也没想到放开。
这么多年他拥抱过一个人,原先打算不打理会朴裴玟,只是缩在角落处的他,显得极为寂寞,又冷得浑身发抖,他不由产生了一
丝怜惜。
他摸摸他温暖的脸,潮湿的气息,将他抱在床上,隐约是冷得不行了,朴裴玟不觉靠过来,温顺地依在怀里。
被朴裴玟碰到的地方有片温暖,他浑身一僵,渐渐的冰冷的身体温暖了。
似乎是习惯了他的体温,每当朴裴玟坐在角落看着窗外,自己就将他抱在怀里,感受他身上的温暖气息。
他大概发生过什么才会如此沉默,即使不能开口说话,只要待在自己的世界,腐烂在深渊里的他,也能变得稍稍正常一些。
日子如水一样一天天过去,他逐渐开始依赖他,低声对朴裴玟说起自己的过去。
即使朴裴玟安静地闭着眼,不知是睡还是清醒地听着,他依旧控制不住的对他叙述。
沈压在心里的伤痛,一旦开口说出,就如崩溃的水流一样四处涌动。
“双亲死后,我被送到亲戚家做养子,因为这张脸总受到周围人的恶意耻笑,我默默忍受着,养父喝完酒就拿皮鞭打我,用点燃
的烟压在我身上,整个童年都是在他的辱骂里度过,这些我都能忍受直到他要侵犯我——”
说到这他停下来,明显感到怀里的身体颤动了一下,低头看着朴裴玟。
他的睫毛浓密幽长,眸子漆黑如夜,他静静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心冰冷,静静的,有一丝失颤抖。
他抬起头眸子深沉而冷漠,仿佛是无法捉摸的,闪着懒洋洋的冷光。
他如此傲慢却让人不断想靠近,不觉想紧紧抱住他靠近他,却又不能任意侵犯,奇怪的气质交杂在朴裴玟身上,融合成一股惊人
的奇特魅力。
似受了诱惑一样,挨近他碰上朴裴玟的嘴唇,只轻轻碰了一秒,睁开眼,看到朴裴玟眼里的冰冷寒光。
柔软美好的唇,淡淡的清爽发香,拒绝的悲恸目光。
他愣了愣,迷茫而失措地看着朴裴玟,朴裴玟翻身背对他而睡,不喜欢被他碰触的意思,一个动作清晰的表达出来。
一瞬间他失落得眼睛发酸,就像非常想要的玩具却永远无法得到,只能看着他被其他人抢走,想到这些,他不觉握紧了拳头,胸
口升起一阵酸酸的苦涩。
又一个星期过去。
凡是他禁止的事,朴裴玟都遵守承诺的不问不碰,几乎到了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地步,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危险。
在他觉得既然他没什么威胁,也就放了警惕的将他独自留在家,准备找朋友来抹去他的这段记忆。
——北泽雾所不知的是,这种静默的态度原来也是一种危险。
朴裴玟在他走后偷了他柜子里的药,悄悄放入水杯里,他处理好事情回到家里,习惯喝一杯开水挥发自己身上的热气。
只过了三秒,他不受意识的全身发抖,胃像被千万把锋利的刀子翻搅戮刺,剧烈的痛苦使他弯下腰,开始呕吐。
深入骨髓的疼,似乎要将他整个人一点点撕裂开,作为杀手不到逼不得已决不会用到毒药,但这也是必不可少的防身用品,没想
到这些药被朴裴玟用在自己身上。
朴裴玟望着他,眼中有股奇异的神情,像快慰又似痛恨。
——我不喜欢被人关在屋里,你该后悔没杀了我。
耳朵轰轰作响,清晰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
北泽雾脸色苍白地蜷缩着身体,依旧听到朴裴玟的话,他说的很慢一字一句都钻进骨髓里。
原来什么都是假的,他的脆弱冷淡黑暗寂寞,都是欺骗,为的是离开这……
自己真的不能给他一点儿留恋的感觉……
鲜血顺着北泽雾的唇溢出,愤怒的恨意涌向心口,他用力抠住地板,直到细长的指甲啪一声断裂而开,尖锐的疼刺进混沌的大脑
。
他清醒大半,盲目地拽起地上的玻璃,刺入朴裴玟的小腿,不让他走,休想再伤了他后顺利走出这道门!
红色的血滚落到手上,朴裴玟骤然睁大双眼,眼中竟似有泪……
那一刻,朴裴玟果断地扭开头,可他不能忘却他的那双眼睛,有泪水,有恨意,然而却没有对他的恨……
89
为什么要用那种目光看他,是在同情,可怜被骗的他吗?他不需要,根本不需要他的同情!
第一次相信一个人,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全部坦白给他,却依旧得不到一丝丝的爱,最终他依旧要一个人承受孤独与痛苦,而给
予他这些的人是他最信任的人。
望着离去的朴裴玟,北择雾的心被刺了一下,他呼吸狂乱,胸口翻滚着剧烈的恨意,一声尖锐的呻吟划破沉闷的空气。
“啊——”
作为杀手决不能对任何人有感情,他对少年心软了,才会给他一次下手的机会。
中毒的事很快被组织里的人知道,他被急速送往医院,由于解毒的时间过晚,内脏受到毒液的侵蚀,听觉开始下降,眼前开始变
得黑暗。
最后严重到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医生将他这个不能动的病人当作药物的实验体,每天给他注射不同的药剂,喂不知名
的药物。
他难受的吐出来,又被狠狠塞回去,并不断加重剂量,失去能力的杀手,对组织来说好比没用的废物,只要没死他们自有自己的
处理方式。
那段时间,活得比畜生都不如,每一次咳嗽每一次呼吸,都是异常痛苦的事,每一次的药物几乎让他恨不得死去,由心里发出尖
锐的求救。
谁来救救他,稍微把他当作人看——
心里无数遍的呼喊、咆哮、怨愤的骂、努力想开口说话,喉咙剧烈颤动,却只能发出“啊”的嘶哑声。
活着不如死了来得痛快,但再没看到朴裴玟痛苦的脸,他决不会闭上眼。
再次找到朴裴玟,他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的傲慢,他带着深刻的恨意活到现在,为的就是报复他当初对自己做过的事。
忽明忽暗的灯光里,北泽雾低头看着晕倒在自己怀里的朴裴玟。
他的面色如被雨水冲刷过的花瓣,苍白而没有一丝血色,细密的汗水凝在他的额头,他的呼吸痛苦而虚弱。
北泽雾为他的痛苦而愉悦,心里却慢慢升起一股异常苦涩的情绪,他深深呼了口气,沉默地看着他,用力抱紧他的身体。
终于可以将他的生命与自己联系在一起,每一天清晨一睁眼就能看到他,可以让他的呼吸陪伴在身边,视野里只看得到自己,可
以不害怕再次被遗弃。
天色暗了下来,风刮起白色的帘子,露台上的细雨倾斜地飘落进来,摇曳在空气里翠绿树叶上,满是晶莹闪动的水珠。
潮湿的气息洒在脸上,朴裴玟缓缓闭紧眼,僵硬地维持一个动作,不将心底的疼痛和颤抖泄露一分一毫。
待在监狱的玉夔岚意外接到一通古怪电话,说外面有辆救护车在门口等候,要他立即将身边的病人带出去。
玉夔岚惊疑地瞪大眼,看着晕倒在怀里的朴裴莠,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在没确定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里,他不能随意走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牢房里清冷无声,回想起朴裴玟的惊恐怒吼,玉夔岚猛地握紧手指,用掌心的尖锐疼痛逼走心里的犹豫,强
力克制着,安抚自己相信别人一次。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玉夔岚目光一黯地抱起怀里的朴裴莠,毫不犹豫地上了那辆救护车。
临走前,极为担心朴裴玟安慰的玉夔岚,给待在宾馆里的樱井雪打了电话,告诉他朴裴玟已出了监狱,要他多加留意他的行踪。
樱井雪焦急的追问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他还在监狱里而朴裴玟却没了行踪,玉夔岚冷笑一气地要他自己找,接着,面无表情地挂
了电话。
他不会傻的跟情敌,说自己爱人的所在地。
樱花雪错愕地拿着电话,他被玉夔岚不耐烦的语气,激得怒吼一声,细长的手轻轻敲过桌面,然后,掏出手机拨通朴裴玟的号码
。
“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他拧紧眉心地按下重拨键,不相信出了监狱的朴裴玟,会忙得连电话都接不了。
“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话筒那端依旧传来陌生的冰冷女声,樱井雪茫然失措地念了句“怎么不接电话”就按住头疼起来的额头开始呻吟。
朴裴玟该不会跑了?!
应该不可能,玉夔岚说他待在朴裴莠身边,待在监狱那种地方八成是受了伤,才会要身为医生的他陪在身边,况且他身边有北泽
雾想跑似乎也不容易。
想到这樱井雪愉悦地挑起美丽的唇,他万分不喜欢朴裴莠,对不喜欢的人,他出点什么意外,受点严重的伤,最能满足他扭曲的
愤怒心情。
至于朴裴玟会去的地方——樱井雪走会卧室,打开笔记本电脑,连上网线开始查阅仁川监狱附近的地图,那地方过于偏僻,一般
的车辆要过去就只能顺着这条路走。
樱井雪边想边思考,手顺着地图的线路滑行,慢慢来到高速公路,顺势而下停在离监狱最近的市中心,如果要出去,市区是必经
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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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想,樱井雪悠悠一笑,猛地站起身,走出卧室。
就这么大点的地方,不信找不到朴裴玟,先从市区寻找好了。
另一方面,经过一晚上的权力抢救,昏厥中的朴裴莠已脱离了危险。
与医生们站在一起的玉夔岚,见他恢复了心跳,绷紧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天际泛白时,他与旁边的医生打了声招呼,神色疲倦地走出手术室。
空气里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药水味。
望着空无一人的走廊,玉夔岚无力地靠向墙壁,缓缓闭上一双泛着通红血丝的眼。
平静的生活了那么长,从没像今天这样惊心动魄,往日的生活圈子平凡而乏味。
每天都在面对一些虚伪的面孔,他们的讨好,友善,疼爱都是建筑在他姓玉的基础上,没人在乎过他想什么,就连父母一年到头
也见不上一次。
他们都忙,忙得几乎忘了他的存在……
也许就是这样才会极度渴望朴裴玟,很喜欢被他依赖的感觉。
不见面时,就想知道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事苦恼,看到他难受的神色,心里就如刀割一样疼起来。
想要他陪在身边,有他在,苦闷的事都变得云淡风轻起来。
回想起几月前,朴裴玟懒洋洋地躺在自己怀里,睡容安详又平静,他轻轻将他的脑袋拨到肩膀上,让他睡得更加舒服,生怕轻微
的动作惊醒他。
朴裴玟没别人想象中的坚强,他是个害怕孤独的人,没他在身边,受伤了他该怎么办?
“已经没事了,我会很快找到你——”
轻柔的声音飘在空气里,温柔如清澈的水珠,缓慢地流淌在四周。
第二天中午,睡得非常不安稳的朴裴玟缓缓睁开眼,一股腥甜而荒淫的气味飘进鼻腔,强烈宣誓着昨晚发生的事。
胃顿时涌起一股不舒服的酸意,并迅速席卷进全身,他想挪动身体坐起来,僵硬的四肢不能听从大脑的指挥,除了躺在那他什么
都做不了。
整个身体沉重得像被石头压住一样,疼得让人想肆意咆哮,看能不能积攒出一些力气。
空荡荡的卧室里,他的眸子是深沉的黑色,面容雪白雪白,没有一丝血色。
玻璃窗半开着,风细细吹进来。
轻快的脚步,在寂静的卧室里有空洞洞的回音,北泽雾走到他面前,目光深黯地望着他苍白的脸。
朴裴玟扭头躲开他的目光,北泽雾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抚起他虚弱的身体,在他身后塞了个枕头,面对自己地依靠在床头。
“醒了就不要躺着。”
“不用你管。”
朴裴玟不想看到他的偏过头,异常沙哑的声音虚弱得像被风吹散了似的,空空荡荡。
北泽雾看着他失了血色的唇,迷离在眼中的深色暗气瞬间消散,望了眼柜子上的早餐,舀了一勺,等到冷却后递到他面前。
“你得吃东西。”
“我不饿。”
高热的白气在空气中舞动,诱人的味道充斥进鼻子,朴裴玟没什么胃口地摇摇头,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吃只想静静地一个人待会。
“不吃东西没抵抗力,你想生病吗?”
北泽雾抿紧唇,为他的不屑态度感到焦躁,明明是他憎恶的人,一点点动作都能影响他的情绪,而本人却毫不自觉的一直挑衅自
己。
窗外的阳光被乌云遮住,天色阴沉下来,朴裴玟沉默地闭着眼,黑浓的睫毛在白色的雾气里有些潮湿。
“……”
北泽雾不悦地捏住他的下巴,逼他回过对上自己,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即使不想面对我,也别想用这招再次欺骗我。”
下巴被捏得一阵疼痛,朴裴玟愤懑地睁开眼,对上一双染着通红血色的眸子,过重的黑眼圈证实他似乎一夜未眠。
“你——”
“吃下去。”北泽雾的声音平板,没有丝毫情绪,只是他焦躁的眸光泄露出他心底的不安。
“我不饿。”朴裴玟冷冷勾起唇,不屑地瞟他一眼,面对他心里愈来愈烦闷了。
以前,北泽雾就是这样,相信他了依旧要将他关在屋子里,屏除任何人的接近,只能跟他单独相处,使他觉得自己像被养在家里
的宠物而非正常人。
“你什么都没吃。”
一晚上没合眼的北泽雾,原本想不理会朴裴玟,但昨晚上他才发了烧,要是不吃东西,到了晚上会非常不舒服了,要他照顾一个
生病的人那才是麻烦。
北泽雾不知道这么生气朴裴玟,只是过分担忧他的身体。
“不要你假好心。”
过于冰冷的拒绝,将他的好心隔得又远又陌生。
“我说了你必须吃东西的,你没饿过不知道饥饿有多痛苦,也不明白明明吃不任何东西,依旧被人塞进喉咙的痛苦。”
北泽雾抬起勺子用力送到朴裴玟嘴边,只是对方不张口,气得他手一抖,白色的汤汁泼了一些出来。
“我再说一遍——吃下去。”
“你没听懂我说什么吗?”朴裴玟恼怒地睁大眼,心中又冷又凉地翻滚着,“我不想看到你,不想听到你的声音,你全身上下都
令我恶心。”
“啪!”
一记耳光落在朴裴玟脸上,乌黑的发丝散落而下,苍白的脸上凸显出一片通红的痕迹,一缕红色的血丝从嘴角流淌而出。
胸口积压着一股红色的怒气,朴裴玟一把抓起桌上杯子走,使劲砸向北泽雾的头。“你的手怎么这么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