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膀挥动的声音,一黑一白两只大鸟从外面飞了进来,白色的落在了穿着皮裘的男人身上,黑色的落在了德亲王的肩上。
穿着皮裘的男人,抬起手接下了围在脸上的围巾露出的是一张和元卓十分相似,却略带沧桑的脸,那双丹凤眼的眼角有着几丝淡淡的尾纹,抬起手挥退了肩上的雪雕,闪身走到元拓身前,“把他交给我。”
“爹。”元拓愣愣的叫了一声,把怀里的人交到了他和元卓的爹,安阳衡的手上。
安阳衡抱着儿子,走到西屋门口踹开了房门,把人放到了床上,拉上被子给元卓盖上,转身冲屋子里的几个人下了命令,“赵管现在就去找小陆,小拓把所有的炉火都搬到床边来点燃,”赵管和元拓都应了一声,转身去去做事,安阳衡冷着脸扫向跟进来的另外两个老男人,“你们两个……”
“我出去帮忙!敢到我天赐府作祟,女的打断两条腿,男的打断三条腿。”灰衣男人自知罪孽深重,生怕爱人发火,不着调的说了一声,便脚底抹油转身落跑,和德亲王擦肩之时,嘴角微扬,给了德亲王一个他很熟悉的笑容,阔别了将近二十年的笑容,玩世不恭却是还是对一切都看透的,那种笑容。
德亲王看着灰衣人的笑容,虎躯一震转头看向安阳衡,满脸都是复杂的表情,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衡,我……”
安阳衡深深的看了德亲王一眼,一个字也没说转身从坐到床边,抓着儿子的手,把内力送到元卓的身体。元卓悠悠转醒,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先是一怔,虚弱的扬起嘴角,唤了一声,“爹,你来了”
“爹来晚了,让你受苦了。”安阳衡脸色青白都是愧色,“这些年,让你自己守着那个烂摊子,你爹我真是……”
元卓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德亲王,“爹有苦衷,我知道。”
“你这孩子,总是懂事的让人心疼。”安阳衡看着脸色苍白的儿子,伸手在儿子的脸上轻抚。
“因为我和爹一样。”元卓看着自家老爹的脸,嘴角微扬,肚子再一次发出了疼痛的讯号,元卓的身体缩成了一团。
安阳衡伸手按着元卓的肩,让元卓躺平,“别怕,爹陪着你。”
元卓点了点头,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冷吗?”
元卓点了点头,腹中又开始了那种磨人的产痛还没停,元卓的身体颤抖着,手紧紧的抓住了床上的褥子,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安阳衡从床边站起来,喊元拓快一点,德亲王什么都没说,带着身上的伤转身去帮元拓搬炉子。安阳衡看着德亲王的背影,摇头轻叹,坐回到儿子身边,手伸进被子,轻轻的按在元卓的肚子。
父亲的手在自己的肚子上轻按,元卓知道爹是在帮他检查,阵痛过去,元卓长长的做了几次深呼吸平复了自己的紊乱的呼吸,才开口问:“爹,孩子,孩子的位,嗯胎位是不是……”
“还好,胎位差的并不多,该是刚才你和他们打斗的时候,动作大,让胎位自然转动了,”安阳衡扬眉,“爹帮你检查一下,看看羊水破了没,下面开了几指……”
安阳衡的后一句话让元卓早就失了血色的脸,染上了一层红色,把视线瞟向了另一头,父子是父子,但已经十年没见,而且他也是个七尺男儿,这才一见面,就要看那种地方,他怎么好意思。
安阳衡瞧见儿子如此,自然知道意思,正好元拓抱着两个熄了炭火的炉子走了进来,安阳衡从床边站起来,“你帮你哥看看下面。”
“啊!”元拓愣住,“爹,你你说,让让我,看,看什么?”
“笨小子!”安阳衡骂了一声,走前几步,靠在元拓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元拓显然听明白了,红着脸连连应声,安阳衡嘱咐完那几句,便除了西厢,把空间都留给了两个儿子。
元拓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亮了屋子里所有的烛火,和他刚刚搬进来的两个火炉,坐到床尾,“哥,很疼吗?”
“现在还可以!”
“我看不太好。”元拓伸手擦掉了元卓额头上的冷汗,对于元卓的情况他的担心越来越多,现在应该才是个开始而已。
元卓知道他的心,勾勾嘴角道:“放心,一回生二回熟,我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不会有事的。”
元拓握住像是冰块一样的元卓的手,夹在掌心里轻搓。
两个人一坐一卧,这样一安静下来,注意力便都被引到了外面,听着外面铁器的摩擦声逐渐越来越小,知道惊心动魄过去了,那些黑衣人应该多半被制服了,但两人同时也知道,那一切还没结束,但他们也知道现在应该是专心迎接小家伙的到来,不是想其他事的时候……
“小拓,帮我看看,我感觉一直有东西留下去,不知道是不是羊水破。”元卓不安的动了动,脸色微红。
“好,”元拓应了一声想要掀被子 ,“你暖过来了吗?爹说要等到你暖过来,才能看哪儿。”
“差不多!”“那我帮你看看。”元拓说着,如临大敌一般掀开了被子的一角,帮元卓褪了裤子,“哥都是血,你说的那个东西应该还没破,大概开了两指,要紧吗?”
元卓没吭声,因为那磨人的疼又找上了门,看着元卓疼的变了脸色,整张脸都拧成立一团,手足无措,却无计可施,元卓疼,他比元卓还疼。
这次的阵痛比之前的两次时间久的多,元卓被折磨的叫出了声,元拓从来都没经历过这个,慌里慌张的跑出去把自家老爹找了进来,但是对于这种痛,谁都阻止不了,这是新生命到来的必经过程……
49、险死还生
元卓的阵痛越来越密集,血一直都没有停止,所有人都知道这大概是早产导致的……
看着元卓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疼痛,元拓心急,焦虑,担心,却一点都帮不上忙,唯一有经验的人,也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元卓的这种情况,他可从没遇到过,除了着急也做不了什么。
就在元拓急的要暴走的时候,陆大夫终于赶了过来,虽然外面的混乱已经给了他心理准备,但看着元卓元拓那一身的刀伤,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先忽略掉元拓,气喘吁吁的坐到床边,给元卓看诊,诊脉之后仔细的检查了胎位,皱着眉看着元卓道:“孩子肯定是要早产,胎位不正,趁着孩子还没入盆,我要帮你把胎位转过来,会很疼。”
“好。”元卓吃力的点头,转头看向站在床边的元拓和父亲,“你们出去吧?”
“不,”元拓坚决摇头,跪在了元卓身侧,握住了元卓的手,“我留下来陪着你。”
“你的伤。”元卓不想让谁看到自己那种样子,特别是元拓。
“我不会走。”元拓瞪着眼睛,把元卓的手握的更紧了。安阳衡把手搭在了元拓肩上,冲元卓道:“就让他陪着你吧,让他出去他也不会安心。爹去帮你准备别的东西,热水剪刀,白布,还有其他的吗,小陆?”
“没有了,世叔,就这些。”安阳衡深深的看了一眼儿子,转身离开了,父子俩的性格如此相像,安阳衡最知道元卓的想法,有些时候是要自己扛没错,但是总是要让身边的人知道自己为了他的付出,才能让两个人的心离得更近。
看着安阳衡的背影,元卓的心为自己的爹觉得疼,他的那些往事,不都是和他一样吗,元卓想着就不禁把爹的往事,和自己对比,虽然经历的苦楚磨难也不少,但是只有一个爱人,他要轻松的多,夹在两个人中间,明明都爱,却只能藏在心里,那样的折磨,当真会让人心碎。
“大少我要开始了,你忍着点疼,要是疼就叫出来。”元卓点头表示明白,当初生情儿的时候虽然是满月,但是情儿的个头偏大,到最后元谦逼不得已,也给他压过腹,连撕心裂肺都不足以形容那种痛,不过事到如今,他想要退缩,也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硬着头皮扛过去了。
陆大夫把被子掀开,在元卓的肚子上找对了位置,开始一下下的正位,起初为了确定孩子的位置,陆大夫的动作还很轻,元卓咬牙还忍得住,但逐渐的陆大夫的动作越来越用力,元卓被折磨的痛叫出声,每一声嘶喊都让人不忍去听。
元卓的身体开始挣扎,陆大夫忙让元拓按住元卓,别让元卓乱动。
元拓跪在床边,按住元卓的肩,看着疼的不能自己的元卓,心脏跟着乱跳,心好像都要碎了,过了好一会,看路人甲还不停止,理智已经被心疼踢出了脑海,伸手抓住了路人甲的手,歇斯底里的道:“别再压了,你没看到他很痛吗?”
“我也知道这很痛,但是现在痛一痛总比没命来的好,我不是有跟你说过吗,天赐的孩子只要胎位不正,很容易就会造成难产,如果现在不把孩子的位置转正,等到孩子入盆,就要把手伸进去才能让孩子正过来那样更危险,也更疼。”路人甲黑着一张脸,把手从元拓的手上抽了出来,冲着元拓怒道:“既然心疼他,为什么不好好照顾他,现在乱吼乱叫有什么用。”
“你……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好好照顾他,你这个庸医,知道什么……”元拓被说中了自己最心虚的地方,拎起陆大夫的衣领,冷着脸挥手就想打,却有人扯动了他的衣角。
“别,别吵了,我我还好,陆大夫,你,你继续。”元卓虚弱转头看向元拓,伸出了手,“小拓,我,我怕。”
元拓松开了抓住陆大夫衣领的手,退回到元卓身边,握住了元卓的手,靠在元卓耳边,轻声安慰,“会没事的,我陪着你,不会有事的。”
元卓点点头,看着元拓,面面相觑,情意绵绵。
陆大夫看着两人情意绵绵的样子叹了一声,虽然不忍心他还是要继续手上的工作,元卓那一声声嘶哑的痛哼,刺痛的元拓的耳膜也触动了元拓的心,守在外面的德亲王和安阳衡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快要从嘴里跳出去了。
德亲王看着靠在门上,沉着脸一声不吭的安阳衡,之前就打好的腹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德亲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向前走,门却被拉开,有人走了进来,德亲王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卓儿怎么样?”这天赐府的主人,元卓的另一位父亲,袁天处理完了那些黑衣人的事,第一时间就跑回了屋子里,看着元卓在床上疼的面无血色,心疼又担心。
“你耳朵聋了吗,没听见吗?”安阳衡说着视线冷冷的斜了某人一眼。
“衡,你好凶啊!我做错什……”袁天看着安阳衡的眼神,无奈耸肩,“好了,好了,我是早知道,但是你知道,这些事我不能说。”
“你下一次最好和我说实话,再骗我,我不保证我会做什么?”安阳衡说着一剂刀眼扫了过去。
袁天咽了一口口水,轻咳一声,“里面只有那小子和小陆可以吗,你不进去帮忙?”
“开指还不到数目,羊水也没破,孩子的位置不对,小陆要帮卓儿正位,那孩子不想让我看,咳,咳咳……”安阳衡咳了两声。
“卓儿当真和你一样啊。”袁天叹了一声,眼睛斜了站在另一边的德亲王一眼,看着德亲王动了动唇,无声的说了一句,“都栽在了你们父子俩手上……”
德亲王看着袁天的唇语,显然他看懂了,轻咳了一声把视线转到另一边。三个中年人站在那,看着对方不知道该说什么,袁天也没有离得安阳衡太近,站了一会不知道是因为不忍心听儿子的叫声,还是要给谁留空间,说了一声,要找人来收拾收拾乱成一团的屋子,便借故离开了。
德亲王和袁天到底是多年的好友知道,立刻便知道了袁天的用意,看着那人离开就壮着胆子走到了安阳衡身前,“衡,我……”
德亲王的话还没开始说,就被屋子里面突然传出的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叫给打断了,安阳衡浑身一僵转身推门而入,德亲王也觉得不对,转身也跟了进去。
屋子里元卓紧闭着双眼,唇上都咬出了血痕,元拓半抱着元卓,连声喊叫,急得声音都变了。
德亲王和安阳衡看着正要问话,陆大夫站起身,推开了元拓,从放在一边的针包里抽出了两根针,扎在了元卓的人中和虎口上。
不到半刻元卓睁开了眼睛,眼前模糊一片,连着眨了好几次,才看的清眼前的东西,看着围在他身边的四张脸,喃喃的道:“我怎么了吗?”
陆大夫松了口气,“你是痛昏了,孩子的位置已经转正了,你休息一会,等到下面开到六指,我会给你吃催产的药丸,只要等到羊水破了就能生了。”
元卓点头正想道谢,元拓已经把陆大夫拉到了一边,自己坐到了元卓身边,伸手给元卓擦汗。陆大夫也不生气,转身把安阳衡拉到一边小声耳语,“世叔,我要的东西最好尽快送来,还有孩子的衣服。”
“这么快?”
“大少一直在流血,加快产程,对他没有坏处。”
“流血不止!?”安阳衡的脸色一黑,“会有危险吗?”
“只要孩子尽快出来,我有办法止血,世叔放心。”
“你要的东西,我去催催。孩子的衣服,之前应该有准备,我去东屋看看,我儿子和孙子的命,就交到你手上了,别让我失望。”
“世叔放心,我不会让大少有事的。”陆大夫说着转身走到药箱那开始翻找。
“咳,咳咳……”安阳衡正要往外走,却捂着嘴咳了起来。
德亲王挡在了安阳衡面前,“我去催东西,你准备孩子的衣服就好。”说完便抢先一步走了出去。安阳衡看着德亲王的背影,看着那被血阴湿的后背,抿了抿嘴,抬脚走向了东屋。
元卓在床上躺了一会,说是休息,但肚子里的小家伙却不肯安静,在肚子里不停的乱动踢踹,疼痛几乎一刻都没停,吃了陆大夫给的催产药丸,羊水没到片刻便破了,随着那黏腻的液体流出身体,宫缩越来越强,疼痛更密集,为了让孩子更快脱离元卓的身体,陆大夫让元拓抱着元卓,让元卓的身体保持上身挺直,穴口朝下,这样下垂的坠力,有助于孩子入盆。
这样的姿势确实对孩子有帮助,元卓几乎没怎么用力,孩子就已经随着重力一点点的向下移动了,比起之前的压腹,这样撕裂般的疼,来的更难强烈,肚子的重量一点点的向下移,即便是加快了,也足有半个多时辰孩子的头才移到了穴口。
守在床边不停的给陆大夫递白布给元卓擦汗的安阳衡,看着被端出去的一盆盆血水,咬着唇说不出话。元卓的身上也已经被伤口漫出来的血,染的面目全非了,因为疼痛元卓的身体总会挣扎,元拓为了抱着他,不断的碰到他身上的伤,那些本应该结痂的浅伤,还一直在流血。
抱着元卓的的元拓,早就已经泪眼模糊,看着元卓受折磨,元拓的心都疼的没有知觉了,看着元卓满是牙印的嘴唇,嘶哑的声音,元卓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抓到了他的手臂上,指甲陷进了皮肉,疼吗,感觉不到,只能机械的在元卓耳边说着鼓励的话……
听到陆大夫的说已经看到头了,元拓忙靠在元卓耳边,道:“哥,孩子的头已经看到了,快结束了。哥,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