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巧钰那个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的女人教出来的孩子,怕是不好管——我啊,将来只尽心管我们的孩子。”那个叫做顾萌的新
夫人,看向自己的丈夫一脸温柔娇嗔之意,可是商人的干练还是不经意间从眉宇间流露出来,“我们该准备着去度蜜月了,这两
个没教养的孩子就先交给下人照顾吧,别破坏了心情。
“苏儿!苏儿你怎么了?”这时听到那个叫璎珞的女孩子焦急的喊声,庄严才把目光从那位新夫人身上移开——只见那个漂亮的
小孩子已经弯下腰狠狠用手去掐胃部。
“爸,苏儿他身体一直不好,前些天妈死了,他受了刺激天天胃疼的满床打滚!你来看看他啊,他快疼昏过去了!”听的雪璎珞
这样叫,雪恩义也是有些焦急的想回头查看,可是顾萌又一把拉住他,“哎,生病了去把雪家好的家庭医生叫来就是,你去看能
帮他止疼吗?我们快收拾东西准备去法国度蜜月吧。”
那个时候,雪恩义大概还没有得心理疾病而丧尽天良吧?他还是准备回头查看儿子的病情的,可是不料那个疼的几乎快晕过去的
孩子抬起头冷冷的道了句,“我才不用这个混蛋管!我死也不用他管!”
那种倔强与丝毫不留情面的“无理”,终于让雪恩义愤怒的冷哼一声随顾萌离开了。
“呃……疼。”那个叫雪流苏的孩子也当真倔强,直到看到雪恩义和顾萌已经走远,才一下子又弯下腰,轻轻抽泣着呻吟——雪
璎珞想去扶弟弟,可是这时另一双手却先扶住了雪流苏——那是当时只是一个小佣人的自己的手。
“你还好吧?”怀中的人儿,是那样纤瘦柔软,庄严心里不禁又泛起一丝心疼。“不用你扶,我不用那个混蛋雇的下人扶!”雪
流苏竟是忍着疼要挣脱他的怀抱,心中又是焦急又是心疼的他冲口而出,“我不是他的下人!我是你的下人——你……小少爷要
是愿意,我只做你的下人。”
怀中的人微微怔了怔,抬起苍白清秀的面颊看他,“我不要下人,我要一个像我妈一样愿意永远对我好的人,并且不会这么突然
离开我的人——你,肯吗?”
当时庄严并不知道,自他轻轻点头答应的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开始偏向了另一条轨迹。
当时还没有丧尽天良冷酷无情的雪恩义还是心疼这一双儿女的,对她们的生母雪巧钰也该是还有旧情的——听到自己的儿女都很
喜欢这个小佣人玩伴,便不再让他做佣人的活儿,只专心陪着这对儿女就好——因为和这二人的饮食起居都在一处,他竟过起了
有些类似少爷的生活。
庄严心里喜爱并感谢雪流苏,很长一段时间也是很讨厌雪恩义的——那个对雪流苏没有多少关心,一味去灌输商场思想的老头子
,那个在雪流苏倔强的反驳他时便忽的翻脸,大声训斥甚至有时候拿出鸡毛掸子打那个柔弱的孩子的老头子,让他恨不得自己哪
天也能拿个鸡毛掸子抽他一顿——他甚至也讨厌雪流苏口中描述的那个软弱温顺的母亲——做母亲的,怎么能那么软弱而不负责
任的抛下病弱的儿子和才九岁的女儿去自杀?而且生前还一遍一遍的对着两个还不大懂人事的孩子说那些自己“被遗弃了”的自
怨自艾的话?她是故意让两个孩子受刺激吗?就为了能宣泄出自己的委屈?自私而软弱的女人!
雪流苏七岁那年,顾萌怀上了孩子——这个商场女人认为,将来必会有一场雪氏财团的子嗣继位之争——尽管雪流苏无论从身体
状况看还是从对雪恩义的恨意来看,都没什么可能对他的孩子造成威胁。可是这个女人还是借着时机布了个局,指控雪流苏把她
推倒,企图“谋杀”她腹中的孩子——那一刻他看的清楚,那个柔弱的孩子只是恰巧胃病发作一头栽进了走过来讽刺辱骂他的女
人怀中,而且轻的只是碰到她后瞬息间便滑脱到地上——可是这个攻于心计的女人,居然捂着肚子坐在地上叫疼,还说雪流苏用
苦肉计撞她想谋杀她的孩子。
那一次,雪恩义把雪流苏打的奄奄一息,并且冷酷而愤怒的说,“谁要是请大夫救他——救回了他,我就让他替这个孽子死!”
当时的庄严,几乎想都没想就站出来,“我打电话叫医生!”——那时候,他已经躲在柜子里亲眼看过老头子如何惩罚反对他的
下属和对手,也知道在雪恩义盛怒之下,自己恐怕凶多吉少——可是当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雪流苏时,满满的心疼竟是一瞬间淹
没了死亡的恐惧。
“我们将来长大了,谁也不帮老头子做事!”当时满口应承这从鬼门关回来的雪流苏倔强而愤怒的话,可是没想到最终自己竟是
没能守住承诺——那一次不知是老头子良心发现还是璎珞的跪地哀求起了作用,他得以平安无事。可是在顾萌的儿子雪宇若失踪
以后,面对着亲眼看到的雪家荣华,面对着雪恩义提出的冒充继承人“若谷”的要求和利益,他略一思考还是点了头。
他被送去念最好的商学院,可是与雪流苏的争吵却从此爆发——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一直是爱着雪流苏的——当大学同
学谈论着哪个系的女生漂亮时,他竟生出了“她们都不如苏儿好”的想法。
第四十二章:今朝与往事(下)
“庄严,我觉得如果有一天我谈恋爱了,对象一定是个男人——我对女人似乎没兴趣的。”尽管因为自己顶替他做了雪家的继承
人,替雪恩义遮掩有一个“没出息的不孝子”的事实,而且背弃了他们之间的承诺——可是雪流苏似乎天生就不会去恨自己的朋
友,一方面他会时常因为这些和自己发脾气,而另一方面,他却依然对自己无话不谈。
雪流苏上学的时代,孩子们的思想似乎都已经开始趋于早熟——小学没毕业就朦胧懂得了爱情这种事,到了初中因为某些男生和
女生走的近些,有时就会导致出现一些“班级内的绯闻”。也就因为这样子的环境,雪流苏很早就发现自己天生就是同性恋。
按理说,自己应该高兴的——既然雪流苏天生就是同性恋,那么自己应该可以和他表白,可以追求他了!
然而,听完这些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轻轻拍拍雪流苏的头,笑着道,“那将来哪个男人要是能被我们苏儿看上,真是算他有福
气了。”
雪流苏没说出自己喜欢同性以前,在那样一个对同性恋并不宽容的年代他想都不敢想去表白,而如今雪流苏说出来了,他却已经
知晓自己表白一定会被拒绝——猛然意识到,其实雪流苏喜欢男人或是女人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可能爱上自己——多少年
的朋友了,很多对方的心思和性格彼此心照不宣就能猜的个大概。
他很清楚,雪流苏喜欢的人绝不是自己这个样子,他不会要一个为了贪图荣华富贵背弃对自己的诺言的人,不会要一个有时候把
荣华看得比他还重的人。
雪流苏的很多朋友都以为自己是和高振飞一样是个追求了他多年的苦恋者,其实他在没有开始正式追求这个绝美的孩子以前,就
选择了放弃——自己的个性是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会去争取到底的,比如对荣华富贵的态度就如是——可自己却绝不会做“明知不
可能而为之”的事情,所以竟是也不肯多白费一分力气去追求雪流苏。
被毅然放弃的是得到他的机会,而斩不断的是多年来的深爱和最真挚的祝福与尊重。也应该是因为自己早就想清楚了这些,早就
不再给自己任何得到他的希望,所以哪怕是面对他诱人的身体,手指触摸那温软光滑的肌肤,也不会再升起什么非分之想——这
个样子帮他亲手脱去衣物,帮他搓澡的亲密举动,在几年前雪流苏有一段时间身体状况特别不好时,曾经也帮他做过的——但是
内心里涌动的,只有对当时病重的他的喜爱和心疼,仅此而已。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样克制的表现,雪流苏一辈子都不会察觉自己是喜欢着他的。可是他还是估计错了这个孩子对自己的了解—
—在又一次因为自己因为去追求荣华富贵爽了他的16岁生日之约的时候,那个孩子很生气的对自己喊,“庄严,我算是看透你了
!就算是被你深爱着,也别想比的上那些荣华在你心里的地位——你什么时候变得和老头子一样讨厌了!”
自己听到后一时怔住——原来,他竟是知道的。也是啊,彼此那么心意相通,他既然能猜得出雪流苏喜欢什么样子的人,那么雪
流苏能够猜得出他喜欢谁又有什么奇怪?何况,既然心里爱着,凝视着自己喜欢的人的神情和举动怎么可能丝毫都不出卖自己的
心思呢?
“你在老头子面前装的毕恭毕敬还嫌不累,在我面前还要演戏啊?我是不爱你,但是我受的了你用爱人的眼神看我——现在在学
校被那些追求者盯得已经有免疫力了,相信你不会比他们让我掉更多鸡皮疙瘩。”那个孩子,说话永远都那么直接而坦率却又让
人安心。
“好啊,要是苏儿你哪天觉得烦了就说,我会收敛自己的目光的。”轻轻笑着道了句,他开始不再刻意掩饰那份深爱,也就是那
个时候起——雪恩义和雪璎珞也渐渐看出了他对雪流苏的感情,结果一个因为自己的爱人的心被亲弟弟抢走而冷落欺负那个柔弱
的孩子,一个后来处心积虑的用自己的亲儿子设计了那场“霸主考核之争”——那一场霸主考核之争,是他第二次因为雪流苏而
陷入可能丢掉性命的境地,然而亦如少年时冒死也要违背雪恩义的命令送被他打的奄奄一息的雪流苏去医院,这一次他也选择了
宁可自己冒险也要想办法让他尽量少受伤害的决定。
愤怒的喊出一句“我会忘记你”,却勾起了这些关于往事的回忆。十五年前,冥冥之中的缘分让他渐渐融入雪流苏的生命,这份
机缘曾引领他走上过荣华的巅峰,感受过完全的信任和依赖的温暖,可是也是这份机缘使他最终走上毁灭之路。今朝与往事在眼
前重重叠叠——那是爱与恨交融的漩涡,让他挣扎其中不能自拔。
多想忘记他的好,忘记那种从初识时就情不自禁倾注在他身上的那份心疼与心软——可是这些东西仿若在心中生了根,仿若已经
随着血液在身体的每一寸流淌——渴望着强行拔出这根,渴望着把它们从血液中抽离,可是结果只是将心脏拽的生疼——感觉似
乎只有把自己的血液抽干,把自己的生命毁灭才能做到。
就如同一个吸毒者对大烟的依赖——不是不想戒,只是戒不掉——似自己这般冷漠的人,能把一个人如此刻骨铭心的印在心里需
要多少年?那么多年换来的深爱和铭记,怎么可能在一朝一夕间就这样轻易的抽离掉?
不,我必须忘记,必须把往事埋葬——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让你愿意用生命去交换他平安的人了!他不再是那个让你心疼的
人儿了!他做下那么多欺骗你的事,他在保护你的仇人,你不值得为他这样,知道吗?
在汹涌的回忆和如今那个浴盆中看来楚楚可怜的人交替着在他眼前浮现的时刻,庄严在心里一遍遍这样说服着自己——都忘了吧
,快忘了吧,把自己人生都毁了的仇人,他一定要报复!不能再有任何心软了,不能!
第四十三章:最后一次谈生意
沈尔琴赶到蓝月酒吧的时候,真的有些难以想象那个坐在酒吧昏暗的角落里自斟自饮的男人,就是她曾经为之动过心的楚忆暮。
他瘦了很多,眉宇间的神色也很是萎靡——爱情真的会让人这么疯狂痴迷难以自拔吗?或许,这是她这样一个最是多情却也最是
无情的人永远理解的。
叹了口气,沈尔琴走过去伸手挡住楚忆暮手中的酒杯,轻声劝道,“师兄,你要是真的担心师嫂的话,就该一刻不停的去找他啊
!一辈子的时间那么长,找上一辈子,还怕找不到他吗?”
“一辈子?”楚忆暮抬起头时,沈尔琴在光怪陆离的灯光下看见他的表情自嘲而忧伤,“尔琴你知道吗?一辈子是个最不确定的
时间,可能你的一辈子还有好多年,也可能剩不下几天了。”
“师兄!”沈尔琴一惊,摇着被他握在手里的杯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看着楚忆暮那张苍白而憔悴的脸,沈尔琴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就浮现出韩剧中一些狗血的情节:师兄,不会是也得了什么绝症
吧?就像韩剧中经常演出的那样?
“我哪里就那么倒霉啊,就是一个多月没进医院检查而已,会这么凑巧就在这时候得绝症啊。”同一时刻,雪流苏却无力的在庄
严的怀里挣扎,“不去医院不会出事的……咳咳”
“呸!什么绝症,那当然不可能!”一旁的高振飞也上前帮忙按住雪流苏不断挣扎的身子,“可是你盖被子捂了这么久烧都不退
,胃疼的也越来越厉害,再这样下去怎么撑得住啊?”
“那也不能让庄严冒那么大险送我去医院啊!”雪流苏刚说出这一句,就忍不住又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无力的伏在庄严怀里,
宛若一只瘦弱的小猫。
“你以为我愿意为你去冒险吗?可你也不看看我的手下现在对你这个维护高振飞的人是什么态度!你以为派他们去会把你带到医
院吗?把你带上黄泉路还差不多!”庄严愤怒的喊了句,继而又冷冰冰的道,“雪流苏,你到这儿来是为了用死亡来威胁我放过
楚忆暮他们的吧?——不是来想着死给我看的吧!”
“就你那个破身体,真的以为再这么糟蹋下去,不会没命吗?”
“情况就是这样,我们公司真的快破产了——最多再支持半个月,整个商界会看到那个曾经打败雪氏财团的凌氏公司被漂浮家族
打的一败涂地。”楚忆暮把大概的情况都讲述给了沈尔琴后,苦笑着说了这样一句宣判凌氏公司的命运的话。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沈尔琴听的目瞪口呆,喃喃道,“我……我也帮忙想想办法。”
“好了,尔琴。”楚忆暮立刻打断了沈尔琴的喃喃自语,“做了多年的朋友,我了解以你的性格绝不会去尽力帮一个快濒临破产
的公司的——这也是商场上的人之常情,我不会怪你。”
“师兄……”被说穿心事,沈尔琴颇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也不好再否认——毕竟眼前这个人也是她想交多年又产生过一些旖旎之
情的男人,起码的诚实和坦率她还是可以在他面前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