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雁+玄

序

「夏理恩，这就你的回答吗？」庄耀音有种耳鸣的错觉，他的脑子嗡嗡作响，如果可以，此刻他想抛弃最引以为傲的听觉。

「如果我们其中一人不是偶像明星，我会为了你出柜。不惜一切。」眼前的人是如此熟悉，但冷到僵硬的脸又是那么陌生。

庄耀音知道对方也在强忍着即将爆发的情绪。他以为他们是最了解彼此的，在这个以梦想与华丽包装的虚假世界里，他一直以为

最少，他们是真的。

不管外界怎么说，这虚假多过真实的表面游戏，总要把持住自己的真心，庄耀音和夏理恩，相遇时是绝对单纯，他们是好朋友，

好到连他们自己都很讶异，为什么世界上有能和自己完全契合的存在。

何时变调的？连他们自己都不确定，那份单纯的情谊为什么会变质，庄耀音以为只要他们否认，强加之词又算什么，太过秀气、

太过阴柔又算什么，可是那天，连他都无法再演下去。

忘记自己演员的身分，忘记身为偶像的形象，单纯的，脸红了。

为了眼前的人。

他不知道那一刻跨年晚会的直播会是所有感情的爆点，绯闻烧了整整半年都未能平息，连经纪公司都下令，他们两人，一定要有

人离开。

比起身为团长的夏理恩，独身一人又是学生身分的庄耀音是最适合的人选，拿回他曾经放弃的交换学生名额。

离开，是他们谈判的结果。

其实，只要夏理恩一句话，他可以放弃所有的光环，过去所有的努力瞬间归零，从头开始，他都无所谓。

「不要来送我。」

庄耀音咬着下唇，红到出血的嘴唇好不容易挤出这几个字。

因为他们是男人，所以连假戏真做的机会都没有。

第一章

庄耀音停笔阖上笔记，下了车，将小巧的随身笔记本旁塞到口袋里，对着车内的人说：「彦哥，我先回家了，剩下的行李应该寄

到了吧？」

「嗯，应该是，耀音，明天开始要录制新专辑，你……」

经纪人张芳彦露出担心的表情。庄耀音下了飞机，张芳彦才告诉他夏理恩休养的事，示意他不需要担心在活动或公司碰到夏理恩

，看到他僵硬的脸色，张芳彦才知道他根本不知情，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弥补只能尴尬地陪笑。

张芳彦的样子只会让庄耀音觉得更好笑，他和夏理恩还是同家经纪公司，连他的经纪人都知道夏里恩休养充电一年，而他却不知

情还要经纪人告知……

夏理恩瞒的真好！的确，他在法国的半年刻意避免有关于他们两人的消息，是因为眼不见为净，还是怕自己忘不了？

「放心，我没事，该忘的早忘了。」演戏可是他的本行，要瞒张芳彦还绰绰有馀。

「那就好。」

直到车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庄耀音才沉下脸。

什么叫那就好？为什么身边的人都诅咒他的感情？连他爱的对象也是。

庄耀音拖着行李箱，来到他家门前，这其实不是他的家，在他和夏理恩爆出事件后，他决定留学半年，而他的母亲选择搬回南部

老家，相信开酒厂的舅舅、舅妈会好好照顾母亲，只是卖掉父亲留下的房子，多少有些不舍。

现在他要住的地方还是表弟介绍的，因为私人关系可以租到管理甚严、高级高贵又价格便宜的家庭式住宅，比经纪公司安排的更

好更优惠，因为经济上的考量，他也没多想就接受了。

庄耀音按下门铃，没多久门开了，没想到不是预计要欢迎他的表弟，而是有点面熟又不太认识的人，比他这个一七六号称一八零

的偶像还高。那张俊美又毫无女气的脸见过的人都忘不了，他确定他曾经见过。

「你是庄耀音吧？嘉诚的表哥，这是这里的钥匙。房契我放在桌上，签完再给我，基本的家具都有，看你用不用的惯。」那人将

一串钥匙交给他。

动作优雅不作做，举手头足间却散发着一种贵气，连眼神都带着威严，这个年纪轻轻、甚至可能被称为少年的人到底是谁？

庄耀音心中充满疑问所幸开口问：「你好，我是庄耀音没错，请问你是？」

「房东，许湘凛，不算初次见面，学长。」握住伸出的手，礼貌性地摇了两下，许湘凛露出淡淡的笑，身为演员的夏理恩知道，

这一定是他普通应对时的表情，简称营业模式。

庄耀音努力回想，终于从遥远的记忆中搜出可能的画面，刚出道时，公司曾藉由低价的高中校园巡回演唱来增加知名度，记得有

一次到他表弟的司嘉诚的高中，那次来接待的人好像就是眼前的许湘凛。

「你是S高的……」如果他的记忆没错，S高是在南部，又为什么许湘凛会是他的房东？

许湘凛没理会他，自个走向右边房间，打开门对着里头喊：「嘉诚，你的表哥已经回来了。」

「啊？」这是他表弟的声音，许久不见还是一样迷迷糊糊，浓浓的鼻音摆明还没睡醒。

「我是说，戏剧系的，去法国半年的那个……」

「耶耶？表哥回来了！我去看他！」

庄耀音靠在门边，失笑地看着从床上弹起来的人，下床时还踢到旁边的椅子，边捂着脚边往门口跳，「我已经来给你看罗。」

「音表哥！」

「乖，好久不见了，嘉诚。」庄耀音拍了拍和自己等高的表弟，小麦色的脸颊拍起来就是顺手。

「别拍了啦，把我当小孩子看待。」司嘉诚说归说也没有要他停手的意思。

「呵呵，嘉诚你几年级了？」

「大二，正值青春活力的顶级二十岁。」司嘉诚很开心地向他比了YA的手势。

青春活力啊，庄耀音瞬间觉得自己有点老了，他可是二十三岁的大四延毕生。

啧，偶像最忌讳老了，何况他还年轻，又这么帅。庄耀音掏出镜子照了照自己，确定浏海一根都没跑掉，及肩内削的半长发，还

挑染淡红色，右边单耳两个闪耀的耳扣，零皱纹、零粉刺，左看右看，还是一个帅字。

「表哥又来了，只要有镜子眼里就没其他人存在，自恋！」司嘉诚发出呕吐声，被庄耀音白了一眼时还刻意装出被打到的样子。

「难得自恋给你看，有没有被电到？」庄耀音用食指抵着司嘉诚的下巴，以挑眉三十五度向他放电。

庄耀音有些内咎，其实这几年他跟这位同校的表弟很少见面，明明生活范围很近却少有交流，在他决定离开后司嘉诚连同整个司

家都毫不保留地帮助他，让他想不内咎都难。

「哦，不要连自家表弟都要放电，我可是有免疫力的，天天受训被电可不是被电假的。」司嘉诚用一根手指打掉庄耀音的手。

「怎么了吗？」庄耀音好歹是公众人物，对于一旁始终瞪着他的眼神还不至于麻木。

「没什么，只是对你有点好奇而已，希望你不要介意。」许湘凛还是营业用的微笑，让人无法多说什么。

「不会。」庄耀音对外人的目光已经习以为常，看向他的眼神不外乎崇拜、迷恋或是赞美，但许湘凛不同，像极了导演在选角时

的审视目光，他有需要被评分吗？

「音表哥，你还好吧，你是为了情伤才出国的吧？」

「呵，你听谁说的？我是出国进修。」

情伤？多贴切，可是他怎么可能承认，而且又有多少相信绯闻的人不知道其实他和夏理恩从头到尾……根本没有正式在一起过。

独身在海外的半年，除了课业、写歌、演戏，他就是想念，想念夏理恩以及相处的每一天，希望思念是有额度的，如果哪天可以

思念完，他就能继续当个自由自在的人。

被许湘凛看了一眼，司嘉诚才意识到自己说太白了，连忙转个弯补救。

「那应该很辛苦吧，音表哥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像是失恋的人……」又被瞪一眼，再转一个弯说：「只是像啦，脸色太灰暗的话

，运气会不好哦！」

「你知道我的运气一向不错。」庄耀音笑着回答，他的表弟还是一样单纯可爱，正如他们的肤色一黑一白，连同性情也和自己完

全相反。

他其实一直很羡慕嘉诚的简单。

「相信我啦，笑一个，音表哥，你是偶像，如果太衰的话难免会有失形象吧？我可不希望哪天在电视上看到你唱歌头发裂开变中

分，或是踢到电线跌个狗吃屎！」司嘉诚激动地大叫，他完全能想像那个画面，毕竟他就常……没事跌一跌试验地板的硬度。

「放心，再衰也要保持帅气。」庄耀音侧甩头四十五度，长长的浏海划过优雅的弧度然后归位，还是帅到掉粉的侧脸。

「很帅很帅，虽然外表有些阴柔。」许湘凛的语气完全是在给司嘉诚帮腔，敷衍的意味很浓。

你没资格说我阴柔吧？庄耀音本能的知道这个学弟不简单，不然他一定直接呛回去。

「你最没资格说别人阴柔，还不是半斤八两。」司嘉诚的声音此时格外大声。

许湘凛挂起微笑，转身对司嘉诚说：「阴不阴柔，你回去就知道了。」

司嘉诚发出见鬼的叫声，庄耀音拍了拍还在发抖的衰神，低说了句：「我不要紧的。」

「我和嘉诚就住在隔壁，相信我们会相处愉快，表哥学长。」

许湘凛都说白了，庄耀音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只是，为什么他的表弟会被一个男人拐走了，所以嘉诚才会说他是不是因为情伤罗？但是嘉诚之前不是还在心心悬念他的学姊吗

？而且自认阳光小麦的表弟看样子还是被欺负的那个。

近五十坪的家庭式格局，只住着他一个人。房间空旷的让他觉得有些冷，春天即将到来的三月，开学了，他的心却还停留在半年

前。

未曾离开。

深夜，庄耀音点上床头灯，靠在枕头上继续写着笔记。

『我走的那天，你以为我没看到，其实我早发现了，你躲在柱子后对我微笑，我是秘密离开的，那天没有媒体、没有粉丝，只有

熟识的朋友，却没人发现你。

我彷佛能听到，你在最后一刻对我说，再见。

你骗我，在我出国的期间，你直接宣布休养一年，我却是回国后才知道，半年后，我回来了，你呢？还有半年？』

庄耀音阖上笔记，推到床头的茶几上，闭上眼，揉揉眉间，顿时觉得很疲累。

这本笔记，他一直带在身边，听说写日记是种疗伤的方法，抒发情绪并省思自己，这半年，一两百页的随身笔记本，他已经写了

三本，确实满有用的，回忆完、写下来就像倒带过，更熟悉也更容易接受。

他已经一个星期没写了，带着笔记本只是种习惯，没想到今天会再度提笔，都怪张芳彦，早不告诉他、晚不告诉他，为什么等到

他回国后才说。

夏理恩要休息一年。

想起张芳彦的表情，庄耀音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感到惊讶，惊讶他真的完全丢下圈内事，惊讶他能控制自己完全不去接触夏理恩。

他早该想到，夏理恩那个大剌剌的家伙不可能放着他一个人去法国，自己心安理得在演艺圈继续发展，这也是夏理恩的优点之一

。庄耀音将把玩的笔随手抛到茶几上，连笔滑到地上都不管，自个闭上眼准备睡觉，可是脑海中满满的都是该忘记的那个人。

夏理恩，你这个自恋自大又自以为是的家伙！

第一次见面是夏理恩跟他伸出手。

那时也是他第一次拍摄偶像剧，算是戏份中等的配角，夏理恩饰演的主角的兄弟，庄耀音接到剧本时并没有太大的意见，很安全

的角色，加上他已经念了半年的戏剧系，感觉应该可以安全过关。

「初次见面，我是L.C.Team的夏理恩。」百分百阳光又充满自信的灿笑，比他高比他壮，连伸出的手尺寸都比他大一号，尤其是

指节线条的部分，那种粗犷又节节分明的手指是他最向往的。

不像他，手指修长却白皙精致，连线条都是一体成形的圆润。

初次见面，庄耀音没想到自己会看一个人看这么细，愣了三秒才记得伸出手。

「我是Nio庄耀音。」搭上手的时候，庄耀音摆上了客套又不失真诚的笑容。

入演艺圈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懂得保护自己，庄耀音还很生涩，看起来有点假，只是本人还没意识到。

「哪，我好歹是你同家公司的师兄，比你早出道两年，笑一个真的吧！」夏理恩在他眼前比了YA的手势。

「啊？」庄耀音有些愣住。

L.C.Team他知道，两年前出道的三人组偶像团体，公司重点栽培对象，现在已经算小有名气了。因为年龄和形象相近，张芳彦也

说以后自己会常和这个团体合作。

「身为你师兄加你前辈加你戏里的兄弟，我就给初次见面的你一个建议，听好哦，是建议！咳咳，就是保护自己的同时，也别忘

了人心啊，相处的时候总是要真心以对，不然对外假，对里也假就太假了！」夏理恩清清嗓子，非常认真的说，还不忘跟他眨眨

眼以是亲和。

「哈，什么啊。」庄耀音无声笑了一下，笑到眉头都皱紧了。

「这种表情还差不多，不过尽量别皱眉，偶像嘛，总不能让人有呕吐的感觉。」夏理恩又笑到白牙照人。

「那个，师兄……」

「师什么、兄什么，叫我理恩就好啦！耀音小师弟。」夏理恩拍着他的肩，几乎是搭上来，庄耀音很少跟人这么接近，何况是初

次见面的人。

庄耀音思考要如何技巧性地把夏理恩的手移开，这时有人远远叫着夏理恩的名字，他就顺带以揽肩的样子介绍给其他演员，自然

也见到L.C.Team的另外两个成员，元天名和裴千狄。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Nio庄耀音。」这次他只是略略扯开嘴角。

元天名率先回握，大力晃了两下说：「我是元天名，剧组又来了一个帅小子耶！」

庄耀音和元天名问候两句，转向裴千狄，对方盯着他好一会儿，看的他都有点僵硬了，还是夏理恩插进来缓和情况。

「喂，千狄想睡也不要盯着人家放空，小师弟要照顾一下。」

裴千狄才略略点头说：「裴千狄。」

握不到半秒裴千狄就退开了，让庄耀音愣在那里有点手足无措。

「哈哈，别理他，有时候赶戏赶到恍神就会这样。」

「嗯。」庄耀音盯着裴千狄那个秀气偏可爱的侧脸有些恍神，他好像隐隐预感到什么，却又抓不住那种朦胧的感觉，有点熟悉…

…

随后又被夏理恩抓着到处和人打招呼，通常这种工作应该是由经纪人负责，可是夏理恩做的理所当然。

他们是初次见面的吧？庄耀音对着略略比他高几公分的夏理恩感到疑惑，明明他可以感觉到他们还是疏远的两个陌生人，为什么

夏理恩可以和人相处的这么自然？

拍摄大约一个月后，庄耀音的戏份大致上告一段落，他撑着头等下一场戏，看着镜头下最活跃的夏理恩，他感到有些羡慕又有点

……欣喜？

庄耀音掏出口袋里N字型的项链，这是昨天和夏理恩逛夜市一起买的，放在夏理恩那忘了拿，今天上戏时夏理恩才还给他。仅仅只

逛一次街他就发现，他们的品味异常的像。

「哪，耀音，今天晚上去吃海产！千狄少爷要请客！」夏理恩边让化妆师补妆，边对着他高喊。

「没有！各付各的，哪有团长要人请客。」

夏理恩完全不顾裴狄千的抗议，自顾自的大笑，还不忘对他比YA的手势，庄耀音也比了回去。

他的配合，只会让夏理恩笑的更大声。

幼稚。

庄耀音侧过脸露出灿笑，当时他完全没料到，这会成为幕后花絮中最受欢迎的一幕。

铃铃铃，清脆的金属声响彻整个房间。

庄耀音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闹钟抛到床下，可惜木板地不比水泥地，没办法让闹钟自由落体摔个西巴烂。

他有多久没梦到夏理恩了，为什么回国第一晚就要梦到那张该死的脸！